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色心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渐的暗沉了下来。耶律帖烈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头顶那片厚厚的云层,终于皱着眉开口道:“不好,怕是要下大雨了。咱们得在雨下来之前,找一处洞穴避避。”
钟紫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眼前金星直冒,已经累的连腿都迈不动了。
平时随着大军走的都是平地,虽然也累却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爬山却比走平路要更加耗费体力。她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跟着这头犟驴子一直在翻山越岭,她体力很快就处于透支的状态。
“你太慢了,走快些。”犟驴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丛林中疾奔起来。虽然他赤着双足,可似乎并不受影响,一样在林中如履平地。
山风越来越大,刮得树上那些雪绒飘飘忽忽的落了下来,几乎蒙住了两人的眼睛。“轰隆!”一道惊雷在他们头上炸响,豆大的雨点紧接着狠狠的砸了下来,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
“快,再快些!”犟驴子焦虑的大叫道。在这冰雪封山的峻岭中,再遇上瓢泼大雨,就意味着有许多不可测的危险随时会将他们吞噬。
钟紫苑被雨水打的已经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她心中惊惧万分。眼前的人虽然是敌人也是她目前唯一的依靠。她根本不用他催促,强行提着一口气。紧紧追在他的身后。
雨开始越下越大,真如瓢泼一般,浇得人双眼难睁。脚下的道路也变得越发泥泞难行。钟紫苑全身上下又湿又冷,脚上的靴子还沾了大量的积雪黄泥,变得又沉又重,连带着她的步伐也变得笨拙起来。
犟驴子面上绷得紧紧的,一边密切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不断的催促道:“快些,快些。再快些!”
钟紫苑已经累的气喘如牛,她的视线完全被雨水给挡住了,眸子里又涩又疼。双腿也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知觉。只会机械性的迈动,一种无助到绝望的感觉将她渐渐淹没。
绝望中她索性一甩手,挣脱了耶律帖烈的手掌,语气不善的尖叫道:“你走吧!你走吧!不用管我的死活了......”说完。她一屁股赖在了地上。紧紧缩着肩膀,埋着头小声抽泣起来。
雨水像瀑布一般从耶律帖烈的头顶不断的往下冲刷着,他微眯着眼眸阴鸷的看着她披散着乌丝的发顶,冷冷道:“随便你!”他毅然转身快步离去。
没有钟紫苑的拖累,他的脚步越发迅捷,身形越发矫健,几个起落后很快就从密林中消失了踪影。
“混蛋,王八蛋。卑鄙无耻的小人......”钟紫苑尖叫着不停咒骂,心中的怨恨几乎到了极致。要不是被这个混蛋莫名其妙的挟持。自己怎么会落到如此狼狈悲惨的境界。要真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密林中被冻死或是饿死,只怕连尸首都会被野狼给啃食掉。到那里,爹娘还有郭承嗣不知该怎么悲伤欲绝。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绝望,她的脑子里已经昏昏沉沉,冷透的身子也开始止不住的剧烈颤抖,小声的抽泣变成了惊天的嚎啕大哭。伴着这“噼里啪啦”的雨声,在密林里传出了老远。
过了一会,一双沾满泥浆的赤足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抽噎着昏昏沉沉的抬起头,就见耶律贴烈正黑着脸站在她面前,他眯着眼,棱角分明,布满雨水的脸上写满了无奈。
钟紫苑又低下头,小声嘟囔道:“你走吧!我不想脱累你一起死。要是你还有良心,出了林子,想法通知武显将军给我收尸就成......”
话还未说完,耶律帖烈忽然弯腰将她抱起,像麻袋似的丢到了肩头。钟紫苑惊叫一声,视线瞬间被倒了过来,此刻她的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腰处,一头乌发倒着披散下来,几乎拖到了雪地上。
“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惊怒交加的钟紫苑开始在他的肩头,像垂死的鱼儿般激烈的扑腾起来。
耶律帖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手勾住她的大腿,一手不客气的重重拍在她浑圆挺翘的臀部,大声喝道:“安静点,真要想死就别哭得跟死了老娘似的。方才我发现了一个山洞,趁我现在还有最后一点力气,索性带你一起过去。你要是再不知死活的闹腾,我可就真不管你了!”他话音一落,钟紫苑立刻就老实的安静了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毕竟生存的诱惑大过一切。
这个山洞正好在崖壁下,雨水冲不到,地势也较高,倒是躲雨的极好之处。只是洞内以前似乎被野兽做过巢穴,还残留着一股子浓重的骚臭味。
耶律帖烈的体力也撑到了极限,他随手丢下钟紫苑,靠着壁角瘫坐下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钟紫苑也不生气,她闷声不吭的爬起来,抱着不断哆嗦的身子也找了一块岩石安静的坐了下来。
此刻的两人浑身都是湿的透透的,发尾衣角还在不断的往下滴水,他们坐的地方很快就聚集起小小的水洼。
耶律帖烈缓过神后,打开了一直挂在肩头不敢丢弃的包袱。包袱里原本准备了许多馒头面饼,可惜都被雨水泡发了全都变成了稀烂的糊糊。他却毫不在意直接用手捞起来就吃,边吃还边塞了一把给钟紫苑,含糊而粗暴的命令道:“快吃!肚子里有了东西,才会有求生的力气。”
钟紫苑不想死,她听话的捧着这些恶心的面糊糊,艰难的往嘴里送去。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用力的往下吞咽着。
耶律帖烈吃饱后,又在包袱里找到了一个被油布包着的火折子。心中不由大喜。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出去,捡了大量的枯枝回来。只是这些枯枝都被雨水泡湿了。不可能轻易点着。于是他又在山洞里转悠着,开始寻找那些没有被淋湿的树枝还有枯叶。
钟紫苑也填饱了肚子,虽然她的身子依然止不住的发抖,可见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心中还是不忍。她爬起来低声道:“你先歇歇,我来吧!”
还好山洞里原本生长着一些藤萝野草,此刻虽然都枯败了。却让她寻出不少干燥的枯叶树枝。两人小心翼翼的将这些小树枝搭起来,里面塞些枯树叶,然后用火折子慢慢的引着了。两人趴在地上。撅起嘴,翘着臀,好一阵吹。一股浓烟过后,火势便渐渐旺起来了。
钟紫苑呛咳了几声后。又往火里扔了几块粗大些的木块。眼见火势越来越旺才长舒了一口气。她将冰冷的手拢到火边,顺势抬起头,却瞧见对面的耶律帖烈那张沾满了污泥和乱草的脸,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耶律帖烈一皱眉,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嘟囔道:“自己也是个泥猴,还有脸笑我。”他嘴角忍不住一勾,露出了一抹微笑。原本压抑的气氛。随着两人心情的放松,逐渐缓和了下来。
俩人身上的外袍全是又湿又重。索性都脱了了下来,用木棍撑在篝火边烤着。耶律帖烈脱的只剩下一条亵裤,露出了光-裸精壮,却布满伤痕的上半身。
钟紫苑细腻白皙的脸上虽然也沾染了一些泥浆,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发上的水珠不时滚落下来,似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无法停留,只能不断的往下流淌着。她长长的睫毛上还带着着细细的水雾,琥珀色的眼眸被火光映衬着越发明亮。
她身上依然穿着那套月白色中衣,湿透的衣衫紧紧裹着她美丽的少女**,让她的身体线条一览无余的呈露了出来。她的身子原本被郭承嗣养得圆润了不少,可惜这一个月的行军,又让她清瘦了一大圈。只不过纤腰虽然只有一束,胸前却饱满有料,两条腿也是纤细修长。
耶律帖烈幽深的眸光常常有意无意的在她身上轻扫,忽然想起在雨里自己气急时曾经拍打过她的臀部。她的臀部挺翘浑圆,充满了弹性,手感相当不错。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幽暗,喉头也不由自主的滚动起来。
钟紫苑有些恼羞成怒的用一只手臂环住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地上的一根枯枝。柳眉倒竖,恶狠狠的道:“看什么看,上辈子没见过女人吗!”
耶律帖烈一愣,冷冷一笑便调开了眸光。他好歹还是一个庞大部落的主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不至于上赶着求欢。
钟紫苑依然不敢掉以轻心,她紧紧握着那根枯枝,小心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确定他对自己真没有什么性趣后,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天依然阴沉着,大雨还在不停的下着,丝毫都没有停下来迹象。钟紫苑望着被密集的雨水遮住的洞口,苦笑道:“咱们可真成住在水帘洞里的齐天大圣了。”
“水帘洞?齐天大圣?”耶律帖烈不解的看着她。
钟紫苑这才想起,《西游记》这本书,似乎还没有出世呢!她忙掩饰道:“一个写猴子和猪的话本子而已。”
耶律帖烈自以为了解的点点头,没再继续追问。他忽然动了动,钟紫苑大惊,再一次抓紧了木棍,万分警惕道:“你要干嘛?”
耶律帖烈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大喇喇的将两只脚搭到了钟紫苑的大腿上,然后毫不客气的说道:“先前我把靴子给了你,现在我的脚板心里扎了不少小石子,木刺。按理说,你也该帮我把它们挑出来吧!”
钟紫苑眼睛一转,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试探道:“昨晚我沐浴时放在衣服旁边的一个小包裹,不知道你瞧见没有?里面有些外伤药,你恰好用的上。”
耶律帖烈静静的注视着她,直到她脸上强行堆砌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才淡淡道:“的确是有一个小包裹,不过当时我觉得没用已经顺手扔了。”
钟紫苑顿时哑然,只得悻悻的放下了木棍,撇撇嘴小声嘟囔道:“不但乱丢人家东西,还装可怜挟恩图报。又不是我要求的,明明是你自己丢下的靴子,真是个无赖。”不过话虽是这么说,她还是老老实实低头帮他挑起了扎在脚心里的异物。
耶律帖烈依然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平时觉得她虽然有几分姿色,脾气却又狡又泼还不可理喻,真不知那个年轻气盛的武显将军眼光怎么会这么差。可现在看她低着头静宛温和的模样,似乎又是另外一张面孔,他顿时如入了魔障般有些迷惑了。
钟紫苑虽然低着头耐着性子帮他剔除脚心的异物,可她全身都绷得紧紧的。她可以清晰的听见他的呼吸声越来越促,她的心也跟着越绷越紧。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斜里伸出,突兀的抓住了她的手。
耶律帖烈一只手拽住她,一使劲,将她直直的拖起往前扑去。另一只手用力一甩,一道寒光激射了出去。
钟紫苑大惊,在扑进他怀中的一瞬,暗中一咬牙,挥起手里慌乱中抓住的枯枝,狠狠朝着他的头上砸去。
“啪”的一声,她砸的那叫一个痛快结实。耶律帖烈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紧拽着她一起仰天倒了下去。
钟紫苑喘着粗气,费了半天劲掰开他的手指,才狼狈的从他身上爬了起来。她还不忘狠狠朝着昏迷中的他踢了两脚,骂道:“叫你乱起淫心,活该被姑奶奶我教训......”可她不经意的回头,接下来的咒骂立刻卡在了她的喉咙中。
就见她原本坐的地方,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在不停的扭动着,它那丑陋的三角形脑袋被一柄冒着寒光的尖刀贯穿过去,狠狠的钉在了地上。看来这是一条原本在冬眠的蛇,因为洞穴里温度的骤然升高,将它从冬眠中惊醒了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它此刻必定是非常暴躁的,定是在想对自己发起攻击的时候,却被这头犟驴子给发现了。他才突兀的出手,射杀了毒蛇救了自己。
钟紫苑傻傻的发了一会呆,她看看那条还在扭动的毒蛇,又看看被自己砸的昏迷不醒的耶律帖烈,一股强烈的内疚感顿时涌上心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轻薄
耶律帖烈昏倒后立刻诱发了一连串的反应,他原本就伤痕累累不堪一击的身子立刻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的他一会觉得自己被人架在了火炉子上烤,一会又觉得被人扔进了冰窖里冻,在冰火两种天里不停的受着煎熬。
一些已经过去了许久的人还有事,在他的脑海里如走马灯般不停的来回穿梭着。神志不清的他不时含糊不清的高声咒骂,又或是低声说上三二句不知所云的话。
后来渐渐清醒些,眼皮上也似乎挂着千斤坠,重到他根本无法睁开。只是昏沉中他总感觉到眼前似乎一直有人影在晃动,不时有些苦涩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慢慢滑入口腔。
因为持续高热他的身体本就处于一种缺水的状态,口中自然也是焦渴不已,于是他下意识的大口吞咽着嘴里的液体,然后又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他感觉到有一双温软却冰冷的手轻轻覆上自己滚烫的额头,丝丝的清凉渐渐安抚了他心底的焦躁还有痛楚,让他觉得非常的舒坦。于是他迷迷糊糊的一翻身,伸手就往前捞去。一个柔软犹自带着丝丝寒气的身子立刻被他搂入了怀中。他舒适的叹了一口气,将滚烫的脸颊无比眷念的往那柔软处偎依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终于让他从昏迷中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却是一片迷蒙让他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醒了?”耳边传来钟紫苑的惊叫声。
耶律帖烈重新闭上了眼眸,当他再度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他哑着声音疑惑道:“我怎么了?”
