第二百一十章 逃跑与抓捕
在马车的颠簸中,钟紫苑渐渐清醒过来,后颈处传来阵阵隐痛。她没有急着睁眼,而是静静的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耳边除了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还有阵阵喧嚣声。她立刻断定,昏迷中的自己已经被带离了守卫森严的契丹皇宫。
钟紫苑略定了定心神,开始仔细辨别身边的动静。渐渐的,她嗅到空气中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同时还有两道细微的呼吸声传入她的耳内。她可以断定,马车内最少还有两个侍女在监视着自己。
不过见钟紫苑始终紧闭双眸一动未动,那两名侍女显然也放松了警惕,她们不时低语几句,轻笑几声。在说笑的间隙,才会漫不经心的瞟钟紫苑一眼。
钟紫苑始终一动未动。
马车还在继续往前行驶着。
慢慢的,钟紫苑感觉马车转了弯,似乎在渐渐远离人群。因为她耳边的喧闹声在逐渐远去。渐渐的,除了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就剩下侍女的呼吸声还有偶尔的几句低语。
感觉身下的道路越发颠簸,她知道自己再不想办法脱身,随后不知道会被这些人带到何处。想到这里,钟紫苑再不能忍了,她手心微微一动,一些粉色的液体慢慢浸了出来。
钟紫苑小心的屏住了呼吸,一股馥郁的香味开始在马车狭小的空间内迅速的漫开。伴随着马车的摇晃,两个侍女觉得一股强烈的困意袭上脑门。她们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没过多久,一阵轻微的鼾声传入钟紫苑的耳中。
钟紫苑因为屏住呼吸的时间太长,早就觉得胸口就像要炸裂般的疼痛。听到这宛如天籁般的细微鼾声。她立刻睁开眼睛,连滚带爬的掀开车窗上的帘布,贪婪的呼吸着车外混合着马粪味的新鲜空气。
此刻天色还未全黑,借着夕阳,钟紫苑看见坐在前面驾驶马车的,是一个满脸胡渣,身材魁梧。穿着寻常皂色左衽圆领窄袖长袍的契丹汉子。
再回头看看马车内,就见两个穿着黑紫色遍绣金色全枝花团衫的女子,正东倒西歪的靠着侧壁呼呼大睡。这两个女子似乎有些眼熟。可惜不管钟紫苑怎么回想,都想不起究竟是在哪来见过。
想不起来她索性不想了,钟紫苑用最快的速度脱去身上的衣服,换上女子身上轻薄华贵的团衫。又扎了一个与她们一样的发髻。当然。钟紫苑也毫不客气的顺走了她们身上鼓鼓囊囊的钱袋。做好一切准备后,她悄悄挪到马车左侧。
终于,一刻钟后,马车又经过了一处极为繁华热闹的街道。街道中人流繁多,虽然天色渐晚,道路两边还有不少铺着毡布,叫卖各色货物的商贩。马车前行受阻,车夫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就在这时。钟紫苑从钱袋中掏了一把。只见她右手一扬,手中事物以闪电般的速度抛出。它们在空中划出一个华丽的,银光闪闪的弧线后,四下散落在马车右侧五六步处。
那些东西一落,众人先是一怔,转眼有人大叫道:“银角子!好多银角子”
叫声一出,哗声四起,有人向前涌去。便是不曾去抢银角子的人,这时也聚拢过来看热闹。赶车的汉子不得不收紧手里的缰绳,小心控制住马车的速度。
说时迟那时快,见到众人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钟紫苑纵身一跃,轻巧的跳下了马车。然后,她迅速地从地上爬起,三步两步便躲入了人群中。
这过程中,也有四五人发现,不过这些人在对上钟紫苑所坐的马车上那个面貌凶恶的汉子时,都选择了沉默。世人都不想自找麻烦,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
钟紫苑宛如游鱼般,迅速地钻入人群,三下两下便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到了安全处,她才小心的回头望去。这时满地的银角子已经被人捡光了,众人三三两两的散开。
那驾车的汉子似乎没有发现车厢内已经出了变故,见道路恢复了畅通,他立刻扬起鞭子狠狠抽了下去。那匹高大的枣红马立刻迈开蹄子,加快速度往远处驶去。
目送马车远去,钟紫苑长舒了一口气,她悄悄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暗自思索着:幸好这些人认为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会疏于防范,让自己能顺利逃脱。只是不知道格美与扎西此刻怎么样了?
带着强烈的疑惑,她环视了周围一圈,触目所及都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语言,立刻让她彻底傻了眼。
寻思了一会,钟紫苑转身挤入人群中。就在她低头疾走时,耳边忽然传出一阵惊叫及哗然,她诧异的抬头,见众人都抬着头惊骇的看向同一方向。
钟紫苑也好奇的顺着众人目光看去,就见东南方向火焰冲天,惊起无数的雀鸟四处乱飞着。一股滚滚黑烟如腾空的蛟龙般直插天际。原本被夕阳烧红的天际,在这股黑烟的笼罩下变得黯淡无关。
“好大的火呀,难道是天神有什么警示!”钟紫苑身边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惊叫着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匍匐在地,嘴里开始神经质的快速诵念着奇异的。有了他带头,街道里越来越多的人跪了下来,对着起火的方向跪拜祈祷。
很快,街道上所有人都虔诚都跪倒在地,钟紫苑猛地低下头,疾步往街道外奔去。不一会,她穿过街道闪身进入了一个寂静杂乱的小巷子里,才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停下了脚步。
做为这场大火的始作俑者,她还是莫名的感到心虚。不过目前当务之急,她是要找到郭承嗣。
只是想到暗中对自己下黑手的不知是何方人马,若是发现自己不见了,一定会掉头来寻。危机并未彻底解除,她不得不小心应对。
钟紫苑摸了摸自己身上这件团衫,入手柔滑轻薄,花纹也是华贵无比,与周围这肮脏破烂的环境明显格格不入,容易引人注目。看来,要想肆无忌惮的在上京城里行走,还得乔装打扮一番才行。
寻思一阵后,钟紫苑顺手扯了几件当地牧民挂在帐篷外晾晒的旧衣服。又掏出一块银角子绑在晾衣绳上,权当是买衣服的费用。
她抱着这堆衣服躲到没人的地方换上,又打乱头发,胡乱扎了一个男子发髻,再沾了一手灰泥抹在脸上。想了想,她又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
再站起来时,她一身脏污,蓬乱的发髻上满是草屑。哪里还有先前那幅眉目如画的模样,活脱脱变成了一个不修边幅的混小子。
钟紫苑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随即半垂着头,往记忆中的南院大王府方向寻去。
走着走着,远处的大火已经熄灭,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漆黑的天幕上冒出了一颗颗闪亮的星子,疲惫的牧民们披着银色的月光,赶着成群的牛羊各自回家。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冒起了淼淼炊烟,然后钟紫苑无比悲催的发现,自己似乎迷路了。
走到哪里都是差不多的帐篷,土屋,栅栏,草垛。满地的马粪牛粪,坑坑洼洼的道路,让她越走越累,就连肚子里也开始叽里咕噜的乱叫起来。
天色越来越晚,原本还可以看见三三两两的牧民,此刻几乎都不见了踪影。她摸了摸怀里瘪下来的钱袋,先前虽然撒出去不少银角子,可是里面剩下的,也足够她寻一处落脚的地方,吃一顿饱饭再好好洗漱一番。
想到这里,她不由加快的脚步。走着走着,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两层高的古朴木制小楼。虽然也不是特别精致华贵,可在这清一色的帐篷土屋的街道上,还是显得鹤立鸡群,特别的显眼。
木楼里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一看就知道是个生意不错的酒楼。隔着老远,钟紫苑就可以闻到从里面飘出的酒香肉香,闻着这诱人的香味,她觉得肚子里叫得越发欢快了。终于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快步朝着酒楼而去。
就在她快要靠近酒楼的时候,看见前方的巷道处,走出十几个壮士的大汉,那些汉子步履匆匆,腰间还配着森冷的弯刀,他们正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座酒楼团团包围。
钟紫苑见状,脚下不由一滞。她想了想,不再靠进酒楼,而是在它斜对面的一棵大树下席地坐了下来。这里有几个乞丐聚集在一起,想来是专门针对那座酒楼的客人乞讨食物的。
钟紫苑的贸然加入,立刻引起了其他乞丐的不满,他们皆是恶狠狠的瞪着她。可惜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对面那些大汉身上,全然没有发现身边的异状。
那些大汉显然有恃无恐,他们闯进了酒楼后,开始对里面的客人进行肆无忌惮的骚扰,尤其是那些长相清秀的女客,更是他们搜查的重点。
为首的汉子手里还有一张画像,他们抓住每一位年轻女客,与那副画像仔细对比着,再三确定后,才会将她们放过。
酒楼的客人极为不满,有几个仗着人多力壮想要反抗。为首的汉子冷笑着,也不知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立刻就老实了下来。
要是能看到他们手上的画像就好了,那样才知道这群人的目标是不是自己。就在钟紫苑紧张的寻思时,有几个大汉注意到了集聚在树下看热闹的这群乞丐,于是他们大步朝着这边走来。钟紫苑心中猛地一跳,小心脏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救星
钟紫苑心中砰砰乱跳着,谁知那几个大汉却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直接越过她朝街边停着的一辆看似毫不起眼的马车走去。钟紫苑这才放松下来,悄悄的长舒了一口气。
让钟紫苑意外的是,那几个大汉靠近马车后,非但没有造次,原本挺直的腰反而佝偻了下来。为首的一个还靠着马车小声的说着什么。钟紫苑立刻猜到,坐在马车里的,一定是这些大汉的主子。
就在钟紫苑暗暗寻思间,原本在酒楼搜寻的大汉似乎一无所获,也垂头丧气的鱼贯而出,老老实实的到穿过坑洼的道路,到马车边回话。
钟紫苑隐隐听见,马车里传出一阵年轻女子骄横尖厉的喝骂。先前在百姓面前如凶神恶煞般的大汉们,在马车主人面前却变得如绵羊般温顺听话。
马车主人好不容易闭嘴以后,那十几个大汉似乎得了新命令,又气势汹汹的往下一个酒楼赶去。
钟紫苑才悄悄舒了一口气,眼前却忽然一黯,却是一个中年独臂乞丐挡在了她的面前。那个独臂乞丐浑身脏臭,嘴里叼着一根草棍,蓬乱的头发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就见他呲着黄牙,瞪着浑浊的三角眼,喝问道:“新来的臭小子,就算你是汉人,也不能不守这里的规矩。还没有拜新山头,就别妄想在咱们兄弟几个的嘴边抢食吃。你可得知道,这条街面上可都归咱们齐二爷管。”
钟紫苑对上他明显不怀好意的三角眼。心中“咯噔”一下开始暗暗叫苦。她飞快的抬起眼眸,悄悄偏头往后扫了一眼。果然,本来就还未走远的大汉们大概听到了中年乞丐的话。于是有不少人好奇地转过头来,目光炯炯的向钟紫苑仔细打量着。
中年独臂乞丐见钟紫苑瞟都没有瞟自己一眼,阴毒的眼神变得越发阴鸷。他“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草根,尖厉的喝道:“嘿!好小子,爷爷好心提点你,你居然敢装聋作哑。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他一挥手,狞笑道:“小子们,有新兄弟来了。还不过来打声招呼。”
原本散在四周的乞丐,皆不怀好意的往钟紫苑身边靠拢。其中有俩个甚至还从地上捡起了木棍碎石,在手里上下抛着。他们看向钟紫苑的目光皆是冰冷,无情。甚至还有幸灾乐祸。
钟紫苑见势不妙忙站起身。她下意识的捏了捏袖袋,才发现前几日配置安息香时好不容易才克扣下的那些药汁,先前在马车上已经用尽了,此刻袖袋里只剩下那个不算充实的钱袋。
她只得压低了声音,警惕的喝道:“你们想干嘛?”
“想干嘛?”中年独臂乞丐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仰天长笑几声,尖厉的道:“都说这块地盘是齐二爷做主,你小子居然想来吃白食?说吧!你是想留下一只手还是留下一只脚?”
中年独臂乞丐一边放狠话。一边上下仔细打量了钟紫苑几眼。待他看清楚尘土掩盖下钟紫苑真实的俏丽面容后,浑浊的双眼不由一亮。
他收了面上的怒容。不怀好意的道:“看你小子虽然脏了些,底子却不错。细皮嫩肉的,想来落魄前也是富家公子,定然没吃过什么苦头。不如你以后跟着我混,包你一日三餐都能吃饱!还顿顿有肉吃,如何?”说完,他伸出唯一的肮脏手掌,欲摸钟紫苑的脸。
钟紫苑浑身一颤,立刻一挥手毫不留情的拍开了他,怒道:“别动手动脚,我不是乞丐,也没想和你们抢饭吃,我马上走就是。”说完她抬腿欲走。
独臂乞丐本就是性子阴狠之辈,此刻他见钟紫苑姿色出众便动了隐晦心思,又欺钟紫苑年幼落魄且孤身一人,他岂肯就此放过。于是阴测测的笑道:“今晚,只怕由不得你不肯了。”他一偏头,喝道:“把这小子带走。”
此刻钟紫苑前后已渐渐围满了不怀好意之人,这些人有意无意的将她团团围住,甚至还有几双肮脏的手欲捂住她的口鼻,抓她的手脚,将她完全控制住。
“你们想干什么?”钟紫苑一边大声怒斥,一边极力躲闪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却无一人出手相助,她心中不由又惊又怒。
就连那辆本该离去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一侧的车帘被掀开了,一位眉心有一颗红痣,唇薄颧高的华服契丹少女探出头来好奇的张望着。
眼见钟紫苑已经成为瓮中之鳖,中年独臂乞丐张狂的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如尖刀刮竹般难听。谁知他得意了没多久,耳旁却忽然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紧接着他眼前的风景立刻就变了,原本直立的人群忽然调转过来。还有几声惊惧的惊叫刺破了他的耳膜,再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独臂乞丐的头颅在空中滚了几圈后落入了人堆中,原本还在津津有味看热闹的众人爆发出惊惧的尖叫,开始四处逃散。
见有人当街杀人,那十几个大汉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警惕的将马车护在中间。倒是那个原本在车上看热闹的契丹少女眼前猛地一亮,她不顾护卫的阻止,欣喜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就见一个绝美的女子衣决飘飞,几乎是从天而降般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俏面含霜,一双美目凌厉的瞪着面前这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乞丐们,手里还持着一柄寒若秋水,滴血未沾的宝剑。
钟紫苑此刻无比狼狈,不但嘴被人死死捂住,就连双手双脚都被他们给牢牢缚住了。满心惊惧的她见到这女子的到来,眼前猛地一亮,她拼命挣扎着,“呜呜呜”的叫唤起来。
“还不放开她!”
绝美女子闻声,仗剑一步一步的逼近。钟紫苑立刻感觉面上一松,那些乞丐被震慑住了,不得不放开了她。钟紫苑获得自由后,立刻“嗖”地一声,回过头去。
一轮弯月中,朱斐白衣翩翩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身后还跟着巧笑盈盈的玉姬。大半年未见,朱斐越发清瘦了几分,却依然唇红齿白,容色绝美。尤其是那双魅惑的桃花眼,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
原本围在钟紫苑身边的乞丐们迫于雪姬施加的威压,开始惊惧胆怯的后退,也不知是谁暗中招呼了一声,他们立刻撒腿四下里乱跑起来。
朱斐含笑看着钟紫苑,嘴里却毫不留情的吩咐道:“雪姬,谁的手碰过她,就把谁的手留下来。”
“是!”
雪姬身姿轻盈的追了过去,她纵跃如飞,势如闪电。很快,黑暗中就传出几声凄厉的惨叫,在夜色中让人心头格外发凉。不过瞬息,雪姬就回来复命了,虽然她手里提着的那柄宝剑依然滴血未沾,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越发浓重。
那些大汉见识到雪姬鬼魅般的身手无不色变,为首的凑到契丹少女面前低语了几句,却被那少女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就见朱斐提步向狼狈的钟紫苑靠近,他来到她面前,低着头,静静的看着她。片刻后,他才轻轻的说道:“好久未见!”顿了顿,他又不满的道:“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钟紫苑迅速的低下头,满腔委屈在见到亲近之人后,刹那间全都涌上了心头,她抬起袖子悄悄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朱斐含着笑,伸手理了理她蓬乱的头发,道:“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就会肿了,到时可就不漂亮了。”他的语气极淡极淡,也非常平静,就像日常在哄小妹妹般,一点都没有久别重逢后的激动。
“讨厌!”钟紫苑嘴里薄嗔着,心头却觉得极暖。她又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才满心欢喜的抬起头来。
对上她如花猫般满是泥垢的肮脏小脸,朱斐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的摇头。玉姬立刻极有眼色的递上一块锦帕,朱斐伸手接了,小心的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泥垢。
钟紫苑脸一红,忙抢了他手上的锦帕,低语道:“我自己来。”朱斐一笑,也不勉强,就丢开了手。
契丹少女见状,忙上前笑吟吟的道:“公子可还记得我?”
