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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时有雨     医品世子妃txt下载     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死讯

    耶律脱儿连叫了数声,见她依然没有动静,无奈的他只得嘟囔着悻悻离去。钟紫苑听到外面细碎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后,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可是她也不想动弹,于是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这时,门外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有些拖沓,杂乱,与那驼背老妇轻盈的脚步声完全不同。钟紫苑猛地拉下脸上的薄毯,坐起身警惕的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踉踉跄跄独自而来,他粗鲁的扯开锁头,脚步虚浮的推门闯了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酒臭味。

    钟紫苑对上他带着血丝,过于灼热的眼眸,心下不由一惊。她忙站起身,微敛着眼眸,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道:“见过可汗。”

    耶律帖烈比几个月前要清瘦多了,又重新蓄了满脸的胡子,看上去颇为憔悴。他此刻明显喝多了,背靠在墙壁上喘着粗气,醉意朦胧的眼睛里闪动着不加掩饰的强烈欲-望。钟紫苑心头一寒,又往后退了几步,才小心询问道:“不知可汗有何赐教?”

    耶律帖烈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打量钟紫苑的双眼中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兴-奋。他喘了一口粗气道:“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扔在这里几个月,却不闻不问吗?”

    钟紫苑紧紧的握着双手,然后戒备的盯着他,摇头道:“不知。”

    “因为我看上了你,我要你成为我的女人。”耶律帖烈似乎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他嘎嘎的大笑着,无比痛快的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你的男人三天前在黑水河畔中了我英勇契丹勇士的埋伏。激战时身中了数箭落入河中,。这次,他绝无生还的机会,从今往后,我耶律帖烈,才会是你唯一的男人。”这是耶律帖烈第一次对她露出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什么?”钟紫苑陡然一惊,她不可置信的尖叫道:“我不信。承嗣不是莽撞之人,他绝不会死。”

    耶律帖烈也不生气,他眯着眼睛。喷着满嘴的酒气,颇为得意的说道:“他的确不是莽撞之人,这几个月巨涌关在他的镇守下固若金汤,甚至逼得我不得不断了与城内的联系。他不但守城了得。还几次出兵。驱逐并绞杀了几个与我上京有着秦晋之好的部落。可是当他看到那个戴着破木簪的女人时,却失去了所有冷静,终于踏进了我精心布置了三个月的埋伏。”

    “戴着木簪的女人?”钟紫苑面色一白,她扶着墙壁稳住自己摇晃的身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究竟是什么木簪?”

    耶律帖烈斜瞥着她,醉意朦胧的嘲笑道:“当日你用来刺死昆布的木簪,让我拔了回来。我想这根木簪能让你在长途跋涉中还一直当成宝贝一样藏在身上。其中必定有一个让人感慨的故事。果然,我没有失望。一根木簪加上一个被毁了面貌的女人就能灭了一位神勇的武显将军,这样的胜利简直是超乎了我的想象。呵呵呵......”他肆无忌惮的大笑着,露出一口如野兽般森冷的牙齿。

    钟紫苑面色一下子变得晦暗无比,双拳握得咯咯作响,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她绝望的瞪着面前这个笑得无比肆意张狂的罪魁祸首,要是手中有剑,她非将他刺成筛子不可。

    耶律帖烈对上她几欲疯狂的眼眸,得意的笑道:“女人,你可是想杀了我?”

    钟紫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我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耶律帖烈对上她几欲喷火的眼眸,依然自顾自的笑得十分嚣张:“可惜你杀不了我。自从把你关进这冷宫,也不知为何,我却一日比一日更加思念与你。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所以才会布局杀了你的心上人。只有彻底断了你的希望,你的眼睛里才会看见我。”

    “呸!”钟紫苑恨恨的说道:“你是疯了吗?难道你看上每个女人,都要先杀了她的心上人?”

    耶律帖烈不以为然的道:“在这草原上,还没有谁敢跟我抢女人。”

    酒意加上**,已经熏红了他的眼眸,面前这个倔强的女人让他等了太久,久到难以忍耐。他闪电般的伸手一把抓住钟紫苑的手腕,将她拖入怀中,然后顺势压在了床榻上。然后用一只手扣住她的双腕,并牢牢的固定在她头顶,然后把自己有力的身子牢牢的覆盖住她柔软的身躯。

    钟紫苑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张嘴欲叫,却忽然沮丧的想起,这里就是他的地盘,整个皇宫都是他的,自己就算叫破喉咙估计也不起作用,她不由紧紧咬住了嘴唇。可是她依然不甘心的拼命扭动着,一双猫般的眸子大睁着,满是痛恨与惊骇。

    尽管她在极力的抗拒,可是压在她身上的男人身重力沉,压得她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更别说挣脱了。耶律帖烈另一只手肆意的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喷着酒气的嘴不停的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舔着嗅着啃着,一边啃一边心满意足的道:“唔,果然又香又嫩......”

    钟紫苑这时羞怒愤恨到了极点,她恨自己身弱力轻,别说为郭承嗣报仇了,就连掀翻身上这个魔鬼做不到。难道就这么屈服,让他肆意妄为吗?慢慢的,她停止了无效的挣扎,双眼微眯,努力地忽视他的舔吻给自己带来的不适和厌恶,开始蓄积力量等待机会。

    这时,耶律帖烈也感觉到身下的她似乎放弃了抵抗,他心中一喜,还以为她是屈服了。心中不由一荡,他越发粗暴的拉扯起她的腰带。另一只手也不再固定她的双腕,而是想去攀附她胸前的高峰。

    钟紫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小腹处抵着一根硬物。他的呼吸急促而浑浊,她知道他已经被疯狂的**迷住了眼睛。就是此时!钟紫苑似情动般,微微扭动着身子。恢复自由的双手慢慢勾上他的脖子。耶律帖烈得意的咧嘴一笑,伸嘴过去想要亲吻她略显苍白的嘴唇。

    可是他的大嘴刚伸出去,钟紫苑却发难了。她的两根大拇指已经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扣在了他两边颈侧的颈动脉窦上!

    钟紫苑以前在上解剖课时听老师说过,这个位置稍一用力按压下去就会让人昏迷甚至是死亡。因为颈动脉窦里布满密密麻麻的压力感受器,周围还有很多感觉神经末梢,而且它们接近体表,所以对外来的刺激相当敏感。当它突然受到机械性压迫或牵拉时。便会产生心血管反射,使血压下降、心跳减慢,导致脑部瞬间供血不足或中断。而发生晕厥。原因就是反射性引起迷走神经度高度兴奋。如果压迫了双侧颈动脉窦,就可能出现心跳骤停,造成猝死。

    她一咬牙,双手拇指用力一紧!

    顿时。一阵天眩地转的感觉猛然袭上了耶律帖烈的大脑!可惜。耶律帖烈不是那种养尊处优,只知酒色财气的无能之主,他是在强敌环视中成长起来的狼王,久在生死场中历练出来的反应还有狠辣都不是钟紫苑这一闺阁女子能比拟的。

    就在那种眩晕感袭来的同时,他已经本能的,敏感的意识到死亡的威胁。瞬间,他挺起脖子,双手闪电般的扣住了钟紫苑的手腕。将她再度牢牢的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

    机会稍纵即逝,钟紫苑心中哀叹。只需三秒,她就可以徒手让他毙命,为郭承嗣报此深仇,可惜连这个机会也丢了。

    耶律帖烈被这一吓,酒意**也去了大半,被**晕红的双眼在慢慢恢复清明,急促的呼吸也在开始变得平缓。他瞪着钟紫苑,紧紧的瞪着,半响后,他才皱着眉头郁闷的道:“你想杀我为他报仇?”

    钟紫苑怒视着他,咬牙道:“你能杀他,难道我就不能杀你吗?或者,你也可以立刻杀了我。”

    “可我不想杀你,只想你能一心一意成为我的女人。他既然已经死了,难道你就不能放下吗?”耶律帖烈提高了嗓门,不满的说道:“我一样可以给你无数的金银珠宝,荣华富贵,我甚至可以把你的亲人接到上京来一起享受这一切。”耶律帖烈真的恼了,想来他活了三十年,还从没有为女人费过这么多的心思,偏偏这个女人还满脸仇恨,一点都不领情。

    钟紫苑气急反笑,她冷着脸,磨着牙恨恨道:“废话,若是我杀了你的心上人,然后再向你求欢,你能答应吗?”

    耶律帖烈呵呵怪笑道:“有何不可?这世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只有绝对的强者才配在世上生存。能被你杀了的,也不配做我的心上人,你能帮我铲除我求之不得。”

    对于他这奇葩而又血腥的扭曲观念,钟紫苑心生无力,她只有怒喝道:“放开我。”

    耶律帖烈的下半身依然牢牢压在她的身上,有意无意的厮磨着,蓬勃的**再度扬起。他无赖而又野蛮的说道:“记得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若是得了你的身子,是不是就必须嫁给我了。”说着话,他再度用一只手固定住她的手腕,然后腾出一只手来开始猴急的往她裙子里探去。

    钟紫苑终于绝望了,她放弃了挣扎,心中暗道:承嗣,等等我!她一闭眼,狠狠往自己舌尖上咬去。

    耶律帖烈此刻虽然被精虫袭脑,却不忘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眼见她杀不了自己居然想要咬舌自尽。他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忙伸手掐住了她的脸颊,让她咬不下去。而后无比懊恼的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钟紫苑虽然被他掐住了双颊,依然眼含讥讽,含糊不清的道:“杀不了你,大不了我杀了自己。一具躯壳而已,想要只管拿去。”

    耶律帖烈怒了,他死死的瞪着她,明亮的双眼在昏暗的房间内如狼般灼亮,冷酷,幽深。钟紫苑亦无所畏惧的瞪着他,反正她豁出去了,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对视了片刻后,耶律帖烈舔了舔嘴唇,突兀的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他终于彻底松开了她,起身下了床榻。钟紫苑重新获得了自由,反而感到有些疑惑。她翻身坐起,整理好自己的衣物,静静等待着他最后的判决。

    耶律帖烈负着手双眼灼灼地盯着钟紫苑,他这次盯的时间非常长。钟紫苑眉目微敛,面无表情的任由他盯视着,脑海里却在飞速的盘算着,怎么才能找机会为郭承嗣报仇。

    良久后,耶律帖烈忽然开口道:“你在想着怎么才能杀了我,为他报仇?”

    “不错。”钟紫苑毫不掩饰眸中的滔天恨意。

    耶律帖烈哈哈一笑,傲然道:“你没有机会。”

    钟紫苑不甘示弱的挑衅道:“我若还有一口气,总能寻到机会。”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耶律帖烈皱皱眉,忽然提议道:“我给你三次机会,你若是杀不了我,以后就安心做我的女人,不许再想着报仇之事,如何?”他终究有几分傲气,一心只想要这个不驯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低下她骄傲的头领,而不是强占她的身子。

    钟紫苑想都不想,直接应承道:“好。”只要有为郭承嗣报仇的机会,她一律都不会放过。

    钟紫苑答应的太过爽快,让耶律帖烈心生不快,他冷冷道:“三次机会后,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女人。若是还存了自杀的念头,我会送你远在长安城的父母一起下去陪你,知道了吗?钟紫苑小姐。”

    钟紫苑真正的吃惊了,她怒瞪着他,道:“你查过我的底细?”

    “笑话。”耶律帖烈傲然道:“不掐住你的脖子,我又有什么筹码来和你打赌。”

    钟紫苑冷着脸,从牙缝中逼出了两个字:“卑鄙。”

    “哈哈哈。”耶律帖烈不但不怒反而无耻的笑道:“多谢夸奖。”(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钟夫人

    耶律帖烈终于走了,钟紫苑佯装了许久的坚强与愤怒也丢了。她的全身开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着,就算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肩头,做了无数次深呼吸,也压抑不住这种由里而外,不受控制的颤抖。

    眼前的一切忽然变得那么模糊,那暗黄色浸满水渍的墙壁也出现了层层重影。她愣愣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却沾了一手温热的泪水。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原来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日日被孤寂和绝望层层缠绕着几乎窒息,已经让她快要支持不住了。谁知,还有更大的悲恸在等着自己。

    钟紫苑只要想到他身中数箭落入河中,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插入一把利箭,在血淋淋的搅动着,让她痛到几乎不能呼吸。她猛地咬住自己颤抖的下唇,直到一股刺痛传来,她品尝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仿佛只有借着身体上的疼痛她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恨意还有恐惧。

    在随后的几天,钟紫苑一心盘算着如何为郭承嗣复仇,倒是淡去了几分哀伤。那个驼背老妇每回进来送饭,见她不是坐在床上喃喃自语,就是趴在几上涂涂写写,蓬头垢面连衣服都懒得换,完全就进入了走火入魔的疯狂状态。驼背老妇浑浊的老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担忧,却又无可奈何。

    这天,她又呆坐在床榻上冥思苦想,外面忽然传来整齐轻盈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几个做侍女打扮的女子。在那驼背老妇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这几个侍女统一穿着红袍,系着蓝腰带,发髻两边还垂着白狐绒璎珞。侍女们看向钟紫苑的眸光都非常平静,毫无一丝情绪的波动。钟紫苑皱皱眉,不太友好的道:“你们是谁,来此何事?”

    为首的侍女行了一礼,用一口流利的汉语,恭敬的道:“奴婢塔莲娜,奉可汗之名。特来恭迎夫人出冷宫。”

    “夫人?”钟紫苑皱皱眉,不屑的道:“别胡说,我可不是什么见鬼的夫人。”

    塔莲娜再度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道:“这是可汗送给夫人的衣饰,请夫人过目。”说完,她一挥手,身后有两个侍女立刻端上来两个贴着金箔的盘子。里面放着契丹皇族才能穿的奢华衣服。还有不少精致头饰。别的倒还罢了,那些头饰中有一只赤金镶红宝石的鹿角簪子格外醒目。

    钟紫苑淡淡的扫了一眼,道:“都说我不是夫人了,你不要乱叫。还有,麻烦你把这些衣饰还给你家可汗,我用不上。”

    塔莲娜就像没有听到钟紫苑的话,她后退一步,冷冷的吩咐道:“为夫人更衣。”

    “你们敢......”钟紫苑的怒喝很快被掩盖。几个侍女一拥而上,不由分说一起动手将钟紫苑从里到外的衣裳都给扒了。然后换上了一件大面斜襟,高领,窄袖的蓝色锦袍,袖口上缝着红绿花布的横条,高领处还绣着精致的花朵,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筒裙,还垂着几个银质小铃铛用来压住裙角。

    钟紫苑满头蓬乱的青丝也被梳顺后盘在了脑后,然后插上了那根耀眼的赤金嵌红宝石的鹿角簪。脸上虽然没有施上胭脂,却因为愤怒激动导致两颊绯红,艳若桃李。精心打扮下来,她原本的蓬乱颓废立刻被一扫而空。

    塔莲娜满意的笑了,再度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夫人,请。”

    钟紫苑虽然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她终于跺跺脚,大步离开了这间关了她四个月零十七天的监牢。

    出了冷宫后,钟紫苑才发现,外面早已经是青草葱绿,百花争艳,百鸟啾啾,碧空万里。夏日的阳光虽然灼热,同样也生机勃勃充满了朝气。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那股隐隐散发的那股牛粪,马粪的气味,都是非常好闻的。她不得不长叹一声,自由的感觉真好。

    “夫人,往这边请。”塔莲娜看似恭敬实际冷漠的声音却很快的打破了她的憧憬,钟紫苑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获得自由,只不过是从一间小牢房换到了一间更大的牢房而已。

    契丹人的皇宫自然不会有中原皇帝的那么精致奢华,可是同样也不容小觑。亭台楼阁巍峨耸立,城楼两侧是两道高高的朱红色宫墙,这宫墙起码延绵了数十里,呈圆形护住了里面的内院。

    宫墙虽然修得坚固挺拔,可是皇宫里的建筑就有些不伦不类。钟紫苑跟随塔莲娜等几个侍女绕过了那些巍峨的亭台楼阁后还有错落有致的各种木制小屋后,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数顶奢华的金顶圆形白色厚毡布帐篷,它们安稳的扎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

    再奢华的帐篷,它也只是帐篷,不能和那些巍峨的宫殿,还有精致的小楼相比,想来居住在里面的人,身份定然也不会高贵到哪里去。

    果然,塔莲娜将她领到了其中一顶帐篷前,行了一礼,淡淡的道:“夫人,从今天起,您就住在这里,由奴婢负责伺候您。”

    钟紫苑脚下未动,她挑起眉头询问道:“你们可汗在哪?”

    塔莲娜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鄙夷,而后又压了下去。她冷着脸,语调刻板的道:“夫人请先进去休息,可汗此刻想必正在大殿里接见各位大人,他事务繁忙,自然没有夫人这么清闲。若是得了空,可汗自然会亲自来见夫人。”

    钟紫苑听她语带轻鄙,就知道她把自己当成了那些蓄意争宠的女人。她也不屑于一个侍女生气,便不再吭声,动手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虽然只是帐篷,可是里面的床榻,衣架。柜子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钟紫苑粗粗的环视了一圈后,开口问道:“周围的帐篷里都住着什么人?”

    塔莲娜淡淡的道:“帐篷还有木楼里住的都是各位夫人,只有太后。可汗,还有大阏氏才能住进大殿内。”

    钟紫苑挑起眉斜瞥着塔莲娜,略带挑衅的问道:“我要出去串串门,需要向你们可汗禀报吗?”

    塔莲娜面无表情的道:“夫人说笑了,只要您不硬闯大殿,其余的地方您都可以去,无需特意向可汗禀报。”

    钟紫苑闻言。心中升起了无名邪火,耶律帖烈这么大方,是看准了自己一介小小女子。在他的后宫中翻不出什么大浪吗?耶律贴烈越是故作大方,她心中越是愤恨,于是她冷笑道:“那你就随我一起出去逛逛,顺便拜访并且认识一下其他夫人。”钟紫苑率先昂首走了出去。塔莲娜无法。也只得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漫无目的四处乱逛着,这里有无数或宏伟,或精巧,或简陋的小楼,它们大多由石头抹上黄泥,树再加上木头和竹子搭建而成。每一幢小楼,都笼罩在层层密密的树木中,间中可见流水隐隐。繁花处处。隔得远远地就能闻到了那些小楼中传来的花木香,脂粉香。酒香,肉香。这种种香味组合成了世俗的富贵香。

    钟紫苑一直刻意往那些外表看上去比较奢华精致的楼阁靠近,她以为塔莲娜多少会有所忌讳,谁知她从头到尾根本就一声不吭,仿佛自己真的只要不靠近大殿,似乎去哪里都不成问题。

    而且塔莲娜显然在这后宫中的地位不低,那些小楼的护卫侍女见到钟紫苑面貌陌生本还想拦一拦,喝问几句。可塔莲娜只需往前一站,连话都不需要多说,那些护卫侍女们就会老老实实的退到一边。

    钟紫苑本就是想要存心闹事的,结果人家根本就不接她的茬,让她连借机发作的机会都没有。这一路,她越走越觉得憋屈。又信步穿过一条石头长廓,走过一条林荫道,再转过两座木制楼阁,钟紫苑终于在一个院落前停下。

    这院落里的小楼同样也是由石头,木头,竹子修葺的,可是它比先前所有的小楼都要高大,精致。明霞般的夕阳还为这栋小楼镀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

    听着小楼中传来的女人嘻笑声,还有男人的吆喝声,钟紫苑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出一抹讥笑,她回头望向一声不吭的塔莲娜,道:“这里是何人的居所?”