钟紫苑已经穿上了被烤干的外袍,她凑近他身边,欣喜的笑道:“你伤口本就有感染。加上又被暴雨淋透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发起了高烧,算时间已经整整昏睡了两天一夜。”
耶律贴烈见她的眼睛里露出浓浓的倦意,眼底的血丝密布如蜘蛛网,下眼睑处微微浮肿还带着两块淤青的月牙印。他心中微微一颤动,道:“你一直不眠不休的在照顾我?”
钟紫苑轻轻的“嗯”了一声,不甘的小声嘟囔道:“谁让我是个大夫。见不得人生病呢!”
耶律帖烈嘴角动了动,想要露出一抹微笑,却觉得扯动了左边的脸颊有些刺痛。他抚摸着左颊迷茫道:“我发烧而已。为何除了头疼连脸颊也痛?”
钟紫苑心虚的将还在发麻的右手藏到身后,眼睛四处飘着,岔开了话题道:“外面的雨早就停了,咱们什么时候能走?”
耶律帖烈转动着眼球看向洞口处。果然一道明亮的阳光正斜斜的照射了进来。在地面上拉出一道明亮的三角形金色光斑。只是外面的枯枝败叶被打落了一地,积雪混了雨水黄泥,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洁白无瑕变得肮脏不堪。他将身子动了动,而后苦笑道:“我觉得浑身虚浮无力还不能起身,这一时半会只怕走不了。”
“这样啊!”钟紫苑闻言,面上明显露出了失望。
耶律帖烈见状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忍不住尖刻的道:“我走不了,你可以先走。巨涌关已经不远了。你只需要再翻过两个山头,就会看见巨涌关的南城门。也可以看见你的武显将军。”说完,他幽深的眼眸阴鸷的紧盯着她。
钟紫苑身子一动未动,只微微一笑,道:“医者没有丢下病人的道理。待你能动了,咱们一起走。”
耶律帖烈悄悄吐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眸。也许人在生病的时候会特别的软弱,总想身边能有人陪着。他方才话虽说的豪迈洒脱,可钟紫苑如果真的想走,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将她留下来。
也许是前面睡的时间太长了,尽管他此刻还是昏昏沉沉的,却没有一点睡意。不过他的耳边倒是不时传出她打呵欠的声音。
耶律帖烈心中不忍,睁开眸子,好声好气的道:“若是困了,你就睡一会。反正我现在也没有睡意,会看着火的。”
钟紫苑两只眼睛雾蒙蒙的,一连串的哈欠打的她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可听了耶律帖烈的建议她非但不表示赞同,还飞快的往后挪动了几步,瞪大了眼睛警惕的盯着他,道:“你想干嘛?”
耶律帖烈哭笑不得,挪揄道:“我如今病的连说话都喘不上气,还能对你干什么?你我本是敌对异族,你对我怀有戒备我也能理解。只是如今事急从权,咱们还是要给彼此一点信任为好。不然一直这么互相提防着,接下来的路可不太好走。再说,你不趁我体力不支的时候休息,难道要等到我完全恢复了再休息?”
他前面的一段话,钟紫苑都当成是屁话,听到就和没听到一样。不过最后一句话倒是打动了她。不趁着他病重时养精蓄锐,待了恢复了精神岂不是更加无法安心休息。
“那我就先睡一会。”她四处张望了一会,然后起身寻了一处干燥的地方躺了下来,轻轻的闭上了眼眸。也是累的狠了,不一会,她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耶律帖烈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看着熟睡中的钟紫苑微微一笑,而后伸手摸了摸自己依然隐隐作痛的左脸,暗暗咬牙道:“臭丫头,下手可真狠。”
那记干脆利落的耳光,他先前还没有回过味来,可只要稍一琢磨就不难猜出是钟紫苑的杰作。只是他不明白,自己在昏迷中又怎么得罪她了。
耶律帖烈锐利的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自己的外袍也烤干了,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上面还摆着自己的黑色中衣。他伸手取了中衣开始穿了起来,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十分的艰难,胳膊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力气,每动一下。他要咬牙蓄力许久。
好在他的意志本就比常人要坚韧许多,咬牙活动了一会后,被丢失的力气倒是慢慢恢复了一些。好不容易穿上的中衣,他却觉得有些怪异。左右瞧了瞧,才发现自己的腰身几乎完全露在外面。这件中衣本来很合身的,怎么这会子却短了一大截?
他四下里一扫,很快就在地上发现了中衣上少了的布料。那块布料里还残留着一些被绞干的植物残渣。他砸吧砸吧嘴,发现舌底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还未散去,他心中不由一动。抬眼朝熟睡中的她瞧去。
此刻的她身上穿着那套难看的军服,已经将她曼妙的身姿给遮掩的一点不露。就连原本披散在肩头,充满慵懒风情的乌黑长发也被一根布条给紧紧的束住。好吧!看那根布条的颜色,耶律帖烈就知道是自己的中衣无偿贡献出来的。
他的眸光慢慢的移到她光洁的脸上。脸蛋上的肌肤如脂凝冰腻般润泽。在篝火的烘烤下还透出几分红晕,几根凌乱的发丝黏在她的脸上,为她的俏脸增添了几分慵懒的风情。
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心中也暗暗泛起了涟漪,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去为她拨开了那几根顽皮的发丝。感觉指尖无意碰到的肌肤温暖滑腻,让他有些爱不释手。
就在他流连不去时,睡梦中的钟紫苑却轻蹙起眉峰,像赶苍蝇般伸手扇了过来。他立刻收回了手。她嘟囔着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耶律帖烈不由苦笑道:“臭丫头。睡着了还这么凶。”心中的那点涟漪也立刻散去了大半。他强撑起身子穿好其他的衣物后,在山洞中慢慢活动起来。
钟紫苑虽然疲惫,可到底心中一直紧绷着,所以睡得时间并不长。两个时辰后,她自然就清醒了过来,不过这短短的一觉还是让她的精神恢复了大半。
睁开眼,她娇憨的伸了个懒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肉的香味。她连连抽动着鼻子,嘴里开始一个劲的分泌唾液。耶律帖烈背对着她专心的烤着手上的东西,她眼睛一亮,又吞了一口唾沫小心的探头看去。
“哎呀!恶心死了,这个你也吃。”看清耶律帖烈手上的东西后,钟紫苑飞快的缩回了脖子,无比嫌弃的叫道。原来他烤的是那条早已死去多时的毒蛇,那条蛇被剁了脑袋,长长的身子弯弯曲曲的盘在棍子上,让她看着心中就有了阴影。
也不是钟紫苑矫情,她在上一世也吃过那种用红通通的干辣椒烧出来的口味蛇,或者是青椒闷蛇。只是此蛇非彼蛇,往常吃的那些都变被加工成了小块小块。而眼前的这条甚至连皮都没有被剥掉,盘在树枝上就像是活得一般,也难怪她瞧着心里会有接受障碍。
耶律帖烈没有回头,他一边仔细转动着手里的树枝,一边说道:“你出身富贵,从小就不愁吃穿,所以也没有感受过饿肚子的滋味,才会觉得蛇肉难以接受。在我眼里它可是难得的佳肴美味。”
钟紫苑一梗脖子,不服气的道:“谁说我没有饿过肚子,刚从长安城出发的时候,你不是抢了我一天的吃食,害得我一路上头晕眼花,差点掉了队伍。”
“才一天而已。”耶律帖烈冷哼一声,嗤笑道:“你试过整整十年时间没吃过一餐饱饭是什么滋味吗?从我记事起,我就知道,因为我的母亲是被抢来的汉人,我长得又偏向我母亲,所以那些族人都喜欢欺负我们俩母子。要我们负责看管最多的羊群,得到的却是最少的食物。我与母亲有整整十年的时间,每天就靠着一点点青稞面还有他们吃剩的骨头活命。饿的狠了,我还和羊抢过草料,结果被族人看见了,还笑话我是名副其实的野种。”
钟紫苑早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听闻了他小时候的遭遇,体内好打抱不平的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她捏着拳头极为不满的道:“你的族人这样欺负你们母子,难道你父亲都不管的吗?”
“我的父亲?”耶律帖烈冷笑道:“他成天东征西讨,妄想聚集草原上所有部落的势力。而且他有无数的孩子和夫人,我的母亲只是他酒后一时兴起,强行占有的奴婢。他连我都不认识,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明知道耶律帖烈此刻好端端的站在面前,钟紫苑还是无比八卦的问道:“后来呢?难道过了十年后,你父亲又重新对你们好了?”