朱斐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的记性一向都不太好。”
“五天前,在喀什山上,你不是救了一个差点落入狼群的少年?那个少年就是我。”契丹少女笑得异常甜美,她扬起小脸,目不转睛的,痴痴的盯着朱斐绝美的面容。目光是如此灼热,几乎可以将人灼伤。
“原来是你!”朱斐非但不为所动,面上淡淡的笑容已经完全隐去。他皱皱眉,不耐的道:“不过救你是我的侍女自己拿的主意,其实你是死是活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契丹少女明媚的面上顿时一僵。
“大胆,你敢对咱们北院的吉吉郡主无礼。”立刻有大汉不满的上前厉声喝骂道。
“你才大胆。”吉吉二话不说,扬手给了那个贸然开口的大汉一巴掌,骄横的喝道:“敢对我的救命恩人如此无礼,还不退下。”那大汉一惊,忙缩回了脑袋不敢言语。
吉吉一双妙目又波光涟涟的回到朱斐身上,她轻咬着下唇,道:“是属下无礼,吉吉替他向公子请罪。”说罢,她朝他福了福。
“原来是吉吉郡主,恕我眼拙。”朱斐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道:“如果郡主没有别的事,我等就告辞了。”他根本不等吉吉反应过来,扯着钟紫苑的衣袖抬腿就走。
吉吉原本满是欢喜的眸子顿时一冷,她身边的首领见状立刻上前低语道:“郡主,咱们找了他这么久,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走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心愿得偿
“要不,咱们先派人暗中跟着他们。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多叫些人手将他们擒住。”
朱斐飘逸挺秀的背影让吉吉几乎看痴了,感觉到他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华贵之气,她的心中在高呼:这才是我要的男人!只有这样高贵俊美的男人,才配得上我。吉吉轻咬着下唇,眼波亮的惊人,她似乎对这个趁夜掳人的荒唐提议感到十分心动。
这时,原本跟在朱斐身后的雪姬忽然回头瞥了一眼,明亮的双眸潋滟如波,嫣红的嘴角含着淡淡的浅笑。她这种难以形容的万种风情,让身后众人险些看痴了去。
对上那些男人们带着强烈色-欲,渴望的猥琐眼神,雪姬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忽而,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掌,食指与中指微微弯曲,冲着众人恶狠狠的做了个挖眼的动作。
一个绝色女子做这样挑衅的动作,原本只会让人觉得骄横,俏皮。可是当她的脚边还躺着一具温热的,没有头颅的尸体时,男人们才想起她杀人如麻的狠辣手段。他们被美色冲昏的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猥琐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胆怯。
吉吉见状不由重重一哼,她瞪了护卫首领一眼,冷声喝道:“没用的狗东西,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位公子还有那位姐姐都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敢生出如此不敬的念头。”骂完,她还对雪姬挥挥手,还露出一个异常甜美友善的微笑。
雪姬嘴角微微一勾。这才回头扬长而去。
直到面前四人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吉吉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她下巴一扬,厉声道:“还不快让人暗中跟上去。弄清楚他的身份就回来禀报。切记,不可私自轻举妄动。好不容易才寻到他,要是再跟丢了,我一定禀明父亲,撤了你的首领之位。”吉吉本来五官还算秀丽,可惜细眉颧高,这么一发怒。就带上了刻薄之相。
护卫首领跟随她的时间不长,却早已受够了她的骄横跋扈,还有反复无常。得令后。他苦笑着开始安排人手暗中跟踪朱斐等人,心中却开始盘算着,要想法子离开这个刁蛮郡主。
吉吉不知自己倚重的侍卫首领已经心生不满,她趾高气扬的回到了马车内。翻出一张画卷小心翼翼的展开。画卷中是一位白衣翩翩的男子背影。她托着脸颊痴痴的看着,怀中如揣着一只小鹿,在不停的砰砰乱跳。
马车外护卫首领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画像,上面画的劲装少女五官虽然与雪姬有着几分相似,却没有画出她一丝一毫的神韵。他又仔细盯了几眼后,苦笑着将它给扯得稀巴烂,随后抛了出去。
吉吉的马车在护卫们的簇拥下也离去了,四散逃开的乞丐们才小心翼翼的聚集过来。他们沉默的围在那具凄凉的独臂乞丐尸体周围。面上倒是没有多少伤心,却都流露出强烈的不安。
钟紫苑跟着朱斐东绕西绕。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一处砌着高高围墙的院落。望着起码有三四米高的围墙,又看了看左右四通八达的巷子,钟紫苑不由悄悄吐吐舌头:这个院落的位置极佳,就算被人给围住也能从容脱身。
进了院落后,朱斐就吩咐玉姬带钟紫苑去梳洗换裳。不过一刻钟,钟紫苑回到他面前时,已经换上了一件浅棕色的圆领斜襟长袍,头上还是梳着男子的发髻。
朱斐正慵懒的依在榻上,拎着一把乌银梅花自斟壶,在慢慢的自斟自饮。只是他的一张俊脸有些阴沉,眉头也深锁着,薄唇紧紧抿成一线,似乎正陷入某种沉思。以至于钟紫苑在他面前坐了下来,都没有发觉。
钟紫苑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挥了挥,好奇的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忽然,朱斐伸出手臂紧紧的把她一搂,然后低头,把自己的面颊深深的埋在她温热的颈窝中。钟紫苑身子不由一僵,刚想挣扎。朱斐却闷闷的道:“别动,一会就好。”
钟紫苑心头一软,她也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并轻轻的,温柔的安抚着。
朱斐紧紧的搂住她,双臂不由慢慢收紧。直到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他才停止用力。可他的脸却一直埋在她的颈窝间没有抬起,钟紫苑也一动不动的任他搂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钟紫苑觉得腰肢都开始发酸了,他才慢慢放开了她。
倚回榻上,朱斐又重新提起自斟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美酒,而后端起酒杯放在唇边一口一口的抿着。此刻的他又变成了那个慵懒的华贵公子,仿佛先前那一瞬的失态乎完全与他无关。
钟紫苑嘻嘻一笑,从他面前的盘子里抓了一块切得薄薄的卤牛肉放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在屋外伺候的玉姬见状,不解的对雪姬小声道:“你说咱们世子爷如此辛苦才找到钟小姐,为何见了面又什么话都不说了?”
“你想让他说些什么?”雪姬反问道。
玉姬跺了跺脚,急切的低语道:“起码可以问问钟小姐这大半年的遭遇,或是往后的打算。明明世子爷一直都对钟小姐牵肠挂肚,茶饭不思的。我们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揪心,如今跋山涉水的,好不容易找着人了,世子爷却只顾着喝酒,一个字都不说,都急死我了!”
雪姬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世子爷只求亲眼看见她平安,如今心愿得偿,已是足矣,还有什么好问的。”
说话间,一个仆从匆匆而来,在雪姬面前低语了几句。雪姬听完,微蹙了蹙秀眉,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仆从退下后,雪姬轻咳一声,提步走了进去。她略福了福,道:“世子爷,已经打探清楚。先前那个独臂乞丐嘴里的齐二爷,是这一带的乞丐头子。据说他明面上是乞丐,暗地里还做着掳人买卖的勾当,而且专对汉人下手。只要是长相清俊的,不管男女或是身份,基本都逃不过他的魔掌。而今日丧命的独臂乞丐,正是齐二爷唯一的胞弟。”
在上京,除了极少数有特殊背景的汉人外,绝大多数的汉人的身份都是极为低贱的。就如同在巨涌关内,只要是契丹人都会人人喊打。想来正是如此,那个齐二爷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钟紫苑不由打了个冷颤,她拍着胸口有些后怕的道:“这么说,今天要不是遇见你们,我岂不是会很惨!”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
一直沉默不语的朱斐,眸光不由一寒,立刻对雪姬吩咐道:“查出他落脚之处。”他语气森冷,隐隐带着一种残忍的戾气。
雪姬微微一笑,道:“真是巧了,外面有两伙人一直偷偷在咱们院外徘徊,其中一伙就是那齐二爷的手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浑水摸鱼
漆黑的夜色中,一辆马车极快的在坑洼的道路上奔驰着,十余个身强力健却做乞丐打扮的混混簇拥着马车奔跑着。赶车的汉子脾气不小,鞭子不但抽着马臀,也不停地落在周边乞丐们的身上。
“你们这些没用的狗东西,老子前脚才踏出上京,你们后脚就把三爷的命给丢了。要你们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赶车的正是恶名在外的齐二爷,他刚刚听闻追来的喽啰禀报唯一胞弟丧命的消息,心中又惊又怒又痛,自然脾气也不会小了。
尽管如此,还是有不少做各种打扮的喽啰从阴暗的角落中现身,默默加入这个队伍。渐渐的,簇拥在马车周围的人数越来越多,很快就浩浩荡荡的达到了数百人。
叱喝声,鞭子声,如雨点般落下来,那些喽啰却连躲都不敢躲,只能苦着脸硬挺挺的撑着。就在他们哀叹自己命运舛的时候,马车忽然剧烈的颠簸了几下,震的齐二爷身子猛地往侧边一斜。
齐二爷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心中却是勃然大怒。他扬起鞭子正准备狠狠抽出去,却听到簇拥在马车左右两边的喽啰们接二连三地发出惨叫。紧接着,他身后坚硬的车厢仿佛被巨兽拍中了般,随着一声巨大的脆响,马车眨眼间四分五裂。
原本拉着马车奔驰的两匹快马,前蹄忽然一软,也咴咴的凄厉嘶鸣着,顺着惯性狠狠的摔了出去。
齐二爷不但身材魁梧有力。身手也异常灵活。他见势不妙,立刻弃了马车,狼狈的往侧边一扑。而后就地一滚,才避免了与马车一起摧毁的命运。
他惊魂未定的摔在地上,还未思量出究竟发生了何事,几个用黑布蒙着脸的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其中一个二话不说,飞起一脚便将他踹得原地打了三个滚。
不过这一脚踢出后,这几个黑衣人就被齐二爷手下的喽啰迅速团团围住。黑衣人立刻抽出腰间闪着寒光的锋利弯刀,背对背站立着警惕的与众人对峙。
久未被人如此挑衅过,齐二爷几乎气疯了。他爬起来“呸”的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抽出腰间的钢刀,目泛凶光恶狠狠的道:“不管他们是谁,都给我杀了!”
人声呼喊,哀嚎四起。原本寂静的黑夜一时喧闹的如同炸开了锅。随着震天的喊杀声。无数刀棍毫不留情的往这些黑衣人身上招呼过去。黑衣人们十分机警,他们纷纷纵身而起,无数刀影紧贴着他们的腰身掠过去,可谓凶险至极。
黑衣人们在人群中不断的辗转腾挪,翻扑跌闪,兵刃与兵刃交击时发出的脆响,如炒豆般不绝于耳。偶尔迸出的火花,会映亮齐二爷那如刀锋般森冷的眸子。
齐二爷这边的人手太多了。渐渐的,那些黑衣人招架不住。便萌生了退意。其中有人打了声呼啸,他们忽然奋起余勇,挥刀猛劈,在逼得众人后退后。他们立刻倒纵身形,齐齐往黑暗中扑去。
“追!”
齐二爷沉声喝道,他森冷的眸子里闪着暴怒疯狂的光芒。作为上京黑暗势力的头子,他知道有无数人想要暗中取自己姓名,他甚至怀疑自己弟弟死的这么突然,就是被人暗中下了黑手。如果今天让这些敢在老虎头上拍苍蝇的人跑了,那明天他也不用在上京继续混下去了。
眼见那几个黑衣人冲出了重重包围,齐二爷不甘示弱的带着众人紧紧追了上去。眼见距离越拉越近,那几个黑衣人飞快转弯进入了一条幽深的巷子。
齐二爷也紧随其后进了巷子,随即他脚下一顿,立刻收住了脚步。就见幽深的巷子里居然还藏着几十个同样打扮的黑衣人,齐二爷心中一惊,被怒火烧红的眼睛立刻恢复了几分清明。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中了某种预先安排的埋伏。
巷子里的几十个黑衣人见到去路突然被来势汹汹的数百人堵住,黑暗中又看不清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他们顿时慌了手脚,于是纷纷抽出腰间的弯刀。顿时两方人马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混乱中,两方人马都没有弄清楚对面敌人究竟是谁,齐二爷仗着自己这边人多,他刚想稳住场面盘问几句。对方人群中忽然飞出一把闪亮的匕首,擦着齐二爷的脸颊飞了过去,他身后立刻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齐二爷的右脸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出了一道无比狰狞的血痕,他额头因为惊吓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这把匕首要是稍微一歪,自己的小命只怕就要报销了。
“你爷爷的!”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嘶哑的喝道:“给老子杀了他们!”
静谧幽深的巷子转眼间聚成狂潮,两方人马冲击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只听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喝骂声,惨呼声不绝于耳。
混乱中,猝不及防迎敌,却被杀的节节败退的黑衣人中,终于有人开口了。他们厉声喝道:“北院王府在此办事,你们是什么人?想要造反吗..”可惜他们的声音混在数百人的喊杀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齐二爷早就杀红了眼,他手上的钢刀在混乱中也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身上也多了无数道狰狞的伤口。却浑然没有发现,身后有几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已经盯上了自己..
外面杀声震天,仅仅数墙之隔的院子里,昏暗的灯光摇曳着。钟紫苑,郭承嗣,朱斐坐在一起,正在倾诉着别后之情。外面的混乱似乎对他们此刻愉悦的心情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忽而,钟紫苑“噗嗤”一笑,道:“今晚的情形,倒是让我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因为钱财露了白,被无数毛贼漏夜洗劫之事。”
郭承嗣含笑道:“只是今晚少了一杯你特制的隔夜茶。”他悄悄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紧紧的。似乎再也不愿意放开。钟紫苑抬眸看向他,莞尔一笑,无限欢喜蜜意尽在其中。
正浅酌慢饮的朱斐懒懒抬起头,他黑如子夜的双眸定定在俩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盯了一眼。忽而嘴角一勾,笑道:“你们倒是自在的很,小郭子,你可知你的死讯已经传到了长安。现在整个镇国公府都乱套了。明老侯爷还特意上书向皇上请罪了!”
钟紫苑一惊,身子不安的蠕动了一下。
郭承嗣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而后对朱斐道:“我诈死之事也是临时起意。可偷进上京后,我已经命人暗中禀明了皇上。只是耶律帖烈有木先生相助,在长安城中布下众多耳目,想来皇上为了顾全大局。就将消息隐瞒了下来。”
“原来如此!”
朱斐忽而“噗嗤”一笑。轻快地道:“你家老太君迫不及待的上书,要求皇上封你的好堂弟郭承忠为镇国公世子,却被皇上驳了回来。还下旨呵斥她不贤,不慈,枉为人祖母。皇上还是第一次下旨呵斥二品诰命,一点情面都不留,现在你家老太君已经沦为整个长安城的笑话。”
郭承嗣轻哼了一声,道:“这是她几十年的执念。几乎成了她的心魔。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我的死讯,自然是再也按耐不住了。”顿了顿。他又奇怪的道:“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如此不留情面,按理说,皇上下旨应该是以安抚为主,不该如此措辞激烈才对。”
朱斐眉间略略一蹙,道:“说来也奇怪,这半年以来,皇上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大。朝堂上难免会有纷争,要是以前,多半是一笑而过。可最近几次,皇上却非常容易被激怒,还在午门外仗责了数次大臣,为此朝野内外都特别震惊。”
郭承嗣听了,也是不解的摇头。
“算了,不说这个。”朱斐忽而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道:“告诉你们一件开心的事,柳尚书家的千金终于成亲了。”
柳玉蝉成亲了?钟紫苑不由满心欢喜的追问道:“不知柳小姐嫁给了哪家公子?”
朱斐意味深长的瞥了面无表情的郭承嗣一眼,微笑道:“听说这柳小姐原本从小就定了一门婚事,却因为她身子孱弱耽误了下来..”他刚说到这里,郭承嗣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钟紫苑忙亲手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唇边。郭承嗣趁她不注意,狠狠瞪了朱斐一眼,示意他赶紧闭嘴。
朱斐却假装没有看见,继续说道:“最近听说她身体状况慢慢见好,柳夫人便常常带她出门转悠。上香祈福,踏青赏花,或是参加各府夫人组织的小聚会。一来二去,这位柳小姐却和一个落魄书生搅合在了一起,还被人给撞见他们在法华山的桃花林里抱在一起。出了这样的事,柳夫人只得为柳小姐退了先前的婚事,而后匆匆忙忙将她嫁给了那个落魄书生。”
“什么?”钟紫苑惊得的下巴颌几乎砸在了脚面上。在她的印象中,柳玉蝉是个极为胆怯害羞的女子,她真的无法想象,柳玉蝉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
郭承嗣轻咳了一声,插嘴道:“人家的家务事,你这么上心干什么!去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我肚子有些饿了。”
钟紫苑自然舍不得他饿肚子,忙起身去给他准备吃的。
待钟紫苑走后,郭承嗣低声问道:“可是蒋如雪从中做了手脚?”
朱斐眼波一转,斜瞥了他一眼,讥笑道:“你倒是不糊涂。据说,那个落魄书生是蒋如雪奶娘的儿子。”顿了顿,他又叹道:“原本以为你那个杜表妹是厉害的,没想到和这位蒋表妹一比,根本就不算什么。这可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让人防不胜防。不过也算是间接遂了你的心愿。”
郭承嗣干笑数声,一张俊脸十分囧然。
俩人又闲聊了几句,钟紫苑从厨房里端来了几样糕点,又备下了新鲜奶茶,既能饱肚又不油腻。
三人边吃边闲聊着,外面的喧闹声非但没有减少,似乎变得更大了。玉姬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朱斐漫不经心的道:“外面可是闹完了?客人请来没有?”
“客人已经请来了。”玉姬笑道:“不过外面闹的动静太大,还误伤了吉吉郡主,北院萧宜兴亲自带兵前来镇压。”
朱斐,郭承嗣闻言不由相视一笑,他们举起手里的奶茶碗轻轻一碰,而后一饮而尽。
钟紫苑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吉吉郡主的手下可知道你藏身之处,还是小心些为好。”
朱斐狡然一笑,不慌不忙的道:“狡兔三窟知道吗?在这上京城里,能供我藏身的院子不少于三十个,丢了一个而已,一点都不可惜。”(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求医
天色早已经大亮,明媚的阳光洒满了这不大的小院,原本摆满了点心的石桌上已经被清理干净,桌子的正中摆着一本厚厚的,深蓝色封皮的账册。郭承嗣正一页一页的小心的翻看着,段岭如标枪般站在他的身后,面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小院虽然不大,却种下了不少绿油油的蔬菜,挨着墙壁的木架上,密密麻麻的爬着结出果实的绿色藤蔓。钟紫苑蹲在菜地边,脚边放着一只竹篮,里面装着刚摘下来的韭菜,胡瓜,茄子等蔬菜。
她直起腰举起手挡着眼前灿烂到有些晒人的阳光,再看看郭承嗣那笔直瘦削的背影,心中感到无比的自在舒适。这种能够自己掌控,完全不用小心翼翼担惊受怕的日子,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玉姬手里拿着一顶草帽笑吟吟的走了过来,道:“太晒了,我帮你寻了顶草帽,快戴上吧!”
钟紫苑笑着接过来,直接扣在头顶上,道:“多谢了!我正觉得有些热呢!”顿了顿,她又好奇的问道:“审问了一个晚上,那个齐二爷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呢!不过这样的叛徒,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玉姬伸手在藤架上撅了一根还顶着小黄花的嫩黄瓜,在袖子边擦了擦,然后咔嚓一下咬掉了小半截。
钟紫苑叹了一口气,道:“幸亏在这个齐二爷的身上找着了账册,要是晚一步。估计这本账册就会被送到木先生的手上,那咱们的心血就算是白费了。真没有想到他曾经是巨涌关的游击将军,更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甘愿隐姓埋名躲到这上京来当一个混混头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玉姬又咔嚓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的道:“契丹人也会派出不少细作,化成各种身份,埋伏在长安城里打探消息。这个齐二爷倒是一条好汉,可惜他效忠的对象不是皇上,而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木先生。”
钟紫苑满心疑惑的道:“这木先生还真的是神通广大,也不知他究竟给齐二爷许诺了什么好处。让他放着好端端的游击将军不做,却跑到这上京来做乞丐混混头子。”
玉姬耸耸肩,道:“谁知道呢!总归逃不过名利二字。”玉姬三两口解决了手里的嫩黄瓜。而后挽起袖子,帮着钟紫苑在菜地里继续采摘豆角。
钟紫苑挽着篮子在豆角藤架下钻来钻去,专门拣长一点的豆角摘,一抬头却看见郭承嗣正站在地边含笑看着自己。隔着碧绿的豆角叶子。她欢快的冲着他招了招手。
玉姬抿嘴一笑。接过她手里的篮子,笑道:“这里交给我,你快去吧!”