    塔莲娜迟疑了片刻后,才恭敬的说道:“回夫人的话,这里是萧夫人的住所。听说萧夫人的三弟萧宜兴将军前段时间为可汗立下了赫赫战功,所以萧夫人今日特意邀请了各位夫人,还召唤了宫中的歌姬,设宴款待与他。”

    钟紫苑笑了,道:“你都口口声声叫我夫人了,有如此盛宴,本夫人可要好好见识一番。”说完,她无视塔莲娜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小楼里宽敞而明亮,到处都点着手臂粗喜的巨大红烛,迎面可见十几个歌舞姬正在翩翩起舞。这些歌舞姬着装艳丽,紧束的腰肢扭动间,给人一种原始的性感。而她们伴随着羯鼓的节奏不停的旋转着,五彩缤纷的筒裙在欢快的乐声中如百花怒放,充满了草原风情。

    居中坐着一位盛装女子,她身上穿着红色绣金色花纹的丝质外袍,腰间系着鎏金荷花纹扞腰,胸前戴着巨大银泡项圈的颈环。此女子大概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有些黑,却是浓眉大眼,高鼻小嘴,充满了异域风情。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女子当然就是塔莲娜提到的萧夫人。

    在这位萧夫人的左右各坐着一位男子,居左边的那位大约二十出头,面貌与萧夫人有些七分相似,应该就是那位萧宜兴将军了。此刻他正抓着一只油乎乎的烤乳鸽,肆意的大嚼着,看上去颇为粗豪。

    坐在萧夫人右边的是与钟紫苑有过一面之缘的耶律脱儿,他面前也摆着一大盘金黄滴油的烤全羊和几样新鲜果子。只不过这些食物似乎引不起他的兴趣,因为他乌黑的眼珠子只滴溜溜在那些载歌载舞,身姿曼妙的舞姬身上打着转。他手里还捏着一只酒盏,时不时抿上一口。不过看他两颊酡红,就知道他已经喝了不少。

    再往下,就是十多位穿着各色民族服饰的女子,她们中有羌人,有回纥人,有女真人,甚至还有一位深目高鼻的大食人。她们大多年轻貌美,坐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钟紫苑冷冷一笑,暗自腹诽:耶律帖烈和他这些夫人在一起时,不知道会不会高唱那首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

    见有陌生女人昂首阔步的闯了进来,萧夫人原本双目含煞想要发火,可见到随后进来的塔莲娜时,她不由一愣,压住了火气,沉声问道:“原来是塔莲娜,你怎么没跟在可汗身边伺候,却跑到我这来了?”

    塔莲娜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回萧夫人话,可汗吩咐奴婢暂时伺候这位钟夫人。方才钟夫人在外边见这里面颇为热闹,所以想进来见识一番。不请自来,还请萧夫人见谅。”

    “钟夫人?”萧夫人微蹙着眉峰,下打量了钟紫苑几眼,满脸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可汗什么时候又新封了一位钟夫人?”

    塔莲娜苦笑道:“这位钟夫人刚刚才被可汗从冷宫里放出来。”

    萧夫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她就是那个被关了几个月的疯婆子。可汗也是的,怎么就想起放她出冷宫了?难道不怕她再次发病伤人吗?”她厌弃的扫了钟紫苑一眼,似乎有些担心她会当场发疯破坏这场盛宴。

    塔莲娜忙道:“请萧夫人放心,奴婢会看好钟夫人的。”

    “嗯!那就好。”萧夫人淡淡答应后,移开了眸光。

    她们说话时用的是契丹语,所以钟紫苑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不过看那位萧夫人瞧着自己时那副厌弃的模样,就知道她们一定是在说自己的坏话。不过钟紫苑也不想搭理她们,她大步上前毫不客气的在耶律脱儿的身边坐了下来。

    耶律脱儿本来有些醉意朦脓,他一双眼珠子死死盯在一位舞姬高耸的胸口处,随着那对肉丘一上一下的颤动,他嘴角的哈喇子都快要掉出来了,根本没有发觉身边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 故人重逢

    明明只是个半大孩子,却偏偏做出一副色-欲熏心的模样,瞧着还真有些怪异。“喂,口水流出来了。”钟紫苑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啥!”耶律脱儿回过神来,忙放下酒杯胡乱擦了擦下巴。然后回首瞥了一眼,诧异道:“你这个疯婆子怎么逃出冷宫了?”

    钟紫苑一皱眉,恼怒道:“第一,我不是疯婆子。第二,我也不是逃出来的,是你们可汗请我出来的。”

    “什么都好,别管那么多了。”耶律脱儿兴致勃勃的拉着她的手腕,指着场下一位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姬,道:“你瞧她怎么样?待会我想向箫夫人要她回去。”

    钟紫苑下意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他指的舞姬居然是月氏族的小公主格美。钟紫苑对上格美木然黯淡的眸子,心中不由恻然。不管格美在进上京前是如何神采飞扬,野心勃勃,踌躇满志。今天看来都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噗嗤”一声,坐在他对面的萧宜兴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大笑起来。他丢下手里被啃得七零八落的乳鸽架子,讥讽道:“毛都没长全,还想学人家玩女人,真是可笑。你要她回去干吗?是给你喂饭还是给你换尿片?”他话虽然说的粗俗不堪,却引得周遭一片嬉笑,那些女人打量耶律脱儿的眸光越发轻鄙。

    萧宜兴回首对着萧夫人一抱拳,嬉笑道:“姐姐。你要是疼弟弟,不如把这个舞姬赏给我如何?我府里恰好少了一个倒马桶的丫头。”

    耶律脱儿大怒,他“腾”的站了起来。摔了手里的酒盏,一脚踹翻了面前摆满食物的案几。指着萧宜兴的鼻子怒喝道:“你不就是仗着比我大几岁,处处想要压我一头嘛!咱们不妨比一比,谁要是赢了,这个舞姬就归谁,如何?”

    “比就比。”箫宜兴也不甘示弱的踢翻了面前的案几,他褐色的眼睛里。闪动着兴-奋暴虐的光芒。

    钟紫苑被这突然出现的火爆场面下了一跳,可周遭的众人居然一点影响都没有,该跳舞的跳舞。该说笑的说笑,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了。倒是处于风暴中心的格美面色有些苍白,原本轻盈的舞步似乎也变得有些凌乱。

    萧夫人按了按额角,头疼的道:“你们两个见面就要闹。都从小闹到大了。怎么还没完了。”

    箫宜兴冷哼一声,道:“姐姐,你明知道我和他从小就是死敌,我的庆功宴,干嘛要请他来?”

    “胡说。”萧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未来的南院大王,一个未来的北院大王。必须要通力合作,互相扶持。才能保我可汗江山稳固,周边诸族恭顺。并且与那中原皇帝抗衡。你们总是这样闹呀闹的,让可汗如何放心将两院王位交由你们来继承。”

    箫宜兴与耶律脱儿互相对视了一眼,冷哼一声,掉过头去。萧夫人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侍女立刻捧了两杯美酒送到他们面前。

    萧夫人率先举起手里的酒杯,笑道:“好了,咱们不如痛饮一杯,忘记昔日恩怨如何?”她的声音柔和悦耳,却又不失威严。箫宜兴,耶律脱儿虽依旧看对方不顺眼,可在萧夫人面前却不敢再继续放肆。两人只得冷哼一声各自取了酒杯,遥敬了萧夫人一杯后悻悻落坐。

    他们先前所说的话钟紫苑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她的眸光正灼热的死死盯在地上那块金黄喷香的烤羊肉上。倒不是她肚子饿了,而是因为那块羊肉上插着一柄小巧精致的银刀让她的呼吸逐渐加粗。

    那把银刀刀身虽然狭窄,却锋利无比,刀柄上还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一看就不是凡品。要是能用它来切开耶律帖烈的喉管,应该不算太难。

    耶律脱儿悻悻的落座后,依然余怒未消。他扫了身边的钟紫苑一眼,没好气的道:“难道冷宫没东西给你吃吗?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真是晦气。”

    恰好上首的萧夫人也随口吩咐道:“来人,把地上收拾一下,按先前的菜色再上二桌。”得了吩咐后,立刻有侍女上前收拾被踢翻的案几还有散落一地的碗碟,食物。

    钟紫苑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捡那把银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连同那块被弄脏的羊肉一起被侍女给捡走了。

    “别看了,待会还有新鲜热乎的羊肉上来,真是丢脸死了。”耳边传来耶律脱儿不耐烦的声音让钟紫苑全身一僵,她偷偷瞥了身边的塔莲娜一眼,见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狐疑及警惕,钟紫苑立刻收回了自己过于灼热的眸光。

    侍女们的手脚很快,没过多久就在俩人面前的案几上重新摆上了各色美食以及醇厚的烈酒。里面依然有一道烤羊肉,只是那羊肉是片成薄片后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的,那银刀自然是不会跟着呈上来了。钟紫苑有些失望的长吐了一口气。

    倒是耶律脱儿顺手把那盘薄如蝉翼的羊肉片全推到她面前,态度极为恶劣的道:“喂,疯婆子,有的吃就快吃,别等到没有的时候又像狗一样死盯着不放。”

    钟紫苑嘴角慢慢扬起,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幽幽道:“记得一年多前的那个雪夜,我请你吃拉面时,可没有这么不客气。”

    当她第一次见到耶律脱儿的时候,就觉得他有些面熟,再细细回想还真让她想起来了。他就是一年多前,拿着一根木棍将自己和豆蔻堵在风月街的胡同里意图打劫食物的那个小乞儿。记得当时自己就对他的身世有了疑心,所以留心多看了他几眼,没想到他还真是个落难的贵族王子。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会让一个发育中的男孩子一下子窜高不少。却不会让他的外貌发生大的改变。尤其是他那双如狼般格外幽亮的眼睛,总是让人格外的印象深刻。

    尽管钟紫苑对耶律脱儿先前的顽劣感到吃不消,可这满屋子也只有他与她算有些牵扯,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在他身边坐下。

    听了钟紫苑的讥讽,耶律脱儿就像见了鬼般,瞪大了眼珠子。他惊愕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道:“我记得当日明明是个男人呀!”

    钟紫苑冷冷一笑,道:“就许你扮成乞儿,我就不能扮成男人?”

    “乞儿”两个字从她的嘴里吐出来。耶律脱儿再无疑问。他搓着手指呵呵一笑,幽暗的眼中第一次跳跃着喜悦的光芒,道:“我倒是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你,可惜当日你留下面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一个月后我家的仆人也找到了我。带我回了上京。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能亲口对你说声谢谢,没想到绕了一圈咱们却在上京又见面了。”

    “一个月?”钟紫苑皱皱眉头,道:“记得天气转暖后,我还特意打发豆蔻去拉面刘那里找过你。他说你天天都会去吃他的面,就是时辰不太确定。我还以为你一直好好的待在长安城呢!”

    耶律脱儿闻言,气哼哼的道:“死老头,是怕你找他要银子呢......”俩人头挨着头絮絮叨叨的,倒是有许多话说。引得萧夫人还有萧宜兴频频往他们这边张望。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杂乱有力的脚步声。耶律帖烈在侍卫们的簇拥下踏入屋内。他环视了众人一眼,满意的笑道:“宴会还未结束,看来我来的还不算太迟。”

    此刻天色已经逐渐昏暗,侍女们点燃了屋内所有的牛油灯,照得屋内宛如白昼,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耶律帖烈的身上。

    萧夫人嫣然一笑,率先起身行礼道:“见过可汗。”行完礼后,她还恭敬的让出了主位,自己却屈居下首,陪坐在他身侧。

    “见过可汗。”屋内所有的夫人,舞姬,侍女们都恭恭敬敬的向居中坐下的耶律帖烈行礼。只有耶律脱儿,钟紫苑依然大喇喇的坐着,既不行礼也不问安。

    萧夫人皱皱眉,没有理会耶律脱儿的无礼,却用一口标准的汉语道:“钟夫人,见到可汗,为何不行大礼?”

    钟紫苑瞟了她一眼,嘴角扬了扬,道:“原来萧夫人也会说汉话。不过他是你们的可汗却不是我的,我似乎用不着行礼。”说完她便漫不经心的收回了视线,也不再理会众人惊奇的目光。

    箫夫人脸上一冷,双眸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她咬着唇,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耶律帖烈,无限委屈的道:“可汗,钟夫人出语就是带刺,行事又极端无礼放肆。若是不罚她,我又如何约束其她姐妹?”她这番话特意用汉语说的,就是为了让钟紫苑听个明白。

    耶律帖烈淡然一笑,道:“我忘记跟你说了,她初来上京并不了解咱们的礼节,而且在巨涌关又救过我的性命,所以在一些小事上就不必过于苛责她了。在诸位夫人中你最为年长,就请多担待一些。”

    耶律帖烈难得的温言求情让箫夫人心头一滞,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不过萧夫人毕竟是萧夫人,几乎是一瞬的功夫,她立刻隐去眼中的妒意,嘴角上扬,含着笑意道:“怪不得可汗会让塔莲娜伺候钟夫人,原来她竟救过可汗的性命,那可真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劳,旁的都是些末枝小结了。”她说到这里,眸光瞟上坐在下首,半垂着眼眸的钟紫苑。

    眼前的女子五官秀美,修长的身材,纤腰更是盈盈一握。穿着她们契丹的皇族服饰,华贵中不失英气,英气中又不失柔媚。尤其是她的肌肤,白嫩的就像是刚刚晾出的奶豆腐(当然,这是几个月不见阳光的功劳)。这种味道是自己包括这里所有夫人都不具备的,她心中登时又妒又恨。可这份妒恨她还必须在耶律帖烈的面前小心的隐藏起来。

    耶律帖烈戏谑的看着微垂着眼眸的钟紫苑,旁人或许会觉得她是感到害怕或是羞怯,只有他知道,她是在掩饰自己眸子浓重的恨意以及杀气。

    想想还挺有意思,明知道仇人就在眼前,偏偏又无可奈何的滋味一定是如百爪挠心般难受吧!耶律帖烈此刻的心中有种变态般的快慰!就像是抓到老鼠的猫,不把她戏弄够了,都舍不得一口吞入腹中。

    钟紫苑心中被怄的发狂,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要是有机会再回到那个山洞里。她一定不会选择用石块去砸草药,而是会选择直接用石块去砸他的脑袋,也许接下来的祸事就不会发生。想到这里,她胸口处忽然涌出窒息般的痛楚,她猛地闭上眼睛,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耶律脱儿挨她最近,见状不由担心的道:“你没事吧?”

    钟紫苑勉强回他一个笑脸,道:“我没事!”

    萧宜兴也饶有兴趣的狠盯了钟紫苑一眼,裂开大嘴呵呵笑道:“这汉人女子就是不一样,瞧这身肤色果然细腻白皙跟羊羔崽子似的。下次再偷袭巨涌关,我也要抢几个回来尝尝滋味。”他本就是粗鄙之人,说出的话自然不会好听,萧夫人有些担心的偷瞥了耶律帖烈一眼,生怕他会心中不快。

    耶律帖烈倒是不生气,反倒是和颜悦色的道:“不用等下次,我记得太后那里有几个姿色不错的汉人女子,待会我跟太后说一声,捡俩个姿色出众的赏给你了。”

    “真的?”萧宜兴大喜道:“多谢可汗。”

    耶律帖烈随意的摆摆手,笑道:“几个女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他一边抿着银杯中香醇的美酒,一边含笑欣赏着舞姬们飞扬欢快的舞姿。他的到来将宴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众位夫人更是热情高涨,她们轮番上阵,明里勾引,暗里挑逗,各种花样手段层出不穷。就连原本隐隐含着威煞之气的萧夫人,在他身边似乎也化成了一滩春水。

    只是耶律帖烈似乎兴致不高,他只闲适的半靠在榻上,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为他争风吃醋,嘴角却噙着一抹冷酷的讥讽。(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出宫

    钟鼓声更响了,丝竹声声中,一个清亮的女子歌声传了出来。这歌声轻快悦耳,百折千回,如百灵鸟在啾啾鸣叫,如山泉水在叮咚流淌。

    这歌声一出,那些嬉笑低语声都渐渐减少,耶律帖烈更是闭上双眼,静静聆听起来。钟紫苑也侧耳凝听着这熟悉的歌声,听着听着心中却在微微叹息:月氏小公主的歌声依然那么清亮动人,却少了以往的自由奔放,多了一丝哀怨谄媚,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味道了。

    就在她感慨间,耶律脱儿悄悄拉了她一把,道:“走,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见一个熟人。”

    “熟人?”钟紫苑心里开始砰砰乱跳了。

    “对,一个你绝对没有想到的熟人。”耶律脱儿一脸神秘的低声道。

    钟紫苑的思绪一下子混乱了,她抬头瞧了坐在上首的耶律帖烈一眼,见他身边侍卫环绕,美女如云,想要靠近根本就没有可能。好在现在她恢复了自由,想要找杀他的机会应该不难。于是她收回了视线,对耶律脱儿道:“走吧!”

    耶律脱儿拉着她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大摇大摆的穿过众人出了屋子。耶律帖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既没有出声阻止,也没有开口询问。倒是萧夫人略为不满的道:“耶律脱儿如今越发没有规矩了。”

    耶律帖烈端起面前的银杯又抿了一口,才懒洋洋的道:“我那个好大哥如今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教他规矩。”

    萧夫人微微一笑,亲自提起银壶,为他已经空了的银杯斟满美酒。而后抿唇笑道:“那是可汗仁厚。一个疯子还让他保有南院大王的名头。”

    耶律帖烈一皱眉,冷冷的横了她一眼,喝道:“胡说什么!南院大王也是你一介妇人能评判的?”耶律帖烈突然发怒,让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夫人忙放下酒壶,将上半身匍匐在地,温言软语的道:“妾身一时口快,请大王恕罪。”她虽然是在请罪。可态度并不见有多诚惶诚恐。

    耶律帖烈冷哼一声,道:“记住,下次不可再出言无状。”

    “是。”萧夫人温顺的应承道。

    “起来吧!”