耶律帖烈苦笑道:“不错,我十岁那年,一次牧羊时遇到一只饿昏头的野狼突袭,我拼死从狼嘴里救出了小羊。这件事终于让父亲认识了我,也对我们母子有了了一丝关注。当然,所谓的关注也是每餐多了一把青稞面还有一块没有被啃去全部皮肉的羊腿而已。不过就算是这样,我和母亲还是很高兴的。因为我们终于可以填饱肚,不用天天在睡梦中被饥饿唤醒了。”
钟紫苑默然了,活了两世,她还没有尝过被亲生父母无视到连饭都吃不饱的地步。也无法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每天肚子都填不饱,却还在恶狼嘴里抢救小羊,是如何惨烈的情形。所以他的愤慨,他的委屈,他的坚毅,他的怨怼,她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好在耶律帖烈很快收敛了心神,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他举起树枝将蛇肉放在鼻下闻了闻,笑道:“烤好了,可以吃了。”
“这黑漆漆的,怎么吃呀!”钟紫苑有些嫌弃道。
耶律帖烈也不言语,他拿起刀在被烤的漆黑的蛇皮上划了几下,再扯住其中一块用力一撕,一条长长的黑色蛇皮就这么被撕了下来。露出里面干净的,还冒着热气的蛇肉。他嘿嘿一笑,道:“知道你们中原人吃东西讲究,这蛇的内脏我早就剔除了,包着蛇皮是为了不让里面的肉烤焦。瞧,这样吃起来多方便利落。”
钟紫苑小心捏着耶律帖烈递给她的一小节蛇肉,先闻了闻,似乎没什么奇怪的气味。她试探的咬了一小口,虽然没有作料,蛇肉也因为本身没有什么脂肪所以显得不够滑。可是耶律帖烈烤肉的手艺真的很好,那蛇肉吃在嘴里还是足够鲜嫩美味。虽然没有上一世的口味蛇,青椒闷蛇那么重的口味,也绝对称得上是一道烤肉中的极品。
钟紫苑很快丢了顾忌,甩开腮帮子大口吃了起来。一条将近一斤半重的蛇很快就被他们两人消灭的干干净净。不过瞧耶律帖烈连那些骨节缝隙里的肉都舔的干干净净时架势,钟紫苑就知道这些蛇肉根本不够填他腹中的无底洞。(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彻底翻脸
在山洞中又休息了一天,耶律帖烈身上的伤口虽然慢慢趋于好转,只是他身上的热度并未退去,额头摸上去依旧烫的吓人。可是归心似箭的两人都觉得在这山洞中待不住了,于是耶律帖烈捡了一根枯枝做拐杖,由钟紫苑搀扶着,两人相携又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待两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翻过两道山岭,经过无数次战火破坏的巨涌关终于出现在了远处。只是此刻已经将近黄昏,夕阳如血,为这座饱受契丹人凌虐的城楼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原本白雪皑皑的平原,被暴雨洗刷后,露出了下面贫瘠的土地。那些原本埋在雪下的泛黄的野草就像是癞子的头发,东一块,西一块的分布在触目可及之处,有零星的几只山羊正在努力的啃食着。
也许是才经过契丹人的洗劫,让巨涌关内的军民都提高了警惕。远远可以瞧见那雄威的城门半掩着,有许多士兵正在严厉的盘查着进出的百姓。虽然他们盘查的非常仔细,可是等待进关的队伍也只有零星几人而已,全没了年前的热闹及喧嚣。看来百姓们也被吓坏了,在这紧要关头,没人会愿意出来四处瞎逛。
看到巨涌关钟紫苑心情是无比雀跃的,她可以想象郭承嗣此刻心情有多么焦急,他看到自己平安归来,一定会喜出意外。她犹豫片刻后,放开了扶着耶律帖烈的手,道:“你肯定是不能进城的。就你这身伤,要是被那些守城的士兵发现了,一定会怀疑你的身份。咱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耶律帖烈单手杵着枯枝。像一座山般直挺挺的立着,冷冷道:“你去吧!下次在战场上碰见,咱们依然还是敌人,谁也不用对谁手下留情。”
钟紫苑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即将见到郭承嗣的狂喜已经盖过了这点小失落。她点点头,道:“你保重!”然后转身往巨涌关奔去。
谁知才跑出了几步,身后就传来“啪”的一声响。她脚下一滞,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就见原本如山般立在那里的耶律帖烈,失去自己的支撑后。狼狈的摔了下去。
钟紫苑迟疑片刻还是奔了回去,想将在泥地里挣扎的他扶了起来。谁知她这番好意,耶律帖烈并不领情,他用力推了她一把。瞪着眼睛狰狞的嘶吼道:“要滚就快些滚。我不用你可怜!”钟紫苑猝不及防被他推得一屁股摔到地上。
“不识好歹!”钟紫苑也恼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水转身就走。只是走着走着,原本轻盈的脚步变得有些沉重。尤其是脚上的旧靴子,这一路的翻山越岭,鞋底与鞋面都快要分家了。
看到脚上原本耶律帖烈穿着,最后却让给了自己的旧靴子,钟紫苑心中的愤慨不知不觉都消失了。她忍不住再一次回眸望去。就见耶律帖烈正倔强的杵着枯枝想要重新站起来,只是试了两三回都没有成功。此刻他正懊恼的拿枯枝用力砸着面前的土地泄愤。
没有人比钟紫苑更加清楚他此刻的身体状态有多糟糕,偏偏他还咬着牙和她一起爬山涉水,估计目前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吧,才会连摔倒了都没有力气爬起来。如果自己此刻走了,他可能很快就会被在巨涌关周边巡逻的士兵发现,那对他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虽然耶律帖烈蛮横的将她挟持了出来,可这一路上他对她还是多番照顾,甚至还救过她的命。从理智上说,他们是敌非友。可从感情上说,她还是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女人嘛!本就是一种充满感性,又容易冲动的奇怪生物,活了两世的钟紫苑依然逃不过这个魔咒。她略一思寻后,又再次回头了。她坚定的扶起耶律帖烈,慷慨激昂的道:“我还是先陪你找到你的族人,再回去好了。”这回耶律帖烈没有再继续拒绝,也没有发怒,而是沉默的靠着钟紫苑的扶持,艰难的重新站了起来。
就算是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喘着粗气,道:“我没有力气去找他们,只能等他们来找我!你看见那边山坡顶上最高的白杨了吗?”
“白杨怎么了?”钟紫苑往远处瞧了一眼,然后奇怪的问道。
耶律帖烈解释道:“待会我写几个字,你去埋在树下。我的族人就可以依着我写的字寻过来。”
“好,你写,我去埋!保证不耽误你的事。”钟紫苑无比爽快的说道。
没有笔墨,只能又是他身上那件残破的中衣倒霉了。他沾了地上的泥浆,在扯下的衣料上写了几个她看不懂的契丹文字后,交到了她的手里,道:“辛苦你了。”
钟紫苑接过衣料,看着上面黄呼呼的泥字,傻傻的道:“怎么用泥浆写字?这么关键的时候,不是应该咬破手指,写血书的吗!”
耶律帖烈不解的反问道:“为何要咬破手指写血书?用泥浆一样也能看清楚。”
钟紫苑嘴角抽了抽,她总不能说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吧!于是她摸着后脑勺,讪笑道:“我就随便问问,不用放在心上。”
钟紫苑扶着耶律贴烈在一隐蔽处坐下,又扯了几根枯藤把脚上快要四分五裂的靴子绑好,然后疾步往那山坡而去。只是她走得匆忙,完全没有发现身后默默看着她的耶律帖烈,眸光有多么复杂难懂。
那山坡目测很近,可是等她走到并爬到坡顶,还是花了一个时辰。到了坡顶她就傻眼了,本来以为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却因为眼前成片的白杨树而变得复杂起来。究竟哪一棵白杨树才是最高的那一棵?
此刻天色已经全黑了,她也饿的脑袋发虚手脚发软。上一餐吃东西还是在三四个时辰以前。也就是土里挖出来的几块野山芋而已,此刻她真是无比想念前世的通讯法宝—手机。
找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后,她破罐子破摔的悻然嘀咕道:“不管了。人不能叫尿憋死!左右不过寻一棵最高的白杨树,我认为那棵树高就埋那了。至于是不是他们族人传递消息的那棵,就全看那头犟驴子的造化了。”
此时山坡上一片漆黑,她生怕又会惊动某条正在冬眠的毒蛇,只能提心吊胆的慢慢摸索着,好不容易才寻到一棵她认为是最高的白杨树。
她一边苦哈哈的拿着尖石头在树底下刨洞,一边絮絮叨叨的念叨道:“叫你心软。叫你鸡婆,本来可以洗个热水澡,烤着火炉吃顿饱饭。就因为人家一个眼神。你就饿着肚子,黑灯瞎火的帮他送什么鬼信。下次我要是再做这样的蠢事,我就不活了我!”埋好了那块布料,她又摸索着下了山坡。回到了耶律帖烈身边。
耶律帖烈依然坐在原地。只是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他低低声的说道:“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
钟紫苑已经是精疲力尽,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喘着粗气不满的道:“你以为我还想回来,只是这黑灯瞎火的,我也不知道埋的地方究竟对不对。再加上巨涌关的城门早就关了,索性我好人做到底,再回来陪你最后一夜。若是到了明天你的族人还没有找到你。最多我豁出去再帮你埋一次好了!不过先说好,那是最后一次。接下来我不会再管你了。”
耶律帖烈沉默的看着她,慢慢摇头道:“不用麻烦了,我的族人已经找到我了。”
“真的?怎么可能这么快!”钟紫苑听到这个消息,欣喜的跳了起来,左右环顾着,道:“他们来了,那我岂不是可以走了!”
在她左右的阴暗处,冒出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左衽圆领长袍,脚蹬长皮靴,头戴皮帽,手持弯刀的契丹汉子。他们胯下的马都被布条牢牢的裹住了嘴,所以隐在暗处一点声息都没有。此刻,他们一个一个目露凶光正沉默的往她身边聚拢。
钟紫苑脑中灵光一闪,她收敛了笑容,瞪着面色复杂的耶律帖烈,惊怒道:“原来你另外有办法和你的族人联系,方才多番示弱,只不过是怕我在你族人来之前逃走,所以布下了一个圈套而已!”
耶律帖烈突兀的哈哈大笑,他丢了手里的枯枝,翻身也上了马。而后拉住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得意的道:“原来你也不蠢嘛!其实我给过你无数次逃生的机会,就算是方才,你埋了我的手书后即刻回巨涌关去,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可惜你空有一腔热血却没有脑子,明知道咱们是敌对的关系,居然还傻乎乎的跑回来。像你这样傻的人我还真没有见过。”
钟紫苑冷笑道:“原来看到农夫与蛇的故事时,还总是笑话哪会有这么傻的人,原来我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做了一回农夫。”
她一边说话,手腕却悄悄一抖,那个熟悉的青花瓷瓶已经滚到了她的掌心。在山洞里耶律帖烈昏迷的那段时间,她趁机搜过他的所有衣物,结果在他的外袍里找到了他号称已经随手扔掉的小包裹。
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少,尤其是那小小的瓷瓶,简直让她欣喜若狂。这可是救命的法宝,于是她又悄悄的把这些零碎东西收进了自己怀中。好在耶律帖烈醒来后,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小包裹的存在,连提都没有提过。
此刻因为盲目的冲动,她让自己陷入了契丹人的包围。危急中也只有这小小的青花瓷瓶,就是她逃脱的唯一希望。她一边说话试图扰乱耶律帖烈的思绪,两根手指却悄悄的夹住了瓷瓶上的塞子。
耶律帖烈忽然用契丹语大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飞快用袖子捂住口鼻。钟紫苑刚刚暗中把瓶塞打开,一个契丹汉子却屏住呼吸,然后弯腰一挥,手里的刀鞘用力的拍中她的手掌。她握在掌心的青花瓷瓶立刻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出了老远。
“你......”眼见唯一的救命法宝被拍走了,钟紫苑不由惊怒交加。
耶律帖烈放下了捂住口鼻的衣袖,哈哈大笑道:“若不是那天晚上你迷倒那两个侍卫的手法恰好被我看在了眼里,今天只怕也要着你的道了。”
狂笑声中,他突兀的伸手扣住她的手臂,一用力,把她提到自己的马背上。他用一只胳膊紧紧的搂住她的纤腰,另一只手一抖马缰,用契丹语厉声吆喝道:“咱们走!”然后一马当先飞快的窜了出去。
几个契丹人纷纷拨转马头,悄无声息的跟上了他。被耶律帖烈强硬的搂在胸前,钟紫苑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连每一下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钟紫苑不得不侧着头,一边避开这狂风,一边极为愤怒的叫道:“你要杀便杀,费这么大力气,又是装病又是做戏的唬我,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耶律帖烈垂下了眼睑,藏起了眸中复杂的眼神。他只默默的紧搂着她,因为楼的太紧了,埋在她颈间的脸,吐出的灼热呼吸,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不到他的回答,钟紫苑气急败坏的用力挣扎起来。可惜他的胳膊如铁铸般有力,不管她如何挣扎也不能撼动分毫。
这时,耶律帖烈将嘴唇慢慢移到她的耳边,有意无意的伸出舌尖在她元宝般的耳垂上舔了一下。感觉到怀中的她浑身一个激灵后。他才吐出一口浊气,阴森森的威胁道:“你若是急着求死,也不要太浪费了。不如让我还有我的部下先满足一番再说。不过你放心好了,到时我一定会将你的尸体给你心爱的武显将军送回去,让你们早日团聚。”
说着话,他紧紧扣住她纤腰的那只手开始不客气的上下滑动起来。没想到一路上还算比较君子的耶律贴烈一旦撕破了脸,会变得如此无耻歹毒。钟紫苑被唬得尖叫道:“住手,住手!”