钟紫苑顶着草帽,两颊红扑扑的跑到郭承嗣面前,左右看了看,道:“段岭呢?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他要回长安一趟,已经先走了。”郭承嗣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在她的帽檐上屈指弹了弹。笑道:“什么时候不做大夫,改行做农家女了。”
钟紫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道:“这两种身份,似乎并没有抵触。对了,刚才我摘了不少新鲜的豆角,茄子还有韭菜。我想做个豆角烧茄子,还有韭菜炒鸡蛋。可惜韭菜有了,却少了鸡蛋,你说怎么办?”
郭承嗣笑道:“好久没吃中原的菜色了,听着就流口水。”他想了想,道:“这里的牧民很少有养鸡的,这鸡蛋只怕不好找。要不你换身衣服,咱们到街上的杂货铺去看看。”
“太好了,我还没有好好逛过上京城呢!”郭承嗣的建议让钟紫苑喜出望外。
钟紫苑与郭承嗣都换了一身最普通的葛布袍子,携手走在上京不算平坦的道路上。没有被人追赶,没有急着逃命,钟紫苑终于有机会仔细了解真正的上京。
这座新建的都城,虽然没有长安城那么繁华精致,也没有长安城那么干净整洁。可这里夏日的阳光一样明媚耀眼,走在街上的居民虽然大多穿着简朴,却依然面带微笑。常常可以看见有面貌沧桑的老汉,守着自家的羊圈,悠闲的拉响手里的马头琴。
钟紫苑抬头看看如水洗过的蓝天,又低头看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心头觉得异常安宁,踏实。
“傻笑什么呢?”耳边传来郭承嗣的挪揄。钟紫苑才惊觉,原来自己的嘴角一直是在不自觉的往上翘着,由内而外的喜悦根本就隐藏不住。她轻咳一声,掩饰道:“你对上京熟悉吗?我瞧着杂货铺似乎不多呀!”
郭承嗣宠溺的笑道:“放心好了,今天会让你吃上韭菜炒鸡蛋的。”
道路的两边商铺并不多,可摆地摊的却随处可见,大多都是卖些山货,陶瓷,药材,刀具匕首还有低廉的布料。钟紫苑倒是不再惦记买鸡蛋,她如同所有爱逛街的少女般,松开郭承嗣的手,饶有兴趣的围着那些摊子,仔细的翻看着摆卖的货品。
郭承嗣极有耐心的跟在她身后,他本来个子高大,五官刚毅,与那些粗犷的契丹人比又多了几分精致。再加上那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威严气势,走在街头,也不知引来多少异族少女羞涩,爱慕的频频回顾。
一路行来,钟紫苑本来逛得不亦乐乎,丝毫没有发现周边的异样。直到一位热情的羌族姑娘忽然从人群中挤出来,红着脸为郭承嗣带上一个刚刚编织出来的新鲜花环。人群中发出善意的哄笑,钟紫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的男人似乎被人给惦记上了。
钟紫苑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她立刻掏出一块银角子丢到那个羌族少女的怀里,而后拉着郭承嗣的手,在一阵嬉笑喝彩声中,匆匆挤出了人群。
到了人少的地方,钟紫苑丢开他的手,插着腰不满的低叫道:“你就不知道躲躲吗!就这么任她给你戴花环。”
郭承嗣慢条斯理的取下脖子上犹自带着水珠的花环,忽而咧嘴一笑,道:“从来不知道,你也有为我吃醋的一天。”
钟紫苑懊恼的跺跺脚,猛甩了下袖子,埋头走路,再不肯理会他。
一个满脸风霜的古稀老人,在街头一角卖皮子。此处本就远离了热闹的街道,很是冷清,再加上天热没人想去翻看那些臭烘烘的皮子,他又不会吆喝叫卖,只是沉默的守着摊子,根本就没有人前去光顾。
钟紫苑本来已经走了过去,眼睛却瞟见他摊子上灰扑扑的一堆皮子中,隐隐露出一截鲜红色的尾巴,她心中一动,又立即转身走回。
钟紫苑蹲下身子,在那堆如山的各色皮子中扒拉着,终于找出了三块极漂亮的狐狸皮子。它们从头到尾都是火红色,一点杂色都没有,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手掌轻轻抚上去,立刻就能感觉到它们的柔软。
钟紫苑眼前不由一亮,她爱不释手的抚摸着,她发现这几块火狐皮不但柔软而且上面没有一点疤痕,可以算得上是皮草中的极品。她心中不由开始暗暗盘算,这样的火狐皮用来做皮裘似乎太少了些,不过用来做冬天袄子上的皮领倒是极好的。
自己这次出门的时间不短,想来父亲,母亲在家中也是****忧心。如果能把这些火狐皮送给母亲,定然能博得她的欢心。想到这里,钟紫苑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她满心欢喜的问道:“老人家,这三块火狐皮怎么卖?”
那位古稀老人先是一愣,随即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别的皮子都卖,就这个火狐皮是不卖的。”谁知他手才摇到一半,自个又如受惊般收了回来,嘟囔道:“卖,卖,不卖不行了!”
钟紫苑好奇心顿起,她不解的道:“老人家是碰上什么为难的事吗?”
老人叹了口气,絮絮叨叨的诉说起来。原来老人家世代都是附近喀什山上的猎户,终日靠着打猎为生。喀什山脉连绵不尽,山上的各种野生动物极多,所以老人才会攒下这么多的皮子,尤其这三块极品火狐皮更是老人的宝贝。
老人有一个孙子与他相依为命,可是昨儿在山上打猎时,被一头疯狂挣扎的野猪用獠牙在胸口狠狠扎了一下。虽然老人迅速用草药为孩子止了血,可慢慢的,孩子就感觉喘不上气来了,现在孩子躺在家里异常痛苦。
老人急匆匆的下山到上京城来寻找大夫救命。可惜他连续跑了几家医馆,那些大夫不是直接拒绝就是要价太高。老人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拿出以往积攒下来的皮子叫卖,准备筹够找大夫的银两。可惜这大热天的,谁也不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一上午连一块皮子都没有卖出去。
钟紫苑忙问道:“老人家,你家孙子现在可是面色苍白,四肢湿冷,胸口烦闷疼痛,呼吸急促、咳嗽时还会吐出淤血块?”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姑娘怎么会像亲眼看见了一般!”老人的眼睛立刻亮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回长安
“因为她就是一个大夫,而且还是很出色的大夫。”一直静默不语的郭承嗣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钟紫苑听老人这么一说,最先考虑的就是外伤性血气胸。在上一世,她曾经处理过许多这样的外伤病人,所以对这种病的临床表现非常熟悉。那些症状她自然是如数家珍,随口就报了出来。
“没想到姑娘小小年纪,居然是有大本事的。”老人一把抓住了钟紫苑的衣袖,如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极为激动的道:“姑娘,请你出手救救我家虎子。”老人常年在山上打猎采药也略通医术,他也知道此病的凶险。在他看来,钟紫苑既然将病症娓娓道出,就一定会有办法治疗。
钟紫苑面露难色,道:“虽然我知道是什么病症,可我目前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就凭一双手,什么也做不了呀!”
老人涨红了脸,抖着胡子心急的颤声道:“需要什么姑娘你只管说,小老儿一定拼劲全力准备。虎子才十四岁,爹娘又去的早。他跟着小老儿吃尽了苦头,实在是不该死呀!”
钟紫苑一下子也没了主意,她沉思片刻后,道:“那我就试试,可是老人家,这生死有命。我只能尽力而为,能不能成可要看虎子的命数。”这个时代又没有签术前同意书这一套,钟紫苑只能先把丑话先说在前头。毕竟这缺医少药的,手边仅有的一些简单医疗器械也被留在了长安。现下还要去临时准备,能治出什么后果她还真不能保证。
“成啊!成啊!只要姑娘你肯出手救我家虎子就成。”老人答的倒是极为爽快,或者该说是无知者无畏。
钟紫苑抱歉的对郭承嗣道:“看来这韭菜炒鸡蛋只能改天再吃了。”
郭承嗣在一旁看着她的表情由犹豫逐渐变得坚定。就猜到了她心中的打算。于是他微微一笑,道:“无妨!”
钟紫苑找旁边的一家铺子借了纸墨笔砚,开了一张方子,又给了老人一些银钱嘱咐他去抓药,她与郭承嗣疾步回到了小院里。她让郭承嗣到菜地里摘取完整的南瓜藤,自个却跑去找玉姬。
“什么?要空心的簪子?”玉姬正好扎着围裙,用帕子包着头发。挥舞着锅铲在厨房里热火朝天炒那些亲手摘下的豆角。她一皱眉,极为傲娇的道:“世子爷待咱们极好,可从来都不用什么空心的首饰来哄骗咱们姐妹。”
钟紫苑小脸一黑。讪讪的道:“是要用来治病救人的,你再好好想想。”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拿簪子来救人的。”玉姬蹙眉苦思了片刻,道:“簪子没有,不过我最近新打造了几把暗器。刚好是空心的。要不你拿去试试看能不能用。”
钟紫苑流着满脑袋的黑汗,无奈的道:“暗器就暗器吧!只要能用就行。”
玉姬的暗器是一种银针,比普通的绣花针要粗长很多,中间确实是空心的。玉姬解释说本来打算往银针中间灌毒药的,把它打造成一件方便携带的杀人利器。可惜银针打造好后,她发现只要把毒药灌进去,整支银针就会变得通体漆黑。为此雪姬还嘲笑了她好几天,玉姬一气之下。就弃之不用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钟紫苑毫不客气的把这把银针全都收了起来。又在屋子里收拾了几样能用得上的东西,而后与郭承嗣一起回到集市上去寻那位老人。
老人的家在喀什山的半山腰处,用石头和茅草垒砌的寻常小院,非常简陋。不过小院背靠青山,一条小溪从门前潺潺流过,看上去倒是颇为诗情画意。只是小院的周围方圆十几里都再无其它的住户,显得非常冷清。
屋檐下挂着一溜酱红色的风干肉,腌制的小鱼仔。屋外的空地上,还晒着一些菜干,野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看来这爷孙俩虽然没有银钱,可日子过得倒是十分惬意。
还未靠近屋子,提着大包小包的老人就心急的呼唤道:“虎子,虎子,爷爷给你请来了神医,你不用怕了。”
虎子独自佝偻着身子半躺在床榻上,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因为疼痛,苍白的脸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老人忙丢下手里的东西,扑过去询问道:“虎子,虎子,你觉得怎么样了?”
“疼,喘,喘不上气.。。”虎子急促的张嘴呼吸着,一张脸煞白,半天后只艰难的吐出这一句话。
老人抹了把眼角沁出的浑浊泪珠,满怀希望的对钟紫苑道:“姑娘,快给看看吧!”
钟紫苑伸手探了探虎子的脉搏,又翻开他的眼皮瞧了瞧他的眼睑,最后掀开了他身上那件打着补丁的外衫,露出底下糊满了黑灰,一片狼藉的伤口。
跟在她身后的郭承嗣诧异的问道:“伤口上敷着什么?怎么黑糊糊的。”
老人忙道:“那是锅底灰。”
钟紫苑点点头,道:“锅底灰又名百草霜,乃烟气结成,其味辛,气温无毒。有止血,止泻的作用。”
紧接着,她对老人吩咐道:“去烧些开水,越多越好,晾凉后端过来。记得,烧水的锅子一点油星子都不能有。”
她又拿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一卷细细的棉线,一叠白棉布,一把银针,一把锋利的匕首,几根弯曲成半圆形的缝衣针。她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全放在郭承嗣手里,严肃的交代道:“先前我教过你怎么消毒,就用那个办法把这些东西全都处理好。还有先前抓的那些药,也一起熬好了,晾凉后端过来。”
“没问题,只管交给我好了。”郭承嗣拍着胸口满口答应。而后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去做准备了。
钟紫苑交代完他们,又把视线重新投到面露痛苦的孩子身上。她温和的道:“虎子,现在我需要找出你身上的关键伤在哪里。可能会有些痛,但是你一定要把你的真实感觉告诉我,知道吗?”
虎子急促的张嘴呼吸着,眼神有些涣散。他努力提起精神,艰难的点点头。
“真是乖孩子。”钟紫苑一边用言语安抚,一边小心的在虎子的胸腹部不停的按压着。没有仪器,她只能靠手。靠眼睛来做判断。
当她摸到虎子的肋下时,虎子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钟紫苑可以感觉到指尖下有一个边缘清晰的包块,使劲按压下去还会有波动感。
“奇怪?”钟紫苑不解的嘟囔着。忽而她开口问道:“虎子,你是不是还喝了止血的药?”
虎子忍着疼痛,艰难的道:“爷爷给我喝了一碗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肯定是止血药了。”钟紫苑喃喃的道:“也亏了这碗药。止住了你的内出血。要不然。问题可就大了。”虎子闻言,瞳孔一缩,显然十分惧怕。
钟紫苑忙安抚道:“不怕,现在你的内出血已经止住了,我只要把你胸肺部的淤血,还有游离的气体排出来,就可以了。”虎子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双湿漉漉的眸子信赖的盯在钟紫苑身上。
过了没多久。老人端来了晾凉后的开水,郭承嗣拿来了消过毒的针线还有熬好的药汁。他端起药汁欲去扶虎子。钟紫苑忙道:“等等,那药不是喝的,是给虎子洗伤口用的。”
郭承嗣诧异道:“为何要用药汁洗伤口?”
钟紫苑极为耐心的解释道:“用这药汁清洗伤口能尽量减少细菌的感染,还有我让你给那些针线,刀片消毒也是同样的道理,这是治疗外伤最重要的一步。”
郭承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了声受教了。
钟紫苑用老人烧好了水仔细清洗了双手,然后再用药汁又洗了一遍。郭承嗣在一旁看着稀奇,他也见过不少军医救治伤者,都是火急火燎的,从来没有如此精细的做过准备工作,他忍不住道:“莫非这也是你说的严格消毒?”
钟紫苑点点头,道:“前期工作做得越好,患者感染的几率也就越低,治愈的希望也就越大。你也照我方才的样子把手洗过,待会说不定还需要你帮忙呢!”郭承嗣没有拒绝,也饶有兴趣的洗净了双手。
在他洗手的当口,钟紫苑已经用清水和药汁把虎子伤口处的锅底灰清洗干净,露出底下那早已闭合结痂的伤口。钟紫苑伸出纤纤素手拿起那把锋利的小刀,往虎子肋下刺去。
冰冷的刀尖刚刚挨着虎子的皮肤,钟紫苑的手就被老人一把扯住了,他惊恐的叫道:“姑娘,你这是干嘛?虎子本来就受了重伤,你这一刀下去,还不得要他的命吗?”
“快放手,我这是给虎子治病呢!”钟紫苑忙催促道。
“没见过治病是要扎人一刀的。我们不治了,我们不治了。”老人惊恐的猛烈摇头,他越发抓得死死的,一点都不肯放松。生怕一个不小心,钟紫苑手里的尖刀就会要了虎子的小命。
钟紫苑有些哭笑不得,只得耐心的解释道:“我只需要在他身上开两个小口子而已。”
“还要开两个口子?你这不是要我家虎子的命吗?”老人的脸色越发变得难看了,他虽然双膝有些发软,却越发固执的道:“我不要你治了,你快些走!”
钟紫苑无奈的道:“老人家,你听我说..”她话还未说完,郭承嗣利落的一记手刀,将固执的老人直接打昏在地。
钟紫苑目瞪口呆,他却耸耸肩,不慌不忙的道:“既然是赶着救人,就不用和他啰嗦那么多!”
钟紫苑默默汗颜,好吧!你赢了..
待到老人醒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
“虎子,我的虎子,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二短,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老人心急火燎的闯进屋子,却见虎子好端端的半躺在床榻上,胸口处还明晃晃的扎着两根长长的银针。针头的一端居然还连着长长的南瓜藤,而南瓜藤的另一端则在两个坛子里。虎子虚弱的唤了一声爷爷,立刻把老人的老泪唤了出来。
“我可怜的虎子,你没事吧!”这样的场景太诡异了,老人因为震惊,浑身被吓出了一声毛汗。他扑上去想要查看一番,郭承嗣眼疾手快的制止了他的莽撞。
虎子虽然身子虚弱,却不忘安慰道:“爷爷,我觉得好多了。”
急昏头的老人这才发现虎子虽然面色依然难看,呼吸却平稳了许多。他不由结巴道:“真,真好了?”虎子虽然说好些了,可他胸口紧紧裹着的白棉布,还有那深深插着的两根银针却刺疼了老人的眼睛。
“哪有这么快好!”钟紫苑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汁走了进来,笑道:“虽然穿刺成功了,可是后续的护理工作同样不能小觑,一不小心还是会出岔子。再加上虎子身子虚弱着,要是碰着不干净的东西,依然会非常危险,所以随后的七天非常重要。”她无法向一位老人解释感染,并发症这些专业术语,只能尽量用他能听懂的话来表达。
老人早已看清楚,连接南瓜藤的坛子里,一个装着清水,还不时往外冒着气泡。另外的坛子里居然是小半坛的鲜血。
“这些血是从虎子身体里流出来的?”老人又觉得双膝发软,他指着那两根只露出一截尾巴的银针,颤声道:“这个,真不会害我家虎子?”
钟紫苑微笑道:“放心好了,我保证这两根银针只是用来治病救人,不会害人的。”
见钟紫苑好不容易安抚住恐慌的老人,又交代了基本注意事项后,郭承嗣心急的将她拉了出去。
“怎么了?”站在院子里,钟紫苑不解的问道。
郭承嗣沉默了片刻后,道:“不是顺利治好了吗?你却说这孩子随后的七天非常重要,难道你还想留在这里照顾他七天吗?”