    “谢可汗。”

    萧夫人重新坐好。还亲手夹了一块羊肉沾了胡葱酱汁送到他的唇边。耶律帖烈眼皮都没抬,就张嘴接了。见耶律帖烈雷声大雨点小,似乎没有继续发怒的迹象,周遭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气氛又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耶律帖烈一边嚼着嘴里的羊肉。一边暗暗思忖:让疯子做南院大王有什么不好。他不但可以趁机收揽南院的权利,还不用担心被那些长辈质疑。谁让这个疯子是那个老不死的最喜欢的长子。

    耶律脱儿拉着钟紫苑一口气跑出了萧夫人居住的院落,屋外,一轮明亮的弯月已经高高悬在天边,银光如洗,一泻千里,照得这繁复的内宫重影绰绰,虚幻缥缈。飘香的白玉兰树和森森的榕树也变得模糊而朦胧。

    站在院门口。钟紫苑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没有了那浑浊的富贵香。空气都变得格外甘冽清新。耶律脱儿却心急的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跟我走呀!”

    钟紫苑莞尔一笑,道:“走吧!”

    塔莲娜却如鬼魅般,突兀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她半垂的头行了一礼,道:“夫人,你想去哪?”

    耶律脱儿被她吓了一跳,然后没好气的道:“塔莲娜,你的差事是做傻了吧!她是夫人是主子,你只是小小的侍女,难道主子去哪还要向你交代?”

    塔莲娜并不生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她依然用那种平板的语调,道:“可汗交代过,夫人不管去哪,我都必须跟着,请夫人见谅!”

    “你......”耶律脱儿刚想发怒,钟紫苑却悄悄拉了他一把,然后笑吟吟的对塔莲娜道:“你们可汗只是让你跟着,并没有让你限制我的自由吧?”

    塔莲娜迟疑了一会,终于老实道:“可汗说除了大殿和书房,夫人那里都可以去。”

    钟紫苑又看了看耶律脱儿,耶律脱儿立刻神气的道:“我只是想带钟夫人去外院看看而已。”

    “瞧!”钟紫苑双手一摊,狡黠的道:“我们并没有违抗可汗的命令,你可以让我们走了吗?”塔莲娜犹豫了一会,终于老实的让到了一旁。

    “走喽!”耶律脱儿到底是小孩心性,他欢呼一声,拉着钟紫苑就飞快的往前跑去,钟紫苑猝不及防,只得提起裙摆紧紧的跟着。

    耶律脱儿带着她在林立的小木楼间隙中毫无章法的快速穿梭着,钟紫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他带入了一个迷宫,她头晕脑涨的跟着他乱跑了一顿后,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当他们第五次绕过萧夫人居住的院落时,钟紫苑终于发怒了,她一把甩开他的手,喘着粗气道:“你到底要去哪?不说清楚,我可不奉陪了。”

    耶律脱儿猛地扑上来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嘘!别吵,好不容易才把塔莲娜那个瘟神给摆脱,你别又把她给招来了。”

    感情忙活了半天,他是想要甩开塔莲娜。钟紫苑有些谛笑皆非的甩开了他的手,道:“你都告诉她咱们是要去外院了,还鬼鬼祟祟的躲个什么劲。”

    耶律脱儿小心的往四周瞄了几眼,虽然可以看见不少侍女,护卫在其中穿梭着,却没有人注意他们俩,也没有看见塔莲娜那鬼魅般的身影。他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狡猾的道:“谁说我是带你去外院呀!我是要带你出宫去。”

    “出宫!”钟紫苑的小心脏忽然狂跳起来。

    “对,去我的南院大王府。”耶律脱儿左右瞄了几眼。见无人注意自己这边,他立刻拉着钟紫苑弯着腰往黑暗中窜去。这回钟紫苑不再啰嗦,只闷声不吭的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个多时辰过后。俩人站在泥泞,嘈杂的街道上时,钟紫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喂!你傻了,快跟我来。”出了宫墙,耶律脱儿就像恢复了自由的小鸟,连语调都轻快了许多,他撒着欢的往前跑去。

    钟紫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刚刚才爬出的狗洞。刚好可以容一个人通过的洞口已经被耶律脱儿用半人高的杂草给挡住了。她心中有些好笑,事实证明再严密的护卫都抵不住狗儿的四条腿。

    “等等我!”钟紫苑忙提起裙角跟上了逐渐远去的耶律脱儿。奔跑间,她也顺便一睹了上京的全貌。

    宫墙外到处都是房舍。同样也不乏各式各样的帐篷。在房屋与帐篷的间隙中还随处可见大块大块的草地,还有在草地中肆意绽放的野花与正在觅食的羊群。这里的建筑集中了契丹人的本色特点和定居后的中原特色,只是没有完善的规划所以显得有些杂乱。

    虽然明月当空,可是上京城里依然热闹喧嚣。有喝醉酒肆意喧哗的契丹勇士。有摆地摊卖山珍。兽皮的猎人,也有化缘的和尚道士,当然最不缺少的就是那些耍把式卖艺的江湖汉子。

    不过耶律脱儿也没有让钟紫苑细看,他一路催促着,带着她来到了自己的南院大王府。南院大王府粗看上去果然是气势非凡,亭台楼阁,花园,回廊。小楼,大院一应俱全。从它的建筑格局就可以看出属于南院大王的威风极奢华。

    可走近以后。钟紫苑才发现这诺大王府的实况,整座王府除了门楣还比较整洁威武外,王府里面却四处都是齐腰深的杂草还有被踩的七零八落的野花。一条青石铺出的小径上全是斑驳的痕迹,那些远远看上去精致无比的亭台楼阁,走近后才发现它们早已被肆意怒放的鸡血藤还有蜘蛛网所覆盖。

    钟紫苑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整个王府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聊斋故事里,妖异出没的古宅荒地。静谧,幽凉还有透着森森鬼气。

    “你这王府里难道就没有侍卫,侍女吗?”钟紫苑四处张望着,有些不解的问道。

    “有啊!”耶律脱儿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着,他不甚在意的说道:“不过只要入了夜,他们就会到后面的一家酒铺去喝酒,不把身上的银子喝光,他们不会回来。至于侍女嘛!这个时候她们应该到外面的夜市上闲逛去了。”

    钟紫苑很快听出了里面的玄机,看来眼前这个半大孩子,虽然出身显赫如今却已经落魄,所以那些侍卫,侍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就在她寻思见,天空突然出来一声尖厉的长啸。耶律脱儿眼睛一亮,立刻嘬起嘴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天空中出现了海东青凌厉的身影,它扑闪着翅膀尖叫着俯冲而下,隐隐可以看见它的爪下有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在不断的挣扎。

    当海东青飞到他们的头顶时,爪子一松,那只小动物便从空中落了下来,直接摔在了耶律脱儿的脚边。钟紫苑这才看清,海东青扔下来的,是一只肥硕的野兔。只不过那只野兔原本在它的爪子下还是鲜活的,被这么一摔就立刻见了佛祖。

    耶律脱儿忙弯腰抓住野兔的两只后腿,将它提了起来。然后喜滋滋的高呼道:“云儿,今晚有野兔吃了。”

    “有野兔?太好了。”一个银铃般的笑声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小凉亭里响了起来。凉亭下悬挂着一盏牛油灯,借着那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一个单薄窈窕的少女正倚着凉亭的柱子,欣喜的往这边张望。

    耶律脱儿抓着兔子兴-奋的冲着少女挥了挥,然后回头笑着对钟紫苑道:“你还记得花桥馆的云儿吗?”

    花桥馆?云儿?钟紫苑感觉这些似乎已经离自己非常的遥远,远到几乎是上辈子的记忆。不过当她走进凉亭看清楚云儿那张秀丽稚嫩的脸庞后,记忆中那个片体鳞伤躺在榻上痛苦**的少女,与眼前这个笑靥如花的少女已经完全重合了。

    云儿见到钟紫苑似乎也吃了一惊,她敛了笑容,战战兢兢的行了一礼,道:“见过夫人。”

    耶律脱儿哈哈一笑,将那只野兔随手丢在亭子一角,而后一本正经的介绍道:“云儿,你瞧清楚了,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贾大夫。”

    “贾大夫?”这回轮到云儿吃惊的张大了嘴,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直勾勾的盯在钟紫苑脸上,眉头轻蹙着,似乎在绞尽脑汁的搜寻着昔日的记忆。

    钟紫苑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在上京还能见到以前的病人,如今你身上的伤疤都好了吗?难怪我后来再去花桥馆,想给你送些祛疤的白玉膏,烟娘却说用不着,你已经不在花桥馆了。我想问你的下落,她却一问三不知,害我还担心了许久。”

    花桥馆,烟娘,这一个个熟悉的字眼从钟紫苑的嘴里冒出来,才让云儿相信,眼前这个穿着一身契丹华服的女子,就是那个背着药箱,温和儒雅的贾大夫。久别却在异乡重逢的三人心中都十分高兴,于是在这四面透风的凉亭里坐下来,畅快的谈论起来。

    原来当时耶律脱儿的父亲因为不满耶律帖烈夺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便私下里联系了远在盛京的耶律野卓可汗,想要借兵将耶律帖烈赶下皇位。结果计划失败,南院的势力也被瓦解的七零八落。为了不被耶律帖烈赶尽杀绝,南院大王将最小的儿子耶律脱儿送进了人口稠密的长安城。

    那时的耶律脱儿如惊弓之鸟,谁都不敢相信,身上的银钱也很快花光了,便沦落成了身无分文的乞儿。后来他在风月街乞讨时,认识了云儿,因为年纪相仿俩人就成为了朋友。

    有一次云儿偷偷给他送吃的,不幸碰上了喜欢玩虐待的张侍郎家公子,结果被折磨的片体鳞伤还差点丢了性命。耶律脱儿知道后义愤填膺,于是他拿着木棍每天藏在花桥馆附近想要找弄伤云儿的罪魁祸首报仇。

    结果他没有碰到张侍郎家公子,却碰上了为云儿疗伤的钟紫苑及豆蔻,还阴差阳错的得了钟紫苑的恩惠。只是那拉面他才吃一个月,就被耶律帖烈的手下找到。那时的南院大王已经被耶律帖烈俘虏并且逼疯,可这个南院大王的位置却让不少人虎视眈眈。

    耶律帖烈生怕再出一个强势的南院大王来抢夺自己的皇位,索性保留了自己这个疯大哥南院大王的名号,还把侄儿从长安城找了回来,美其名曰是南院大王的继承人,实际上耶律脱儿只是活在他眼皮底下的傀儡。昔日显赫的南院就这么凋零了下来。

    “所以说,云儿是跟着你偷偷跑出来的,难怪烟娘什么都不知道了。”钟紫苑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她又不解的对耶律脱儿说道:“这些往事对你来说应该是埋在心中的秘密才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将计就计

    云儿抿嘴一笑,抓起地上那只肥硕的野兔,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弄些吃的来。”

    耶律脱儿笑道:“去吧!记得给咱们的大功臣留些肉条。”

    “知道了。”云儿嬉笑着,也打了个呼哨。原本收了翅膀停在凉亭顶上休息的海东青,立刻尖啸一声,从凉亭上飞到云儿的肩头,然后神气的四处顾盼着。

    见云儿抓着野兔,带着海东青欢快的跑走了。钟紫苑诧异的问道:“难道耶律帖烈连你们的食物都要克扣吗?”她说话的时候回头去看耶律脱儿,却惊讶的发现,在那昏暗的光线下,他略显稚嫩的脸扭曲着,流露出于他年纪绝不相称的滔天恨意。

    耶律脱儿冷笑着说道:“他倒是不敢在明面上克扣我们的食物。可是他送来的东西我和云儿根本就不敢吃。”

    “为什么?难道他还会在食物中下毒吗?”钟紫苑越发感到好奇了。

    耶律脱儿也许是回想起了这段日子的艰难,眼眶有些湿润了。他用袖口胡乱檫了擦眼睛,如小狼般,恶狠狠的道:“他要是一下子毒死我倒是一了百了,可就怕他会把我弄成父王那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钟紫苑怔了怔,才明白他话里所指。看来南院大王的发疯还不是那么简单之事,估计是中了暗算,被人暗中下药给害了。

    耶律脱儿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待这激动的情绪过后。他才继续说道:“先前我也不知道这些,可刚回上京的那会,我每天都做噩梦。不是梦到被追杀就是梦到被恶鬼缠身。我一天一天变得暴躁,易怒,还整晚整晚的失眠,眼见整个人都瘦脱形了。后来还是一个老仆悄悄对云儿说,不要再给我吃王府厨房里煮的东西。于是云儿每天拿银子找外面的猎户换猎物,或是找不同的牧民买他们家现煮的食物,慢慢的。我身上这些症状才逐渐消失。”

    钟紫苑惊呼一声,压低了声音道:“难怪先前在宴席上你什么都不吃,就关顾着喝酒。”

    耶律脱儿苦笑道:“那些酒我也是看着从一个坛子里倒出来的。萧宜兴喝了,我才敢喝。”说到这里,他情不禁的打了个冷颤,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惊惧。

    钟紫苑心中恻然。忙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小声安慰道:“没事了,这些都过去了。”

    耶律脱儿到底年纪还小,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涨红着脸,挣脱了钟紫苑的拥抱,凄然道:“不,这样日子还没有完,甚至没有尽头,除非我有一天真的被他给逼疯。或者有一天。他完全掌握了上京,不需要再忌讳他人。那时也就是我的末日到了。”

    钟紫苑默然了,不错,对耶律帖烈来说,一个疯了的南院大王怎么都比一个心怀恨意的南院大王要好控制的多。这种将人生死捏在手中,然后冷眼瞧着他们拼命挣扎,不就是他最喜欢的游戏吗!

    对耶律贴烈了解的越多,钟紫苑就发现自己对他的忌惮之心越重。这个男人不但冷血无情,又心机深沉,还很会做戏。他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也狠,天生就该是一代枭雄。

    或许是心中压抑的太久了,或许是难得有人倾听他的痛苦,耶律脱儿絮絮叨叨了许久。直到云儿准备好了菜肴,出来招呼他们回屋。

    进了屋子,云儿立刻关紧了大门,还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框上,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耶律脱儿却急匆匆的移开屋角的一个柜子,撬开地面铺的青砖,直到那里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钟紫苑看得眼花缭乱,直到那个洞口露出来以后,她才在心里惊呼:这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地道战呀!

    耶律脱儿回头对她神秘一笑,道:“走,我带你去见真正的老熟人。”

    钟紫苑当下明白,这南院大王府一定布满了暗探。别看他们坐在凉亭里好像四下无人,估计周围有不少眼睛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耶律脱儿拿了一盏牛油灯率先进入了密道,钟紫苑也随后跟了上去。云儿待他们走后,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将地道口恢复原样,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俩个穿着衣服的稻草人立在窗户边。稻草人的影子被灯光映在了窗户上,远远看着还真像是有三个人坐在屋内。

    云儿落座后,小心清了清嗓子,再张嘴时,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居然与耶律脱儿一模一样,原来她还是真正的口技高手。于是她一人在屋里凭着精湛的口技,分饰三人的角色。不过看她轻车熟路的模样,也能猜到这活她不是第一次做了。

    那个地道挖的不算深,耶律脱儿和钟紫苑都必须弯着腰行走,不过看地道两边的泥巴都已经变得干燥,钟紫苑就知道这地道应该挖了有一段时间了。

    钟紫苑今天穿着华服,盘着发髻,头上还戴着贵重的金饰,走起来十分的辛苦。这些她都咬牙忍了,让耶律脱儿费劲心思的老熟人,对她来说应该也会是个大大的惊喜吧!

    好在地道并不长,按照距离推算,应该就通往王府外。好不容易出了地道后,钟紫苑和耶律脱儿俩人狼狈的就像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土拨鼠。华贵的衣服上都已经沾满了黄色的泥土还有碎碎的草屑,脸上也是黑一道黄一道满是污渍。他们互相扑打着 ,扑出了漫天的粉尘。

    钟紫苑被粉尘呛得连咳了几声后,才环顾着四周诧异的问道:“这是哪?”

    这里居然是一个院子的马棚,他们钻出来的洞口被一堆草料掩盖着。旁边是一长溜的马槽,里面堆着草料。几匹骏马原本正在悠闲的享受着大餐,只是这两只“土拨鼠”的出现。似乎吓着了它们。它们不安的在地面刨着蹄子,甩着长长的尾巴,鼻子里发出响亮的喷气声。

    “谁呀!”对面散发着昏暗灯光的屋内立刻有人警惕的问道。

    “是我!”耶律脱儿小声的应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蓬乱着头发,穿着一身契丹军服,满脸胡子的男人举着灯笼走了出来。他边走边诧异的道:“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忽然,他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道:“你是钟小姐?”

    隔了好几个月的时间,终于见到真正意义上的熟人,钟紫苑已经是热泪盈眶了。她激动的上前几步。小声呼唤道:“段大哥,是我。”

    段岭也万万没有想到,失踪了许久。让他们找得快要发疯的钟紫苑居然会和耶律脱儿一起,突兀的出现在后院中。

    他呆愣了片刻后,激动的说道:“快,快进屋说话。”

    耶律脱儿知道他们一定会有许多话要说。他非常自觉的说道:“你们先聊着。我怕云儿一个人顶不住,先回去看看。”说完,他挥挥手,又从地道口处消失了。

    进到屋内,钟紫苑立刻迫不及待的追问道:“段大哥,你怎么会在上京,还穿着契丹人的军服?”

    段岭请她坐下后,为她倒了一杯茶水。才沉声说道:“当日,听闻巨涌关遭逢巨变。皇上大怒下令讨伐契丹。将军立即命我带人率先潜入上京,专门负责收集情报。”

    钟紫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道:“你就是所谓的细作。”

    段岭笑着点头道:“不错,契丹人可以往巨涌关,往长安城安排细作,我们自然也可以依样画葫芦。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这些都不是钟紫苑关心的问题,她附身向前,压低了声音问道:“前些时候,我听耶律帖烈说承嗣中了他的暗算,身中数箭落入了黑水河,这事究竟是不是真的?”说话间,她眼巴巴的盯着段岭,只盼着他能吐出不一样的真相。

    段岭却沉默了,他眼神甚至闪烁着不敢去看钟紫苑的眼眸。

    “你倒是说话呀!”见她这副模样,钟紫苑面色一白,呼吸瞬间凝滞了。

    段岭依然低着头,半响没有言语。钟紫苑大急,一把抓住他的胳臂,拼命的推搡道:“你哑巴了?快点告诉我这些都不是真的。”她哽咽着,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眼中也流淌着惊痛般的绝望。

    钟紫苑没有注意到屋门忽然被人悄悄的推开了,她依然不依不饶的揪着段岭推搡着,手指几乎要把他手臂给捏青了。原本就肮脏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越发不能看了。

    段岭忽然抬起头,狡黠的笑道:“还是让他自己对你说吧!”

    钟紫苑完全就没有听清段岭在说什么,此刻她心中如刀割般的难受,双肩颓然的垮下来,自顾自的抽泣着,直到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臂膀从后紧紧拥住了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叹道:“别哭了,没把你找回来,我还舍不得死呢!”