耶律帖烈再次哈哈大笑道:“知道怕了就听话,别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可以依仗。”
钟紫苑恨得几乎咬碎了银牙,可是形势不由人,再硬碰硬下去也只会让自己吃亏而已。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只得垂下眸子,苦涩的道:“我听你的话就是,可你若是想要侮辱我,得到的也只会是一具尸体。”
用自己的命去威胁自己的敌人,她还真怕这头犟驴子根本就不会买账。好在耶律帖烈似乎觉得她还有别的用途,立刻爽快的应承道:“放心好了,这一路你若是听话,我保证不会碰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越行越远
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就像是无数把钝刀一下又一下的刮着,生疼生疼。钟紫苑一边努力的调整着呼吸,一边开始飞快的转动着大脑。
她真的没想到这场偶然的劫持最后会一波三折,发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局面。她更加没有想到身后看似爽朗的汉子,居然是一条隐藏的毒蛇。只要他亮出狰狞毒牙,就会摧毁你一切的希望。
她仔细的回忆着,这一路上他的一举一动,才恍然察觉,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似乎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所谓斯德哥尔摩效应,又称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或者称为人质情结或人质综合征,是指犯罪的被害者因为犯罪者的偶尔一些帮助或是诉苦,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的一种情结。
这个情感造成被害人对加害人产生好感、依赖心、甚至协助加害人,受害人会对劫持者产生一种心理上的依赖感。他们的生死操控在劫持者手里,劫持者让他们活下来,他们便不胜感激。他们与劫持者共命运,把劫持者的前途当成自己的前途,把劫持者的安危视为自己的安危。
而自己这些天的所思所想,还有一举一动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中。这回再要想脱身,可得好好费一番思量。
耶律帖烈带着他的族人飞快的在平原上奔驰着,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为了不露出痕迹,他们甚至在马蹄上都包了厚厚的软布。
因为这里离巨涌关太近了。明侯爷带领的二十万兵马已经顺利抵达了巨涌关内,这些天外出巡逻的士兵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不得不小心的隐藏身形。
策马加鞭足足奔驰了一夜。 遥远的天际由漆黑变成瓦蓝,又由瓦蓝慢慢变成明媚的天蓝,他们已经离巨涌关很远,也足够安全了,马儿奔驰的速度才渐渐的放缓了下来。一直被迫坐在耶律帖烈身前的钟紫苑觉得自己面上的神经似乎被寒风吹僵了,整张脸都麻木着没有一点知觉。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大片破旧的帐篷,还有几处围着的栅栏。里面蓄养的牛羊并不多。因为入了春,草原上的积雪也融化了大半。可以看见远处有穿着破旧袍子的牧民甩着鞭子驱赶着牛羊正在贫瘠的土地上搜寻那些刚刚冒出头的嫩芽。
尽管鞭子甩得“劈啪”直响,那些牛羊却充耳不闻。逮着了一些刚刚冒出一点绿意的野草,便低头啃食起来。不过看那些牛羊大多饿的瘦骨嶙峋,想来这一个漫长的冬季不但人难捱,这些动物的日子同样也不好过。
一个皮肤黝黑一脸络腮胡子的汉子。凑到耶律帖烈的身边。用契丹话说道:“这是月氏一族的聚集地,咱们赶了一夜路,要不要在他们这里休整休整?”
草原上并不单单只有契丹这一族,还有很多的游牧民族。月氏就是其实一个非常小的族群,所有族人加起来也只有几百人而已。只不过他们如此弱小的实力,却能在四周强族林立中屹立不倒,全靠他们的老族长善于四处结交强援。
据说他把自己有点姿色的女儿全都嫁给了草原上最强几个部落的首领,耶律帖烈的大伯耶律野卓可汗。也以七十岁的高龄笑纳了他奉上的一个最年轻的一个女儿。就连巨涌关里也有一些领兵的武将也受过他的好处,所以他才敢把帐篷扎在距离巨涌关如此近的地方。
耶律帖烈身上的病并不是装出来的。一个晚上的疾奔让他也有些吃不消了,于是他点头说道:“行,咱们就在月氏这里稍做休整。”
于是几人毫不客气的撞开栅栏,骑马闯了进去,还不忘鬼哭狼嚎的叫道:“昆铁,昆铁,躲哪去了?快点滚出来。”
原本待在帐篷里的月氏族人都走了出来,沉默的看着这群人在自己的族内嚣张咆哮,纵马乱窜。有个十多岁,披着一块泛黑破烂羊皮的男孩子见来者不善,立刻撒丫子往远处一顶最大的帐篷跑去。
昆铁正是月氏一族的族长,他是一位皱纹深深,皮肤黝黑的老人。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略显破旧的袍子,双眼虽然浑浊却有一种历经沧桑后拥有的睿智。
此刻他正在帐篷里独自拉着马头琴,如泣如诉的琴声,伴随着他喉咙中轻轻哼唱的牧歌,在这巨大的帐篷里回荡着。有几分苍凉凄苦,又有几分豪迈豁达。
就在这时,那个孩子惊慌的闯了进来,道:“老族长,外面来了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契丹人。他们不但四处乱闯,还叫着你的名字,不知想要干什么?”
如泣如诉的马头琴立刻停了下来,昆铁放下手里的琴,皱皱眉,道:“小石头,你别乱跑,快回自己的帐篷去,我去看看!”小石头答应了一声,立刻一溜烟跑走了。
尽管昆铁心中疑惑,他还是不敢怠慢,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袍就急匆匆跨出了帐篷。
当他出现在耶律帖烈的马前时,浑浊的老眼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隙。他谄媚的对耶律帖烈抚胸施礼道:“月氏族长昆铁,见过可汗大人!”
耶律帖烈居高临下傲然受了他的礼,然后点点头,淡淡道:“老族长多礼了!”
他翻身下了马,又将手伸给马上僵硬着一张俏脸的钟紫苑。钟紫苑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手伸给了他,在他的帮助下跳下了马背。
他满意的对着钟紫苑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然后牵着她的小手,大喇喇的对昆铁道:“老族长前面带路。”
“是,可汗请跟我来。”昆铁佝偻着腰身,脸上露出谦卑的的笑容。毕恭毕敬的在前面引路。
耶律帖烈牵着钟紫苑的小手,带着他的部下大摇大摆的跟在昆铁身后,往那顶最大的帐篷走去。
巨涌关的城墙上。郭承嗣顶盔束甲,面沉似水的望着城门外那片荒芜的平原出神。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寒意,让四周的将士们都不敢靠近。
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名传令官来到他的身后,朝他一抱拳,道:“武显将军,所有的军需已经清点清楚,明侯爷有请。”
郭承嗣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去回明侯爷一声。若是军需用品没什么问题,本将军要稍等片刻才能去聆听他的教诲。”
传令官没想到他会断然拒绝,迟疑了片刻后。才恭敬的抱拳道:“是!”然后悄然退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城楼下出现了一队人马,郭承嗣阴郁的双眸立刻一亮,他立刻转身飞快的冲下了城楼。
荣喜刚刚疲惫的下了战马。郭承嗣便冲过来急切的将他拉到一旁。询问道:“找到她没有?”
荣喜黯然摇摇头道:“没有,那个契丹狗贼太狡猾了,我们顺着马蹄痕迹寻出了老远,后来在一处山涧下寻到了那匹战马的尸体。”
“尸体?”郭承嗣不可置信的提高了嗓门,眼中的焦虑变成了惊惧。
荣喜忙安抚道:“将军别急,是那匹战马的尸体。也许是冰雪路滑,它一时没有收住脚,才摔下了山涧。不过它的四周并没有别的尸体或是血迹。看来,为了扰乱我们的视线。那个契丹狗贼耍了一招金蝉脱壳。”
“混蛋,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平白消失了吗?”郭承嗣急怒交加,焦躁中他一拳锤在了身旁那厚重粗糙的青砖城墙上,他的拳头立刻皮开肉绽,在粗粝的城墙上留下了斑驳的血迹。
荣喜大惊,立刻上前紧紧拽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继续自残的行为,而后痛心疾首的道:“这样有意思吗?难道你把手打断了,她就可以自己回来了?”
郭承嗣剧烈的喘着粗气,瞪着通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的道:“若是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必定要将那个契丹狗贼碎尸万段。”他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沙哑。
荣喜猛的一抱拳,大声请命到:“将军有公务在身不宜私自行动,请再给卑职两队人马,卑职就算将那几道山岭翻个底朝天,也要将贾大夫找回来。这不但是卑职的意思,同时也是军中诸多将士的意思,他们同样也日夜盼着贾大夫能平安归来。”
“好!本将军准了。”郭承嗣哑着声音,命令道:“你把李老大,李老三,郑老七他们全都叫上,他们与贾大夫熟悉,一定能帮上忙。”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伸手压住他的肩膀,沉声道:“荣喜,全靠你了!”他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祈求。
荣喜觉得眼睛发涨,鼻子也有些发酸,他忙一抱拳,斩钉截铁的道:“卑职定不会负将军所托。”
月氏族虽然贫瘠,昆铁依然竭尽全力奉上了族内最好的食物。马**,烤羊肉,各色果脯,面饼等应有尽有。还有一群侍女嬉笑着为他们倒酒,烤羊。
耶律贴烈的部下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款待,他们一边与身边的侍女嬉笑,一边大口喝着她们喂的马奶酒,吃着她们削好的肉。
最应该受到关注的耶律贴烈却挥手喝退了侍女,他亲手用小银刀剔下了几片薄如蝉翼的鲜嫩羊肉片,细心的铺在盘子里,然后推到钟紫苑面前,温和的道:“你也该饿了,快吃点吧!”