钟紫苑笑了,道:“穿刺术只是第一步而已,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救人救到底,反正没什么事,我想在这里看着,等虎子好的差不多了再走。”
郭承嗣却紧紧蹙着眉峰断然道:“不行,在这里多留一天就会多一分危险,你必须马上跟朱斐回长安。”(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来历
太阳刚落,星辰还未升起。
老人在屋前的草坪上铺了一块桐油布,摆上几只粗瓷陶碗,有些羞赫的道:“屋子实在没什么像样的家具,索性到外面吃。都是些山上打的野味,还有这溪里捞上来小鱼,小老儿手艺也不好,公子别嫌弃寒碜。”
郭承嗣坐在桐油布上,一边帮老人摆置碗碟,一边笑道:“以天地为厅堂,取星辰做烛光,听着清风呜咽流水潺潺,观的是彩蝶飞舞,野花绚烂。老人家,这可是我吃过最诗情画意的一顿饭。”
“你们读书人就是会说话,虽然小老儿我听不懂,可就是觉得听着舒坦。”几句话哄得老人满脸褶子都笑开了花,他兴致勃勃的道:“公子,小老儿自己还酿了些果子酒,你等着,我这就去搬来。”
郭承嗣笑吟吟的目送老人离去,又把目光投向燃起昏暗灯光的简陋石屋,心中升起淡淡的忧虑。他知道她一向都是极有主意之人,只要拿定了,任谁都别想改变。虽然他很想用些手段先送她回长安,可是她只要蹙着眉头,眼泛水光的看着他,他的心就软成一团只能举手投降。
郭承嗣环视了周围一圈,这里处于一个隐蔽的山坳,如果让她在这里待上七天,自己那边的事情应该也办完了..
他暗自寻思着,钟紫苑走了出来都没有发觉。她莞尔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猛地扑上他的肩头。撒娇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莫非又在盘算着怎么赶我走吗?”
郭承嗣顺势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抱到自己膝上。然后紧紧握住她的手。他们这般依偎在一起,呼吸交溶,十指交缠亦难分难舍。
晚风徐徐吹来,经过小溪便带上了一份惬意的凉爽。这种凉爽的气息扑在人脸上,身上,十分的舒服,白天的黏腻燥热立刻被一扫而空。
郭承嗣低低一笑。把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无奈的道:“都吃了这么多的苦,怎么还没有害怕。不知道学着明哲保身呢!”
钟紫苑嘻嘻一笑,道:“你明知道我什么苦都不怕,就怕你受伤的时候,我不在你的身边。”她伸出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他先前受过伤的地方。嘟囔道:“这个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懊恼及遗憾,好不容易咱们在一起了,我一定要守在能看见你的地方,不让这样的遗憾再次发生。”
还有比这更加动听的情话吗!郭承嗣叹息着,他的唇轻轻的从她脸颊上划过,而后温柔的覆在她的唇上,眷念的厮磨着,慢慢的加重..钟紫苑双膝一软。忙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身,甜蜜而又羞赫的回应着。
良久后。她忽然推开了他,娇羞的低声道:“还有人呢!”
郭承嗣轻轻一笑,温柔的帮她顺了顺衣裳,便松开了她。
钟紫苑刚刚在桐油布上坐好,老人抱着一只大酒坛子笑呵呵的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为郭承嗣,钟紫苑各自满满倒了一碗,道:“这酒是小老儿采摘山上的野果自行酿造的,酸酸甜甜的,最适合这样的夏日饮用。”
钟紫苑端起粗瓷碗小心抿了一口,果然酸酸甜甜的,带着一股淡淡的酒味十分可口,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
“吃菜,吃菜,这些都是山里的东西,虽然比不得你们日常的,也还算可口。”老人极为热情的招呼着。
钟紫苑早就饿了,她从面前的碗里夹了一块黑峻峻的肉,好奇的道:“这是什么?”
老人介绍道:“这是野猪肉,还有红烧獐子肉,榛蘑炖野鸡肉,蒸腊鱼,芋头汤。这个是苦苦菜,拿热水煮过再凉拌,吃起来虽然有一点苦味,却非常的酸口。姑娘,快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别看这些菜的卖相不太好,味道却不错。野猪肉烂熟,獐子肉焦香,野鸡肉极鲜,芋头软糯,再配上那酸酸甜甜的果子酒让钟紫苑吃的十分开怀。
郭承嗣抿了几口酒后,好奇的道:“老人家明明是汉人,怎么会在契丹人的地界与世隔绝做起了猎户?”
老人叹了口气,道:“听我父亲说,以前契丹人势大彪悍,经常到边关附近挑衅抢劫不算,还俘虏汉人百姓回来为奴为婢。我家祖辈就是这么被带到了上京,后面我爷爷年轻气盛不愿再受契丹人奴役,他带着我奶奶伺机逃进了这喀什山,成为了猎户。
爷爷原本是想要找机会回巨涌关的,谁知后来有了我父亲,再后来又有了我就被拖住了脚。后来爷爷看这喀什山里什么都有,日子虽然清苦却能够过下去,他索性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安顿了下来。只是爷爷曾经无数次对我念叨起在巨涌关的亲人,朋友,我就知道他其实做梦都想回去。”
“原来如此。”郭承嗣心中恻然,边关的百姓总是最苦的,也是最有韧性。他们就像是蒲公英的种子,不管被风吹到何处,不管受到怎样的践踏,摧残,只要给一点水分土壤就能扎根下来蓬勃发展。
老人心中挂念屋里的虎子,匆匆填饱肚子后,就扒拉了一大碗菜回了屋子。
天色越发暗沉了下来,山风吹得哗哗作响,越来越多的萤火虫从草丛中飞了出来。一闪一闪的,如无数调皮的星星落入凡间。
郭承嗣依然在絮絮叨叨的叮嘱着:“过了今晚,我就得下山去了,七天后我再上山来接你。耶律帖烈丢了账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定会派出大批人手在上京内外寻找。这段时间你自己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下山暴露行踪。毕竟这里是上京不是长安,处处都是危机重重。”
钟紫苑不满的道:“明明就是北院的人联合赵一鸣偷了账册,他凭什么要找我麻烦。”
“这事你知,我知,可是耶律帖烈并不知道。恰恰你是和账册一起失踪的,这笔账不就算到了你头上。”郭承嗣冷笑道:“说起来这耶律帖烈不但可恶至极,同样也是个可怜虫,被枕边人算计了还不自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失信
用过晚饭,钟紫苑与郭承嗣轮流看护着虎子,一夜无话。直到天色蒙蒙亮,倦极了的她才在郭承嗣的催促下,另寻了一张榻躺下来休息。
正睡得香甜,感觉有人在塌边弯下腰,用温热的嘴唇在她额头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翻了个身,酸涩的眼睛依然紧紧闭着,只迷迷糊糊的嘟囔道:“什么时辰了?你要走了吗?”
郭承嗣在她耳边低低的絮叨道:“我要下山了,虎子有他爷爷看着,你再睡一会。这几天有什么事让老爷子帮你办,你自个千万不要擅自下山免得招来祸事,老老实实等我七天后来接你。”
“嗯!”朦胧中,钟紫苑感觉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的面颊上,显然他嘴里喊走心中实在眷恋不舍。她不由莞尔一笑,睁开迷蒙的双眸。她慵懒的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含笑低语道:“就这几句话都交代了一晚上,我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他顿时笑了,伸出手掌轻抚了一下她凌乱的头发,亲昵的道:“我走了。”钟紫苑松开双臂,他站起身,向着屋外大步而去。
他矫健的背影让钟紫苑心中涌起强烈的不舍,不禁出声叫道:“承嗣!”
他一只脚刚刚跨出门槛,闻声回头看向她。她从榻上半撑起身子,嘱咐道:“一切要小心。”
他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回她一个灿若阳光的笑颜:“放心吧!”
..
转眼五天时间过去了,虎子底子好恢复的也不错。身上没了那两根碍事的银针,他已经可以在榻上自由的翻动身子,也可以下榻在屋里慢慢活动。只是中药消炎的效果始终比不上西药。虎子肺部的感染还未完全控制住,所以他依然在发热以及咳嗽,咳痰。
喂虎子喝了药,钟紫苑不忘鼓励道:“别怕疼,要多做深呼吸,多用力咳嗽。这样能避免肺不张,还能排出你肺底的脓液。比喝这些药的效果还要好。”
“好,我试试!”虎子按照她的话做起了深呼吸。几个动作下来,他果然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对。就是这样!”钟紫苑一边帮他叩背,一边不断的鼓励着,虎子的额头很快冒出了一层虚汗,不过他也顺利的吐出了几大口腥臭的浓痰。
“行了。休息一会吧!”钟紫苑心疼的道。
被这么一折腾。虎子也感到疲惫了,很快便沉沉睡去。钟紫苑伸出手背轻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依然有些发热,却比先前降下来一些。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钟紫苑轻舒了一口气。
见虎子睡下了,钟紫苑觉得自个浑身都透出一股子疲倦,却又没有睡意。她索性出了屋子,走到在小溪边。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洗了把脸,然后寻了一块干净的岩石坐了下来。
远远的。她瞧见虎子爷爷背着一个沉重的竹筐正沿着山路走上来。钟紫苑忙起身过去帮忙,虎子爷爷却憨憨的拒绝道:“不用,不用,我背的动。”
钟紫苑只得在后面用力托起竹筐底部,尽量为老人减轻一点负担。她还顺势往竹筐里扫了一眼,见里面是些裹着泥的红萝卜,还有几只皱着皮的茄子,一把长长的豆角,还有一个硕大的冬瓜。她不由埋怨道:“虎子爷爷,家里不是有吃的吗,你怎么还下山去背这些东西上来?”
虎子爷爷笑道:“天热,我见你似乎不爱吃肉食,就寻思着多弄些小菜。可家里只有野菜,吃个新鲜还行,可要天天吃只怕你也不习惯,所以我就下山去集市上弄了这些。”
帮着虎子爷爷把竹筐弄进了厨房里,钟紫苑便开始动手整理那些瓜菜。虎子爷爷却在厨房的门槛上坐了下来,他脱了脚上的草鞋在门槛上磕了磕,而后唠起了闲嗑:“山下现在乱着咧!城里城外全是一拨又一拨的士兵,个个凶神恶煞似的。听说是巨涌关的军队快要打过来了,哎!好不容易过了两天安生日子又要乱了。好在我这里山高林密的不容易被发现,要实在有士兵摸上来,咱们就带上虎子往后面的山沟沟里一躲,料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什么?要打战了!”钟紫苑顿时呆住了..。
到了第七天,钟紫苑早早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张望着,眼前只有一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山脚下,谁要是顺着小路上来,她隔着老远就能发现。可惜她从清晨等到了午时,又从午时等到了日落西山。她已经头脑发昏,眼前发黑了,还是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虎子爷爷忧虑的看着她的背影,暗中摇头叹了无数口气。虎子也悄悄在他耳边嘀咕道:“钟姐姐怎么连水都不肯喝上一口,这一天下来要饿坏了。”
虎子爷爷踌躇片刻,上前劝慰道:“钟姑娘,郭公子说不定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腿,要不你回屋去等着吧!”
钟紫苑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空,火焰般的晚霞已经慢慢消散,藏蓝色的天幕上飘着几朵破絮般的云朵。她明媚的眼眸也渐渐暗沉了下来,疲惫的道:“我知道他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可我就是想在这里等着,我想他上来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虎子爷爷想了想,回屋盛了一大碗吃的,又提了一壶水放在她身边的台阶上。他严肃的道:“就算要等,也得吃饱了肚子才行。难道你想好不容易等到他,却没有力气跟他一起下山吗?”
钟紫苑垂下眼眸,看了看地上那只装的满满当当的粗瓷碗,而后一声不响的端起来,开始大口吃了起来。待她吃饱了,虎子爷爷没有再继续打搅她,而是悄悄的收了碗筷,拉着虎子一起回了屋。
钟紫苑托着下颌,伴随着蛙叫蝉鸣,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满天的星辰慢慢淡去,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又是一个静谧而美好的清晨,乳白的云雾在林间飘荡着,喝饱了露水的小草在努力的伸展身姿,一颗颗晶莹的露珠挂在高高的枝头,或是顺着褐色的树干,绿油油的叶脉往下滑落。
“咯吱”一声,大门被推开了,虎子爷爷披着外衫走了出来。他看见钟紫苑依然坐在台阶上,肩头,发尾被露水打湿了大半,不由心疼道:“钟姑娘,难道你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
“嗯!”钟紫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坚定的道:“他失信了!今天已是第八天,我不能再继续傻等下去,我要下山去找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被困
钟紫苑换上了虎子的一件旧衣,又打乱了发髻再细细涂上一脸泥浆水。她把自己打扮成衣衫褴褛的混小子后,背起虎子爷爷为她准备的小包袱,义无反顾的下山了。
山下果然极乱,辽阔的草地上有无数的马蹄在奔走践踏,银色的盔甲在日头下闪着刺目的寒光,往前看是烟尘滚滚,往后看还是烟尘滚滚。这变化也太快了,钟紫苑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沫,心中几乎成了一团乱麻。
除了钟紫苑以外,还有不少牧民百姓赶着牛羊也混乱的夹杂在队伍中往上京而去,她想了想,索性低下头混入人流中进入了上京。
上京并没有巨涌关那样高大的城墙可以拒险,所以城内也是一片混乱嘈杂,钟紫苑凭着记忆顺利找到了当日朱斐居住的小院。
院门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被打开了。她走进去后才发现屋子里面一片狼藉,被推倒的架子,被砸碎的瓷器,被劈烂的衣柜,被掀开的床榻,无不在证明这个院子经历过一场浩劫。而八天前还住在院子里的,与她谈笑嬉戏的朱斐,雪姬,玉姬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钟紫苑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她立刻关紧了院门,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又打了井水洗了一把冷水脸,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她放下包袱呆呆的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寻思着,良久后,才重新站了起来。她再度用泥浆水细细的将已经洗干净的脸还有双手涂成黯哑的土黄色,然后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不过临出门前她还是细心的将大门紧紧关上。还在门缝中插了一根不起眼的小草作为标记。在没有找到郭承嗣,朱斐之前,这里是她唯一能够栖身的地方。所以她不得不小心。
上京城内突然多了许多的牧民还有牛羊,钟紫苑走在拥挤的街上,感觉无处可以下脚,似乎每走一步就会踢着一只羊或是踩着一头牛,逼得她只能贴着墙根艰难的往前行走。
就这样艰难的走了半天,眼前晃动的都是一张张惊慌的面孔,耳边听到的除了动物的叫声就是她听不懂的各族语言。钟紫苑彻底茫然了。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抬头正好看见那座熟悉古朴的酒楼。钟紫苑不由想起几天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她从马车上偷跑下来。就是在这座酒楼前碰见了朱斐一行人。她想了想,在偌大的上京就靠着自己一双脚去寻人似乎不是个办法,她索性提步直接进了酒楼。
如今整个上京都是人心惶惶,往日喧嚣热闹的酒楼此刻倒是十分清静。钟紫苑在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上京十分贫瘠基本没有什么二层以上的建筑。坐在这里视野倒是极为开阔,远远的还可以看见那巍峨的朱红色皇宫。
钟紫苑丢了一块银角子给店小二,往日起码能点上一桌丰盛菜色的银角子,却只换来了一壶清茶和一碗牛肉面。她心中不由哀叹,这就是战争的力量。不管是汉人还是契丹人,都是当权者在各显神通争权夺利,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受伤的却总是最底层的百姓。
她肚子并不饿。一根一根的挑着面条勉强塞进嘴里。一双眼睛却紧张的往下张望着,试图居高临下从人群中找到自己最想见到的那个身影。
可惜直到日落西山。茶水泡得寡淡一点味道都没有,她还是没有看见最想见的那个人,却看到了无数铁骑夹着滚滚烟尘从城外涌了进来。看到这些铁骑,钟紫苑可以感觉城内的气氛越发紧张凝重。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酒楼里也掌起了灯。外面的情形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什么都看不清了。无奈的钟紫苑只得出了酒楼,默默的回了小院。
院门依然如她走之前那样紧紧关着,就连她特意插在门缝中的那根小草也依然待在原地,看来她走了以后并没有其他人再度上门。
钟紫苑心中有些失望,也有些庆幸。她紧抿着嘴唇推开门走了进去,再度将院门紧紧的关上,还在门后搭上了一根又粗又长的门栓。
借着漫天星光她打了清凉的井水洗了手脸。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漆黑的屋子里。她不敢点灯,也不敢入睡,只能呆呆的枯坐着等待天明。直到倦极了,她才枕着手臂昏昏入眠。
她睡得极不安稳,也不知做了多少噩梦。待到她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天边已蒙蒙的透出亮光。钟紫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来到院子里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她再次来到了酒楼开始漫长的等待。
就这样,她足足等了五天的时间,就算每天只敢点一碗面,荷包里的银角子还是用光了。“你们究竟到哪里去了?”捏着空空的荷包,心中无限的委屈与担忧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异常难受。
这般等啊!等啊!眼看着太阳再度一点点的西沉时,她忽然发现远远的从城外进来一队铁骑。逐渐走进后,她发现这队铁骑人数并不太多,且骑士们身上的盔甲布满点点尘土,看上去像是千里奔波而来。尽管风尘仆仆,这队骑兵的马蹄声却整齐响亮,气势惊人。
这队骑兵恰好要从酒楼前经过,钟紫苑好奇的紧盯着。看着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转眼间,他们就到了这座酒楼下面。
钟紫苑居高临下,怔怔的看着下面队伍中的一名骑士发呆。虽然他穿着盔甲,虽然他的头盔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可是他的身形却让她如此熟悉。
当日郭承嗣一脚跨在门槛外,却回头看着她笑时的情景,在钟紫苑的脑子里已经深深的扎了根。她已经笃定。那个骑士就是让她牵肠挂肚的他。只不过她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兀的混在契丹人的骑兵队伍里。
钟紫苑此刻心跳的飞快,握着茶杯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无法抑制的欢喜与激动让她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扑进他的怀中,告诉他自己这些天的委屈及担心。可再强烈的激动,也被她生生的压抑住了,因为眼前的情形太过诡异。
钟紫苑犹疑着不敢贸然开口,生怕给他带来麻烦。就在她咬着唇,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时。与郭承嗣并驾齐驱的另一个骑士忽然摘下头盔抱在怀中,而后倾身过去,亲呢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郭承嗣一抬手。骑兵队伍立刻整齐有序的停了下来。他也取了头盔抱在怀中,而后翻身下马来到那名骑士身边。那名骑士微笑着,扶着他的手肘利落的跳下了马背。随后,这只队伍所有的骑士都一起翻身下了马。一群人簇拥着郭承嗣以及那名骑士进了酒楼。
直到这时钟紫苑才看清。那名与郭承嗣亲昵耳语的骑士居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美貌女人,钟紫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天她总是在想他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耽误了与自己的约定,是危险?是意外?是任务?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是与另一个女子在一起,才会遗忘了与自己的约定。她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又酸又苦又涩又疼,就像被几千只蚂蚁在啃咬。
进到酒楼里,郭承嗣与那名美貌女子寻了一张桌子坐下。其余的部下就像赶鸭子般开始驱赶其他客人。掌柜的与店小二皆是战战兢兢,却敢怒不敢言。
钟紫苑也是被驱赶的对象。她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出了酒楼。郭承嗣背对着她没有发现,倒是与他坐在一起的美貌女子发现了钟紫苑的异常。她只略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
钟紫苑出了酒楼,挺直腰背走在大街上。她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来,尽管眼中有些发涩,她却倔强的侧头让风吹去眼中的涩意。
两世为人,她还是第一次品尝嫉妒的滋味,果然如百爪挠心让人几欲发狂。
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长街,拐进了小巷子里,昏头昏脑的钟紫苑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直到忽然有人大力扯住了她的手臂,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扯住她手臂的是朱斐,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朱斐穿盔甲。虽然没有穿月白长袍时那么俊美飘逸,却多了一股蓬勃英气。朱斐殷红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明媚的桃花眼里有着阴霾与责怪。
钟紫苑嘴张了张还未出声,他却抢先责问道:“这兵荒马乱的,你不好好在喀什山上待着,跑上京来凑什么热闹?”