    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钟紫苑忘记了哭泣,也不敢轻易回头,生怕自己是是因为思念太过,而产生了幻觉。当然,她也没有发现段岭含笑悄悄的退出了屋子。

    直到那双有力的胳臂将她的身子强行扳过来,直到她看见他那张虽然憔悴,却依然熟悉的笑脸。她的眼睛猛地睁大,嘴唇开始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郭承嗣蹙着眉,用手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温和的道:“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吗?”

    “哇!”一下,钟紫苑几乎崩溃般嚎啕大哭起来。几个月的提心吊胆,牵肠挂肚,还有得知他死讯后的伤心欲绝,在这一刻全化成了泪水被彻底的宣泄出来。

    郭承嗣被闹了个手忙脚乱,她的泪水似乎怎么也擦不完。他索性将紧紧她拥入怀中,叹息道:“哭吧!哭吧!只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不许掉一滴眼泪了。”

    钟紫苑哭着哭着,听了他的话后,倒是破泣为笑。她埋首在他怀中,捏着拳头狠狠锤了他胸口一下,娇嗔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郭承嗣身子一僵,闷哼了一声。钟紫苑一愣,忙偷偷在他的胸前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抬头道:“伤着哪了?快给我瞧瞧。”

    没等她说完,他已经猝然吻了上来。那样的热切,那样的用力,那样的投入,仿佛把这几个月的思念与焦虑全都放入了这个激烈的吻中。

    他的唇重重的在她的小嘴上碾磨着,舌头冲破她的贝齿,勾住她的舌尖吸允舔舐着。她紧紧抱着他精瘦的腰身,忘我的回应着。直到她全身发软,双膝开始不听使唤的抖动着,几乎要瘫软下去。郭承嗣才气喘吁吁的结束了这个吻。

    郭承嗣幽深的双眸,瞬也不瞬地望着她迷离的双眸,潮湿晕红的小脸,望着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小嘴。蓦地,他的唇再次压上她,这一次,他无限的温柔。灵巧的舌尖仔细的描画着她的唇形,一遍又一遍,乐此不彼。

    钟紫苑的大脑已经处于混沌的状态,她无意识的嘤-咛着,只知道紧紧抱着他的腰身,不让自己滑下去。

    外面,皎月当空。

    如水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透射而入,静静的洒在两个相拥许久的恋人身上。钟紫苑的发髻早就撒开了,又黑又长的秀发直泻而下披散在他的膝头,凌乱的蓝色锦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

    钟紫苑抬起脸,伸手轻抚着他满是胡渣的脸颊,心疼的道:“你瘦了好多。”

    郭承嗣抓住她顽皮的手指,吻了吻,低哑的道:“上京马上就要乱了,你不能再留在这里,我让段岭马上送你出去。”

    钟紫苑坐起身子,好奇的问道:“差点忘记问了,耶律帖烈为何会说你中了箭?你又为何会在上京?那个小鬼头怎么和你们牵扯在一起了?”她心中实在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了,所以在顷刻间化身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郭承嗣轻笑一声,说道:“他想用一根木簪加一个被毁容的女子来诱导我,我当然也能将计就计......”(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回宫

    原来最初郭承嗣并不知道钟紫苑的下落,也不知道下手掳走她的究竟是谁。他派人暗中四下打听,还带兵剿灭了不少与契丹交好的部落,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耶律帖烈感觉到了他的威胁,试图用他亲手雕刻的那根桃木紫苑花簪引他入局。甚至为了逼真,耶律帖烈还找了一个身材体型与钟紫苑有着七分相似的女子,毁了容貌绑到两军阵前。

    岂料,正是耶律帖烈的自作聪明,才让郭承嗣断定了钟紫苑的下落。于是他将计就计,索性假装中计跃入黑水河中。不但成功让耶律帖烈消除了戒心,他还趁机入了上京潜伏了起来。

    耶律脱儿为报仇与段岭早就已经联手,他受了郭承嗣的嘱托,在皇宫内寻找钟紫苑的下落。直到那日,他终于在冷宫找到了她。

    只是当时的耶律脱儿并不敢确认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毕竟这个时代也没有照片之类的能让人辨认,所以他也不敢贸然声张。直到今天的宴会上,耶律脱儿确定了她的身份后,立刻心急的带她回来见郭承嗣。

    说话间,段岭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还冒着白烟的药汁,小心的走了进来,道:“将军,该喝药了!”

    钟紫苑吃了一惊,道:“为何要喝药?”她猛地回头盯着郭承嗣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郭承嗣狠狠瞪了段岭一眼,忙安抚她道:“没事,不小心被刺破了一点油皮而已。是段岭他大惊小怪。”在钟紫苑狐疑的眸光中,郭承嗣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段岭一直低垂着头,沉默不语。郭承嗣饮了药汁后。对他说道:“你来得正好,赶快召集人手,将钟小姐送出上京。也不要回巨涌关,那里还隐藏着奸细太不安全。你们直接去归化州,有荣喜在那里等着,能够保证她的安全。”

    段岭并没有动弹,郭承嗣浓眉慢慢蹙起。眼神也渐渐变得冷厉,他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段岭猛地单膝下跪。沉声道:“恕卑职不能从命。如果钟小姐这个时候失踪,势必会引起耶律贴烈的警觉,那咱们以前定下的计划就会全部作废。甚至他还会由耶律脱儿那边顺藤摸瓜找到咱们这来,卑职的身份暴露倒是没什么。可是咱们再也没有机会知道木先生真正的身份。”

    钟紫苑吃惊的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郭承嗣。郭承嗣慢慢捏紧了桌角,俊朗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沉声喝道:“你要违抗我的命令?”

    “卑职不敢。”段岭口里虽然说着不敢,一双眼睛却狂热的盯着郭承嗣,道:“还请将军三思。”

    “你......”郭承嗣刚想发怒,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上他的脑门。“你竟敢对我下药。”郭承嗣不可置信的咬牙道,他身子摇晃了几下后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

    段岭早有准备,立刻抢先接住他。歉然道:“将军,对不住了。卑职不能让你因为一时冲动毁了全盘计划。”

    钟紫苑瞪大了眼睛,她闪电般抓住郭承嗣随手放在桌上的药碗,“砰”的一声砸碎了,然后飞快的将手里残余的碎瓷片抵在段岭的颈侧。厉声喝道:“放开他。”

    段岭手里还抱着昏迷过去的郭承嗣,根本无法躲避,他只得苦笑道:“将军伤的不轻,若是把他放下,只怕会震裂伤口。”

    “就知道他在骗我。”钟紫苑咬咬唇,越发不敢放松。她将手里的瓷片紧贴在段岭的颈侧,警惕的道:“那你慢慢的放,不要耍花样。这里可是你的颈动脉,我只要轻轻用力,你就会失血而亡。”

    段岭无法,只得慢慢将郭承嗣慢慢放在地上,而后摊开双手,小心的道:“钟小姐,我并没有恶意,将军喝下的只是普通的蒙汗药,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趁这个时间,你可否听我一言?”

    钟紫苑微微眯着眼眸,冷声道:“你说!”

    段岭刚一动,颈侧就传来一阵刺痛,他不由苦笑道:“钟小姐,你能把这个拿开,咱们再说话吗?万一你手一抖,我岂不是性命难保。”

    “不能!”钟紫苑想也不想,就断然拒绝道:“我以前拿手术刀时,连做七八个小时的手术,都没见手抖一下。只要你不乱动,就绝对死不了。”

    段岭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也知道她对自己已经不信任了,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他只得耐着性子道:“钟小姐可知道木先生此人?”

    “木先生?”钟紫苑思忖片刻后,说道:“倒略有耳闻。”

    段岭滔滔不绝的说道:“这个木先生不但富可敌国,还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长成什么样子。可是不管是在朝野,还是在商界,甚至在草原上,似乎处处都有他的影子。

    他躲在暗处呼风唤雨,左右着朝廷的局势,还与契丹人勾结,借助边关商贾的力量,为契丹人运送了大批私盐,粮食,铁器,帮助他们迅速壮大起来,才会有了那天十万契丹骑兵突袭巨涌关的事件。就是因为木先生,才让原本夹起尾巴的契丹狗贼又重新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皇上早就对这位木先生以及他的同伙深恶痛绝,起了铲除之心。可惜这几年皇上先后派出大批人手,虽然也抓了一些虾兵蟹将,却一直没有查出木先生本人的真实身份。只查到他有一本账册,记录了所有得了他的恩惠,为他效命之人的身份。只是这本账册藏得太严密了,没人知道它在哪里。直到数月前,终于有我们的探子,在耶律帖烈的书房里,看到了这本账册。”

    钟紫苑听得非常认真。她忍不住问道:“你们得到账册了?”

    “哪有那么容易。”段岭苦笑道:“那名探子刚刚把消息送出,随后却在下手盗取账册时被契丹人给发现,结果被枭首示众了。”

    “啊!”钟紫苑惊呼了一声。终于收回了架在段岭脖颈上的瓷片。她喃喃道:“莫非你们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想要找出这本账册?”

    脖子上没了这要命的玩意,段岭也长舒了一口气。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擦擦额头冒出的汗珠,继续道:“不错,这本账册上不但有那些国家蛀虫的名字,还有木先生身份的线索。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本来我带着几位弟兄混入上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又借着南院昔日的力量进入了皇宫成为护卫。可惜耶律帖烈的书房一直受到最严密的看护,咱们几个兄弟还没有机会靠近。”

    钟紫苑接口道:“所以你怕我的失踪会引来耶律帖烈的警觉。他第一个怀疑的目标肯定是耶律脱儿,然后很有可能牵连到你们几个身上。那么你们身份就会暴露,再想要靠近书房找出账册,越发比登天还难。”

    “不错!”段岭长叹了一声。道:“耶律脱儿到底是个半大孩子。性子急躁,做事不知轻重也没有分寸,才会捅出这么大的纰漏。”

    钟紫苑忽然冷笑道:“若是我没有看错,段侍卫其实是皇上安排在承嗣身边的人。”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段岭闻言怔了怔,他没想到钟紫苑会这么快洞悉自己暗藏的身份,他轻咳一声,有些尴尬的道:“我这官职,本就是皇上亲自封赏的。”他也算默认了。

    钟紫苑略带讥讽的道:“不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段侍卫为皇上效力是本分。谁也不能说个不字。只是你跟了承嗣这么多年,就算没有把他当成主子,好歹也该有份同泽的情义,怎么能说下手就下手呢!”

    见她语气不善,段岭忙道:“这个真不能怪我。当日将军虽然是详装中计,却是真的中了两箭,不然也瞒不过那些契丹人的眼睛。他原本一直在我这里养伤,还有操心找寻你的下落,并且安排盗取账册的事宜,一直就没有好好休息。趁这个机会,让他睡上一觉,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听到这里,钟紫苑感到万分心疼,她忍不住伸手轻抚着郭承嗣的瘦削的脸颊,含泪道:“难怪在昏迷中,他的眉头还是这样紧蹙着,他肩头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钟紫苑默默的看着躺在地板上,连昏迷都紧蹙着眉头的男子。他的眼睛下有着一圈青乌的痕迹,两颊也微微凹陷下去,下颌疯长的胡渣让他的年纪起码长了好几岁。

    自己这几个月纵然差点被耶律帖烈逼疯,他的日子又何尝不是备受煎熬。可是我们真的能这么自私,视旁人的心血及性命为无物吗?钟紫苑的内心在剧烈的挣扎着。

    段岭忽然狠狠一拳锤在地上,压着嗓子嘶吼道:“为了这本账册,我们已经花了数年的时间,死了无数的兄弟。眼见胜利就在眼前,这个时候要是出岔子,我们真的不甘心呀!”

    忽然,钟紫苑一仰头,将眼里打转的泪水又吞了回去,而后斩钉截铁的道:“这么说我还不能走,我要回到皇宫里去。只有找到那本账册,才能揪住那些蛀虫,才算是真正的功德圆满。”

    整个晚上段岭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他眼睛一亮,立刻响亮的道:“要是有钟小姐里应外合,咱们的赢面就更大了......”

    钟紫苑顺着密道回到了耶律脱儿的屋内时,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云儿早就准备下帕子,清水,还有梳洗用品在焦急的等候着。待钟紫苑带着满身尘土从地洞钻出来后,云儿立刻利落的为她重新梳洗一番。云儿的手很灵巧,不一会就将她从一只灰头土脸的土拨鼠,变回了容光四射的贵夫人。

    耶律脱儿还拿了一面铜镜,替她照着后面的发型,钟紫苑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确实上上下下再无不妥之后,她才满意的站了起来,道:“我要回宫去了,你们自己保重。”

    云儿使劲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勉强笑笑,小声道:“贾大夫,你一个人在宫里可千万要小心,那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她已经知道了钟紫苑的真实身份,却还是习惯性的称呼她为贾大夫。

    “放心吧!”钟紫苑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大不了就是一条命而已。”说完,她毅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独自走出南院大王府,钟紫苑惊诧的发现塔莲娜居然如雕塑般静静的站在门口,她手里还提着一盏牛皮纸糊的灯笼,夏日清爽的凉风吹得小灯笼摇摇晃晃的,她却如标枪般纹丝不动。

    见到钟紫苑从里面出来,塔莲娜眼神一闪,似乎感到有些吃惊。随即她又飞快掩盖了眸中的光芒,恭敬的道:“夫人若是玩够了,就请跟我回宫吧!”

    钟紫苑也被她吓了一跳,惊异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塔莲娜淡淡的道:“夫人说笑了,耶律脱儿不在南院大王府还能在哪?”钟紫苑一滞,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

    “夫人请。”好在塔莲娜也没打算深究,而是牵来了两匹其貌不扬的枣红马。俩人翻身上了马后,踢踢踏踏的往皇宫而去。

    跟着塔莲娜自然是不用再钻狗洞,钟紫苑大摇大摆的从宫门口走了进去。此刻天色已经很晚,萧夫人那边的宴会早已结束,估摸着耶律帖烈应该是在萧夫人处留宿,塔莲娜便带着钟紫苑径直回了帐篷。

    远远看去,个个帐篷都是漆黑一片,大伙似乎都安睡了。钟紫苑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的道:“时候不早了,我要安睡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塔莲娜依然面无表情的道:“还是由我来伺候夫人安歇吧!”

    钟紫苑翻了个白眼,道:“随便你!”她掀开帘子,大步进了帐篷。忽而“啪”的一声脆响,一只茶盏砸在她脚边,瞬间变得粉碎。耶律帖烈阴测测的声音从漆黑的帐篷里传了出来:“这么晚才回来,你跑哪里去了?”他的语气活像抓住妻子出轨的丈夫,酸的钟紫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鞭刑

    原本漆黑的帐篷里点燃了无数油灯,刹那间将光明洒遍了帐内。钟紫苑被这突兀而至的明亮晃得一阵眼花。她半眯着眼睛,直到逐渐适应了这光亮后,才瞧见耶律帖烈正居中而坐。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为底,红色和金色交织为花边的长袍。明亮的灯火照耀下,可以瞧见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极为难看。

    耶律贴烈的身边还簇拥着几位手捧着无数华服以及珍贵首饰各色脂粉的侍女。抽抽鼻子,她还可以闻到帐篷里有股浓郁的酒香夹杂着淡淡的脂粉香在萦绕。

    钟紫苑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毫无诚意的道:“不知道可汗要来,要是早知道,一定在帐篷里恭候着哪也不去。”

    耶律帖烈定定打量了她许久,片刻后,他忽然嘴角一弯,含笑唤道:“钟紫苑!”

    钟紫苑抬头看向他,灯火中,她的双眸闪闪发光,不卑不亢的与耶律帖烈对上。他的嘴角纵然是上扬着,可是帐内所有人都知道此刻他的心情绝对不会愉悦。

    果然,他轻抚着手边的一只高脚雕花银酒杯,开口了:“你可是觉得我拿你毫无办法?”

    钟紫苑讥诮的道:“可汗怎么可能会对一个阶下囚毫无办法。”

    “阶下囚?我会眼巴巴的把这些送到阶下囚面前?”耶律帖烈嘴角的笑意愈发凉薄,如之夜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暴虐。他猛地一抬手,打翻了一名侍女手中的托盘。托盘里原本盛着的各色珍贵首饰立刻撒了一地。一只镶满了红宝石的赤金镯子骨碌碌的滚到了钟紫苑的脚边才停了下来。

    “我也没要这些。”钟紫苑眼皮都没抬,一抬脚就将那只镯子踢得老远。

    镯子在地上欢快的滚动着发出清脆的声音,所有的侍女都惊慌的跪了下来。没人敢去看耶律帖烈的脸色。只有钟紫苑倔强的仰着头,挑衅的瞪着他。

    此时此刻,耶律帖烈脸上的假笑维持不下去了,那紧绷的脸上也不见了温情,有得只是阴鸷及暴怒。他咬牙道:“你只不过仗着我喜欢你。”

    耶律帖烈终于移开了目光,不再去看这张让他爱恨交织的脸。他紧盯着一直站在钟紫苑身后,半垂着眼眸。不发一言的塔莲娜道:“你可知罪?”

    塔莲娜身子一震,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只是她的嘴唇一直就是倔强的紧咬着,既不告饶也不辩解。

    钟紫苑不知道耶律帖烈为何会忽然转移了怒火。不过塔莲娜也是他的人,爱怎么折腾都是他的事,她倒是乐得在一边看热闹。

    耶律帖烈沉着脸,盯着塔莲娜被咬的发白的嘴唇。厌恶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抽你三十鞭,可心服?”

    钟紫苑清楚的看见塔莲娜始终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终于流露出一抹绝望的凄苦。苍白的嘴唇上也被咬破后沁出的鲜血染红,钟紫苑心中越发感到不解。就见塔莲娜慢慢附身向前,她无比虔诚的趴在地上,以最卑微的姿势道:“请可汗责罚!”

    耶律帖烈的眼神忽然有些闪烁,他不再去看跪趴在地上,显得无比卑微的塔莲娜。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的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说?”