钟紫苑被他刻意温和的语调,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来那鳄鱼的眼泪也不过如此。
见钟紫苑久久没有反应,耶律贴烈的眸光渐渐变得阴冷。他刚想发火,钟紫苑却抢先说道:“没有竹箸,难道你打算让我用手抓着吃吗?我昨晚可是被你骗着挖了一夜的土。”
耶律贴烈一愣,然后低低笑了起来。他转头对陪坐在下首的昆铁说道:“我这位夫人素来爱干净,请老族长叫人帮忙准备些热水,让她好好沐浴一番。”
顿了顿,他又笑着强调道:“只是我这夫人正为了一些小事与我闹别扭,还请老族长小心些,别叫她趁机跑回了娘家,那我就惨了。”
一席话说得昆铁,众位侍女还有他的部下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看向钟紫苑的目光都变得有些隐晦猥琐。
钟紫苑听不懂契丹话,自然也不知道耶律贴烈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些什么,她只顾着低头盘算着自己的心思。
昆铁挥挥手,立刻有两名侍女站起身,她们恭恭敬敬的朝钟紫苑行了礼,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话后就想要搀扶她。
钟紫苑吓了一跳,忙看着耶律贴烈问道:“她们要干嘛?”在场唯一会说中原话的耶律贴烈成了她唯一与外界沟通的渠道。
耶律贴烈似乎很享受她的依赖,他微笑着道:“你不是嫌身上脏嘛,她们要带你去沐浴。”
钟紫苑心中一动,出了帐篷就意味着有逃跑的希望。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甚好!”她盈盈起身,在那两名侍女的伴随下,提步走出了帐篷。
出了帐篷后,外面都是月氏族人,他们似乎都各自忙着各自的伙计,并没有谁特别关注钟紫苑三人。钟紫苑心中一喜径直就往不远处的马厩走去。
她看似步履休闲,其实走得很快,眼看就要靠近马厩,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两名侍女忽然加快脚步,赶在前头拦住了她。然后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话。
钟紫苑无辜的眨眨眼眸,指着自己的耳朵,然后两手一摊,意思自己什么也没听懂。那两名侍女顿时傻了眼,钟紫苑心中得意,又抬脚想往马厩方向去。
这回两名侍女干脆不和她废话了,直接一边一个用力拖住了她胳膊,然后簇拥着她一起往旁边的一个帐篷走去。
别看这两名侍女瘦瘦弱弱的,力气却不小,钟紫苑根本无法挣脱她们的挟持,也无法和她们交流,只有暂时老老实实的跟着她们走了。
帐篷里除了一些简陋的家具外,果然还一个盛满热水的大木桶。钟紫苑还在四下里打量,其中一名侍女已经直接动手摸上了她的腰带。钟紫苑忙按住她的手,大声命令道:“我自己来,你们先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献媚
两名侍女迷茫的看着她,一动未动。
钟紫苑不死心,又指了指帐篷外,一字一顿的道:“你-们-出-去!我-自-己-可-以-洗。”
两名侍女依然一动未动,垂着双手,谦卑而坚定的看着她。很明显她们领会了钟紫苑的意思,却没有遵从的打算。
钟紫苑有些无计可施了,她眼睛一转,忽然一把捂住肚子“哎呦!哎呦!”的叫唤起来。
原本气定神闲的侍女立刻慌乱起来,忙一边一个扶着她,嘴里一连串的询问起来。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钟紫苑心中也能翻译出大概,这两人一定是问自己怎么了。她立刻做出愁眉苦脸状,然后撅起屁股做了一个下蹲的动作。
好在虽然语言不通,可是内急时情形都是差不多的。那两名侍女领会了她的意思后,立刻下意识的捂住鼻子后退了一步。
钟紫苑面上一囧,不过为了能脱身她还是决定暂时牺牲形象。就见她满脸痛苦的捂着肚子,腰身弯的越发夸张了,两脚还不停的在地上来回跺着。确实把一个腹泻患者的形象演绎的入木三分。
她心里还在暗暗得意,就不信你们俩还能跟着我一起上茅厕去,这回总有机会脱身了吧!
果然,那两名侍女为难的面面相觑后,终于抬手,做了个跟她们走的姿势。钟紫苑怀着满腔的喜悦,屁颠屁颠的跟在她们身后走出了帐篷。
两名侍女的警惕性颇高。她们一个在前引路,一个在后紧随,将钟紫苑牢牢的锁在她们的视线内。钟紫苑暗中捏了一下袖袋。眼下她还有两瓶药藏在身上。一瓶是剧毒,一瓶是能让人产生幻觉的**散。只要能善加利用,就是她逃命的唯一法宝。
侍女们将她带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然后指着地面对她叽里咕噜的又是一长串的话。
不会是想要她就地解决吧!钟紫苑有些傻眼。
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其中一个侍女索性自己动手撅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挖出一个洞,然后又做了一个解裤带的动作。
还真是要她就地解决。对于这种简单而粗暴的如厕方式,钟紫苑只能尴尬的呵呵了。她忽然对自己脚下的山坡产生了强烈的心里阴影,这里该不是他们专门用来解决问题的‘屎’山吧?难怪这个山头的各种树木。荆棘丛,都长的格外高大,茂盛。
钟紫苑忍着强烈的心里不适,一手搭在自己的裤带上。一手对她们做转身的手势。那两个侍女大概笃定在这里她玩不出什么花样。于是嘻嘻一笑,果真转过了身去。
钟紫苑拿出了那瓶**散,悄悄来到她们身后,却发现那两个侍女正指着坡下笑嘻嘻的说着什么!钟紫苑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就见帐篷外有一人正在下马,耶律帖烈身边的一个部下正颇为殷勤的帮他拉住了缰绳。
钟紫苑眯着眼睛仔细的看去,见那人是明显的汉人长相,身上却穿着契丹人的左衽圆领长袍。脚蹬长皮靴,头戴皮帽。钟紫苑心中有些嘀咕。于是多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心里冒出了强烈的寒意,因为她发现那人的脚下的长皮靴很眼熟,乃是军中之物,而且还是四品以上的武官才能穿的。
钟紫苑心中一惊,难道这人就是隐藏在巨涌关中的细作?
就见那位不速之客已经随着契丹人一起进了一顶帐篷,在他们掀开门帘的刹那,钟紫苑还眼尖的看见帐篷内耶律帖烈那矫健的身影若隐若现。
一个侍女不经意的回头,却见到钟紫苑正一脸诡异的站在她们身后。侍女吓了一跳,忙推了身边人一把,两人一脸警惕的盯着她,不知道她又在弄什么幺蛾子。
就算被发现了,钟紫苑依然有机会将这两个侍女迷倒,可是她此刻已经打消了逃跑了念头。决定暂时待在耶律帖烈的身边,将细作的底细探查清楚。一旦打定了主意,钟紫苑原本躁动慌乱的心,反而慢慢变得平静沉稳。
她脆声说道:“走吧!”然后率先往山坡下走去。两名侍女尽管感到疑惑,还是乖乖的跟上她。
钟紫苑重新回到昆铁的帐篷时,已经彻底焕然一新。身上那件散发着酸臭味的军服,变成了一件白色绣金边的羊皮袄子,腰间系着一条粗粗的藕色带子,打了个合欢结。下身是一条五彩的百褶裙,绣着鸟雀图案,还缀着一颗颗压风的小珍珠,脚上是一双翻毛的尖头牛皮短靴。满头乌发被织成无数根麻花辫子,聚在头顶盘成一个圆髻。
她这身异域打扮,娇俏又不失艳丽,立刻引来了帐篷内所有男人惊艳垂涎的目光。
钟紫苑半垂着眼眸,老老实实在早已回来的耶律帖烈身边坐下。耶律帖烈显然很满意她此刻表现出来的乖巧,他笑了笑,温和道:“你这样打扮很好,像我们草原的女人。”
“只不过一套衣服而已。”钟紫苑淡淡道:“阁下谬赞了!”
耶律帖烈不以为意,他持起银刀又为她切了几片烤的焦黄喷香的羊肉片,钟紫苑心中有了坚定的目标,就不会再继续闹不必要的情绪,她抓起羊肉大口吃了起来。
耶律帖烈端起面前的马奶酒喝了一口,温和的对满脸笑意的昆铁说道:“老族长,真是感谢你的热情款待,这马奶酒喝在嘴里暖在心里啊!”
昆铁捋须高兴的笑道:“佛爷保佑,今天可汗大人能亲临咱们这小小的月氏族做客,已经是我们偌大的荣幸。请允许我献上我们族里最可爱的百灵鸟,为各位勇士助助酒兴!”
随着他的巴掌声,几个盛装打扮的月氏族姑娘。载歌载舞的走了进来。少女们一边翩然起舞,一边媚眼连抛,一下子将帐篷里的气氛推向了**。
居中有一位穿着红衣红裙的少女。高歌的声音果真如百灵鸟般轻灵动听。她的皮肤为蜜棕色,五官轮廓很深,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嘴唇有些偏大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艳。她腰肢虽然纤细发育却很好,尤其是胸前鼓囊囊的,与身边那些明显营养不良的侍女一比,有着很大的不同。
几个契丹汉子纷纷丢下手里油乎乎的骨头。酒碗,也拍打着手边的空酒瓮,或是桌面为她们伴奏。也有的干脆亮开破锣嗓子跟着红衣少女一起放声高歌。更有人按耐不住丑态,伸手扯了少女们的腕子,将她们拉入怀中肆意轻薄。
就连耶律帖烈也是眯着眼眸,面含微笑的欣赏着红衣少女的曼妙舞姿。还有清亮的歌喉。他的手还轻轻拍着桌面为她伴奏。
这时刻,帐篷里的每一个人都是非常愉悦的,大伙沉浸在享乐中。置身事外的只有钟紫苑,她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小心的打量着每一个人。
那红衣少女的目标只有耶律帖烈,她一边唱歌,一边用舞步巧妙的避开了一双双伸向自己的魔掌。她慢慢的舞到了耶律帖烈的桌前,那纤细的腰肢如蛇般灵动的扭着。清丽的歌声带上了一丝魅惑的黯哑,她的眼眸越发媚的几乎滴出水来。
钟紫苑本来紧挨着耶律帖烈坐着。那红衣少女渐渐逼近,一双媚眼不时凌厉从她面上刮过。钟紫苑抚了抚手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识趣的将自己坐的毡子往后挪了挪,为红衣少女让出了他身边的位置。
见钟紫苑如此识趣,红衣少女满意的笑了,舞动的也越发卖力。耶律帖烈静静的看着她,忽然他端起桌上的一碗马奶酒,回头对钟紫苑说道:“过来,喝点马奶酒润润嗓子。”
“我不喜欢那股酸辣味,不想喝。”钟紫苑刚刚吃了几块甜腻腻的果脯,被齁的有些难受,所以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耶律帖烈不理她的话,索性伸出长臂将她拥入怀中,将酒杯抵在她的唇边,温柔的道:“我不介意以嘴哺之。”
钟紫苑的小心肝猛地一跳,根本不用他再说,忙张嘴喝了一大口马奶酒。她喝的急了些,被那股酸辣味呛得咳嗽了起来。
耶律帖烈一边为她抚背一边哈哈大笑起来,红衣少女见状,脚下舞步不由一滞,悄悄看向他的眸光变得幽怨起来。
耶律帖烈搂着钟紫苑的手再没有松开过,还不时喂些羊肉或是乳酪进她嘴里。那红衣少女没有机会在继续靠近他,幽怨的眼神变成了一把无形的利刃,一下一下的在钟紫苑身上狠狠刮着。
钟紫苑抱歉的对那红衣少女笑了笑,希望她能看出来,自己是被迫做的挡箭牌。红衣少女原本满腹的怨愤和懊恼,却被她这突兀展现的笑脸给弄糊涂了。
昆铁见状忙对红衣少女使了个眼神,那少女跺跺脚,不满的冲了出去。昆铁尴尬的搓搓手,陪着笑脸对耶律帖烈道:“方才献歌舞的,是我的女儿格美。她的歌声舞姿在这草原上可算是首屈一指。我想把她献给可汗大人,不知您意下如何?”