钟紫苑有些怔怔的,她双眼无神的看着朱斐,喃喃道:”是呀!我跑到上京来做什么?除了添乱什么都做不了。”
朱斐眉头蹙的更紧了,他不解的看着失魂落魄的她,疑惑的道:“这几天你住在哪里?晚上若是得了空我来找你。”
“不用了!”钟紫苑勉强笑笑,道:“你们忙你们的,不用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朱斐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此刻却没有时间多问,他只能快速的叮嘱道:“这里离上次你待过的宅子非常近,你暂时去那里躲避起来。这几天上京会非常乱,我与小郭子恐怕都无法顾及你,也不能把你带在身边,所以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知道了!”钟紫苑抬起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这几天我会闭紧院门,足不出户的!”
“那就好!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过了这最后几天,我们就可以一起回长安了。”
“嗯!”
朱斐伸出手掌,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你自己小心些,那我走了!”
钟紫苑目送着朱斐离去,原本阴郁的心情忽然敞亮了许多。是呀!他们此刻都处在敌方腹地,一个不小心就是杀身之祸,所以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受自己掌控。偶尔的失信并不算什么,只要事情完解后他能好好解释就成。
钟紫苑烦乱的心情渐渐安定了下来,回到院子里,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院门彻底堵上。朱斐的话提醒了她,战乱爆发在即,到时人命如同草芥。郭承嗣与朱斐都是身负重任,为了不拖他们的后腿,她要做的就是将自己保护好。
好在院子里本身就种了不少瓜菜,饿了她就摘一条黄瓜充饥,渴了就喝一口井水解渴。她不敢生火做饭,因为怕被外面的人发现院子里有人。
随后的几天越发乱了,马蹄在城里飞快的奔驰,引起地面剧烈的震荡,让她感到心惊胆战。她曾经无数次听到外面传来激烈的格斗,厮喊。她也曾经听到外面有人拼命的敲打院门,发出临死前凄厉的呼喊惨叫,就连空气中也蔓延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会散去。
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满脸泪水,用双手紧紧堵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这样的日子足足持续了七天,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她感觉自己马上要崩溃了。
这天夜里,倦极了的她好不容易入睡,却又在一阵嘈杂的喊杀声中被惊醒,这次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钟紫苑匆匆爬起来,来到室外,她惊愕的看见外面火焰冲天,这间小院的东西南北似乎都被浓烟伴随着火焰给紧紧包裹了起来。
伴随着冲天的火焰,还有隆隆的马蹄声,无数凄厉绝望的呐喊声。
钟紫苑的脸终于白了,不好,再待下去,似乎只有被烧死这一条路了。慌乱中,她急急的扑向被无数杂物堵住的院门,她艰难的移开一个衣柜,两张石椅,无数块木板,最后将手搭在门栓上时,却突兀的停顿了下来。
思考了良久,她终于放弃了出去的打算,而是奔回了院子里。
院子的厨房里有一口巨大的水缸,里面盛了满满一缸水,水缸口还有几块厚厚的木板盖着。钟紫苑二话不说,掀开木板抬脚就跨了进去。
她把自己浸在水缸里,头上依旧用木板盖好,只留一条小小的缝隙。又用力扯了自己一块衣襟覆住口鼻,用来阻挡浓烟的侵袭。
而后她开始静静的祈祷着,期待灾难尽快过去,光明能够提前到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赢家
没过多久,外面滚滚的浓烟从那条窄窄的缝隙中飘了进来,让她几度窒息。噼噼剥剥的大火虽然没有烧到她藏身的院子,可灼热的高温硬是将一缸子冷冽的清水烘成了烫手的温水。
最夸张的时候,厚厚的水缸壁几乎到了烫手的地步,钟紫苑怀疑自己该不会就这么被煮熟了吧!
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火势却慢慢小了下来,只是浓烟久久还未散去。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钟紫苑觉得自己全身的血脉就像凝固了般,身子也逐渐变得僵硬。
她用细白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每当倦意袭上脑门,让她忍不住往下滑时,便会加重力道。只有疼痛才能让她昏沉的脑子暂时恢复清醒,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
忽而,她听到了大门被撞破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无数嘈杂的脚步声,说话声。是契丹人的声音,她如受惊的兔子,越发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惊惧间,她忽然听到一声又一声慌乱的呼唤:“紫苑,你在哪里?.”
“紫苑,你快点出来,不要躲起来吓唬我......”
“紫苑,没事了,咱们可以回长安了......”
“紫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是那样绝望,凄厉,最后隐隐带上了哽咽!
是郭承嗣的声音,钟紫苑心中一喜。眼泪却猝不及防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一颗一颗落在水面上,激起阵阵涟漪。
她吸了吸鼻子。才出声唤道:“我在这里......”她费劲全力发出的声音不但粗粝黯哑,音带的震动还让嗓子眼如被刀划过般,刺疼无比。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嗓子只怕是被浓烟给熏坏了。
外面郭承嗣一声又一声焦躁,惊恐的呼唤,似乎压住了她所发出的微弱声音。钟紫苑无法,只得掀开头顶的木板。摸着水缸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扑面而来的呛人的浓烟,让她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因为激动与僵硬,她几次用力都没能从水缸里爬出来。慌乱间她忽而感到身子一轻。斜里伸出一双有力的胳臂,将她从水缸里抱了出来。
“紫苑,你快吓死我了......”耳边传来郭承嗣狂喜而颤抖的声音。
钟紫苑僵硬湿透的身子落入他温暖的怀抱,她憔悴的脸上不由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她伸出手轻轻抚向他还带着血迹烟灰。消瘦俊美的脸颊。小声道:“我们都还活着,真好!”话音一落,她就彻底的昏死过去。
郭承嗣紧紧抱着她轻盈许多的身子,眼眶不由有些发红。他小心翼翼的让她憔悴的脸颊紧紧贴在自己胸口,而后大步走了出去。
凌乱的院子里还站着一位身穿戎装,负着双手,秀眉微蹙,明显有些不耐烦的美貌女子。她见到郭承嗣出来。眼前不由一亮,忙对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侍卫立刻极有眼色的上前。想要去接他怀中昏迷的钟紫苑。
郭承嗣眉头一皱,手一缩,立刻躲了过去。
女子忙道:“郭将军,如今人已经找到,不如让我的属下先将她带回去。”
“多谢阿克珍郡主的好意!我的女人还是让我自己来照顾好了。”郭承嗣淡然道:“何况如今大局已定,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咱们早就商量好的,一切就有劳郡主了!”
阿克珍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做纠缠,而是轻移莲步让到了一边。郭承嗣抱着钟紫苑从她身边一闪而过,头也不回的上了马,扬长而去。
阿克珍明媚的双眸一直紧紧盯着郭承嗣的背影,见他去的坚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她俏丽的脸上不由流露出一抹失望。阿克珍再看向他怀中灰头土脸,无比的狼狈的钟紫苑时,眼神变得幽暗复杂。
马匹的颠簸让钟紫苑稍稍恢复了一丝神智,她睁开迷蒙的双眼恰好对上他布满青胡渣的坚毅下巴,还有瘦削的没剩几两肉的双颊。她微微有些愣神,胸中充满了酸酸楚楚的感觉,伤痛中又夹杂着强烈的心疼,她不由发出一声轻叹。
郭承嗣低下头,欣喜的看着她,道:“你醒了?”
“嗯!”钟紫苑低低应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她忽然道:“七天之约,你为何失信?”
“何来失信之说?”郭承嗣满脸诧异的道:“那时我远在盛京一时赶不回来,就让雪姬先行一步回来通知你,安心在喀什山上多呆几。什么时候危机解除了,什么时候我再来接你,难道她没有把话传到?”
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就让钟紫苑纠结了许久的心结迅速被解开。她的心情由地狱一下子飘浮到了天堂。她满心欢喜的道:“喀什山那么大,也许雪姬迷路了,所以没有及时找到我。”
“不用急着帮她解释。”郭承嗣心疼的道:“你的嗓子都被熏坏了,少说话,多休息!”
“嗯!”钟紫苑幸福的点点头,她将两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虽然隔着冰冷坚硬的盔甲,她却能感觉到底下温暖而有力的心跳。其实他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马汗味夹杂着血腥味直冲脑门,她却依然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眸。
待到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简洁的床榻上。身上湿漉漉的衣裳被换成了一件柔软的月白色中衣,凌乱的发髻也被打散了,如瀑布般披散在柔软的羽枕上。只是她浑身上下就像刚被人揍过般,连骨头里都透出一股子酸疼,脑仁里就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钟紫苑怔怔的盯着头顶乌鸦青的纱帐看了半天,才基本断定自己是躺在男人的床榻上。蹙了蹙眉。她刚想坐起,一个高大的身影恰好端着一只药碗,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当他一抬头对上她如秋水般清明的眼眸。面上不由闪过一丝狂喜。
郭承嗣三两步上前,将手中的药碗搁在榻边的小几上,而后用手背轻轻在她额头上碰了碰。感觉不是那么烫手了,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可算是退烧了!”
“我先前发烧了吗?”钟紫苑好奇的问道。
“足足烧了三天。”郭承嗣将她扶起半靠在榻上,又往她后腰处塞了几个羽枕,才继续说道:“巫医们个个都是束手无策。还说再烧下去,只怕连脑子都会烧坏了。幸好阿克珍郡主送来了羚羊角,熬了水给你喝。才把热度压下去。”
“来,快把药喝了!”说着话,他又端起小几上的药碗,微微吹了吹。而后用银匙舀了送到她唇边。
钟紫苑乖乖的张嘴接了药汁。含含糊糊的问道:“阿克珍郡主是谁?”
郭承嗣一边耐心的喂药,一边解释道:“阿克珍郡主是盛京耶律野卓可汗的外孙女,生性爽朗又喜亲近汉人。这次咱们能顺利推翻耶律帖烈,推耶律脱儿上位,她的功劳不可小觑。”
钟紫苑立刻来了兴致,忙追问道:“说详细些,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耶律贴烈想要借着与盛京联姻,打压北院萧氏一族的势力。顺便脱离木先生的控制。可惜耶律帖烈不知道,北院萧氏一族早就与木先生联手。欲抢在盛京与上京联姻前,发起兵变,推了他的汗位,由萧氏取而代之。
可惜这个消息被耶律帖烈提前知晓,于是慌忙派出心腹向盛京求救,同时集结南院耶律一族的兵马对北院进行抵抗。
郭承嗣得了朱显的密旨,要想法子破坏盛京与上京的联姻,并推耶律帖烈下台。于是他与朱斐两人,一个去巨涌关搬来大军震慑,一个入盛京直接找上耶律野卓谈判。再加上差点成为耶律帖烈大阏氏的阿克珍郡主从中周旋,恩威并施下,终于成功的让耶律野卓打消了联姻的念头。
随后,阿克珍还带了心腹兵马与郭承嗣一起,假借出兵相助的名义,骗得耶律帖烈的信任诈进上京城。最后暗中协助明老侯爷的大军,一起里应外合,将耶律帖烈还有野心勃勃的萧氏一族全都拿下。
当然,朱显也绝对不会允许耶律野卓顺势接收上京,扩大势力。于是早就投靠了朱显的耶律脱儿,最后成为了上京的新可汗。
原来短短的二十天,居然发生了如此多惊天动地的大事。钟紫苑心惊之余,又难免感到幸灾乐祸:“说到底,还是野心太大惹的祸。若是萧氏一族安心做一方富贵王爷,或是耶律帖烈不那么急着摆脱萧氏的挟制,都不会有这场祸事!恐怕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明争暗斗这么久,最后却叫一个半大孩子捡了果实,成为最大的赢家。”
郭承嗣慢条斯理的舀了药汁送到她唇边,道:“不管怎么说,边关起码又有了十年的清静。”
钟紫苑吞了药汁,又笑道:“这位阿克珍郡主真可算是大义灭亲。好歹耶律帖烈给她的可是大阏氏的尊荣,只怕就连耶律帖烈自己也没有想到,钦定的大阏氏会是推翻自己统治最有力的那双黑手。”
郭承嗣笑道:“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阿克珍郡主,她生性高傲,善良,看不得百姓受战乱之苦。年前耶律帖烈带着十万骑兵洗劫巨涌关之事,她也知晓的一清二楚,也看穿了他暴虐的本质,所以她才会选择暗地里与我们合作。”
钟紫苑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对一个女人如此高的评价,再想起那天在酒楼前阿克珍与郭承嗣之间亲密的举止,她忽然觉得含在嘴里的药汁不但苦涩,似乎还有些发酸。她勉强一笑,道:“那个阿克珍郡主很美吗?”
这句话冲口而出后,她才察觉到其中的酸气有多重。她忙懊恼的低下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里,双颊染上了一层动人的红晕。
郭承嗣楞了楞,转眼轻笑起来,他对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紫苑,我不记得有说过阿克珍很美。”说话间,他喷出的气息暖暖的。这般毫无顾忌的从她的耳洞吹进去,令她脑子昏的更加厉害了。
钟紫苑的脸更红了,她低低的,不满的嘟囔道:“你也没有说过她不美呀!”
“你还真是个小心眼!”郭承嗣非但不生气,还低低笑出了声来。
“不许再笑。你再敢笑话我,我就要,就要生气了!”钟紫苑恼羞成怒,不依不饶的伸出手要去捂他的嘴。郭承嗣一边要小心护住手里的药碗,一边要扶住她的身子,一时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两人嬉闹间,丝毫没有发现室内多出了一个人。阿克珍见眼前俩人一直头挨着头窃窃私语,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她只得尴尬的轻咳数声。
郭承嗣闻声抬头,对她微一颔首,也算是打了声招呼。而后他又低头在钟紫苑的耳边,幸灾乐祸的小声道:“可见背后不能说人!”
“去你的!”钟紫苑暗中白了他一眼。郭承嗣也不生气,他笑呵呵的站起身让到了一边。
钟紫苑抬起头,对上阿克珍探究的眸光。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笑吟吟的道:“见过郡主!请郡主见谅,因我身子不适,不能起身回话。”
“无妨!我们契丹人没那么多讲究,何况我本就是来探病的,哪有劳烦病人的道理。”阿克珍果然没有一般皇族中人那样的气势凌人,她面上笑吟吟的,顺势在塌边坐了下来。
钟紫苑这才看清楚阿克珍的模样。她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高挑,五官轮廓偏深,肌肤呈现一种奶油般的白皙。她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五官。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是最简单利落的,没有一分多余的饰物及刺绣。她整个人都带着一种异域风情和率直。
面对如此绝美,又让郭承嗣非常赞赏的女子,钟紫苑忽然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她不自在的理了理鬓边的乱发,又扯了扯凌乱的衣角,才微笑道:“多谢郡主挂怀。”
顿了顿,她又扫了站在一旁,嘴角含笑的郭承嗣一眼,道:“听承嗣说,亏得郡主及时送来了羚羊角,才让我顺利退热。”
阿克珍抬眸飞快瞥了郭承嗣一眼,微微一抿唇,笑道:“你因为发热昏迷了三天,郭将军就在塌边不眠不休的陪了你三天。我想,要不赶快让你退热,只怕他自己也该病倒了!”
钟紫苑面上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她听阿克珍话里的意思,怎么像是因为心疼郭承嗣,才拿羚羊角出来的,好像与自己没啥关系。(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温存
钟紫苑面上有些讪讪的,她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才好,旁边的郭承嗣已经淡淡的接话道:“多谢郡主特意前来探望,只是郭某确实是累了,也想要休息片刻。怕是不能招待郡主,郡主请回吧!”
事实上,他确实是一脸的疲惫,两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下还有些青黑。
阿克珍张了张嘴,她不由看了钟紫苑一眼。见钟紫苑安安静静的瞅着他,眼中波光流转,满满的都是心疼极不舍。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微笑着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打扰了。对了,今晚有一场庆功宴,还请郭将军能准时参加。”
郭承嗣揉了揉疲惫的额角,道:“知道了!”
阿克珍点点头,微抬着下颌,傲然转身离去。
钟紫苑默默看着她修长挺拔的背影有些出神,耳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钟紫苑转头看去,却见身长腿长的郭承嗣,正在大大方方的解去外衣,脱下束裤。一会的功夫,他身上就只剩下一件薄如蝉翼的中衣。透过这件中衣,他健壮有力的胸膛,包括那两颗小小的红樱皆是若隐若现。
钟紫苑忍着喷鼻血的冲动,结结巴巴的道:“喂!好端端的,你脱什么衣服?”
“还能做什么?”郭承嗣将手里的外衫往地上一扔,难得厚颜无耻的道:“当然是睡觉了。”二话不说,他直接跳上了床榻。而后长臂一捞,将来不及逃走的她搂到胸前,慵懒的低语道:“陪我再睡一会!”
可怜钟紫苑刚刚才退热。又被搂进一个气息灼热的温暖怀抱,周身被一股浓烈的,霸道的男子气息包围着,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开始发热了。她不由推了推他搭在自己肩头的胳膊,意料中的如蜻蜓撼石柱,不能移动分毫。
郭承嗣倒是十分满意,他惬意的闭上眼眸。
钟紫苑只得红着脸。将滚烫的脸颊贴在他不断起伏的胸口。静默片刻,她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坚硬的胸口。没有反应,她嘟起嘴再戳。
郭承嗣闭着眼眸睡意正浓。被钟紫苑左一下右一下的戳着,也没法再睡。他无奈地伸手抓住了她顽皮的手指,含糊的嘟囔道:“干什么?”
钟紫苑小声道:“你方才为何对阿克珍郡主那么冷漠?”
郭承嗣含含糊糊的道:“你不是不喜欢我与她亲近嘛!”转眼,他就发出细微的鼻鼾声。
简单一句话。立刻让钟紫苑心情飞跃起来。她很想笑。很想说没关系,只要我知道你在乎我的感受,我就再不会自卑,再不会胡乱吃醋。笑声才从嘴角溢出,她又急急咬住嘴唇憋住。她微微抬头看向他熟睡的侧脸,一颗芳心几乎化成了一滩春水。
过了良久,钟紫苑也心满意足的朦胧睡去。待到她醒来,屋里已经掌起了数盏油灯。她一时有些恍惚,一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终于睡醒了。”郭承嗣依然搂着她的肩膀。说话的声音带着满足的慵懒。
他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婢子小心的说话声:“郭将军可是醒来了?”