    塔莲娜没有抬头,平静的道:“奴婢无话可说。”

    耶律帖烈眉头一拧。暴虐的喝道:“来人,将塔莲娜拖下去,施行鞭刑。”

    帐篷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非常怪异,原本处于风暴中心的钟紫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位彻头彻尾旁观者。角色的转换,让她意识到眼前的塔莲娜一定不是侍女那么简单。

    塔莲娜再次平静的道:“谢可汗!”然后木然的站起身。

    原本侍候在帐外的侍卫们蜂拥而上,想要去拢她的臂膀。她却忽然发怒道:“用不着,我自己会走。”

    侍卫们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去看耶律帖烈。面色一直阴冷的耶律帖烈眉心跳了跳,似头疼般挥了挥手,道:“随她去。”塔莲娜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她猛地转身,往帐篷外走去。

    没过多久,帐篷外响起了沉闷的皮鞭声。鞭子与皮肉剧烈碰触时,发出让人牙酸的“劈啪”声,钟紫苑以为会听见塔莲娜的惨呼,可惜不管她如何竖起耳朵,也没有听见塔莲娜发出一点声音。

    这个时候,耶律帖烈却奇异的沉默了。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喝的又急又快,还险些被呛住。

    钟紫苑有些发蒙,她真的摸不清耶律帖烈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是用他的贴身侍女给自己下马威吗?那未免也太愚蠢了些。

    就在钟紫苑困惑间,外面的三十下鞭刑很快就执行完了。当衣衫褴褛,拖着沉重脚步的塔莲娜进来复命时,耶律帖烈端酒杯的手立刻一抖,大半杯酒全撒在了他奢华的锦袍上。

    塔莲娜停下脚步,艰难的跪了下来,她匍匐在地面上,哑着嗓子道:“奴婢已经受刑完毕。”此刻,不管是钟紫苑还是耶律帖烈,都居高临下清晰的看见她那布满丑陋鞭痕的后背。

    让钟紫苑感到诧异的是,塔莲娜那皮开肉绽的后背上居然有一条像蜈蚣般陈旧的疤痕,从肩头直到腰际,这个疤痕让她觉得非常的熟悉。

    塔莲娜抬起头看向耶律帖烈,她额头的发丝凌乱,豆粒大的汗珠顺着打绺的头发一颗颗地落下来。她的双眸依然非常的平静,既没有受刑后的愤恨,也没有受刑后的恐惧。然而就是这样如死人般平静到空洞的眸光,却让耶律帖烈心头剧烈一颤。

    塔莲娜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根黑色的皮绳,上面挂着一颗锋利的狼牙。随着这根狼牙项链的出现。耶律帖烈瞳孔猛地一缩,竟然狼狈的避开了。

    塔莲娜慢腾腾的将这根还带着她体温的狼牙项链放在面前的地上,然后匍匐下去。平静的道:“不知这个承诺可汗是否还会兑现?奴婢觉得累了,想要出宫了。”

    “不行!”塔莲娜话音未落,耶律帖烈猛地站起身,嘶声吼道:“你这个蠢女人,没有赎完罪前,别想离开我......皇宫。”

    说完,他竟然不敢去看塔莲娜的背影。极为狼狈地站起身, 脚步匆匆的出了帐篷。他带来的那些护卫侍女们,也跟在他的身后静悄悄离去。帐篷内很快就剩下钟紫苑及塔莲娜两人。还有一地凌乱的奇珍异宝。

    塔莲娜似乎一无所觉,她依然这样卑微的匍匐着,久久没有动弹。钟紫苑心中不忍,于是随手在地上捡起一件簇新的锦袍轻轻的披在她的肩头。

    塔莲娜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般抬起头。只是原本空洞的眼眸透出浓浓的哀伤。钟紫苑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身上有药吗?我可以帮你上药的。”

    “不劳夫人担心,奴婢身子虽然粗贱却没那么容易死。”塔莲娜淡淡的说道。她紧紧盯着眼前那颗泛着温润光泽的狼牙,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良久后,她才长吐了一口气,慢慢捡起那根狼牙项链收入怀中,然后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

    钟紫苑咬咬唇,试探的问道:“你是不是佩兰?”

    塔莲娜身子一僵,随即冷冷道:“什么佩兰? 奴婢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

    钟紫苑长叹了一口气。道:“是我说错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佩兰。这个名字也是你当日顺嘴胡诌的而已。只是我曾经无数次猜测过你的身份,却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是契丹人。”

    塔莲娜背上那根蜈蚣般的陈旧伤痕已经让钟紫苑笃定了她的身份,因为这条疤痕就是出自钟紫苑之手。因为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另一个大夫有这样完美的缝合术。

    塔莲娜沉默了,半响后她才平静无波的说道:“佩兰也好,塔莲娜也好,其实对夫人来说都只是陌生人而已,夫人又何必纠结。”

    钟紫苑道:“塔莲娜是陌生人,佩兰却不是。当日我父亲在宫中蒙冤受屈,被皇上下令抄家。要不是佩兰暗中通风报信,我也没有机会逃脱。说来我还欠你一声谢谢。”说到这里,钟紫苑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惊呼道:“耶律帖烈为何在我的面前责打你?难道他早就知道你我之间的牵扯?”

    塔莲娜终于抬头直视着钟紫苑,冰冷的眼神凛冽之极,她尖厉的道:“夫人可真是聪慧,那夫人又可曾想到,其实你真正的身份也是我透露给可汗的。所以夫人不必觉得曾受过我的恩惠,因为我......”

    塔莲娜喘了几口粗气后,怨毒的咬牙道:“因为我恨不得你立刻在宫中消失。”

    顿了顿,她又满含怨气的道:“其实你今晚明明有机会逃走的,为何又想着回来?为何要回来......”她双膝一软,慢慢跪坐了下来,开始捂着脸痛苦的抽泣。嘴里还在不断的嘟囔着:“你走了就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塔莲娜歇斯底里的发作让钟紫苑有些目瞪口呆,她见塔莲娜单薄的肩头在不断的颤抖着,那神情无比的绝望。后背处因为用力,原本就血淋淋的伤口似乎也迸裂了,大块大块暗红色的痕迹慢慢透过簇新的锦袍浸透出来。

    钟紫苑心中不由一软,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伸手将她颤抖的肩膀拥入怀中。感觉到怀中塔莲娜单薄的身子一僵,钟紫苑忙道:“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吧!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一个拥抱而已。”

    塔莲娜或许真的被压抑太久了,急需一个温暖的怀抱,就算这个怀抱并不是她想要的,她此刻也无力拒绝。塔莲娜只犹豫了一会,就将脸埋在钟紫苑的胸前,如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钟紫苑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背脊,也不说话,只默默的陪伴着。

    过了良久,塔莲娜激动的情绪才慢慢的缓和下来,她沉默了半响后,终于推开了钟紫苑,直起身子低声道:“谢谢。”

    钟紫苑瞥见她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浸的通红一片,她忙道:“别乱动了,还是把伤口包一包吧!”

    塔莲娜激动过后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情绪,她抬起袖子胡乱拭去脸上的泪痕,赌气般说道:“无妨,这样的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钟紫苑还是坚持扯了一件崭新的棉质中衣,用耶律帖烈匆忙间留下的烈酒,为她细细的处理好了伤口。说实话,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塔莲娜,可见她一副灰心意冷的模样,又只得把这些疑问都吞了回去。

    倒是塔莲娜,在钟紫苑忙乎完了以后,终于开口的问道:“你还想走吗?”钟紫苑忙乎的手顿时一僵,一颗心徒然一提,开始不受控制的“呯呯”乱跳。她忙抬眼偷偷去看塔莲娜,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塔莲娜没有理会她,只板着脸,继续说道:“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助你。”钟紫苑很想去抚抚她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被那顿鞭子给抽坏了脑子。

    就听塔莲娜咬牙说道:“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该赎的罪这顿鞭子也足可以抵消。我想走,谁也拦不住。只是......”她抬眼狠狠瞪着钟紫苑,满是妒意的道:“只是你不能留下来,要不随我一起走,要不我把你杀了,独自一人走,你选一样吧!”

    这一下,钟紫苑背心的冷汗冒出来了,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背心冷汗在滚动时发出的欢响声。她已经听出了塔莲娜语气中的决绝,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是露出一丝想要留下的念头,面前的塔莲娜一定毫不介意亲手拗断自己的脖子。

    钟紫苑讪笑了一声,道:“你不是说我再想逃出去,会比登天还难嘛,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带我一起逃出去?”

    “废话。”塔莲娜翻了个白眼,傲然道:“我是宫里的护卫头子,我若是想带你走,谁也别想拦住。”

    钟紫苑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容量有些不够用了,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复杂离奇,相爱又相杀的局面。她自动为耶律贴烈及塔莲娜脑补了一篇起码不下百万字,凄苦曲折又误会重重的长篇爱情小说。

    她心中紧张的盘算着,久久没有言语。塔莲娜漆黑的眼眸慢慢危险的眯起,眼中杀机隐现。钟紫苑忽然展颜一笑,道:“好,我跟你一起走。”(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可汗与狗

    钟紫苑躺在榻上良久,却依然没有睡意。借着依稀透进来的月光,她可以瞧见躺在塌下的塔莲娜就连睡着了,也是微微缩着肩膀,将自己蜷成一团,就像是孤苦无助的孩子。

    只一眼,钟紫苑就收回了目光。

    可怜她,还不如先可怜自己。不提自己与她的牵扯或是恩义,长久的压抑让塔莲娜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此刻的她喜怒无常,就像即将被引爆的火药桶,根本就不能用平常心来揣测。究竟怎样才能甩脱她,潜入书房,得到那本账册呢?钟紫苑想的头都要炸裂了,却丝毫没有头绪。

    想着想着,她终究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夫人!醒醒,咱们该走了!”耳边传来塔莲娜焦灼的呼唤声,钟紫苑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她正坐在塌边,不满的瞪着自己。

    钟紫苑猛地坐起,惊惧的道:“这个时候走?”她警惕的往四周张望着,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牛油灯在角落里吐露出昏暗的光芒。她迟疑的道:“天还没有亮呢!难道你不怕被可汗发现吗?”

    塔莲娜眉头慢慢竖起,她一瞬不瞬的盯着钟紫苑,咧开雪白的牙齿森森一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走。”

    她闪电般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剑,架在钟紫苑的颈侧,阴冷的道:“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原本我还想看在那一点恩情上饶你一命,可你却起了攀附之心。那就别怪我容不下你。”

    “等等,你听我说......”

    钟紫苑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惊惧的尖叫起来。眼前寒光一闪。瞬间,鲜血如妖异的罂粟花,在牛油灯前纷纷落下。塔莲娜那诡异的笑脸在她眼前不断的被放大,放大......

    “夫人,夫人。”连连的摇晃中,钟紫苑惊叫一声,紧紧捂住脖子直直坐了起来。她惊恐的上下摸着自己的脖子。试图寻找那道被割裂的伤口。

    侍女被她吓得退后了好几步,才挤出笑脸道:“夫人,你做噩梦了吗?”

    侍女说的是契丹话。钟紫苑听不懂,也没有多加理会。她胡乱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才知道那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她不由重重喘了一口粗气。

    “梦见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钟紫苑闻声猛地回头。见格美居然也在自己的帐篷里。只不过她今天没有穿艳丽的舞姬服饰。而是穿着一件素淡的月白色绣着小黄花的窄袖百褶裙。

    昨晚上被散落一地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此刻都被收拾好了,齐整整的摆在一张案几上。夏日明媚的阳光透过毡布的缝隙跳跃着洒在上面,折射出让人炫目的金银光泽,刺得人眼睛生疼。

    偏偏格美的眼睛就像是粘在了那堆东西上面,她的手指恋恋不舍的在一件湖光蓝的桶裙上面摩挲着,嘴里啧啧的夸赞道:“摸着可真软,这上面绣的花样也稀奇。比昨天萧夫人身上那件还要好看,一看就知道是中原运过来的上等货色。我还从没有穿过这种料子的衣服呢!”

    钟紫苑收回目光。懒懒的道:“你喜欢就拿去好了。”她伸了个懒腰,起身下了床榻。侍女立刻上前,把外袍披到她的肩头。她在帐篷里左顾右盼,却惊异的发现塔莲娜居然没有在这里,

    “真的!”格美眼睛一亮,忙在那堆衣服里挑选出几件色彩格外艳丽的。一边在身上比划着,一边喜滋滋的道“你索性好人做到底,把这几件都送给我吧!”

    “行啊!”钟紫苑见她身上那件百褶裙已经被洗的出了毛边,就知道她在上京的日子并好过。好歹在这陌生又语言不通的后宫里,除了阴阳怪气的塔莲娜,格美算是她唯一熟悉,也唯一能交流的人了,与她交好倒也没什么坏处。

    而且格美本就是心思单纯之人,张扬也好,高兴也好,嫉妒也罢,全都清清楚楚的写在脸上。与她相处比跟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塔莲娜要轻松的多。

    格美心中高兴,脸上笑得越发炫目,看向钟紫苑的眸光也由原来的嫉妒变得亲近。

    钟紫苑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过后,见格美还在美滋滋的试穿一件桃红色的外袍,她心中一动,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来时见到塔莲娜了吗?”

    格美顺嘴说道:“我住的帐篷就在你旁边,天刚亮我就过来了,正好瞧见可汗过来亲自将塔莲娜抱走了。”

    “抱走的?”这个消息也太犀利了吧!钟紫苑心中的八卦之魂在汹汹燃烧,深恨自己瞌睡太重,错过了一场好戏。

    “你不知道吗?”格美好心的为她解惑道“我也是听人说的,那个塔莲娜与可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可惜几年前也不知为了何事俩人闹翻了。可汗摆明了不再信任她,她却一直死皮赖脸的硬要留在可汗身边。”

    钟紫苑忍不住反驳道:“不对吧!要是不信任她,可汗怎么会让她做侍卫头领。”她知道女人妒忌起来,说的话肯定是包含了许多的水份,可格美话里的水份也太黏糊了,

    格美不屑的道:“一个女人,不能打扮的美美的陪在自己男人身边,却天天在死人堆里打滚,这还不是不信任?昨晚可汗赏她三十鞭子时,我可在一旁听的真真的,每一鞭下去都是实打实的抽在背脊上,一点都没有手软。”

    好吧!钟紫苑举双手认输了。思维方式都不在一个频率上的俩个人,想要沟通还真是个高难度的活。

    格美见她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心中越发顺畅了几分。她提着新外袍的下摆小心的在钟紫苑身边坐下,安慰道:“你用不着难过。塔莲娜陪在可汗身边这么久,连个夫人都没有捞到,可见也是个没用的。”

    钟紫苑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多虑了。我没有难过。”

    格美显然并不相信:“可汗赏你这么多东西,却没有留宿,只大清早的就把塔莲娜给抱走了,你怎么可能不难过?在我面前你就不要硬撑了。”

    格美拿起手边那崭新的双鲤鱼纹铜镜,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模样。铜镜中的她依然是青春逼人,艳丽无双,就连原本偏黑的肌肤在这几个月的将养下。也白皙粉嫩了许多。可就算是如此,可汗幽深的眸光回回都是从她的脸上轻飘飘的掠过,从来不会多做停留。徒留她一人脸红心跳后。就只剩无边的空虚。

    以往也就算了,因为格美只能在宴会上见到耶律帖烈,那时他的身边美女如云,就连她的眼睛都被晃花了。何况被众星拱月的他。

    可今天好不容易在宴会以外的地方碰到他。他的眼中却只有怀中那张苍白寡淡的脸,连眼皮都没有抬就从格美身边走了过去,想想她就觉得格外的心灰意冷。

    端详良久后,格美叹了一口气,将手里的铜镜放下。然后不满的嘟囔道:“我也是进了宫才知道,原来同是夫人,可那些大部落迎来的夫人,与像我这样出身小部落。又是上赶着送来的夫人,真的有很大的不同。”

    钟紫苑没有出声。格美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你始终还是比我要好些,起码还得了这些好东西。不像我,虽然进了宫,也被封了夫人,却只受了几天的宠,就被可汗丢到了一边,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捞到。如今住在这破帐篷里也没人搭理。要不是萧夫人每次宴会都请我去跳跳舞,我可能连可汗的面都见不着。”

    格美幽怨的语气让钟紫苑有些汗颜,她忍不住道:“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是不一样。”格美叉着腰,尖锐的说道:“我知道你和其她的夫人一样,都看不起我。可我自己知道,起码我进宫后,我的族人可以买便宜的食盐,喝便宜的茶砖,有足够的铁器制作马蹬,铁弓,刀剑还有做饭的器皿。”她因为激动,语调非常尖利,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的百灵鸟,刮得人耳膜生疼。

    钟紫苑忙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我没有看不起你,我觉得你为了族人牺牲自己的幸福,其实比那些上场杀敌的勇士还要英勇。”

    “真的吗?”格美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小脸却慢慢流露出一丝寂寞:“其实我很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以前扎西最喜欢听我说话,说是像有一群鸟儿围着他叽叽喳喳的叫。如今我想多说一句也没人会听了。”

    她语气有着说不出的落寞,钟紫苑心中不由测然:又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为了家族的利益,将被埋葬在这奢华却又寂寞的宫墙内。

    就在钟紫苑为她感到难过的时候,格美却眼睛一亮,她从那堆璀璨的首饰里摸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卧鲤玉佩,下面还缀着一串珊瑚蜜蜡坠子,一看就不是凡品。她堆着一脸谄媚的笑容道:“这个我也喜欢,不如也一起送给我吧!”

    钟紫苑顷刻间就被她的没心没肺给击败了,她捂着额头,不耐的挥挥手,道:“拿去,拿去,你看上什么都只管拿去好了......”

    “嘻嘻”格美迫不及待的抱起自己相中的这堆东西,蹦蹦跳跳的走了。那根熟悉的飞蝶镂空银簪随着她的跑动,在她头顶的发髻上晃晃悠悠的颤动着,就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明晃晃的日头洒在上面,折射出一道耀眼的银光,让钟紫苑微微眯上了眼睛。

    塔莲娜一直没有回来,代替她伺候钟紫苑的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契丹少女。这个少女眉粗颧高,两颊还带着两团嫣红,看上去颇为朴实。可惜她听不懂中原话,钟紫苑有什么吩咐,她只是瞪着细长的眼睛,呆愣愣的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几次后,钟紫苑也没了使唤人的兴致,她不想呆在帐篷里与这个侍女相对无言,索性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钟紫苑便带着侍女在契丹皇宫里四处乱逛着,不过显然这回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没有塔莲娜管用,每当她靠近那些精致的院子,木楼,石屋,就会有护卫出现,就毫不客气的将她们主仆挡在外面。钟紫苑也不勉强,人家不让她进,她就不进,轻飘飘的调转身子往别处去。

    就在她在院子里四处瞎逛的时候,却迎面碰见一位美丽的华服妇人,在八个侍女的陪伴下,穿花拂柳,款款而来。

    这位妇人不但很美,顾盼之际,眼波流动,还带着一股野性及媚态。相形之下,格美那只百灵鸟拍马都赶不上,也难怪耶律帖烈的眼中看不见她了。

    妇人见到钟紫苑,忽然展颜笑了,这一笑如百花盛开。钟紫苑却莫名的觉得有一股森冷的寒意从脊椎骨往后脑勺窜去,眼前妖娆的妇人似乎化成了一条斑斓的毒蛇,正在对自己喷着毒汁。

    她甩了甩头丢开这种莫名其妙的错觉,才开口道:“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萧夫人。”

    萧夫人抬手拨了拨鬓边的发丝,盈盈一笑,启红唇,道:“听闻钟夫人曾经救过可汗的性命?”她眼波流转,垂眸浅笑道:“那钟夫人的医术一定非常高明了。”

    钟紫苑呵呵一笑,道:“略通而已,萧夫人过奖了。”

    萧夫人抬了抬手,道:“对了,我的雪儿这几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上吐下泻的,不如请钟夫人帮我看看。免得我日夜为它揪心。”她回头又用契丹语说了几句话。立刻有侍女抱着一只通身雪白的哈巴狗走上前来。

    面对萧夫人如此明显的挑衅及侮辱,钟紫苑似乎一无所觉。她甚至伸手抱过那只不停吐着舌头喘息的哈巴狗在手里仔细端详着,然后笑道:“雪儿没事,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又吃得油腻所以伤了肠胃,净饿上几天也就好了。”

    钟紫苑的配合让萧夫人有些失望,她脸上的笑容也没有那么动人了。就见钟紫苑伸出手指逗了逗雪儿的下巴,笑道:“不管是可汗还是雪儿,都是一条命,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她又转头对萧夫人笑道:“你说对吧!萧夫人。”

    萧夫人可不敢像她一样,把耶律帖烈和一条狗相其并论。她示意侍女从钟紫苑手上接过雪儿,然后秋波一转,瞥向钟紫苑的身后那名低眉顺眼的侍女身上,含笑道:“今儿怎么不是塔莲娜陪在钟夫人身边?”