耶律帖烈低下头看了看怀中一脸茫然的钟紫苑,他端起桌上的碗,喝了一大口马奶酒,然后灿然笑道:“好。”
昆铁心中不由大喜,他原本见耶律帖烈似乎对怀中的汉人女子颇为看重,还担心他不会答应收下格美,没想到他却如此痛快的应承了下来,看来男人永远都不会嫌弃身边的美女多呀!
又笑闹了几个时辰,吃饱喝足后的契丹勇士,一人搂着一个月氏少女心满意足的走了。疲惫到极点的钟紫苑早就离开了耶律帖烈的怀抱,正躺在他身后的毡子上呼呼大睡。
耶律帖烈也喝上头了,得了消息的格美已经千娇百媚的回到了帐篷里。她抿着唇,含着一种羞涩而期待的笑容,对耶律帖烈道:“可汗,让奴婢来伺候你。”她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带着动人的媚意。
耶律帖烈嘴角带着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容。他狠狠剜了一眼睡得没心没肺,连哈喇子都流出来的钟紫苑,然后对娇羞的格美伸出了手。
也不知睡了多久,钟紫苑突然感觉有些冷。她下意识的佝偻着身子,努力缩成一团。可是那寒冷却是越来越剧,越来越无法抵抗。睡梦中,钟紫苑咂咂嘴,皱着眉头嘀咕道:“青黛,该加炭了。”青黛没有回答,朦胧中,她只得继续缩紧身子。
迷迷糊糊中,耳边突然传来让人心跳加速的**声。这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已经影响到她的睡眠。她只得迷茫的睁开眼睛,却隐隐看见不远处的榻上,一男一女正滚在一起,抵死缠绵,她立刻“嗖”的睁大了眼睛。
第一次看见有人在面前表演活春宫,钟紫苑有些惊愕。她再仔细看去,发现那男人精壮的后背上布满还未痊愈的鞭痕,便认出来他正是那头犟驴子。而那女子娇喘的声音清丽悦耳,正是那个献歌舞的红衣少女。
钟紫苑已经猜到耶律帖烈的身份必定显赫,才会让昆铁这样上赶着巴结,可是她并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所以在她心中,他就一直是犟驴子。
真是禽兽,钟紫苑心中愤愤不平。一个如此美貌轻灵的少女,连个简单的仪式都没有,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跟他滚了床单,真是太糟蹋了。
算了,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岂是自身难保的她能质疑的。钟紫苑翻了个身,不再去看那会让人长针眼的画面。她伸出手四下里摸了摸,终于摸到一块羊毛毡子,她如获至宝,立刻将它盖在自己被冻僵的身上,然后想要重新进入梦想。
钟紫苑翻身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动了榻上的男人,他的动作不由一僵。格美睁开迷蒙的双眸,诧异道:“可汗,怎么了?”
耶律帖烈下意识侧头看去,却只看见那个女人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只给自己留了一个后脑勺。他嘴角一勾,不由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身下越发大开大合起来。把格美弄得惊叫连连,喘息声也越发娇媚动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奸-情
钟紫苑紧紧闭着眼睛,努力摒除杂音,心里还在默默念着;一只羊,二只羊,三只羊......岂料,不管她数多少羊,那蚀骨的呻-吟都吵得她无法入眠。她不由焦躁的裹着羊毛毡在原地滚来滚去。
耶律帖烈早已窥见她在不安的动来动去,心中正在得意。不妨她猛地一下坐了起来,抓起桌上没有收走的瓷碗猛地砸在他们的塌边。
一声清脆的巨响,那只瓷碗成功的四分五裂后,她怒到:“吵死了,三更半夜的不让人睡觉,有没有公德心?”骂完,她又“呼”的一声躺了下去。
正在得意中的耶律帖烈被她这么一吓,立刻软了下来,他正在律动的腰身立刻僵住了。微眯着双眸享受的格美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她不满的推了他一把,娇嗔道:“可汗,那个女人太放肆了,你要狠狠的惩罚她。”
耶律帖烈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欲杀人的目光恶狠狠的扫向钟紫苑。无奈她依然留给他一个后脑勺,根本毫不理会他此刻的愤怒。
耶律帖烈狠狠剜了她后背两眼,咬牙切齿道:“没听人家说吵吗!睡觉。”
耳边终于清静了,钟紫苑紧了紧身上的羊毛毡子,再度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很久没睡的这样舒服了,她还未睁眼就先伸了一个大懒腰。耳边却传来耶律帖烈冷冷的说话声:“你胆子挺大嘛!”钟紫苑身子一僵。
她慢慢睁开眼,就见耶律帖烈正站在她的身边一脸阴郁的瞪着她。也不知是不是昨晚欲求不满。此刻他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非常难看。
钟紫苑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装傻道:“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好好的睡觉,难道也惹到你了。”
耶律帖烈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呼得一下坐了下来,傲慢的道:“既然睡醒了,就给我去打水洗漱,再把早膳端来。”
钟紫苑翻了个白眼,道:“凭什么?”
耶律帖烈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他俯身向前,伸手掐住她嫩滑的下巴,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的刮着。道:“我身边的女人,只有奴婢和暖床二种。你不想做奴婢难道想要给我暖床?”
钟紫苑“啪”的一下打开他不规矩的手,利落的爬起来,清脆的道:“不就是打水洗漱嘛!你等着。”她气呼呼的大步往帐篷外走去。
出了帐篷。她随便指着一个刚好经过的侍女道:“你。去打水来,里面的人要洗漱。”指使人的事谁不会做,想要姑奶奶伺候你,别说门了连窗户都没有。
侍女眨眨眼,迷茫的看着她。
钟紫苑这才想起,这里的人都听不懂自己的话。她有些懊恼的拍拍额头,只得胡乱比划了一个洗脸的动作。那侍女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笑嘻嘻的跑走了。
钟紫苑不想进去。就站在帐篷门口,细心的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她发现月氏族的帐篷大多破旧。族人身上的衣饰也非常简陋。可是他们很多生活用具,还有衣服上的纹饰都受中原文化影响颇深,看来他们离巨涌关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忽然,钟紫苑眼尖的看见格美窈窕的身影一闪而过,鬼鬼祟祟的消失在远处一顶帐篷的后面。她顿时好奇心起,于是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帐篷后面,格美正抓着一个高大的月氏族汉子的手臂,泪眼婆娑的苦苦哀求道:“扎西,我求求你,不要去,你会死的。”
扎西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弯刀,眼中凶光四射。他恨恨的咬牙道;“格美,你不要拦着我,我要杀了他,然后咱们一起逃到巨涌关去。”
格美咬着唇,痛苦的道:“你杀了他,那咱们的族人怎么办?月氏族怎么办?他们可挡不住契丹人疯狂的报复。”
扎西被噎住了,他眼睛瞪的几乎快滴出血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忽然他丢了手里的弯刀,紧紧抓着格美的手腕,激动的道:“要不,咱们一起逃走吧!他有那么多的女人,是不会珍惜你的。可是我却只有你一个,你要是跟他走了,我会生不如死。”
格美的红唇在瑟瑟发抖,她犹豫了。
扎西眼睛一亮,立刻上前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继续许诺道:“我们一起走吧!你不是一直很向往中原吗?我们就一起去中原,我陪你看遍中原的山水,游遍中原的河流。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飞蝶镂空银簪,继续道:“你看,这是我从汉人商贩手上买的。准备在你嫁我的那天,亲手为你戴上。”
格美含着泪水接过那根飞蝶镂空银簪,猛地捂住嘴,小声抽噎起来。
钟紫苑躲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可是看他们这么激烈的动作就可以猜到他们一定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可能为了某种利益,格美才会被逼爬上耶律帖烈的床,而这个男人正在想尽办法挽留她。
钟紫苑看得聚精会神,脑中自行补了无数绮丽而又哀伤的画面。她握着拳头暗暗鼓励道:走吧!跟着爱你的男人一起走吧!
“夫人!”耳边忽然传来昆铁苍老的声音。
这一声,差点把钟紫苑的魂都给吓飞了。她猛地回头,就看见昆铁像个幽灵似的站在她的身后。
钟紫苑尴尬的笑笑,招呼道:“老族长!”忽然,她惊叫道:“您会说中原话?”
昆铁抚着胡须,淡淡笑道:“回夫人的话,老朽常年与中原商人打交道,自然会说上几句。”
钟紫苑不解的问道:“老族长为何称呼我为夫人?”
昆铁道:“可汗大人昨天是这么称呼的。”
“这个混蛋。”钟紫苑暗骂道。同时她也恍然大悟,原来那头犟驴子居然是契丹族的可汗。果然是身世显赫。只是这显赫的程度让她有些吃惊。
俩人的说话声惊动了抱在一起的那对小情侣,格美立刻不安的推开了扎西,她捏着裙角。小声叫道:“父亲。”此刻的她哪里还有昨晚的风情万种,俨然就是一个犯错误被抓的小女孩。
昆铁冷冷的盯着她,痛心疾首道:“格美,你想害死我们月氏一族吗?”
格美“噗通”一下跪了下来,以额触地,泪眼婆娑的道:“女儿不敢。”
扎西也跪了下来,膝行到他身边。恳求道:“老族长,请您让我带格美走吧!我一定会好好爱护她的。”
昆铁沉默了一会,然后“呼”的一巴掌重重扇在了扎西的脸上。他痛心疾首的道:“我早就说过。格美不可能嫁给你,她是月氏族的公主,肩上担着月氏族的重担。我好不容易让耶律帖烈可汗接受了她,你居然敢蛊惑她逃走?”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的往扎西的脸上扇着巴掌。别看他年纪老迈。可下手却是干净利落,一点都不含糊。几句话说下来,居然已经连续打了扎西十多个大耳刮子。
格美捂着嘴只知道哭泣,扎西连躲都不敢躲,硬挺挺的受了下来。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立刻红肿起来。
钟紫苑看不过眼,从暗处走了出来,劝道:“老族长手下留情。”
昆铁顺势停了手,对钟紫苑抚胸行礼。羞愧道:“让夫人见笑了。”
格美见着她立刻停止了抽泣,惊跳起来。万分警惕的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格美说的居然也是中原话,虽然没有昆铁说的那么顺溜,却足够让钟紫苑听懂。
钟紫苑呵呵干笑两声,没有回答。
格美恼羞成怒的尖叫道:“扎西,杀了她!”
扎西就是格美的傀儡,他立刻跳了起来,捡起地上的弯刀,欲杀钟紫苑灭口。
钟紫苑没想到格美居然是蛇蝎美人,说杀人就杀人。她惊叫一声,刚想掏怀里的**散。昆铁却又是一巴掌过去,扇在了扎西的脸上,同时扇掉了格美嚣张的气焰。
格美跺着脚,不满的大叫道:“父亲,这个女人听到了我们的话,她留不得。”
昆铁瞪了她一眼,道:“不用啰嗦,我自有主张。”
钟紫苑警惕的瞪着他们,手里紧紧捏着那瓶**散。要是他们想妄动,她也不会讲客气。
昆铁压住了格美后,面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对钟紫苑道:“夫人......”
钟紫苑立刻抢先说道:“我不是什么夫人,所以对你们这些事我也不关心,老族长大可放宽心就是。”
格美眼睛一转,狡猾的说道:“你现在说不关心,若是转身就到可汗大人面前去告状,那我们一样死定了。”
昆铁头疼的道:“你不用多说,我相信夫人的保证。夫人你先走吧!”