钟紫苑猝不及防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她红着脸急急低叫道:“快放开我!”
见她如此娇羞害臊,郭承嗣哪里还舍得放手。他故意越发搂紧了,压着嗓子得意的说道:“羞什么,她们进进出出的,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再抱一下有什么打紧的。”
钟紫苑又羞又恼,她微眯着眼眸,伸出素白的小手搭在他的肩头慢慢抚摸而下。郭承嗣先是一怔,随即温柔的触感立即让他浑身一颤,一股酥麻之意顺着被她抚摸过的肌肤直冲脑门。
就在他心猿意马,想要翻身按住她,好好温存一番的时候,就见她嘴角忽而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她手指压在他的手肘处用力按压下去,一股强烈的酸麻感立刻从他的手肘处一直传到了手指,于是他整个胳膊都不能动弹了。
“看你还敢不老实!”钟紫苑得意的娇笑着,拨开了他的胳膊,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只留下郭承嗣一人躺在床榻上,抱着酸麻的手臂苦笑不得。
钟紫苑一踩到地面,便随手取了他一件外衫,披在自己肩头,然后回首横了他一眼。却不知她这副鬓发凌乱,晕生双颊,双眸迷蒙,春意横流的模样,让他越发心痒难耐。
郭承嗣欲伸手去拉她,她却嘻嘻一笑,抓着胸口的衣襟,张嘴吆喝道:“郭将军已经醒来了,你们进来伺候吧!”
“是!”屋外有人迅速答应了,几个侍婢端着铜盆,提着水壶,拿着毛巾鱼贯而入。
郭承嗣无奈的长叹一口气,胡乱扯了一张薄毯蒙在自己脸上。钟紫苑没有理会他,而是唤侍婢们在隔壁房间准备好沐浴用品,而后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踏入浴室,她便挥退众人,一边解去衣裳,一边赤足朝热腾腾的大木桶走去。这木桶很大,完全可以让三四个人同时泡在其中。将全身浸入热水中,她便舒服的长舒了一口气。好久没有这样痛痛快快的沐浴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她闭着双眼靠在木桶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起一捧捧清水淋向自己肩头。就在她感到无比惬意的时候,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腾地一声,她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去,却见郭承嗣抱着一堆衣裳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钟紫苑惊叫一声,忙将身子往下一沉,将自己藏进水里后,才结结巴巴的道:“你,你怎么进来了?”
郭承嗣双眼亮晶晶的,他举了举手中的衣裳。一脸无辜的道:“当然是给你送衣裳了!”
钟紫苑红着脸,吞了一口唾沫,指着木桶旁的衣架道:“谢谢。放在那里就行了。”
郭承嗣贼亮的眸光肆无忌惮的在她身上打了个转。见她红着脸拼命往水里缩着,浴桶里的水都快要淹到她的口鼻了,他才“噗嗤”一笑,移开眸光,慢条斯理的将手上抱着的衣裳,一件一件搭在衣架上。
钟紫苑悄悄舒了一口气,这孤男寡女的。还以如此香艳的情形共处一室,要是他生出别的想法,她是拒绝呢?还是欣然接受呢?
就在她垂着眼眸心烦意乱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修长的大长腿。她目瞪口呆的抬起头,却见郭承嗣那厮果然极为厚颜无耻的脱了身上的衣衫,****着身子也跨入了浴桶之中。
“你做什么?”钟紫苑不由羞恼的低叫起来。
他却不慌不忙的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撩起一捧热水在身上擦洗着。顺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的明知故问。
看着那些水珠顺着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流向锁骨,再流向肌理分明的胸口,她忽然觉得咽干的厉害。她悄悄吞了一口唾沫后,艰难的移开了眸光。
钟紫苑发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极为窘迫的境地,站起身就走?似乎不太可靠。与对面那人一样,若无其事的继续洗下去?好像也不太可能。
就在她慌乱的时候,他却带着诡异的笑容,如饿狼般朝着无措的小白兔慢慢逼近。当他悄悄滑到她面前。伸出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对着她微笑的时候。她却透过蒸腾的热气。昏暗的烛光,看见了他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看到了他微红的脸颊,看到了他眼底隐藏的无限欢喜。
钟紫苑的一颗心猛地一滞,一下子变得极软极软。他本是一个有着显赫家世的大好男儿,却如此用心,专注的喜欢着自己。那样欢喜的眸光瞬间就击穿她所有的矜持及防备,她柔软的心带着喜悦与感动瞬间飞扬起来。
她在心底狠狠的对自己呼喊道:怕什么!姐在前世,好歹也是看过无数肉搏战的小片,虽然没有实战经验,理论知识可比这个时代的人要强太多了。不就是玩诱-惑嘛!就像谁不会似的,绝对不能让一个见识贫瘠的青年把姐给唬住。
想到这里,钟紫苑心中一下子豪气万千,她眨着长长的睫毛对着郭承嗣莞尔一笑,一个波光潋滟的媚眼就抛了过去。如此风情万种,热情洋溢,却吓得他一哆嗦,立刻收回了手指。
她却不依不饶的伸出水灵灵的胳膊挽住了他的脖颈,水里修长的两条腿也顺势缠上了他精瘦的腰间。他不得不伸手托住她的臀部,以防止她滑下去。
就这样,她的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她甜蜜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他们的气息交溶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最初的惊愕过后,郭承嗣立刻有了反应。他贴着她的嘴角,含糊的道:“如此热情,可真是意外的惊喜。”话音未落,他的唇立刻紧紧的压到她的唇上。
舌与舌相缠,呼吸与呼吸相溶,钟紫苑觉得已经无法呼吸了,心跳的速度已经快到让她窒息。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奇异感觉,如此美好,如此惊心动魄。
渐渐的,她的身子越来越软,两条长腿几乎在他身上挂不住了,全靠他手掌有力的衬托,她才没有滑入木桶中。
良久后,他才气喘吁吁的结束了这个吻,他贴着她的嘴角,粗噶的呢喃道:“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她此刻红唇微张,眼神迷离,闻言不由羞赫的想将脸藏入他的肩窝。他才得了甜头,又怎么会容许她退缩。他双臂猛地一用力,在她的惊呼中,她莹白的身子带着一大片四溅的水花露出了水面。
他幽深的眼眸不由一亮,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后,头猛地一低,将她胸前跳动的雪丘顶端含入嘴里贪婪的吸允起来。那微痛酥麻的感觉如电流般窜过她的背脊直直渗入她的下腹。
她喘息着微扬起头,软绵绵的双臂只能无助的抱住他的头。狂乱中,他却抓起她的手移到自己身下,那火热坚硬的物体一入她柔软的掌心,立刻剧烈的弹跳了一下。迷乱中的她一惊,想要迅速甩开。
他却痛苦黯哑的在她耳边低声哄道:“它可是饿的狠了,你动一动。”钟紫苑只得颤抖的握住了,开始慢慢的移动起来。随着她青涩的动作,他发出满足的嘟囔,一手罩着她的胸前揉捏,下身开始在她的手心猛烈顶撞起来......
满满一桶热水被撒出了大半在地面上,桶里剩下的水也逐渐冷却。良久后,她红着脸,用剩下的水清洗着手心腥膻的粘液。
“等回了长安,我立刻就向皇上请旨,为咱们赐婚。”郭承嗣心满意足的抱着她柔软的腰肢嘟囔,温热的手掌却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见钟紫苑久久没有出声,他不由在她粉嫩的颈侧轻轻吻了一下,低语道:“生气了吗?”
“没有。”钟紫苑倒不是生气,她甚至还有些感激,在他如此情难自禁的时候,还顾念着她的清白,最终没有跨过最后那一步。其实以她先前迷乱的状态,估计他不管是想做什么,自己都只会迎合而不会反对。
她取了娟帕擦了擦手心的水渍,才对上他探究的眸光,低语道:“你我身份有着天壤之别,皇上怎么可能会为咱们赐婚呢?先说明了,我可不会做你的侍妾,就算是贵妾也不行。”
这个问题一直就是横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每每想起,钟紫苑心中就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所以她总是像鸵鸟般不愿意去细思,可到了目前的境况,她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郭承嗣却笑了,他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梁,道:“放心好了,一切都交给我。回了长安,你就等着做我的新娘吧!”
等到俩人好不容易携手出了浴房,在外等候良久的侍婢们,立刻进去清理。钟紫苑脸一红,悄悄掐了他一把,羞恼道:“瞧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们一定是听见了。”
郭承嗣却浑不在意的道:“听见了怕什么,就是要让她们知道,你才是她们唯一的女主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宴会
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在钟紫苑诧异间,一个侍婢匆匆走到俩人面前,屈膝福了福,道:“郭将军,宫里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阿克珍郡主在大堂里已经等候多时了。”
“嗯!”郭承嗣微一颔首,淡然道:“请她再等一会,我与钟小姐换了衣裳马上就出来。”
“是。”
钟紫苑紧盯着退下去的侍婢,心中一动。她带着疑问,偏头看向他,道:“莫非,你是怕这驿站中的侍婢因为畏惧阿克珍郡主的权势而慢待与我?”
郭承嗣耸耸肩,道:“这些侍婢本来就是临时买来的汉人,她们久居上京,对契丹人有着一种天生的畏惧。当你和阿克珍站在一起时,她们自然而然的就会偏向她一些。前几天你病着,我又疏忽教导她们,才会让阿克珍在驿站随意来去。”
他持起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继续道“沐浴前我就吩咐过她们,今后阿克珍再想进来,必须提前禀报。不过可要辛苦紫苑你陪着我一起见她了!”钟紫苑闻言,嘴角不自禁的开始上扬......
今天的皇宫里十分热闹,只是这种热闹与往昔不同,隐隐的,还夹杂着腥风血雨后的小心翼翼。来来往往的宾客,便是满脸微笑,那笑容底也透着小心与探究。
五彩的灯笼挂在皇宫的每个角落,华贵的毡布铺满整个大殿,无数窈窕美貌的侍女在殿内穿梭忙碌着。
耶律脱儿一身黑底金线华服。坐在上首四下张望着,显得异常兴-奋。他身边还有几个发须皆白的契丹老者,一直用慈祥的目光瞅着他。
耶律脱儿不时追问道:“三叔。郭将军还没有来吗?还有那个蜀王世子,钟姐姐,也都没来吗?”
其中一个契丹老者闻言,轻咳一声,笑道:“可汗不用着急,听下人禀报,郭将军他们已经出了驿站。马上就要到皇宫了。”
“那就好,那就好。”耶律脱儿拍着胸口,顽皮的笑道:“月儿要是看到钟姐姐。一定会很高兴的。对了,月儿呢?月儿怎么也没有出来?都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有打扮好吗?”
契丹老者轻咳一声,面上露出一丝为难。踌躇片刻后。他终于说道:“可汗。是我交代了月夫人,让她暂时不要出现。”
耶律脱儿一愣,随即不满的道:“什么月夫人,我答应过她,要封她做大阏氏的。”
契丹老者慌忙道:“请可汗慎言,就算不同盛京或是萧氏联姻,以月夫人那不堪的出身,也绝对不是可汗大阏氏的人选。今晚羌族。回纥,女真等大部落都会派人前来恭贺。可汗可以向他们透露出联姻之意......”
耶律脱儿边听边翻白眼。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老者的苦心劝告,极为不满的道:“三叔,如今我是可汗,娶谁做大阏氏由我说了算!”
耶律脱儿的叛逆让老者愁的生生揪断了两根胡须,这时,另一位中年汉子劝道:“三哥,可汗自己有自己的注意,您就少说几句吧!”
耶律脱儿听到有人赞同自己的话,眼前一亮,神气的道:“还是十七叔疼侄儿。”
中年汉子呵呵一笑,抚着颌下的青须,一脸神秘的道:“可汗本来年纪还小,不用急着封大阏氏。倒是可以多娶几个大部落的公主回来做夫人,也是极好的。”
他见耶律脱儿张张嘴还想反驳,又抢先说道:“可汗恐怕不知道,这每个部落的公主都有不同的妙处,其中滋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世上,只怕只有可汗这样权势滔天的男子,才有福气享用。”
耶律脱儿闻言显然心动了,他脸颊微红,两眼亮的惊人。嘴唇动了几下,终于紧紧闭上不再唱反调了。中年汉子与那老者,私下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们安抚住了跳脱的耶律脱儿,大殿里却喧哗起来。就见大殿外一前一后来了二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旁还各自跟着数十个威严的侍卫。就见那辆马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在大殿外停了下来。
居前的车帘一掀,一个穿着深紫色长袍,一个穿着月白长袍的青年,一前一后跳了下来。两人到了大殿前却不急着进来,就见那穿着紫色长袍的青年伸出手,车内又伸出一只女子素白的小手,搭着他的手臂,女子一步一步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浅紫色绣紫荆花的纱衣,紫罗兰色的百幅裙,肩头披着深紫色的流金帔!此女子不但风姿出众,她还肌肤白嫩水透,眉目如画。
尽管发髻上只簪着一根紫水晶流苏簪,行走间,晶莹剔透的长流苏在她的脸颊边轻轻晃动着,长长的百幅裙被风吹着飞扬起来,让她整个人就像是翩翩起舞的彩蝶,别有一番动人风姿。与同样穿着深紫色长袍的俊朗青年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而穿着月白长袍的绝美青年,含笑站在女子另一侧。他飘逸的身姿,魅-惑的桃花眼,也不知迷倒了大殿内多少懵懂少女。三人的出现几乎夺走了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谁也没有留意到,后面一辆马车内,独自下来的阿克珍郡主,那复杂的眼神。
来到殿内,三人向高高坐在上首的耶律脱儿行礼:“见过可汗!”
“快些起来,给郭将军,蜀王世子还有我钟姐姐赐座!”耶律脱儿看见他们早就兴奋的不能自己,坐在王座上不停的扭动着。要不是他三叔一直拿眼神默默压制着,只怕他早就要跳起来亲自迎上去了。
立刻有侍女上来引导郭承嗣三人入座,随后阿克珍郡主也上前行礼。相对而言。这回耶律脱儿表现的要矜持的多。他微一颔首,道:“来人,赐阿克珍郡主上座。”
阿克珍的位置就在耶律脱儿的下首。比起郭承嗣他们的位置显然要尊贵的多,可是也把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给生生拉远了。
最重要的客人已经到齐,于是大殿内整个都沸腾了起来。舞姬们在翩翩起舞,乐师们奏起了悠扬的乐声,无数美貌的侍女们在宾客中穿梭着,为他们提供最烈的美酒,最新鲜的食物。
耶律脱儿是典型的亲汉派。他的数位叔父还有臣子在耶律帖烈的多年打压下,也少了野性及雄心。尤其是这次耶律脱儿能够顺利上位,多亏了郭承嗣。朱斐在后面推波助澜。所以他们对郭承嗣,朱斐格外热情,奉承。
再加上两人本就姿容出众,身世显贵。那些声色俱佳的舞姬们无不芳心暗许。她们巧笑嫣然。秋波连抛。紧束的腰肢在疯狂的扭动,**分踢时妙处若隐若现。她们的热情让整个大殿内的男人全都疯狂起来。
可惜郭承嗣,朱斐虽然嘴角含笑的欣赏着她们曼妙的舞姿。可是他们身上有意无意散发出来的威严与冷漠,却让那些春心荡漾的舞姬们不敢贸然造次。
在他们对面有一个身穿华服的契丹公主,她娇笑着,柔若无骨的身子软软的半依在塌几上,一双迷蒙的眼睛有意无意的在郭承嗣身上扫着。随着笑声抖动,她饱满的****一颤一颤的。让男人看了无不血脉喷张。
钟紫苑暗暗叹气,这大殿的血迹还未完全洗去。坐在殿内的人们就开始忘却了刚刚才过去的疯狂杀戮。他们不再惶惶不可终日,便开始纵情声色,心安理得享受眼前的富贵奢靡。
大殿中的酒香,肉香,还有浓郁的脂粉香混合在一起,熏的钟紫苑脑袋发昏。她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揉捏着额角。郭承嗣见状忙低声问道:“可是觉得不舒服?”
钟紫苑垂下双眸,道:“没什么,就是觉得闷的慌,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陪你。”郭承嗣颇为体贴的道。
钟紫苑抬眸看了看上首,坐在耶律脱儿身边的一位白须老者,正端着银杯,堆着满脸谄媚笑容往这边走来。她无奈的笑笑,道:“不用了,我就在门口转转,一会就回来。”
郭承嗣还想说什么,白须老者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郭承嗣只得暂时丢下她,与白须老者寒暄起来。趁着郭承嗣无暇顾及自己,钟紫苑悄悄溜出了大殿。
外面的空气果然清冽很多,她满意的深吸了一口气。如今已是夏末初秋,晚风吹在身上带着丝丝凉意。钟紫苑拢了拢身上的衣襟,慢慢的在大殿周边走着。
宏伟的大殿此刻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两边的侍卫在看见她后,皆是恭敬的行礼。钟紫苑微一颔首后,他们立刻安静的退下,深怕打扰到面前尊贵的客人。
钟紫苑露出讥讽的微笑,记得不久前自己想尽办法才能靠近这大殿,还要时时受到侍卫们的驱赶及恐吓。那时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也能如那箫夫人般大摇大摆的在大殿内闲逛,所有的侍卫皆诚惶诚恐的退让到一边,权势的滋味果然让人迷醉。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昔日太后居住的寝殿。与外面的灯火通明不同,此刻寝殿里黑漆漆的一片,显得无比阴森苍凉。
钟紫苑信步走了进去,转眼,她的身影,便与漆黑的夜色融成了一片。她摸索着坐在昔日太后休息的床榻上静默了许久,居然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直到一阵细微的声响才拉回了她的注意。
钟紫苑心中猛地一紧,她立刻低声喝到:“是谁在那边?”
那细微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钟紫苑心中越发警惕,她猛地站起身,一边悄悄往大门处移动,一边低声威胁道:“若是不出声,我可就要叫侍卫了。”
钟紫苑刚刚摸到大门的门框上,一个娇小的暗色身影如兔子般窜了出来。钟紫苑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个身影是一名年轻的侍女,她怀里鼓鼓的似乎揣着很多东西。
钟紫苑勃然大怒,没想到太后尸骨未寒,这些小毛贼居然就偷到了她生前的寝宫里。她二话不说抬起脚就踹了过去。侍女没有防备,瞬间就被踹得栽倒在地。
钟紫苑怒气冲冲的道:“你这毛贼胆子不小,偷了东西还想跑,莫非你当外面的侍卫都是摆设?”