    昨日耶律帖烈惩罚塔莲娜之事,就连贴着墙角的格美都知道了,钟紫苑不信面前这个明显权势遮天的萧夫人会不知道。

    钟紫苑故意长叹了一声,面露委屈的道:“塔莲娜本就是可汗的贴身侍女,我这庙小自然是留不住那尊大佛。”(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 大阏氏

    萧夫人走时依然是仪态万千,雍容华贵,可她眼中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强烈妒意还是让钟紫苑感到心惊胆跳。直到眼巴巴的看着萧夫人走远了以后,她才拍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调皮的吐吐舌头。

    不管怎样,钟紫苑自认为在这皇宫里是蝼蚁般的小人物,偏偏因为耶律帖烈的原因又被无数人关注并记恨着。萧夫人与塔莲娜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她们一个是背景雄厚的贵夫人,一个是狠辣的侍卫头领。

    钟紫苑可不想被她们同时惦记上,她还想留着一条小命去跟郭承嗣过没羞没臊的幸福日子,于是她不介意从中挑拨一番让她们自己去斗个够吧!

    知道萧夫人暂时把注意力放在了塔莲娜身上,而此刻塔莲娜与耶律帖烈纠缠在一起,估计俩人这些天也无暇估计自己,钟紫苑心情不由大好,走起路来,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她哼着小调四处闲逛,一路上还顺手采了许多野花,直到连身后那小宫女的双手都抱满了,才算罢休。不经意间,她走到了契丹皇宫最重要的机密要地,议事大殿附近。这里的守卫越发森严,几乎到了七步一岗,十步一哨的地步。

    钟紫苑刚一靠近大殿,嗖嗖嗖,三根长矛一拦,封住了她的去路。

    左侧的护卫瞪着她,用契丹语沉声喝道:“退下!”

    钟紫苑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她踮着脚指着大殿前的草地。道:“劳驾让让,我想去摘那些仙鹤草。”

    右侧一个护卫冷喝道:“夫人再靠前,可别怪属下不客气。”

    钟紫苑见除了这三个侍卫。其他的侍卫也是满脸警惕的盯着自己,似乎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她微微叹口气只得转身离开。

    不过方才那匆匆的一眼,她也瞧见了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对她来说,这一趟也算没有白来。

    “等等!”

    钟紫苑转身才走出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钟紫苑回过头来。看见被侍卫簇拥着刚刚走出大殿的耶律帖烈。

    才一个晚上而已,耶律帖烈的眼中藏着疲惫,他的眉头紧紧锁着。嘴角无意识的下撇着,整张脸上笼罩着一股浓浓的戾气。他身边还伴着一个身材高挺,面目刚毅,衣饰华贵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皱着眉头扫了钟紫苑一眼。然后对耶律帖烈抚胸行了一礼。道:“可汗,联姻之事,咱们就算是说定了,我这就回盛京向老可汗报喜。”

    耶律帖烈点点头,面色平和的回了一礼,道:“那就有劳了。”青年男子又抚胸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目送那青年男子逐渐走远后,耶律帖烈才将视线放回钟紫苑身上。他微眯起双眼狐疑的道:“你到这来做什么?”钟紫苑没有言语,只举举怀抱中的花束。

    耶律帖烈似乎并不是真的关心钟紫苑为何会在这里。他慢慢步下台阶,道:“如果没事,就陪我一起走走吧!”他也不等钟紫苑应允,率先往外走去。钟紫苑无法,只得缓缓跟上他的脚步。

    此刻夕阳正好,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几乎染红了半边天际。远处是青山隐隐,近处是绿草茵茵,花团锦簇,不时有归巢的倦鸟从头顶飞过。太阳隐到了云后,地面的暑气消散了许多,风吹在身上也没有那么燥热难受。

    耶律帖烈虽然让钟紫苑陪着,可是他一直自顾自的走着,似乎并没有说话的**。只是他面上的迷茫和焦躁,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绝对不算愉悦。

    短短的几日,钟紫苑对上耶律帖烈的心情非常的复杂,痛恨是一定的,可痛恨之余似乎又有些同情。尤其是昨晚他和塔莲娜唱的那一出戏,已经充分暴露了此人的情商已经低到不忍直视的地步。

    明明就是一副男有情妾有意的模样,却偏偏要这样作死的折腾。估计真等到塔莲娜心灰意冷离开的那天,他才会清醒过来。

    就在钟紫苑走神的时候,耶律帖烈停下似乎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楚,只得无奈的问道:“什么?”

    耶律帖烈皱皱眉,他突兀的伸出手,抚向她头顶的发髻。他粗糙的手指由上而下从她的发髻轻抚到她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颊,然后是她尖尖的下巴,最后到了她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处。

    他困惑的说道:“我知道你先前恨不得杀了我,因为我害死了你的男人。可为何今天我从你的眼睛里看不到了那种滔天恨意,难道你这么快就把你男人忘了?”

    他话一出,钟紫苑给僵住了。是的,昨晚与郭承嗣见面后,她心中的恨意即刻就消散了不少。再加上如何找寻那本账册,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思维,对耶律帖烈的恨意自然又散去了一部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眼睛会如此毒辣,瞬间就发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

    他的手指骨骼分明,粗糙有力,在她颈部细嫩的皮肤上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激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钟紫苑忍耐着,没有挣扎,也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抬眸去看他。

    耶律帖烈忽然五指一收,开始用力。他面露狰狞的道:“其实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不在乎,因为你的生死就在我的一念之间。”

    钟紫苑感到喉头一痛,一张小脸几乎被憋成了茄紫色,她身后的侍女倒是吓了一跳,不由尖叫起来,怀中的鲜花撒了一地。耶律阴测测的扫了她一眼,侍女一个激灵立刻跪了下去。

    钟紫苑终于抬眸看向他,她冷笑着,异常艰难的咬牙说道:“你,你。还,还真是可怜!”

    耶律帖烈猛然一松手,大量新鲜空气的涌入。让钟紫苑开始剧烈的呛咳起来。耶律帖烈却食指一挑,抬起她光洁的下巴,轻蔑的道:“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说我可怜。”

    钟紫苑高昂着头,虽然她面上的青紫还未完全褪去,她却清清楚楚的展示出自己眼中的怜悯:“不管是生还是死,我都知道我的男人爱我。他的心里,眼里只有我,就如同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他一样。可是你呢?你是权势滔天的可汗,你拥有无数的财富,权势还有美人。

    可是你的财富是抢来的,你的权势有无数人在暗中偷窥。就连你抱着的那些美人。又有几个是真心真意爱你这个人的?万一有一天,你一无所有,又或者是被仇人所杀,你那些夫人又有谁会为你掉一滴眼泪?只怕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吧。

    你每天这样狗苟营利,算计来算计去,又谁都不敢相信。活得这样战战兢兢,甚至连真心和假意都分不清楚,你还敢说你不可怜!”

    她这话一吐出来。耶律帖烈像是被烫了手般,立刻收回了手指。他幽深的眸子微微眯着。薄薄的唇紧抿着,风吹着他身上轻薄的袍子,微微扬起。那一瞬,钟紫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震动。

    他犹疑了片刻后,终于开口问道:“你知道些什么?或者是塔莲娜跟你说了些什么?”

    钟紫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塔莲娜已经决定离开你了。”

    “不,不可能,我没有收下那根狼牙项链,她就不会走。”耶律帖烈激动的呵斥道,钟紫苑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钟紫苑冷哼一声,道:“你以为像塔莲娜那样性子刚烈的女子真的会被一根狼牙项链束缚住吗?束缚住她的只有她爱你的那颗心而已,或许还有某种愧疚。你却有意无意的用别的女人刺激她,残忍的看着她在痛苦中煎熬,看着她的心在滴血。你却不知道凝固的血痂也是硬的,当一颗原本柔软的心布满血痂后,也会被迫变硬。”

    耶律帖烈彻底的僵住了,他一动不动的呆愣着,片刻后,他忽然一甩袖子,冷笑道:“胡说八道!”

    钟紫苑一言不发,依然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他的眼睛游离着不敢对上她的眼神,仓皇中他狼狈的转身便走,嘴里还在喝道:“胡说八道!全都是胡说八道!”一不留神,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钟紫苑眸光晶莹的盯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去后,她的嘴角才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她的反击准确而有效,她抓住了他的软肋,并狠狠刺痛了他。当精明到可怕的耶律帖烈出现慌乱,她才能从中浑水摸鱼。

    钟紫苑蹲下身子,开始捡纠缠中撒了一地的鲜花。这些花她采了一下午,可舍不得就这么扔了。就在她忙碌间,一双精致的褐色绣鞋忽然出现在她眼前,钟紫苑诧异的抬起头,却见面前站着一位身穿华服的银发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非常温暖,满脸的皱纹见证了她年轻时的辛苦,浑浊的双眼正细细的在钟紫苑身上打量着。

    钟紫苑慌忙站起身,略福了福后,迟疑道:“请问您是谁?”

    老夫人先是一楞,然后笑道:“老身是耶律帖烈的母亲。”

    “见过太后。”

    “孩子,起来吧!”

    “谢太后。”

    太后慈祥的看着面露拘谨的钟紫苑,示意身后的侍女送来一块帕子。她亲手持帕子为钟紫苑檫拭了额角的汗珠,温声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钟紫苑犹豫片刻后,坦然道:“我是被可汗虏来的,在冷宫里关了好几个月,昨天才被放出来。”

    太后手一顿,显然也吃了一惊,随即她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帮她抹汗。直到擦干净她额头的汗珠后,才把帕子交给身后的侍女,而后笑道:“好久没有碰到来自中原的故人了,你可愿意陪老身一起用晚膳?”

    钟紫苑只得低眉顺眼的道:“有此荣幸,真是求之不得。”

    “小嘴可真甜。”

    太后不由分说,牵了她的手,就往大殿走去。钟紫苑只得回头,做手势示意侍女把散落地上的花都捡回去。

    钟紫苑被太后牵着,阴差阳错之下,终于踏进了大殿的范围,心中不由激动的砰砰乱跳起来。当然,太后不会带她去书房,议事大殿等重要的地方,而是带着她直接回了自己的寝殿。

    太后的寝殿出乎意料之外的简朴,并没有过多的装饰陈设,只是看宽大的拔步床,窗下的长塌,立在墙边朱漆软嵌螺钿的大柜子。还有插满鲜花的耸肩梅花瓶,让钟紫苑都感觉特别的亲切,就像是回到了长安城的家中。

    有侍女已经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大多以肉类,乳制品为主,还有一些蔬菜,果脯和糕点。太后笑着示意道:“吃吧!在我这里不用拘谨。”

    “谢太后。”钟紫苑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也不再讲客气,持起银箸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她,忽而轻叹着,慢慢说道:“先前你对可汗说的那些话,老身都听见了。”

    “噗嗤”钟紫苑含在嘴里的奶茶差点喷了出去,她忙放下手里的银箸,捂住嘴狼狈的呛咳起来。

    “傻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后忙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渐渐平息下来。

    钟紫苑忙站起身福了福,眼泪汪汪的说道:“太后恕罪!”当然,她的眼泪是被呛出来的。

    太后收回了手,叹道:“老身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反而该谢谢你,谢谢你那番话点醒了我那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傻孩子。其实塔莲娜也是跟在老身身边长大的,她对可汗的感情没有谁比老身更加清楚,可惜因为一些误会,这些年俩人一直在互相折磨,老身在一旁看着真是觉得揪心呀!却又不好插手干预。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老身听了,觉得特别的畅快淋漓。”钟紫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只是可惜呀!”顿了顿,太后幽幽叹道:“你说得晚了些,要是能再早些就好了。今天可汗才决定于盛京联姻,迎娶耶律野卓可汗的外孙女阿克珍为大阏氏,这俩个孩子终究是有缘无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猎物

    太后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是个久离故土的寂寞老太太,好不容易见到来自故土的老乡,她自然要拉着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话,直到外面的天色全部都黑透了,才肯放钟紫苑离去。

    钟紫苑走时,还特别留意了大殿周遭的情况。她发现尽管天色已晚,可散在周围守护的侍卫却一点都没有放松。自己就算是从太后的寝殿出来,身后还跟着太后宫里的侍女,可依然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地里警惕的盯着自己,直到完全走出大殿的范围,他们才收回目光。

    这里的戒备太森严了,想要潜进去真的很难,钟紫苑却丝毫都没有感到懊恼,反而斗志昂扬,胜利总是会属于有准备的一方。

    踏着清凉的月色,钟紫苑抱着那堆已经打蔫的残花回到自己的帐篷,却见到了她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就见耶律帖烈正独自待在她的帐篷里,半倚在毡子上自斟自饮。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几碟几乎未动过的食物,脚下倒着一个空了的酒坛子,整个帐篷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味。

    “回来了!”钟紫苑进来,他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淡淡的招呼道:“过来陪我喝两杯。”他态度十分的自然,丝毫也看不出一个多时辰前那副暴虐阴沉的模样。钟紫苑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原本还跟在身后的侍女已经识趣的退了出去。

    “怕什么!只是喝酒而已,我又不会吃了你。”那边耶律帖烈不耐烦的说道。钟紫苑无法。只得将手里的残花随手丢在角落里,然后上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倒酒。”一只金环白玉杯顿在了她面前。

    钟紫苑轻咬下唇,无奈的捧起酒坛往白玉杯里注满浓烈的美酒。而后小心的道:“可汗,你不准备去找塔莲娜解释误会,并且将她留下吗?”

    耶律帖烈一仰脖子喝尽了杯中的烈酒,苦笑道:“我已经准备迎娶大阏氏了,还凭什么留下她?”

    钟紫苑轻哼一声,暗讽道:“也是,本来鱼与熊掌就不能兼得。可汗既然选择了迎娶大阏氏来壮大自己的势力。又何必做这幅痛苦迷茫之态。塔莲娜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感激。”

    “你知道什么!”耶律帖烈摇晃着手里的白玉杯,醉眼朦胧的道:“我这可汗之位本就是从大哥手上抢来的。虽然说草原上都是凭拳头说话,历来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霸主。可是总有些不甘寂寞之辈,在暗中鼓捣着想要将我推下可汗之位。如果不与盛京那边联手,只怕我这可汗之位也坐不长久。塔莲娜明明知道我这些苦衷。却在这个时候想要离我而去。难道这就是她对我的情意吗?”

    “你这种渣男,本来就不配拥有女人的情意。”钟紫苑“啪”的扔下手里的酒坛子,没好气的道:“快滚,姑奶奶要睡觉了,没工夫当你的爱情顾问。”

    “什么是爱情顾问?”耶律帖烈也不生气,他不满的嘟囔道:“想要和你好好说会话就这么难?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会觉得你很可爱,瞧瞧你如今的模样,除了一张脸还能见人外。胸无二两肉,脾气还很臭。也不知道那位武显将军究竟是看中了你什么?要是他没死,再遇见一个温柔体贴的姑娘,一定会把你给甩了。”

    钟紫苑简直要气疯了,她猛地站起身,叉着腰厉声喝道:“滚,马上就给我滚,姑奶奶没空伺候你。”

    她话音刚落,几个护卫立刻掀开门帘闯了进来。他们“嗖”的抽出腰间的配刀,那锋利的刀尖抵在了钟紫苑的胸口还有后背上。数双冷酷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就等着耶律帖烈一声令下,将她就地正法。

    钟紫苑瞬间清醒过来,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僵着身子一下都不敢动弹。

    “真没劲!想要找人陪着喝喝酒,聊聊心事都不成。”好在耶律帖烈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他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嘟囔道:“走了,走了,你不肯陪我,自然有其她的人陪我!”说着话,他醉意朦胧的摇晃着走出了帐篷。护卫们“唰”的一声,收了兵器,簇拥着他一起浩浩荡荡的离去。

    “我的妈呀!”危机解除的钟紫苑,双膝发软差点摔倒。就在她抚着胸口,暗叹好险的时候,门帘又被掀开了,格美小心的探头进来张望着。

    钟紫苑一眼瞥见了她,便没好气的说道:“进来吧!这里没人能吃了你。”

    确定没有危险后,格美才嬉笑着走了进来。她毫不客气的在毡布上坐下,捻起碟子里的一块果脯塞进嘴里。然后含糊的道:“你的胆子可真大,对可汗也敢这么大呼小叫的。方才在我那都能听清楚你的咆哮,把我吓了一跳,还想着可汗断不会轻饶了你,没想到可汗居然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钟紫苑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那是可汗喝醉了,所以在胡乱发脾气呢!看来今晚上,萧夫人又要不得安睡了。”

    格美腮帮子还是鼓鼓的,就像是塞满了食物的松鼠,她的眼睛却猛地睁大,一瞬间变得亮晶晶的,尤为动人。钟紫苑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然后开始动手清理地上那些残花。

    格美又在案几上捻起几块果脯吃了,才好奇的问道:“天气太热,你那些花都蔫了,还留着干什么?”

    钟紫苑随手捡起一块拆下来的红色花瓣放在鼻端闻了闻,笑道:“花虽蔫了,可香味犹存。我想把它们清理出来,明天放在太阳底下晒干了,再加上一些药材做成香包。不管是挂在身上,还是放在衣柜里,都是极好的。”

    “你们中原的女人就是花样多。”格美伸手抓了一把花瓣,然后张开手让它们从自己的掌心里徐徐飘落。几次后,她的掌心就染上了一缕清幽的残香。她把掌心放在鼻端细细的嗅着,然后兴致勃勃的说道:“要是香包做好了,就送我一个吧!”