钟紫苑求之不得,立刻转身就走。走出一段距离后,她还听到身后格美与昆铁正在激烈的争执着。她离开的脚步越发急了,那匆匆而去的身影,怎么看都有逃跑的嫌疑。于是格美尖叫的声音也越发刺耳。
钟紫苑难以想像,昨晚那清丽如百灵鸟般的歌喉,与身后那刺耳又蛮横的声音,是同一人发出来的。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脆响,格美就像被突然掐住了喉管般,那刺耳的尖叫声立刻戛然而止。
钟紫苑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才悄悄的回头看去。就见格美正捂着脸,扁着嘴嚎啕大哭,而扎西早已不见了踪影。
格美哭的伤心,已经惹了很多人注目,昆铁也拉着她欲走。格美极为不甘的回头看向钟紫苑,恰好与她的眸光撞在一起。格美睁着通红的双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眸光中杀机四射。
钟紫苑有些受不了的拍拍额头,自己应该没碍着她什么事呀!好好一个女孩,空有一副好皮囊,杀心却这么重。钟紫苑倒是希望她能自私一些,跟着扎西走算了。若是她选择跟在犟驴子身边,随后的日子自己可就不好过了。
钟紫苑心事重重的掀开门帘,进到帐篷内。
耶律帖烈见她两手空空的进来,挑了挑眉峰,不满的道:“你是怎么伺候人的?出去这么久,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钟紫苑抬眸扫了他一眼,见他身上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身边还有一位月氏侍女正在殷勤的绞着帕子,就知道他已经洗漱过了。此刻的训斥,实属没事找茬。
钟紫苑嘴角不屑的撇一撇,朝着他盈盈一福,道:“不知可汗还有什么吩咐?”
她的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往他头顶瞟去。她这才注意到他头上戴着的皮帽上居然还镶嵌着一块硕大的莹绿色美玉。那块绿色美玉在她的眼中立刻变得熠熠生辉,看着就觉得善心悦目,看着就让人有种想要哈哈大笑的冲动。
钟紫苑狠狠的咬住牙关,想要憋住那快要溢出的笑意。憋的狠了,眼角就有些抽抽。
耶律贴烈见她面容诡异,想当然认为她是性子刚烈,不愿做为奴为婢之事。于是他轻舒了一口气,不甘不愿的说道:“行了,暂时没什么吩咐。”
他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万分嫌弃的道:“咱们马上要上路了,你还是先把自己收拾一下吧!”
“是!”钟紫苑这一声回答的异常干脆响亮。又惹来耶律帖烈不解的一瞥。
钟紫苑简单的洗漱,和耶律帖烈一起用过早饭,就向昆铁告别了。让钟紫苑感到遗憾的是,格美并没有跟扎西走。她依然穿着一身红裙,带着一个侍女坐在一辆残旧的马车上,要随着耶律帖烈一起回去。
钟紫苑看见她时,她正好掀开帘子,痴痴的看向远方。钟紫苑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看见扎西隔着人群正与她痴痴对望。
那哀怨,缠绵的小眼神,又成功的激出了钟紫苑一身的鸡皮疙瘩。
马车前,耶律帖烈带着部下正在向昆铁道别。钟紫苑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多余的马匹。她略一思寻,索性爬上了格美的马车。
格美正在用哀怨的眸光与情人道别,见到她冒失的爬了上来,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怒气冲冲的用中原话说道:“下去。”
钟紫苑嘻嘻一笑,耍赖道:“不行。”
格美本就心情奇差,见她如此不识趣,不由柳眉倒竖,红肿的眼睛里冒出凶光,手也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她纤细的腰肢上正好缠着一根牛筋绞的短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死讯
像是没有察觉到格美强烈的敌意,钟紫苑自己摸索着寻了一处堆了不少衣物的角落坐下,然后长舒了一口气,笑眯眯的道:“昨天与你们可汗大人同骑一匹马,颠的我腰都要断了,还是坐马车舒服。”
格美的手立刻顿住了,她虽然骄横却不傻,立刻明白了钟紫苑话中的意思。格美的肩上背负着整个月氏族的希望,而月氏族太弱小了,不能成为她坚强的后盾,今后她唯一的依仗就是耶律帖烈的宠爱。
面前这个汉人女子,皮肤比她白,头发比她多,长的也不比她差。最关键的是在耶律帖烈的心中,这个汉人女子明显占着不轻的分量。
恐怕自己这边前脚将她赶下马车,她后脚就会爬上耶律帖烈的马背,这是格美不愿意看见的场面。格美迟疑了一会,慢慢放下了手。
这时,耶律贴烈骑着马来到马车旁,见钟紫苑已经自觉的爬进了马车,他皱皱眉刚想开口。格美娇艳的脸上立刻堆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道:“可汗,路途颠簸,不如让夫人坐我的马车吧!”
她笑容虽甜,可配上她红肿如水蜜桃般的眼睛,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意味。可惜他的脸上却毫无表情,他凌厉的扫了一眼靠在马车壁上,闭着眼睛假寐的钟紫苑,半响后才低沉的说道:“格美。”
“在。”格美双眸亮晶晶的看着他,静等他的吩咐。
耶律帖烈嘴角一弯。双眼微眯,露出一抹似笑非笑后,说道:“格美。这里只有你才是我的夫人。她,只不过是个不听话的奴婢而已。这一路上,你要负责好好的调教她,让她明白身为奴婢的本分!”
“是。”格美这次回答的非常响亮,红肿的眼眸里发出异常明亮的光芒。
待耶律帖烈走后,昆铁也靠了过来。格美欣喜的扑过去,低声叫道:“爹。方才可汗大人已经亲口许诺我为夫人了。”昆铁被这突兀的好消息给击昏了头,要知道格美其她的姐妹,都献身于草原各大部落的头领。虽然得宠用的不少,目前却还没有一个能混上夫人之位。
格美美艳的小脸上,露出踌躇满志的光芒。她坚定的说道:“爹,这回你可以放心。我有能力保护好咱们的族人了!”
“好。好,以后就全靠你了.......”昆铁激动的泪眼婆娑。
这两父女还未倾诉完内心的喜悦,前头的耶律帖烈带着他的部下已经出发了。
扎西远远的看着即将远离的爱人,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开始引吭悲歌。他的歌声是那么粗狂豪迈,也是那么苍凉无助。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着,扎西苍凉的歌声让原本欢喜不已的格美怔住了。她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手中的飞蝶镂空银簪,千般思绪,一一在脑中浮现。她红肿的眼睛慢慢又变得湿润起来。
此刻,钟紫苑和耶律帖烈栖身过的山洞。终于被两个士兵发现了。他们稍作搜寻后,立刻飞快的报到了荣喜跟前。不出二个时辰,郭承嗣也带着一队亲随,骑着快马,飞快的赶了过来。
郭承嗣飞身下了马,几个箭步冲进了山洞。荣喜蹲在地上,正捏着一些植物残渣在鼻子下细细的嗅着。见到郭承嗣到来,他立刻起身迎上去,满心喜悦的拱手道:“将军,总算是有线索了。”
他话音一落,郭承嗣焦急的询问道:“有何线索?快说。”
荣喜指着地上烧过的灰烬,还有那些植物残渣,道:“看这些灰烬的厚度,起码燃烧了三天以上,还有地上这些渣滓,除了藁本,细辛,野姜,胡葱等祛风散寒,除湿止痛的,还有白及,三七等收敛止血,消肿生肌的。我记得那个契丹狗贼伤的不轻,逃走的当天还发着高烧,这些药定是贾大夫找来给他服用的。”
“还有这几块绞过药渣的布条。”荣喜举起手里那几块已经残破的布条,仔细看了看,道:“我瞧着,也像是咱们军中之物。”
郭承嗣伸出手去,接过其中一根布条,在指端细细的摸索着。略显粗糙的布料的确让他觉得非常熟悉。他对身边一个士兵招手道:“你过来。”
“是,将军。”那名士兵行了礼后,立刻靠了过来。
“把衣服脱了。”郭承嗣严肃的命令道。
“啊!”士兵有些傻眼。
荣喜不耐烦道:“啊什么啊!将军要你脱,你还不快点脱。”那名士兵立刻手忙脚乱的脱下了上身所有的衣物,最后将手搭在裤头上,有些为难的说道:“裤子也要脱吗?”
荣喜哭笑不得的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喝道:“滚犊子。”那士兵摸着脑袋,呵呵的傻笑着退到一边。
郭承嗣已经捡起士兵刚脱下来,还散发着一股酸臭味的**,和手上的布条细细的比对起来。不管是从纹理还是颜色来看,很明显是同一批货的产物。他不由长舒了一口气道:“不错,这块布料的确是军中之物,应该是那个契丹狗贼留下的。”
见钟紫苑还有心思为人治病,看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郭承嗣一直揪着的心也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他把衣服随手抛给了那名士兵,道:“行了,穿上吧!”然后皱皱眉,道:“一股子汗味,也该洗洗了。”
那名士兵一边穿衣,一边嬉皮笑脸的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这批军服还是年前刚发下来的,通共就这么两身换洗。这段日子日夜赶路,真没有什么精力去浆洗衣服。反正那些小娘皮也总骂咱们是臭男人,我想汗味就汗味嘛。才显得咱们更有男人味!”
荣喜听了忍不住骂道:“你说你懒就懒吧!偏偏还这么多的歪理。”
郭承嗣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你说这些军服包括中衣都是年前新发下来的,那以前你们的军服也是同样的料子。同样的款式吗?”
郭承嗣知道朱显为了杜绝军中贪污克扣的风气,每次都是指定不同的军需官购买这些军需用品。当然朱显的想法是好的,可是每个军需官的身后都有各自的利益链,所以采购来的棉花,布料等物虽然大致上一样,可总会有些细微的差别。
他带来的一名亲随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将军。属下身上穿的,就是前年军中发下的军服。”说完,也不用郭承嗣吩咐。他就动手脱起了衣服。
没过一会,那件还带着体温的中衣就到了郭承嗣手中。他立刻将那根布条放在上面比对,荣喜也好奇的凑过来一起查看。分开看不觉得,放在一起仔细对比。可以很明显的看出这两种布料编织的方法有细微的不同。
郭承嗣沉默了片刻。将衣服扔回给那名亲随,然后说道:“你们都出去,荣都尉一人留下,本将军有话交代。”
“是。”几人响亮的应了,齐刷刷的退到了洞外。
荣喜疑惑道:“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郭承嗣反问道:“你可记得负责看守那契丹狗贼,却被他暗杀了的吕队长吗?”
“记得。”荣喜点头道:“被他们一刀劈了脑袋,好狠!”
郭承嗣紧紧皱着眉峰,道:“我记得吕队长尸体上的外袍的确是被扒了。可是他的中衣却好好的穿在身上,对吗?”
荣喜仔细回想了片刻。点头道:“不错,当时尸体上的中衣都被鲜血给浸透了,抬他的兄弟们都被弄得满手血液。”
“所以那个契丹狗贼身上穿的中衣是他自己的,而且居然还是咱们军中,年前刚刚发下的新军服,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而且不但是他一个,还有那几百个契丹人又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跟上咱们的?要知道,咱们的斥候队伍可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探查。”
郭承嗣慢慢捏紧了手里的布条,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背上还爆出了一条条蚯蚓般的青筋。他眼中闪过犀利的精光,冷笑道:“可惜,当日混战后,并没有一一仔细检查那些契丹人的尸体,可能漏掉了大量的线索。不过事到如今,我却可以肯定,咱们大军中一直有人在暗中帮他们,在帮这些祸害了咱们无数边关百姓的契丹狗贼。”
荣喜大吃一惊,他环顾了四周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将军,你是说咱们的队伍中混入了契丹人的细作?”