侍女惊惧交加,忙爬起来跪在钟紫苑面前连连磕头道:“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奴婢不是贼,奴婢不是贼……”
银白的月光倾泻而入,照在侍女涕泪交加的脸上。钟紫苑心中一动,道:“原来是你!”
寝殿里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外面侍卫的注意,有人警惕的喝问道:“何人在此?”
那喝声传出的瞬间,周遭立刻响起了无数急促的脚步声,数根火把将原本幽暗清冷的寝殿门口照得通明。
见到那些杀气腾腾的侍卫,侍女顿时慌了手脚,她猛的抱住了钟紫苑的大腿,惊惧的叫道:“贵人救命!那日送贵人出宫实是太后的主意,与奴婢无关呀!”
“太后?”钟紫苑心中一动,她往前迈出数步,让自己的面孔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而后佯装发怒道:“是我,有何指教?”那侍女倒也乖觉,立刻缩着身子,将自己藏进了阴暗的角落里。
侍卫们见到钟紫苑立刻毕恭毕敬的收了手里的武器,安静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侍卫首领对她行了一个抚胸礼,道:“惊扰了贵人,还请恕罪!”
钟紫苑笑笑,道:“无妨,我只是故地重游而已。一时心绪难宁,所以弄出了动静。”
侍卫首领点点头,道:“既如此,我等就退下了。”他知道眼前的女子还有她的男人,是可汗的贵客,身份比他不知高了多少,所以言语间十分客气。
临走前,他还不忘好心提醒道:“贵人若是无事,不妨早些离去,这寝殿到了夜间不太干净。”
钟紫苑心中一动,道:“此话怎讲?”
侍卫首领吞了一口唾沫,有些畏惧的道:“据说,皇宫被破的那天,前太后就是在这寝殿里上吊自尽的,死状颇为惨烈。后来每到深夜,这寝殿里就会有异声传出,他们都说是太后临死前没有见到儿子,所以死不瞑目,天天晚上来寻找。”(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图谋
听了侍卫首领的话后,钟紫苑沉默片刻,道:“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看着侍卫们退下后,钟紫苑才重新退回寝殿内。她居高临下,看着在清冷月色中拼命缩成一团的侍女,冷冷的道:“方才侍卫所说,这寝殿内每天晚上的动静,其实都是你弄出来的吧!”
侍女身子一震,抬起面颊,一脸无辜的道:“奴婢不知道贵人在说什么,奴婢实在是第一次偷进寝殿......”
钟紫苑蹙着眉,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申辩,道:“不管你想干什么,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想知道当日太后为何会强行送我出宫。”
侍女忙道:“当时太后是一片善心,体谅贵人故土难离,所以才会让奴婢几人护送贵人出上京,实在没有什么恶意。”
钟紫苑心中一动,立刻猜想到,定是那天自己偷入书库之事,被太后暗中察觉了。太后不想捅破此事让自己丢了小命,更加不想自己做出伤害耶律帖烈之事,所以才会暗中派出心腹遣送自己出宫,来个一了百了。想通了这一点,钟紫苑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寢殿中只有从菱花窗外倾斜而入的清冷月光,带来一丝晦暗的光明,把钟紫苑修长的身影拖的老长老长。缩在阴暗处的侍女忐忑不安的偷眼看着面无表情的钟紫苑,她的生死如今都在面前这位贵人的一念之间。她紧张的绞着手指,拼命回忆着先前对这位贵人是否无礼过。
就在她慌乱间。钟紫苑低低的声音,在寢殿中悠悠传来:“告诉我,太后死时。是何模样?”
“啊!”侍女明显有些发怔。她忽然想起,面前的贵人虽然曾经灰头土脸的被太后强行送出宫,可是在那之前,她与太后的感情却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她忙磕了一个头,道:“当日可汗带着亲军在宫门外抵挡叛军的进攻,太后侧带着我们几个在佛祖面前诵经祈祷。后来传来叛军用霹雳火强行攻破宫门的消息。可汗下落不明,叛军趁乱杀入宫内。混乱中,我们想要带太后一起逃跑。谁知太后却痛斥叛军的狼子野心,宁可死也不愿意退出大殿一步。
她将我们赶出去,自己却紧紧关上了寢殿大门。听说叛军强行破门而入时,发现太后已经用金簪自戳双目。划烂脸颊。在这屋梁上吊而亡。
她手边还有一块帛布血书,上面写满了对乱臣贼子的诅咒,还说她不愿意亲眼目睹鸠占鹊巢之事发生,也没脸见九泉之下的老可汗。但是她的灵魂会在大殿徘徊不去,要夜夜诅咒乱臣贼子不得好死!”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面上露出惊惧之色。
钟紫苑没有出声,她抬头看向那雕梁画栋。却布满蜘蛛网的房梁,仿佛看见了一个刚烈不屈的冤魂在飘荡。
钟紫苑放缓了面色。徐徐道:“瞧你也是汉人,跟在太后身边有很长时间了吧!”
侍女见她似乎没有恶意,暗暗长舒了一口气,忙恭敬的道:“回贵人的话,我从十四岁起就跟在太后身边,有五年了!只是因为我是汉人,在契丹人的皇宫里总是会受到她们的排斥,所以多是负责外院的洒扫,贵人才会觉得我陌生。”
“原来如此!”钟紫苑点点头,似乎完全接受了她的说辞。她面上越发温和了,还带上了丝丝笑意。
钟紫苑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扯了扯百幅裙上的细小皱褶,淡淡的道:“太后待我情谊厚重,就是她养的猫狗我也该替她保护好。既然你是跟了太后许久的老人,今晚无论怎样我也会护你周全。只是……”
她抬眸看了看寢殿外,有些抱歉的道:“因为我的关系,外面的侍卫一定提高了警惕,你……要如何出去?”
“这……”侍女的脸变白了!
钟紫苑微微一笑,道:“要不这样,你还是躲在这里。我出去想法子引开侍卫们的注意,等得了空你再偷偷的走,如何?”
侍女大喜过望,连连磕头道:“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慢慢步出寢殿大门,她站在台阶上,亭亭玉立的身影被月光拖曳成一个长长的阴影。几个侍卫果然一直暗中关注着寢殿的一举一动,她刚刚出现,侍卫首领即刻大步而来。他走到钟紫苑面前一拱手,小心的道:“贵人可曾受到惊扰?”
钟紫苑微微一笑,她一边大步往前行走,一边笑道:“明月当空,星光点点,何来惊扰?只不过,方才我在寢殿里见到一只肥硕的老鼠在里面觅食。想来所谓的阴魂不散,定是那只贼鼠捣的鬼。”
侍卫首领有些懊恼的道:“怎么会有老鼠?定是那些侍女见寝殿废了,偷懒疏于打理。”
钟紫苑淡淡瞥了一眼,发现已经渐渐走出寢殿范围。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老鼠最善于钻洞,贸然进去定会惊得它遁地远逃。若是想让寢殿彻底地安宁下来,你何不带些人手守在门口,待它出来即可一举擒获。”
“是!多谢贵人指点”
侍卫首领将钟紫苑护送到大殿门口,立刻转身离去。钟紫苑的脚步却迟疑了下来,她并没有进入喧嚣热闹的大殿,而是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她寻到一位侍女,交代道:“帮我把郭将军......不,帮我把蜀王世子叫出来。我就在前面的花圃处等他!”
“是!”
看着侍女进了大殿,钟紫苑长舒了一口气,慢慢往花圃处走去。花圃里原本浓艳繁茂的蔷薇花,此刻在凉风的吹拂下,显出了颓败之势。她围着花圃略转了转。寻了一处既能避人耳目,又干净的岩石坐了下来,而后静静的等待朱斐的到来。
谁知她才坐下。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不一会,一位妆容精致,满头珠翠,体态风流的华服美人出现在她眼前。美人对着钟紫苑盈盈一福,浅笑道:“见过钟姐姐!”
“月儿!”钟紫苑擦了擦眼睛,才认出眼前女子精致妆容下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
月儿本就是花桥馆作为头牌培养的妓人,可见她的容貌绝对是无可挑剔。虽然曾经被毁了容。可是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不但她身上那些恐怖的伤痕已经尽去,身段也脱去了青涩逐渐变得曼妙迷人。再加上这一悉心打扮。居然让钟紫苑一时没有认出来。
钟紫苑看到她倒是非常高兴,于是拉着她的手,一连串的问道:“月儿,原来你也进宫了!方才在大殿上怎么没有看见你?耶律脱儿如今做了可汗。你也算熬出头了。他对你好吗?”
面对钟紫苑的诸多问题,月儿露出一个与年纪极不相称的讥讽笑容,道:“谢钟姐姐关心,你看我如今的穿戴,就知道可汗他是待我极好的。”
钟紫苑一时没有察觉,她欢喜的道:“那就好,也不枉你跟了他那么久,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她话音未落。却见月儿眼圈一红,波光粼粼的眼眸中。慢慢蓄积起大颗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钟紫苑一惊,忙伸手为她拭去眼泪,道:“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可是在这宫里受了什么委屈?”
月儿瘪瘪嘴,她低下头,胡乱拭去脸上的泪水,闷闷不乐的道:“本来可汗说今日的晚宴,要我打扮好了一起参加,顺便将我介绍给他的臣子,叔父们认识,算是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分。”
听到这里,钟紫苑倒是笑了,道:“这是好事呀!”
“好什么呀!”月儿嘟着嘴,顺手揪起一朵蔷薇在手里揉捏,而后恨恨道:“我满心欢喜的打扮好了,来到这大殿外,却被侍卫给拦住了。说是我的身份不适合参加这样的盛宴,要我安心回宫里等候可汗的召见即可。”说到这里,她的手心里已经沾满了艳红的蔷薇花汁,她这才恨恨的把已经揉成一团的残花扔了出去。
钟紫苑诧异的道:“这是为何?”
月儿低着头,满脸恨意的道:“都是可汗的那些叔父们,他们觉得我身份卑贱不配做可汗的大阏氏。只有羌族公主,回纥公主,女真公主,那等身份尊贵之人,才配成为可汗的大阏氏。钟姐姐,我好不甘心呀!”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殿,眼眶又红了!
那里有她最爱的人,他们这一年多相濡以沫,共同度过了无数苦难的日夜。如今他终于达成梦想成为了无数人的王,而她却只能躲在阴暗处眼巴巴的仰望着,祈求着他偶尔的回顾,就连在众目睽睽之下靠近他身边都做不到。想到这里,月儿心中就如有一团烈火在燃烧。让她想要尖叫,想要摧毁面前的一切。
可是,她一介无权无势的弱女子,在这森冷的皇宫里,除了他什么都没有。就像现在,她被拒在大殿外,除了愤怒,除了不甘,除了流泪,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钟紫苑一下子沉默了,她能体谅月儿此时极度不平衡的心情,却同样感到束手无措。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俩人抬眼望去,却是俊美无匹的朱斐踏着月色,翩然而至。他的华美总是让人自惭形秽,月儿忙低下头,偷偷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而后盈盈一福,道:“见过蜀王世子!”
朱斐是第一次见到月儿,他不禁诧异的望向钟紫苑。
钟紫苑有些踌躇,不知该怎么介绍月儿的身份。倒是月儿行了礼后,颇为恭敬的道:“蜀王世子若是不弃,与钟姐姐一样,唤我一声月儿即可。”
“月儿?”
对上朱斐诧异的眸光,钟紫苑忙解释道:“月儿是我在长安时就认识的朋友,她曾伴在耶律脱儿身边一年多时间,也助他度过无数次危难。可惜如今耶律脱儿得了势,他身边的人却容不下她。月儿心中难过,所以才会在此对我哭诉!”三言二语就解释清了月儿的身份以及目前的窘境。
月儿在一旁幽幽叹了口气,道:“谁让我命不好呢!”
“送你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要灭我我灭天。”朱斐冷冷一笑,道:“我从来都不信命,若是信命我也不会有机会成为蜀王世子。”
这句话似乎说到了月儿的心坎上,她抬起水灵灵的眼睛,以一种极为崇拜的眸光看着面前绝美的男子,喃喃道:“我真的可以吗?可是我的身份太过卑微了......”
“身份还不简单!”朱斐大咧咧的打断了她的话,傲然道:“让小郭子认你做义妹。有堂堂的镇国公府还有郭大将军给你做后盾,做他一个小小契丹可汗的大阏氏,还算是抬举他们了。”
月儿眼睛一亮,惊喜的道:“真的可以吗?郭大将军会认我做义妹吗?”
朱斐看着钟紫苑呵呵一笑,道:“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若是你钟姐姐开了口,别说让郭大将军认一个义妹,就算是十个他都不会拒绝。”
月儿忙扑过去,抓着钟紫苑的袖子,边摇边撒娇道:“钟姐姐,求你帮帮月儿。”说完,她提起裙角就想要下跪。
钟紫苑慌忙扶住月儿的手肘阻止她继续跪下去。只是她还有些发愣,怎么都没有想通,这事绕来绕去,怎么就绕到了自己头上。钟紫苑偷眼去看朱斐,却见朱斐暗暗对自己点点头。她只得对月儿道:“这事我可不能做主,还是得回去后与郭将军商议一下。”
没有得到钟紫苑马上应承,月儿明显有些失望。不过她也不敢过于相逼,她含着泪无比卑微的道:“月儿知道此事是强人所难,还望钟姐姐勿怪!”
钟紫苑低低地叹息一声,道:“我尽力而为吧!”
又寒暄了几句,月儿看出钟紫苑有话对朱斐说,于是她极有眼色的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看着月儿渐渐远去的纤弱背影,钟紫苑暗暗为她感到揪心。朱斐却噗嗤一笑,道:“这位月儿姑娘很不错。有野心,有手段,有计谋,还能屈能伸,胸有图谋。可惜欠缺了一个能拿出手的身份,咱们送给她这个身份,耶律脱儿就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钟紫苑闻言一愣,诧异道:“为何这么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醉酒与吃醋
朱斐盯着月儿的背影,神色有点复杂。他慢慢的说道:“她见我的第一眼就能准确叫出我的名号,而我却可以肯定,今晚是第一次见到她,可见她在这皇宫里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孤苦无助。”
顿了顿,他又慢悠悠的说道:“何况她今晚被逼着不能踏进大殿一步,可里面发生的事却能飞快的传进她的耳朵,她在这皇宫内的能力可想而知。”
朱斐的一番话让钟紫苑瞠目结舌,直过了好一会,她才狐疑的道:“即如此,那你为何还让我许诺,让承嗣认她为义妹?”
月光下,朱斐的嘴角虽然含着微笑,可那笑容却比平时多了一丝狡诈。他看了四周一眼,而后压着声音,道:“皇上不会喜欢耶律脱儿与那些大部落的公主联姻,因为他不想看见第二个耶律贴烈出现。如果明面上指一位郡主或是公主嫁过来,也怕这些契丹人心中会产生防备。我看这个月儿就很好,与耶律脱儿既有相伴的情谊,又有足够的野心及头脑,欠缺的无非是个身份而已。你给了她这个身份,她若是够聪明就一定会牢牢抓住并且感恩待德。她日后真成了耶律脱儿的大阏氏,对你来说何尝又不是一个强有力的助力。”
钟紫苑不解的道:“她为何又成了我的助力?”
朱斐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叹息道:“真是个傻孩子,你以为镇国公府是那么好进的?不多找几路神仙给你撑腰。他家那老巫婆只怕会活剥了你!”
钟紫苑闻言有些错愕,她还真没有想到,只是认个义妹而已。其中的因果关系居然会如此错综复杂。
她听得出朱斐的语气中有一种担忧,一种对她今后处境发自内心的忧虑。她眼珠一转,轻快的道:“我才不怕呢!我不是有你给我做后盾嘛!要是真被欺负惨了,我还有两条腿,难道不知道跑吗?”
朱斐淡淡一笑,道:“我在的一天自然是你的后盾,若是有一天我……”话未说完他立刻顿住了。随即又若无其事的道:“其实我也是杞人忧天而已,以小郭子的能耐,想要护你周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对上他略带忧郁的眼神。艳红中隐隐透出灰紫的薄唇,还有越发单薄的身子,钟紫苑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都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会拥有这个男子全身心的呵护!偏偏他还这么无欲无求到让人心疼。
钟紫苑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的嗔道:“被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嫁给他了!”
朱斐噗哧一声,笑了起来,道:“那可不行,你要真被我吓得不敢嫁给小郭子,我怕他会带着他丰台大营的亲军杀到蜀地去找我麻烦!”
钟紫苑心中本有些闷闷的,被他这么一说到是笑了起来。正说笑间,忽然刮起了一阵清风,吹得她那头齐腰长发迎风飞舞起来。宽大的紫色裙幅如波浪般在她脚踝间连绵起伏。一种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风姿浑然天成,仿佛这天地也因为她而变得敞亮。
有一股浓烈的蔷薇花香将二人团团笼罩其中。朱斐深深吸了一口气,温润的双眸慢慢变得迷蒙。他不由悄悄向她靠近几步,直到她飞扬的发丝触到他的胸膛,她喷出的气息与他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想去碰触她的脸颊,就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她忽然捂住嘴打了两声响亮的喷嚏。他一惊,终于从意乱情迷中清醒过来。
钟紫苑捂着嘴,一双眸子无辜的看着他,软软的道:“对不起,一时没忍住!”
朱斐无奈的笑了笑,道:“起风了,既然觉得冷,咱们就回大殿吧!出来这么久,小郭子该担心了。”
钟紫苑悄悄舒了一口气,笑吟吟的道:“好啊!”
才走出几步,她忽然站住了脚,小声惊呼道:“糟糕,被月儿这么一打岔,差点把重要的事给忘了。”
“还有何事?”朱斐诧异的问道。
钟紫苑靠近他,小声询问道:“你可知耶律贴烈如今是死是活?”
朱斐蹙眉想了想,道:“那日宫门外火势惊人,烧死的军士无数,只是混乱中没人知道耶律贴烈的死活。后来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人在一堆烧焦的骸骨里找到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弯刀,所以才断定他已经葬身于那片火海。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钟紫苑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她压低嗓门,有些紧张的道:“我怀疑他没死,不但他没死,就连太后也没死。”
朱斐一惊,道:“为何你会觉得他们都没死?”
钟紫苑生怕朱斐会认为自己是在信口开河,她极为认真的将在寢殿中碰到那奇怪侍女的事说了一遍,而后总结道:“我听那侍女在描述太后死后惨状时,虽然面上表现出了惊恐之色却没有一丝悲悯,这完全不合理呀!如果她真是跟随了太后这么久,太后又死的这么惨,她怎么也该感到伤心难过才对,所以我才敢据此推测,不光是太后,甚至耶律帖烈都没有死。”
朱斐似乎被她这大胆的猜测给惊住了,他不可思议的道:“难怪太后临死前要自毁容貌,还留下那样恶毒的血书作为诅咒,实际上是为了掩饰她根本就不是太后的事实!”