    “好呀!”钟紫苑嘴角慢慢弯起,她看向格美的眼神异常深邃,就像是看着猎物戏耍的老狐狸。可惜被她视为猎物的格美一无所知,依然在咯咯笑着,玩的十分开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罪恶

    格美警惕的瞪着她,尖厉的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怀了孩子?”她因为惊惧而扭曲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钟紫苑轻笑道:“你不知道我是个大夫吗?那天我无意中触到了你的脉搏,是很明显的滑脉。若是你不信,等天亮了不妨去请宫里的巫医给你瞧瞧!”

    “我,我......”格美结巴了,她本来就心虚的很,也清楚的知道要是自己真的让巫医诊出了身孕,估计离死期也不远了。

    “孩子,是我的孩子!”扎西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满心喜悦的抱住了呆愣的格美。他犹带着汗珠的棕色肌肤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他深情的望着怀中的格美,双眼无比的明亮,那眼神既期待又诚挚。他低哑的唤道:“这回你肯跟我走了吧!”

    格美的思绪乱成了一团,她一手护住小腹,一手抵在扎西的胸前,小声嘟囔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钟紫苑在一旁凉凉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既然你在这皇宫里不受宠爱又被人轻鄙,还不如出宫去过自在日子。何况你如今还怀了扎西的孩子,要是被可汗知道了,以他那乖张的性子,你觉得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别说你了,只怕扎西与整个月氏族都会被你连累。”

    格美抬眸看向一脸期待的扎西,迟疑的道:“可我要是无缘无故的失踪,月氏族一样会受到牵连。而且。我们两手空空,即使出了皇宫也不能回族里,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所以你们需要我的帮助。当然做为回报,你们也需要帮助我......”钟紫苑嘴角含笑,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当钟紫苑,格美避过护卫的巡逻,有惊无险的各自回到帐篷时,已经是寅时。帐篷中若隐若现的飘着一股淡香,年轻的侍女蜷缩在帐篷的一角正在呼呼大睡。也不知是做了什么美梦。月光下,可以看见她稚嫩的脸庞上还带着甜笑,嘴角留着一抹晶莹的涎水。

    钟紫苑微微一笑。她拿出火折子点燃了案几上的油灯,昏暗的灯光立刻洒满了帐篷。可以看见案几上的一只海棠形鎏金鼎炉里残留着一小堆植物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在帐篷里弥漫的淡香就是从这鼎炉里飘散出来的。

    这淡淡的香味闻得久了钟紫苑也觉得有些头晕,她忙用锦帕裹住了自己的口鼻。才从腰间扯下一只精致的香囊。她把香囊的一角凑到油灯上点燃了。然后扔进了鼎炉中。看着香囊逐渐被明亮的火焰吞灭,她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个香囊几个时辰前还挂在格美的腰间,钟紫苑方才趁着俩人慌乱穿衣时,用自己香囊换下了她的。当然她不怕格美会产生怀疑,因为这个香囊本就是钟紫苑当着格美的面做的。

    当时她做了俩个一模一样的,一个挂在自己腰间,一个送给了格美。只是她的香囊是正常的。而给格美的那个却被她悄悄的多放了几片花瓣。当然两个香囊的气味几乎一样,只是格美那多出的花瓣与香囊里的一味香料混合后。产生的香味会有催-情的作用。

    格美本就尝过那癫狂极乐的滋味,身子异常敏感,加上她日日佩戴着这催-情的香囊,心中的焦渴可想而知。可是她得不到耶律帖烈的纾解,自然就会冒险去寻找追随她一起入宫的昔日恋人扎西。

    当日钟紫苑看见格美的头上依然戴着扎西送的那只飞蝶镂空银簪,索要的也是男人佩戴的卧鲤玉佩时,她就猜到格美暗地里应该与扎西还保持着联系。只是扎西究竟以什么身份待在皇宫中,在耶律帖烈的眼皮底下与格美厮混呢?想来想去,也只有是护卫这一职了。

    于是钟紫苑带着侍女在皇宫的各个院落里看似随性的四处乱逛着,将各位夫人的护卫都大致看了个遍,却偏偏没有看见扎西的身影。于是她抱着最后的希望,来到了大殿。虽然受到了无情的呵斥,可她同样惊喜的发现了扎西的身影,而他居然是负责镇守大殿的护卫之一。

    看见了扎西的那一刻,一条请君入瓮的计策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成型。于是在钟紫苑的精心布置下,有了今晚上趁夜捉奸的这一幕。

    只要掌控住了他们的软肋,钟紫苑根本不担心扎西会拒绝与自己合作。因为扎西本就对夺走自己爱人的耶律帖烈充满了仇恨,要是有机会带格美远走高飞他一定求之不得。

    就在钟紫苑寻思间,那小小的香囊已经化成了一堆灰烬,灰烬中有一股白烟淼淼升起,空气中一股馥郁的芳香替代了先前的淡香。依然熟睡中的侍女脸颊慢慢变得潮红,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两侧鼻翼在快速的煽动,两条结实的长腿紧紧的绞在一起摩擦着,嘴里不时溢出难耐的呻-吟。

    钟紫苑感觉面上那薄薄的锦帕也抵挡不住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她忙屏住呼吸,端了案几上的茶壶,将里面的残留的冷茶尽数泼进了鼎炉里,就听“滋”的一声轻响,淼淼白烟立刻散去。

    可是帐篷里的气味并未完全散去,她只得端起鼎炉快步走了出去。到了室外,她才敢取下面上的锦帕,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泼去鼎炉中混合了茶水的灰烬,今夜的一切罪恶都被完美的隐藏。帐中的侍女早上醒来,也只会觉得是做了一场春-梦。格美和扎西也不会发现,他们那狂潮般的情-欲,起因只是一只小小的香囊。

    钟紫苑抬头看向天际,黎明前的黑暗总是特别的深邃,只要熬过去就会迎来胜利的曙光......

    上了年纪的人胃口比平常人要差些,见侍女端上来的都是一些肉类还有奶制品,太后心中感到腻味又不肯进食了。钟紫苑特意熬了山药粥,再拌了一些爽口的小菜,才让她起了食欲。连用了两碗粥后,才命人撤下去。

    太后看着钟紫苑的眸光越发温和,她笑着道:“方才贪嘴吃多了些,现下腹内有些发涨,不如出去走走消消食吧!”立刻有侍女上前扶着她起身。她还不忘对钟紫苑道:“你也跟着!”

    钟紫苑心中正好求之不得,忙答应了一声:“是。”

    外头的日头明晃晃的,照的人眼睛生疼。太后自然也不敢到太阳底下去逛,便带着钟紫苑一圈一圈的在大殿的廊檐下慢慢走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身孕

    随后的几天,耶律帖烈再也没有找过钟紫苑的麻烦,倒是太后时常召她过去说话。太后因为早年劳作比较辛苦,所以身上落下了不少病根。钟紫苑每日为她熬些药膳,再亲手为她推拿按摩,让太后感到非常受用,于是待钟紫苑也越发亲厚了。只可惜,不管钟紫苑往太后寝殿走的多殷勤,那些护卫依然一点都没有放松警惕。

    这日傍晚时下了一场阵雨,到了夜间天却放了晴,半弯明月挂在天际,朦朦胧胧的,仿佛笼了一层如烟如纱的薄雾。后宫的诸位夫人都已经入睡,白日喧闹繁华的后宫一片漆黑寂静。淡淡的月华透过薄薄的云层静静地撒向大地。庭院中繁茂的大树,摇曳娇艳的各色花朵,就连那些不起眼的灌木杂草,被微风一吹在月光下显得影影绰绰。

    要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在黑暗处有一个披着暗色斗篷的苗条身影正在疾步行走。那人对地形还有护卫们巡逻的路线及时间似乎十分熟悉,闪转腾挪间,总是恰好避过侍卫的视线。直到她来到了位于皇宫最偏僻的一排石屋前,这里是给护卫们休息的所在。她轻轻推开其中的一扇门,轻盈的走了进去。

    “格美!今天怎么这样晚?想死我了。”在屋内急的团团乱转的扎西,立刻惊喜的迎了上去。

    “嘘!”格美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她取下头上的斗篷,将耳朵贴在门框上仔细倾听着。

    扎西却急不可耐的抱住了她。一边凑嘴上去在她的颈间脸上胡乱吻着,一边猴急的去解她斗篷上的丝带。

    “快别闹!”格美此刻虽然也感到浑身燥热,双膝发软。她却极力忍耐着。伸手轻轻推了他肩头一把,道:“这一路,我总觉得有脚步声跟在身后,可每次回头什么都没有瞧见。你也来帮我看看院子里到底有没有人。”

    “不会吧!”格美的一番话,吓得扎西汗毛都竖起来了,满腔欲火顿时消去了大半。他立刻将眼睛凑到门框前往外看去。就见院中央几丛艳红的美人蕉,在一阵微风吹过后沙沙作响。其余并未见什么异常的动静。他不由疑惑道:“没什么动静,该不会是你听错了吧!”

    格美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有人出现。她微蹙着眉峰自语道:“难道真是我听错了?”

    “肯定是你听错了!”扎西心中一松,鼻端又闻到她身上那幽深馥郁的芳香,刚刚熄下的欲-火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他猛地将格美横抱起来,亲昵的拿鼻尖在她的鼻尖上厮磨着。笑道:“敢吓唬我。待会要你好看。”

    格美双手牢牢的搂住他的脖颈,媚眼如丝的娇嗔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扎西感到她身上的香味越发好闻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再度幽暗了几分。他急促的喘息着,轻轻一抛,将格美抛到了铺着毡布的床榻上。

    格美嬉笑着就势滚了一圈,她用右手撑着额头侧躺在榻上,凹凸有致的身材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扎西的面前。俩人在这张榻上度过无数次疯狂而又畅快淋漓的夜晚。只要回忆起那**蚀骨的滋味,就会让久居深宫却无人慰籍的格美感到浑身发软。她修长有力的大-腿紧紧绞着,呼吸也变得紊乱粗重。

    扎西没有让她失望,他胡乱脱去外衫,就两眼冒火的扑了上去。一时间,屋内春光无限,时隐时现的喘息,低回婉转的呻-吟交织在一起,让原本冷硬的石屋变得火热缠绵。

    当俩人从那癫狂极乐中清醒过来,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扎西搂着格美光-裸,香汗津津的肩膀,心满意足的道:“为了这一刻,让我死了都甘愿。”

    格美慌忙捂住他的嘴,薄嗔道:“干嘛要死呀,咱们快快活活的在一起不行吗!”

    扎西浓眉一蹙,恨声道:“每次都这样偷偷摸摸的,怎么可能快活的起来。尤其是看到你被那些夫人当成舞姬般嗤笑使唤时,我的心里就像刀割般难受。不如你和我一起走吧!离开这里,咱们再也不用看人眼色,再也不用偷偷摸摸,那样的日子才叫真的快活。”

    格美咬咬唇,哀怨的道:“你明知道我不能走,为何还有说这些胡话来刺激我。”

    “为何不能走?”扎西的嗓门一下子提高了,他不满的道:“你已经遵从族长的命令进了宫,也被封了夫人,那又如何?可汗的心里眼里根本就没有你,除了最初的几天,他还召你伺候过吗?听说可汗已经决定从盛京迎娶大阏氏,到时,更加没人知道你是谁。难道你还不死心?”

    这些事,格美何尝不知道,她轻咬着下唇,眼神犹疑着不敢去看扎西火热的眼睛,心中暗暗踌躇起来。

    就在这时,大门发出“咯吱”一声轻响。格美惊呼一声,她披着长发,如灵狐般一跃而起,抢先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袍,用最快的速度裹住了自己的身子。扎西毫不犹疑的抽出挂在床榻前,闪着寒光的配刀,沉声喝道:“谁在外面?”

    大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如雾如纱的月光一下子就倾泻了进来。随着月光一起进来的,是穿着玄色外袍,笑脸盈盈的钟紫苑。

    格美边飞快的系着腰带,边警惕的轻声喝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紫苑轻声一笑,道:“我在这里,是因为我想帮助你们。”

    “我们有什么需要你帮?”格美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她悄悄对扎西使了一个眼色。扎西心领神会,他眼露凶光,暗暗起身想要杀人灭口。

    钟紫苑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她咯咯笑着,一双眸子就像是蒙上了水雾般的宝石,明艳动人。她含着笑意道:“帮助你们保住孩子,顺便再保住你们的小命呀!”而后她又偏着头,调皮的道:“格美已经怀了孩子,快二个月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孩子?”扎西呆住了,他一脸震惊的看向格美,格美也下意识的捂住平坦的小腹,满脸茫然的看向他。忽然,他眼冒凶光,一把抓住格美的手腕,满脸妒忌的低声喝问道:“你不是说可汗这几个月都没有召见过你吗,说,你肚子里究竟是谁的孩子?”

    格美也蒙住了,她颤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呀?”

    “你们俩傻了吗?”钟紫苑看不下去了,出声道:“不是可汗的,自然就是你的。八个月后,你就要当父亲了,还犯傻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捷足先登

    已经过了晌午,阳光似乎没有先前那么耀眼,却依然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投下了无数金色的斑驳光影。几圈走下来,太后略觉疲惫,她刚想招呼钟紫苑回寝殿休息,却见远处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身红底金线华服,气度沉稳华艳的萧夫人,她摆动着纤腰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侍女。原本紧紧守护大殿的护卫见到她们一行人不但不阻挡,反而恭敬的行了抚胸礼后立刻让出了一条道。萧夫人连眼皮都没抬,便带着侍女毫不客气的径直进了大殿。

    钟紫苑小心的扶着太后的手肘慢慢走着,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萧夫人一行人。太后抿嘴一笑,拍着她的手背,道:“小丫头,在看什么呢?”

    钟紫苑悄悄吐了吐舌头,嘴里不忘恭维道:“萧夫人可真是雍容华贵,气势非凡。”顿了顿,她轻咬着下唇,小声道:“只是她明明就看见太后在这,为何不过来行礼?”

    太后也抬眸看了过去,正好瞧见萧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抬腿跨过高高的门槛。她嘴角轻轻一扬,讥讽道:“萧燕出身不凡,身后有整个北院势力撑着,又在可汗面前极受宠爱,怎么会把我这个糟老婆子看在眼里。”

    钟紫苑眨眨眼睛,忿忿不平的道:“纵然萧夫人得宠,可她总是您的儿媳妇,这最起码的规矩她总该守着。”

    太后默默的听着没有出声,良久后。她才掏出一块莲青色的锦帕,擦拭了下额角的汗珠,淡淡道:“有些乏了。咱们回去吧!”

    寝殿中静寂无声,案几上的鎏金鼎炉里焚着安息香,那淡薄的烟丝丝缕缕,似乎连空气都是安静的。太后拆了发髻安然躺在榻上,钟紫苑坐榻前轻轻的为她推拿头部的穴位。殿内的侍女已经全部退了下去,为首的侍女还体贴的关上了寝殿大门。

    太后闭着眼睛,嘴角含着满意的微笑。温和道:“多亏了你手巧会推拿,再配上这安息香,老身这觉才算睡的踏实。想想以前。日子过得那样苦一天的活计做下来,头只要挨着枕头,就能呼呼大睡,那时就算是天塌下也不知道。没想到这些年日子过好了。反倒是落下了个失眠的毛病。”

    钟紫苑笑道:“也是太后素日为可汗操心太过。才会如此。”

    太后微叹了一口气,道:“如何能不操心呢?他这可汗之位坐的并不安稳,各方势力都要周旋平衡。远的盛京,长安就不说了。就说这南院的耶律脱儿 ,北院的萧明道,哪个是省油的灯......”太后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很快发出轻微的鼾声。

    “太后,太后......”钟紫苑小声的呼唤道。太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俨然已经熟睡。

    钟紫苑只觉得殿中静到了极点。仿佛连自己的心跳声也能听到,安息香淡雅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寝殿。她蹑手蹑脚的来到大门处,透过门缝往外看去,殿外的阳光透过雕花大门上糊的素白绡纱,淡淡的投射入她的眼眸,刺得她眼球生痛。她半眯着眼睛,快速的将殿外的情形收入眼帘。

    除了依然明媚的阳光还有不时飞起的草絮,就剩下那些持枪佩刀来回巡视的护卫们,伺候太后的侍女们一个个都跑得不见了踪影。钟紫苑知道,按照这些天养成的习惯,只要自己不主动打开大门,那些侍女也一定会乐得躲清闲,绝不会主动进来查看。她收回视线,无声的笑了。

    钟紫苑回到寝殿内,用最快的速度脱去了身上的外衫,露出了底下翠绿色的侍女服。她将脱下的衣服塞进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然后紧紧腰带闪身进了寝殿后的耳房。

    耳房里那扇朱漆菱形雕花窗正好对着内院,她艰难的爬上去推开窗户,满眼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绿油油的一片,其中还点缀着粉色的蔷薇,艳红的美人蕉.......扎西那高大的身影,像标枪般笔直的站在一丛茂盛的灌木后面,双眼警惕的窥视着四周的动静。见到钟紫苑探出头来,他矫捷的窜了过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协助钟紫苑从里面翻身爬出来。

    双足挨着地面后,钟紫苑拍拍手上的灰尘,小声询问道:“书房在哪?”

    扎西压低了声音,用生硬的汉语道:“跟我来!”

    虽然是大白天,可这个时候的日头明晃晃的非常毒辣,除了巡逻的护卫外,大多数人都躲在清凉的室内打盹,整个后院显得非常静谧。

    扎西带着钟紫苑在后院的灌木丛中快速的行走着,还不忘交代道:“记住,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有另一队护卫来换我,所以不管找没找到,你都必须出来。如果耽误了,我可就管不了你的死活。”

    “知道了。”

    书房的后窗在太后寝殿的斜对面,钟紫苑目测那窗户距离地面起码有二米多高,而且还极窄。好在旁边有一棵年头久远的大榕树,华盖浓翠,粗大的枝桠几乎遮住了窗户的一半。扎西如猿猴般灵巧的攀了上去,他坐在枝桠上得意洋洋的俯视着下面的钟紫苑,丝毫都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钟紫苑不以为意,她撩起衣服下摆扎在腰间,露出两条穿着浅绿色绸裤的长腿。在扎西贼亮的目光中,就见她用力一跳,双手双脚就势牢牢的攀住了粗大的树干。稳住身形后她就像一条巨大的青虫般,一拱一拱的蠕动着往上爬去。

    虽然钟紫苑爬树的姿势难看了点,速度却一点都不慢,当她攀住扎西栖身的那根枝桠时,扎西终于伸手帮忙将她拉了上去。扎西双眼发亮的盯着她,裂开大嘴呵呵笑道:“还以为你们汉人姑娘都是娇滴滴的。没想到你爬树也是一把好手。”

    钟紫苑稳稳的跨坐在粗大的枝桠上,她边喘着粗气边偷偷的翻了白眼,没好气的道:“废话。还不快些助我进去。我要是能早些找到我要的东西,你才能早些带着格美远走高飞。”

    这回扎西倒是不再耍花样,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撬开了紧闭的窗户,然后对钟紫苑道:“这窗户太窄,我是进不去的,只能靠你自己了。”

    钟紫苑点点头,双手攀住窗户上方的一根枝桠。窈窕的身子如狸猫般来回轻轻一荡,很快消失在了那幽深静谧的窗后。

    就听里面传出“啪”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小小的惊呼,扎西一缩脖子。嘴角上扬露出幸灾乐祸的贼笑。他哧溜一声滑了下去,拍拍身上的灰尘,又整理了一下被弄皱的侍卫服,大摇大摆的踏上了被灌木丛掩住的青石小径。

    千方百计终于进入了书房。钟紫苑却揉着快被摔成四瓣的屁-股有些发懵。眼前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书库。无数二米来高的古旧架子,密密麻麻的林立在巨大的房间内,显得非常壮观。

    这些高大的书架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虽然是白天屋内也显得异常幽暗阴沉。因为常年大门紧闭,这里的空气也带着一股腐朽的霉味。

    那些架子上不但杂乱的堆满了各种书卷,甚至还有一捆捆古老的竹简。这些竹简上满是虫蛀的痕迹,用来固定的丝线也腐朽不堪。钟紫苑怀疑只要轻轻一碰,这些竹简就会彻底散架。

    钟紫苑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她发现就这么粗粗看过去,这些书册包括竹简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册。要想在半个时辰里从这里翻出那本不起眼的账册。只怕比登天还难。

    钟紫苑随手从架子上抽了一本封皮上满是蜘蛛网的书卷,立刻带着书架上灰尘噗噗的往外落。她无奈的摇摇头,嘟嘴吹去那些灰黄的蜘丝开始认真翻阅起来。

    这本书应该有些年头,页面都开始发黄显得异常薄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书卷是用汉字书写的,内容是关于祭祀礼仪方面的描述。

    钟紫苑摇摇头,合上书页后又把它塞了回去。她粗粗扫了一眼,发现这里的书册绝大多数都是由汉字书写,而且涉及的范围非常广泛。多是一些关于佛经,道教文化,农耕,天像占卜,治病药方,医学论著,制造工业等书籍。从这些书册残破的程度看,它们所跨越的年代也是远近不一。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杂书上记载过,契丹族强大的时候,就像是吃不饱的饿狼,经常肆无忌惮的对边关的城池进行掠夺攻占,给历代的当权者造成不少的困扰。为了安抚他们,历朝历代都有不少公主带着无数的奇珍异宝下嫁过来。

    这些美丽的公主就像是养在温室的花朵,大多都受不了塞外残酷的风雪,而过早凋谢飘零。而她们当做嫁妆带过来的这些书册却一代一代的累积了下来。

    显然因为文字上的巨大差异,这些书册并没有得到契丹当权者的重视,而是被堆在这昏暗阴沉的书库里,任它们日复一日的腐朽风化。

    看着这些满载岁月痕迹的书册,她仿佛看见了无数张陌生美丽的面孔在哭泣,在哀嚎,在向她伸出求助的双手。

    钟紫苑猛地打了个寒噤,她用力甩甩头,抛开了脑海中冒出的这些荒谬念头,一头扎进书海里,认真的找寻起来。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书页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她只能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咚咚乱响的心跳。

    “在哪里呀!你快些出来呀!”钟紫苑心中疯狂的默念着,眼睛不敢错过每一本可疑的书册。就在这时,忽听“嘎吱”一声轻响,显然是书库的大门被人打开了。钟紫苑心中悚然一惊,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书放回原位,高大林立的书架遮住了她的视线。她不知道进来的是谁,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将自己隐藏在暗处,然后仔细侧耳倾听着。很快她就听到了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还有翻动书册时发出的沙沙声。

    难道有人和自己一样,也在暗地里寻找东西,究竟是谁?他们想找的又是什么呢?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钟紫苑屏住呼吸努力蜷缩着身子,将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她紧张到几乎窒息,小心脏也开始不听话的狂跳起来。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不再继续靠近,她才悄悄的吐了一口长气。

    耳边传来男人小声对话的声音,可惜他们说话的音量实在太小,钟紫苑听得云里雾里,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钟紫苑想了想,索性匍匐在地上,把自己的脸颊贴在肮脏的黑毡布上,透过书架下面的缝隙看了过去。很快看见二双男人的大脚正在离她藏身处不远的一个书架前流连,这二个男人一个穿着简单的黑布鞋,一个穿着华贵的金丝软履。

    几双脚丫子似乎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钟紫苑无奈的缩回脑袋,将自己牢牢隐藏起来。忽然有人略提高了嗓门,惊喜的说道:“就是这本,终于找到了!”

    钟紫苑立刻听出这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她非常熟悉,是赵一鸣的声音。对于他会突兀的出现在这里,钟紫苑心中感到异常惊诧,因为她还不知道赵一鸣就是将她出卖给耶律帖烈的那个内奸。

    就听另一个男子用一口别扭的汉语,颇为恭敬的说道:“既然木先生想要的账册已经找到,待会我就安排外面的侍卫送老先生安全的出宫。就请老先生出去后记得跟木先生交代一声,除了耶律帖烈,咱们北院也很愿意与木先生合作。”

    听到“北院”这两个字,钟紫苑立刻猜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份,他应该是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萧宜兴。

    果然就听赵一鸣打着哈哈道:“萧将军只管放心,木先生对耶律帖烈私下里与盛京联姻感到十分不满,正有重新换个人合作的打算。今天萧将军又帮了咱们这个大忙,木先生一定会为萧将军你预备一份大礼。”

    “大礼就算了。”就听萧宜兴贪婪的道:“本将军只想请木先生私下里能给咱们北院多供应些铁器还有私盐。省的咱们北院想要打造些马掌,马鞍之类的家伙,还要看人的脸色。”

    赵一鸣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的道:“萧将军,不是我说你,你的眼界也太小了些。难道你就只看中那点铁器和私盐吗?据我所知,木先生为您预备的大礼,可是这偌大的上京城......”(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各怀鬼胎

    扎西站在榕树下,嘴里叼着一根草根,眼睛却如鹰般锐利的在四周扫视着。他心中感到万分焦灼,钟紫苑潜进书房已经快一个时辰了。如今不但书房里面的人毫无动静,就连本该来接班的护卫也迟迟未见踪影。此刻他心中也有些发慌,不知是该继续留在这傻等,还是断然转头走开。

    就在扎西犹疑间,忽而听到“啪啪”几声闷响,几本书册稀里哗啦的从天而降撒了一地。他抬头看去,就见钟紫苑一手撑着窗棂,探出半边身子正瞧着自己笑。

    扎西心中狂喜,忙回头四下张望了一番,而后压低的声音,唤道:“趁着现在没人,还不快点下来!”

    “好咧!”钟紫苑没想到早就过了时辰,扎西依然在此等候,心中颇为感激。她忙伸出双臂抓住窗口的枝桠,一点点的将身子从那狭小的窗口挤了出来。然后抱着粗大的树干“哧溜”一声滑了下来。

    钟紫苑双脚一落地,立刻弯腰一本本捡起散在地上的那些书册,还万分小心的吹去上面沾染的泥土草屑,整理好被弄乱的书页。

    扎西虽然会说几句汉话,却不认识汉字。他见钟紫苑把这几本古旧的书册当成宝贝,不禁诧异道:“你费劲心力,难道就是为了找这几本破书?”

    钟紫苑爱怜的抚摸着书册上残旧的封皮,笑眯眯的道:“破书?你从你们月氏族里找几本这样的破书给我看看。这些可是医学巨著,有好些还是孤本。市面上根本就找不着了。没想到都藏在了这契丹皇宫的书库里。这么多年了,这些医学巨著不但见不了天日,还被蒙了一层污垢。简直就是暴遣天物。现在好了,这几本医书到了我的手里,我就可以将它们发扬光大,也不算枉费了著书者的心血。”她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着,眼睛里冒出星星般明亮的光芒,可见她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扎西不能理解几本破书怎么就能让她高兴成这个样子,可一想到钟紫苑愿望达成。自己就可以带着心爱的格美一起远走高飞,他也摸着后脑勺跟着傻笑起来。

    钟紫苑想了想,把这几本书叠好后藏在了一处高大的灌木底下。然后对扎西交代道:“我还有回太后寝殿去,带着这些书不太方便,待会你帮我把它们带出去,咱们今晚就立即出宫......”

    俩人回到太后寝殿的后窗下。钟紫苑挽起袖子正蠢蠢欲动。忽然她又回头问道:“负责守卫大殿的护卫,是不是大多都出自北院?”

    扎西一愣,而后老老实实的道:“不是大部分,而是全部。负责守卫大殿的护卫全部都是出自北院,就连我也是有个亲戚深受北院萧大王的器重,才会被安排在这里守卫。因为南院耶律一族都认为耶律帖烈继位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不敢动用南院的人马守护如此重要之地。”

    “难怪。”钟紫苑恍然大悟道:“现下这契丹皇宫只怕姓萧的势力比姓耶律的还要大,所以萧燕完全不把太后放在眼里。萧宜兴进出大殿这等要地,就如同进自己的后花园般自在。”

    扎西似乎并不觉得奇怪。他耸耸肩道:“以前有塔莲娜做侍卫头领还能压制萧氏一二。这些天塔莲娜莫名失踪,她的那些心腹也如同无头苍蝇,北院的人才会如此肆无忌惮。想来也是因为如此,耶律帖烈才会急着从盛京迎娶大阏氏来平衡各方势力。”

    钟紫苑冷冷一笑,幸灾乐祸道:“前门拒狼后门迎虎,耶律帖烈此举只怕如同饮鸩止渴。他到底是根基太薄了......”

    钟紫苑在扎西的帮助下,从原路翻身进了太后寝殿。她抚着噗通乱跳的小心脏探头看去,就见室内依然一片寂静,太后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只是案几上鎏金鼎炉里的安息香早已燃尽,原本萦绕在殿中的幽香也变得淡薄。

    钟紫苑长舒了一口气,忙找出先前藏起来的衣服,迅速的穿好。虽然完美的遮住了底下又脏又破的侍女服,可她原本油滑的发髻被枝桠挂的七零八落,重新梳肯定是来不及了。眼见太后又翻了个身,似乎有醒来的迹象。钟紫苑心中一惊,索性一把抓散了发髻,然后飞快的窜到太后床边的脚踏上,合衣躺了下去。

    这脚踏很长,躺下一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平时夜间侍女为太后守夜,也是睡在上面。钟紫苑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太后再次翻了个身,然后轻咳起来。

    她忙站起身,低低的问道:“太后可要喝茶?”

    太后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显然还未完全清醒。钟紫苑忙快步走到桌边,提起桌上的提梁壶往那青花缠枝莲茶盏里注满茶水,然后端到太后面前。

    太后原本睡意朦胧,瞧见她蓬头垢面的模样倒是笑了起来,忍不住打趣道:“丫头,怎么弄成这幅模样?”

    钟紫苑讪笑道:“太后恕罪,我先前觉得乏了,就想在脚踏上打个盹。谁知睡沉了,不小心滚到地上就成了这幅模样。”

    “这有什么,年轻人瞌睡重些也是有的。待会把她们几个叫进来,你回去洗洗就是了。”说着话,太后又垂眸看了看钟紫苑手里的茶杯,皱眉道:“我不喝奶茶,腻的慌。”

    钟紫苑笑道:“知道,这个是晾凉的薄荷菊花茶,还放了几颗枸杞冰糖。夏天喝最是补肺生津,专治暑热烦渴。”

    太后一听就来了兴趣,她接过钟紫苑手中的茶盏,抿了几口后,果然觉得甘冽无比,喝了让人一阵神清气爽,身上因暑热引起的焦躁也散去了不少。

    太后把茶盏放回她手中,而后满意的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难为你这样尽心尽力的伺候我,该给你什么赏赐才好?”

    钟紫苑低低一笑,道:“太后身体安康,就是对我最大的赏赐。”想起这次恐怕是最后一次与这慈祥寂寞的老人说话,她心中不由一酸,鬼使神差般的说道:“太后以后还是要顾着自个的身子,饮食上尽量清淡些无妨,可那些奶制品多吃些还是对身体有好处的。”

    太后脸上的笑意忽然一敛,双目定定的朝她望来。钟紫苑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后开始狂跳起来,背心却凉飕飕的,一个劲的往外冒冷汗。(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挖坑

    太后幽深睿智的目光让钟紫苑感到莫名心惊,生怕因为自己嘴贱让她听出了话外之音。就在钟紫苑慌乱的时候,太后却嘴角一扬,伸手在她脸上亲昵的摸了一把,而后打趣道:“瞧瞧,又是汗又是泥的,你这张脸都脏成花猫了,还不快回去洗洗。”

    “太后恕罪,是我失仪了!”钟紫苑心中一松,忙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擦,而后屈膝行了一礼,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太后含笑点头。

    钟紫苑略整理了衣服,把满头乌发拢到脑后织成一条简单的麻花辫,又把伺候太后的侍女全都叫了进来,才行礼退了出去。

    出了寝殿大门,就见耶律帖烈带着萧夫人,在一群侍女的簇拥下,正迎面走来。钟紫苑避无可避,只得对他们行了个屈膝礼。

    见到钟紫苑从太后寝殿出来,耶律帖烈并不觉得奇怪。倒是萧夫人一双凌厉的凤眼里流露出了强烈的不满,她横了钟紫苑一眼,对耶律帖烈道:“可汗难道忘了以前的教训,怎么还敢让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汉人女子在这大殿里乱逛。”

    耶律帖烈略皱了皱眉,道:“太后喜欢她,所以常常召唤她来陪伴。再说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她一个弱女子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萧夫人冷笑一声,道:“就是弱女子才会让人心生怜惜没有防备。汉人有句话,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后她老人家心慈容易上当。可汗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才好。”说完,她一甩袖子,看都不看钟紫苑一眼。傲然跨进寝殿。

    耶律帖烈知道萧夫人一向都爱拈酸吃醋,他也没有在意,对钟紫苑略一颔首后,也跟着进了寝殿。

    眼睁睁的看着这群人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钟紫苑的手心里变得冰冷潮湿。若是先前她没有偷听到萧宜兴与赵一鸣的对话,她也会以为萧夫人是借着醋意在使小性子。可此刻钟紫苑心中再清楚不过,书库里丢了那么重要的一本账册。耶律帖烈知道了定会异常震怒。所以她这番话是在做预先铺垫,她是在为萧宜兴找替罪羔羊呢!

    钟紫苑心中害怕,却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太过失态。她压着性子。稳稳的一步一步走出护卫们的视线后,才提着裙角加快脚步疾奔起来。

    乌金西坠,芳草如茵,夹杂着野花绚烂。一路行去惊起彩蝶乱飞。百鸟喳喳。当钟紫苑火烧火燎的闯进格美的帐篷时,把正在收拾包袱的她吓了一跳。

    格美下意识倾身护住床榻上那些鼓鼓囊囊的包袱,警惕的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不是说晚上再走吗,你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钟紫苑伸手按了按胸口,那里,一直在砰砰乱跳着。她做了个深呼吸后,急切的道:“恐怕不能等到晚上。咱们要立刻离开这里,晚了会走不了。”

    “现在就走?”格美为难的道:“扎西还没来呢。这么多东西,就凭咱们两个怎么可能搬走。”

    钟紫苑看着格美身前那堆积如山的包袱,也有些傻眼,她不解的道:“怎么这么多?不是要你只拿最贵重的吗?”

    格美的俏脸“唰”的一下子变得通红,偏偏她还要梗着脖子,强词夺理的道:“我拿的都是贵重的呀!”

    钟紫苑有些头疼,也有些恼火,忍不住低喝道:“你打开给我看看。”

    格美立刻张开双臂将包袱抱紧了些,而后瞪着眼睛,警惕的道:“你说了都给我,这些就是我的了,不能再后悔。”

    “我去。”钟紫苑心中冒火,忍不住上前直接动手开抢。

    “干嘛呀!干嘛呀!都是我的,不许抢。”包袱太多,格美护住了这个,却没有护住那个。

    钟紫苑黑着脸,用两根手指拎着从包袱里掏出来的鎏金鼎炉,没好气的道:“难道这个你也想要带走?”

    格美厚着脸皮,嘿嘿笑道:“金光闪闪,怪好看的。”

    “瞧你那点出息。”钟紫苑横了她一眼,开始亲手帮格美重新整理包袱。

    镂空银杯被丢了出去,狐皮大袄也用不上,菱花铜镜更是累赘......在格美拼命的抗议中,累赘的包袱山终于大幅度缩水,变成了三个能够背上身的小包袱。里面都是钟紫苑精挑细选出来的珍宝,每一样拿到当铺去,都能换回百亩良田,或是一套大宅院。

    格美看着乱七八糟被丢了一地的零碎东西,心疼的如同被挖了心肝。她腆着脸试图为自己多争取些福利,钟紫苑毫不留情的说道:“要钱还是要命?”

    格美一滞,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苦着脸,极为不甘的道:“要命!”

    钟紫苑与格美都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侍女服,格美一边肩膀背着一个包袱,腰间还缠着一个,外面再罩上肥大的衣服,看上去就像突然长胖了好几圈,看着有着可笑。

    钟紫苑小声对她道:“你先出去等着我。”格美恋恋不舍的狠狠盯了满地的绫罗绸缎一眼,吞了一口唾沫后,终于跺脚走了出去。

    钟紫苑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易燃的布料,织品堆在一起。然后端起桌上的牛油灯,把里面的灯油全部泼在布料上,最后点燃了一根蜡烛小心的放置在满是灯油的布料中间。

    这根蜡烛只有三寸长,只需半个时辰就会燃尽。蜡烛最后的火花会把这些布料点燃,继而就是整个帐篷。这块草地上连着不少帐篷,她可以想象得到,大火烧起来后那壮观混乱的情形。而她们三个就可以趁着这混乱避开侍卫,通过那个狗洞逃出宫去。这是钟紫苑盘算了无数次后,制定的最佳逃跑计划。

    这场大火还可以烧掉格美的痕迹,到时谁都会以为她不幸葬身于火海,不会知道她已经追随情郎逍遥自在的远遁。

    钟紫苑拍拍手心的灰尘,最后满意的在帐篷里扫视了一圈,才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她刚刚踏出帐篷,就感觉脑后一阵劲风袭来。风声急迫刚劲,钟紫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感觉到风声的一刹那,身子迅速的往右侧倾倒,却只来得及避开后脑的要害处。

    饶是如此,她还是感觉颈后一痛,昏死了过去。不过在昏倒前,她还是瞧见了格美那臃肿到可笑的身子,正神志不清的倒在帐篷侧角的阴暗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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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品世子妃介绍:
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却被用来侦破奇案,钟紫苑觉得自己也算是惊世骇俗了。 还好,还好,老天待她不薄。让她意外收获了志趣相投的忠犬一枚。 某忠犬呲着白牙,露出红果果的小眼神:谁敢欺负我家娘子,我就咬谁。不对,是要谁好看。医品世子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品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品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