朱斐说话间,塔莲娜那双倔强的眼眸忽然闯进了钟紫苑的脑海里。她不由喃喃道:“是呀!有她那样的易容高手在,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太后,成为耶律帖烈......”说到这里,她面上露出一丝不安。
朱斐皱皱眉,道:“耶律帖烈如今不死也是苟且偷生而已,你不是暗中困住那个侍女了吗!只要抓住她严刑逼供一番。不愁问不出耶律帖烈的下落。”
钟紫苑右手扶上了一边的大树,她的手指在粗糙的树皮上无意识的划拉着,显然内心陷入了强烈的挣扎。她喃喃的道:“耶律帖烈死就死了。权当是为承嗣,为巨涌关的百姓报仇!只是太后她待我不薄,我真不想看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朱斐见她苦着一张脸,一脸的为难,不由一笑,道:“既然这么为难,你索性就当不知道此事好了。反正如今的耶律帖烈如同一只落水狗。再也掀不出什么大浪。他这样的枭雄一旦失去了权势,只怕会比死还要难受!”
钟紫苑呆愣愣的道:“这样可以吗?”钟紫苑在察觉太后耶律帖烈可能没死后,心中又慌又乱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才会耍了个心眼。将那名宫女暂时困在了寝殿中。可随后冷静下来,她又有些后悔,总觉得太后待自己不薄,自己这么做有些落井下石的感觉。
“有何不可?”朱斐嘴角一扬。轻快的道:“待会我寻个理由将寝殿附近的护卫弄走。让那侍女能够伺机脱身。帮了他们这一回后,你也不用再觉得有所亏欠。
何况你今儿听到的也只是那侍女的一面之词而已,其实太后真正的心思你根本就无从知晓。咱们最多还在这上京待三天而已,三天后就要启程回长安,估计你这辈子也鲜少有机会再来上京,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当成是前世的一个梦好了!”
钟紫苑点点头,颇为矜持的道:“你这番话,似乎言之有理!”
见她如此。朱斐差点失声笑了出来。这个心肠柔软的笨女人,她心中明白。若是将此事告诉了郭承嗣,那个呆子为了顾全大局,绝对不会放过耶律帖烈母子。所以她选择把自己叫出来诉说这一切,根本就是下意识的为了放过那对母子而寻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把这个天大的麻烦交给朱斐后,钟紫苑神清气爽的回到了大殿内。大殿里越发喧闹起来,除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外,那些新任的掌权者忙着互相走动联络感情,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看上去和乐融融好不热闹。也有那些****熏心的,直接搂了美貌迷人的舞姬在膝头玩乐。
钟紫苑皱皱眉头,提步匆匆往郭承嗣方向而去,却看见阿克珍不知何时占据了自己的位置,她与郭承嗣正肩并肩站在一起,接受一位老者的敬酒。这倒罢了,钟紫苑走近以后,才愕然的发现阿克珍两颊绯红,醉意朦胧。水雾雾的双眼迷蒙着,柔软无骨的身子几乎全都依在郭承嗣身上。郭承嗣面上有些无奈,却不能不伸手护住她。
见此情景,钟紫苑面上一呆,脚步一下子变得迟疑起来。就在迟疑的瞬间,她听到身边有人砸着嘴,调笑道:“这位郭将军可真是好艳福,瞧阿克珍郡主平素冷冰冰的模样,没想到一旦热情起来,却是如此娇媚可人。看她这神态,明显是对郭将军动心了。”
“不错,不错,这冰山美人动起情来,更加让人难以消受。”说话的二人语调轻薄无礼,让钟紫苑暗生怒火。
她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上前,无视众人欲看好戏的戏谑目光,对额头冒出汗珠的郭承嗣道:“阿克珍郡主可是天之骄女,将军怎么能放任她喝得如此烂醉,若是伤了郡主贵体岂不是你我的罪过!”
等着想看她吃醋,撒泼的众人都失望了。没想到她居然是出口指责郭承嗣没有照顾好阿克珍,而且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已经把内外之别分的清清楚楚。
郭承嗣见到她就如见到了救命稻草,他苦着脸道:“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一把。没有想到郡主的酒量会这么浅,三杯蜜酒而已,她就站不住脚了,我一动步子她就往地下滑。”
钟紫苑狠狠瞪了他一眼,忍着心中的不快,紧走几步搀住了阿克珍另一只胳膊。好不容易坐了下来,她在阿克珍的耳边,柔声道:“郡主若是觉得头昏,就枕着我的肩头休息一会。”
阿克珍微眯着眼眸,喷出的酒气让人闻之欲醉。她轻轻哼唧了几声,果然将头倚在钟紫苑肩头,闭上眼眸昏昏睡去。
钟紫苑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乱发,毫不客气的对她的贴身侍女吩咐道:“还不快去给你们郡主端醒酒汤来。对了,要多放些老陈醋,这样效果才好。”
侍女面露迟疑,脚下并没有动弹。
郭承嗣面色一沉,忽而发怒道:“你是怎么伺候人的?难道由着你们郡主醉酒失态吗?还不去把醒酒汤端来。”
侍女吓了一跳,忙盈盈下拜道:“将军息怒,奴婢这就去端醒酒汤来。”
看着那个侍女落荒而逃的背影,钟紫苑明显感觉阿克珍的身子僵了僵。她不由暗暗发笑,叫你趁我不在就想勾引我男人,待会不趁机灌你喝两大碗醋水,都对不住你这番惺惺作态。
过了没多久,侍女战战兢兢的端来了醒酒汤,钟紫苑端起碗放在鼻端闻了闻,皱着眉头道:“不是让你多多放些陈醋嘛!怎么一点酸味都没有?”
侍女咬咬唇,怯怯的道:“郡主不爱喝陈醋!”
“胡闹!”钟紫苑眉头一蹙,呵斥道:“这可是治病的方子,哪有爱喝不爱喝的道理。难道你不想你们郡主快些酒醒吗?”
说到这里,钟紫苑明显感觉阿克珍的身子动了动。她忙抢先说道:“你先前也看见郡主醉的有多厉害了,她连站都站不住,若是不喝醒酒汤,估计要到明天早上才能醒过来。而且还会有头疼,恶心等各种不适。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郡主如此难过吗?”她一番话说完,立刻感觉阿克珍彻底安静了下来。
侍女一边听钟紫苑的训斥,一边偷眼去看阿克珍的反应,见她由始至终都是一动未动,而钟紫苑越发有着咄咄逼人之势。她只得无奈的道:“贵人休要恼怒,奴婢这就重新煮碗醒酒汤来。”
钟紫苑这才满意的说道:“嗯!要快些,越早喝醒酒的效果才越好。”
侍女苦着脸退了下去,再进大殿时,果然端来了一碗酸味四溢的浓汤。(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噩耗
钟紫苑抽了抽鼻子,闻着那浓重的酸味,终于满意的笑道:“这才对嘛,这碗醒酒汤喝下去,我保证你们郡主马上就能醒,而且生龙活虎的一点事都没有。”
侍女战战兢兢的舀了一勺醒酒汤喂到阿克珍的唇边,阿克珍却死咬着牙怎么也灌不进去,一勺子汤全泼在了她的衣襟上。
钟紫苑皱皱眉,对郭承嗣道:“你也别只顾着看热闹,还不去找双筷子来将郡主的嘴撬开。”
侍女一惊,忙道:“不用筷子,不用筷子,郡主能喝下去!”
像是为了印证侍女的话,阿克珍的嘴终于微微张开了些,侍女小心翼翼的喂了几勺醒酒汤下去。
钟紫苑从袖袋里抽出一块锦帕,温柔的擦拭了一下她的嘴角,笑眯眯的道:“能喝就好,能喝就好,只要喝了醒酒汤用不了多久郡主就能醒过来了。”
阿克珍或许真的不喜欢这浓重的陈醋味,勉强喝了几勺下去,一股浓郁的酸味夹杂着酒味在她的胃里剧烈的翻腾着,直往她嗓子眼里冲。她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推开侍女小心翼翼递到唇边的勺子,勺子里的酸汁全撒在地上。
钟紫苑故作惊喜的道:“郡主你醒来了?我就说这醒酒汤会有用嘛!”
“郡主,你没事吧!”侍女战战兢兢的欲去扶她。阿克珍一把挥开了侍女的手,她捂着嘴发出几声干呕后,眼眸里迅速渐聚集起浓重的雾气。她幽怨的狠盯了郭承嗣一眼。猛地站起身捂着嘴低头疾步跑出了大殿。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坐在上首被一群舞姬包围着的耶律脱儿,探出满是红唇印的脑袋。醉醺醺的问道:“郡主这是怎么了?”
有侍女悄悄往郭承嗣方向努努嘴,低声道:“郡主不胜酒力,才会如此失态,可汗勿怪!”
耶律脱儿哈哈大笑,胡乱嘟囔道:“郡主都醉了,郭将军怎么能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几个快点去向郭将军敬酒。”他边说,边推了身边两个最美艳的舞姬一把。
那两个舞姬果然眼睛一亮。一人捧着一只银杯,羞答答,娇滴滴。一步三摇的往郭承嗣这边而来。
钟紫苑侧头去看倚在耶律脱儿怀里的舞姬,就见她端起银杯饮了一大口,然后攀住他的肩头,以嘴相渡。将酒喂进了耶律脱儿的口中。完了。她还伸出********轻轻****去他唇边残留的酒沫。
钟紫苑目瞪口呆,这香艳的皮杯儿,她在长安城的那条风月街里经常见到,是妓人与恩客**时常用的手段。没想到今晚在这契丹人的皇宫里居然也见到了如此香艳靡乱的一幕。不用想也知道,舞姬们会这些手段,与那位花桥馆出身的月儿不无关系。
这两个舞姬身上的舞衣轻薄飘逸,腰身用一种绣着百鸟图案的彩色宽腰带裹得紧紧的,高高隆起的****在行走间不断轻颤着。人还未至。已带来一阵醉人香风,不知引来多少男人垂涎隐晦的阴暗眸光。
眼见这两个舞姬已经快要走到跟前。其中一个还羞答答的饮了杯中的美酒。郭承嗣忽然抬手抓住了钟紫苑的手腕,就见他猛然一用力,她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身子都跌进了他的怀中。他微微一笑,伸出胳膊将她的纤腰牢牢抱住,再也不肯撒手了。
钟紫苑坐在他的怀中,羞红着脸,不安的低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郭承嗣低头微笑的看着她涨红的脸颊,悄声道:“难道你想要我接受她们的敬酒?”
钟紫苑闻言如被踩着尾巴的猫般,不满的低叫道:“你敢!”她伸出胳臂如八爪鱼般牢牢勾住他脖颈,然后回头狠狠瞪了那两个舞姬一眼。那样子,就像是护食的小兽在宣布所有权,意思是这块地已经被我给占了,没你们什么事,哪凉快就哪里待着去。
两个舞姬见此情形,面上娇媚动人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们也不敢上前去将钟紫苑挤开,只得无奈的回头望向耶律脱儿。
耶律脱儿斜着惺忪醉眼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而后挥挥手,极为不耐烦的道:“没用的东西,还不退下!”两个舞姬身子一凛,只得无奈的退回原位。
钟紫苑放松了心情,正想起身,谁知腰间一紧,却是郭承嗣收紧了胳膊不肯撒手。她不由诧异的道:“怎么了?”
郭承嗣在她耳边颇为烦恼的低语道:“你先前出去,耶律脱儿这混蛋居然跟我提亲,说是要把他姑姑嫁给我。我说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是不敢娶亲。那混小子居然说他姑姑不求正妻的名分,哪怕是做个妾侍也行,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着话,他悄悄朝着对面努了努嘴。
钟紫苑顺势侧头看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他们对面那个丰满妖娆的契丹公主,正倚在一位青年武将的膝头,抬着明媚的脸庞在说着什么。那个青年武将的脸红红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痴迷。
“这,这就是那混小子的姑姑?”钟紫苑有些结巴起来。
郭承嗣低低一笑,在她耳边低语道:“她是老可汗最小的女儿,听说只有十七岁。原本嫁的是萧宜兴。听说北院没落,萧宜兴战死后,她便搬了行囊重新回了皇宫。”
“她是个寡妇?难怪只求一个妾侍之位。”钟紫苑偷偷打量着那个契丹公主,见她眼皮上涂着闪亮的金粉,一张红唇描画的精致无比,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红底金纹的华服,与自己想象中的寡妇实在有着很大的区别。
郭承嗣慢条斯理的端起面前的热奶茶,递到她的唇边。她刚好有些口渴于是借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而后不屑的撇撇嘴,道:“夫君死了才三天,就急着想改嫁。成何体统!”顿了顿,她又不解的道:“不对呀!既然她想要嫁给你,为何又当着你的面勾引旁的男人?”
郭承嗣又顺手捻起一块金黄的羊肉塞进她嘴里,然后笑道:“因为我拒绝了那混小子,我说你钟姐姐是个母老虎,要是有女人想要靠近我,一定会被你钟姐姐想尽办法给弄死。方才那两个舞姬就是他打发过来想要试试你反应的。”想到钟紫苑方才明丽张扬的模样。他越想越可笑,索性将脸埋在她的肩窝,闷闷的低笑起来。
“你这个混蛋!”钟紫苑脸颊红红的。她瞪着滚圆闪亮的眸子用力的挣了挣,长长的水晶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颊边不停的晃动着。可惜郭承嗣的胳臂就像是铁铸的,根本纹丝不动,她哭笑不得的低叫道:“快放开我!”
郭承嗣见她羞恼的连耳朵根子都红了。知道玩笑开大了。只得无奈的松开了手。钟紫苑气哼哼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偏着头不肯去理会他。
宴会此刻已经接近尾声,耶律脱儿被那群舞姬哄得心花怒发,也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过了不久,朱斐也回来了。他步履匆匆,袍袖轻扬,嘴角还习惯性的含着一抹微笑。他冲着钟紫苑略一颔首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钟紫苑大大的吐了一口气。悄悄的吐了吐舌头。
就在这时,郭承嗣侧过头。恰好看见悄悄吐舌头的钟紫苑。四目相对的瞬间,钟紫苑动作一僵,郭承嗣略皱皱眉,才若无其事的转开眸光。钟紫苑老实的坐好,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
晚宴在耶律脱儿的酩酊大醉中散去,那一群美艳的舞姬也被迫不及待的瓜分了。郭承嗣牵着钟紫苑,朱斐紧随其后,三人一起慢慢步出大殿,走向马车。
马车边依然候着几十个军士,他们手持长枪,骑着大宛马,忠心耿耿的守候着。
上车前,钟紫苑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奇道:“阿克珍郡主的马车怎么不见了?”
郭承嗣一边扶着她上车,一边调侃道:“被你那碗醋水灌下去,人家怎么还待得住!不过我也没想到她居然是装醉。”郭承嗣一直都觉得阿克珍是个爽朗的女子,没想到再爽朗的女子,也会有耍小心眼的时候,也会让人防不胜防。
钟紫苑捏着拳头张扬的挥了挥,得意的道:“谁让她趁我不在,就心存不良。既然你都说我是母老虎了,我当然要发挥一下母老虎的威慑力。”
朱斐随后上了马车,闻言不由噗嗤一笑,道:“你呀!最多也就是个纸老虎!”
钟紫苑跺着脚,不依不饶的道:“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三人说笑间,马车咕噜噜的慢慢驶离了大殿。
大殿距离宫门处还有一定的距离,道路两除了高大的樟树外,种满了各色争奇斗艳的鲜花,阵阵幽然的花香四处飘散着。樟树的枝桠上还挂着无数明瓦灯笼,它们就像是落入凡间的星辰,将这条路照得恍如白昼。
钟紫苑撩起轻薄的车帘,好奇的往外张望着,嘴里啧啧的道:“要是不说,想必没有谁能看出来,这里三天前才经历了一场大火的焚烧。”
朱斐笑了笑,清冷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一代君王的陨落,取而代之的是新一代君王的冉冉升起。只要有权有人有财,别说只是抹去被烧的痕迹,就是把这皇宫推了重建都没有问题。”
他用探究的眼神望向沉默的郭承嗣,道:“你看耶律脱儿如何?”
郭承嗣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他太年轻了,从晚宴上看,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已经显示出了其张扬狂妄享乐的本性。可他实际如何,区区一场晚宴还看不出来。”
朱斐抿嘴一笑,道:“所以那个义妹,还是有认下的必要。”
“义妹?什么义妹?”郭承嗣好奇的问道。
朱斐没有回答,却含笑看向钟紫苑,郭承嗣也狐疑的转头看向她。钟紫苑轻咳一声,将在殿外遇到月儿之事清清楚楚的说了出来。
说完以后,她又补充道:“我原是看月儿可怜一时心软才答应了她,不过先前看那场宴会,虽然她人不能入内,却又处处可见她的手笔,所以我想她并没有她自己说的那样可怜。这个义妹认不认全在你,你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郭承嗣屈起手指轮番在小几上轻轻叩击着,显然已经陷入了思考中,钟紫苑老实的闭上嘴不去打扰他的决定。
不一会,他薄唇微勾,俊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来,他淡淡的道:“认,怎么不认!既然他耶律脱儿想要上我镇国公府这条船,我岂能不让他如愿。”
朱斐原本端了小几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正小口小口的抿着。听了郭承嗣的话后,他手一顿,随即又低笑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你若是不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利益,他们又何须这样明里暗里的上赶着。”
钟紫苑不解的问道:“此话何意?”
郭承嗣幽幽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我入宫前得了长安的飞鸽传书,说是五日前皇上在上林苑陪着俪妃骑马时淋了一场大雨后病倒了,连着烧了三天三夜,宫里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姐姐好不容易得了我的消息,立刻传书过来,让我快些带兵赶回去,以防长安局势生变。!”
“什么?”钟紫苑吃惊的捂住了嘴。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兄长,也是死于一场风寒引起的肺炎。
郭承嗣心中何尝不知,里面这些人明里暗里想要与他亲近,看中的可不是他本人,也不是他身后的镇国公府,而是未来的一国储君,太子朱厚德。
这个医药匮乏,医疗技术落后的时代,也许只是一场不起眼的风寒,就能轻易夺取一个健壮男子的性命。如今朱显三天三夜高烧不退,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暗中关注。朱显若真是有什么,太子朱厚德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
而太子目前年幼,皇后虽然年轻又素有贤名,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这个时候,郭承嗣做为她唯一的胞弟,又文武兼备,定然会得到她的全力支持。可想而知,今后在官场上郭承嗣绝对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随后的十五年内,他的风头将是无人能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