郭承嗣嗤笑道:“不,细作拿不到刚刚才发下的新军服。依我看,应该是在咱们的大军中,隐藏着见不得人的奸细,而且可能不止一个人。”
所谓细作,最起码还是契丹人,本就是敌对关系,荣喜倒是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也有派细作深入草原各个部落。可是说到奸细,那多半就是军中将士,甚至还有可能是高层武官。想到并肩作战的兄弟们里面居然还暗藏着奸细,这不得不让荣喜感到忧心忡忡还有后怕。
郭承嗣沉默片刻后,说道:“我只是小小的押粮官,手下都被混入了奸细还不自知,只怕明老侯爷那里越发不会干净。我一定要向他禀明此事。”
荣喜也叹道:“那天我们还猜测是逃跑的契丹人,趁夜潜入营中行凶救人。没想到根本就是自己人下的黑手,难怪会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郭承嗣苦苦思寻着,总觉得这里面依然有漏洞,他却还没有发现。
郭承嗣背着双手,在这不大的山洞里踱起步来,脑海中几乎成了一团乱麻。忽然他脚下传出“咔嚓”一声轻响,他下意识的低头望去,灰烬中掉出一把被烧的只剩小半截的黄杨木梳。他立刻认出,这把简陋的木梳是找到她的当天晚上,他亲手为她削的。
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猛地回头对荣喜说道:“当日她乔装打扮混入军营中,连我们俩都不曾发现,那个契丹狗贼又是怎么盯上她的,难道真是巧合吗?”
荣喜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整整一万名将士,哪里会这么巧,就会盯上贾大夫欺负?那个契丹狗贼一定事先就知道她与将军你关系匪浅,所以是有计划的想要拿住她,作为胁迫你的重要筹码。”
郭承嗣点头道:“不错,你再想想。她的易容术惟妙惟肖,连咱们俩都瞒了过去,可军营中,却有一个人是一直知道她真实身份的。”
“赵一鸣。”荣喜不假思索的接口道:“只有赵一鸣是一直都知道她身份的。而且赵一鸣本就是才从边关回长安城的,他在边关待了这么多年,说不定早就被契丹人给收买了。”
“走,咱们去找赵大夫好好聊聊!”郭承嗣咬牙切齿道。他一甩袖子大步冲出了山洞,飞身上马,带着众人一起快马加鞭往巨涌关冲去。
他们赶回巨涌关时,太阳已经渐渐西斜,金色的阳光从破旧的屋顶缝隙中透射进来,照在地上跪着的一人身上。他的头上还缠着白布,腰间捆着麻绳,说话时神情还带着惊惧以及惶恐。
郭承嗣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犀利的眼神死死盯着面前人的头顶,巨大的精神压力压得那人连头都抬不起来。
站在郭承嗣身边的荣喜,皱着眉头沉声说道:“你是说......赵大夫已经死了?”
那人磕了一个响头后,哭诉道:“小人也不知,前天上午,师傅说要出南门往山上去采药。当时小人想着南边是属于中原,应该不会有契丹人出现,就没有跟去。谁知到了昨天下午还不见他回来,小人急了,就叫上几个师兄弟一起到山上去找。结果在一处山涧里,找到了一副被野狼咬碎的新鲜尸骨。旁边还丢着一个竹篓还有一个药箱,都是师傅平时所用之物。想来师傅定是遇到饿昏头的野狼,被填了它们的肚腹。呜呜呜......”
荣喜眉头一皱,喝道:“大敌当前,非常之时,你就如此放心你师父一个人出去采药吗?”
那人哭丧着脸,抽噎道:“本来是不放心的,可那天小的也不知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老是跑肚窜稀。师傅见我拉的脚都软了,就没让我跟着去了。将军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小人的药罐子,里面还有一副刚熬好的药,专治腹泻的。”
荣喜附身在郭承嗣耳边询问道:“要不要找人来瞧瞧他的药?”
郭承嗣皱皱眉,道:“不用了,那药罐子里的药一定没有问题。”他恨恨的咬牙道:“可恶,来晚了一步。赵老贼一定使了一招金蝉脱壳,借机远遁了。可惜,没有早些怀疑到他身上,好不容易得了这一条线索,偏偏就这么断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峰回路转
耶律帖烈也在准备扎营休息,可惜这次没有友好的部落招待,他们只能选在一条小河边暂时安顿。小河水面的冰块刚刚化掉,水质十分的清澈,还可以看见河底摇曳的水草以及在水草中欢快游动的小鱼。
小河的两岸刚刚冒出一丝绿意,一些含苞欲放的野花点缀其中。几个契丹人就将战马牵了过去,让它们大快朵颐。还有一些契丹人捡来了木块枯枝,燃起了熊熊篝火。并且在篝火上架起装满水的大铁锅,里面咕咚咕咚的煮着大块的羊肉架。
一缕一缕的炊烟缓缓升起,空气中蔓延着羊肉那特有的腥膻味。
钟紫苑当然不会靠近他们,她选了一处离他们稍远,却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然后细心的打量起四周来。很快,她就发现契丹人的数目奇异的增多了不少。
当日躲在暗处接应耶律贴烈,并挟持自己的契丹人只有八个,可现在却足足有二十七个之多。她今天在马车里藏了一天,竟然不知道这些契丹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何时加入队伍的。
就在她沉思间,格美的侍女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指着她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话。钟紫苑眨眨眼,干脆的摇头道:“对不起,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然后把头转到了一边。
那个侍女傻了眼,她有些无助的回头望向虎视眈眈盯着这边的格美。
格美今天一直都在马车上哀悼她逝去的爱情,没有心情折腾钟紫苑。如今她倚在耶律帖烈身边。被他温言哄了几句,心情由阴转晴,自然要开始耍威风了。
格美见自己的侍女没有使唤动钟紫苑。她立刻娇媚的推了耶律帖烈一把,不满的道:“可汗,您看那汉人女子太无礼了,我的侍女都使唤不动她。”
耶律贴烈淡淡的扫了远处的钟紫苑一眼,道:“她根本就听不懂你们的话,你那侍女怎么可能使唤得动她。”格美闻言面上不由一滞。
耶律帖烈忽然“噗嗤”一笑,异常温柔的道:“格美。你可是要做夫人的。身份尊贵,若是连一个奴婢都没有办法使唤的动,等回到上京。你又要如何奴役那里成百上千的下人?”
“成百上千的下人?”格美吓了一跳,她小声的嘀咕道:“那您的下人岂不是比我的族人还多?”
耶律帖烈的手不安分的在她的纤腰上缓缓滑动着,狡言蛊惑道:“不过我皇宫里的下人虽然多,却并不是每一位夫人都能驾驭得了。格美。我看好你哟!快些拿出你的手段来。让那个不识趣的奴婢乖乖听话。若是连她一个你都驯服不了,又怎么去驯服旁人。”
格美猛地跳了起来,抽出腰间的牛筋短鞭,恶狠狠的道:“她若是不听话,我就打到她听话。她再要不听话,我就用匕首割花她的脸。”
耶律帖烈眼睛一眯,冒出一抹寒光,瞬间又隐了下去。他淡淡道:“喊打喊杀乃是下策。我那皇宫中可没有一位夫人是靠着鞭子,匕首来收服下人的。”
“好。那我也不用鞭子。”格美傲然道。她将软鞭重新系回腰上,提起裙角就朝着钟紫苑而去。
钟紫苑见她来者不善,心中暗暗郁闷,真是想要安静一会都不成。
她哀哀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格美已经冲到了她面前,还未开口,她却抢先屈膝福了福,微笑道:“不知夫人有何吩咐?”
格美一愣,随即转怒为喜。她下巴一抬,用一口磕磕巴巴的中原话,对着钟紫苑傲慢的道:“算你识相!可汗说了,你不是什么夫人,乃是小小奴婢。既然是奴婢就要知道伺候人,而不是躲在这里偷懒。下次再这样,本夫人可是会赏你鞭子的,知道吗?
钟紫苑微微一笑,再次盈盈一福,恭恭敬敬的道:“是!只不过夫人侍女说的话我实在是听不懂。若是夫人有什么要求,还请亲口提出来。”
钟紫苑如此柔顺听话,倒是把格美一肚子的火全都憋了回去。她跺跺脚,胡乱吩咐道:“那你先去绞块帕子来给我檫脸。”
“是。”钟紫苑又恭敬的答应了,只是她脸上淡淡的笑意怎么都看都似隐含讥讽之意,让人瞧了心中郁闷。
格美无法,只得带着侍女悻悻的回到耶律帖烈身边。心想着,等她绞了帕子来,一定要找借口摔在她可恶的笑脸上。
钟紫苑并没有如她所愿,乖乖的去河边绞帕子,而是蹲在水边抓了一手黄泥,调稀了,细细的涂在了脸上。
格美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只得再次亲自起身,满怀怒气的冲到河边,嚷道:“本夫人的帕子呢?”
钟紫苑抬起头露出了她那张脏兮兮的小脸,然后眨着唯一还算明亮的眼眸,一脸无辜的道:“夫人还未曾告诉我帕子在哪?”
格美一噎,又一脸嫌弃的看着钟紫苑,右手中指差点指到了她的鼻尖上,喝道:“你,身为奴婢,难道就不知道自己想办法去马车上找吗?本夫人看你就是存心想要偷懒。”不等钟紫苑回答,她的手又下意识的摸上了腰间,眼中凶光毕露。
听到这里,钟紫苑有些无奈。她真心觉得这个月氏族的公主,美则美矣,却一碰上不如意之事,就只能蛮横的靠鞭子解决问题,一点心思全写在脸上了。真不知道那个老族长凭什么就认定格美能收服那头犟驴子,为月氏族带来利益。据她这些天的观察,那头犟驴子城府可深着呢,绝对不是只看皮相的肤浅之辈。
不过相比那些口蜜腹剑之辈,钟紫苑倒是宁可与格美这样心思简单,毒辣全写在脸上的人打交道。
钟紫苑站起身。不卑不亢的道:“我记得今天临出发前,夫人还特意提醒过,说是马车上装着的都是你的嫁妆。不许我乱碰。要是弄坏了什么就会要我好看。恕我胆子小,不敢乱翻夫人的东西。”
格美又是一噎,她狠狠瞪了钟紫苑一眼,嚷道:“你等着!”
她回头想要招呼自己的侍女,却发现那个死丫头正双眼放光的围着耶律帖烈殷勤伺候。格美无奈的跺跺脚,又不想轻易放过钟紫苑,只得亲自爬上马车。在那一堆包袱里翻找起来。
格美身为月氏族的小公主,自然不会亲自收拾东西,想要从如山的衣服里翻出一块小小的帕子也不太容易。当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帕子找出来时。发髻也歪了,衣服也乱了,就连脸上的妆容也花了。
不过格美心中还是有一丝成就感,她顶着一头乱发眉开眼笑的将帕子递到钟紫苑面前。神气活现的道:“拿去。”
钟紫苑这回不再借故推辞。她爽快的接过帕子,蹲在小河边轻轻漂了漂,然后拧干了递到格美面前,弯着樱唇,笑容可掬的道:“夫人,请搽脸。”
“嗯!”格美嘴角得意的一扬,她努力端着架子,优雅的接过帕子在脸上印了印。然后递到钟紫苑面前。轻蔑的道:“去把帕子收好吧!”
钟紫苑没有伸手去接,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欢快了。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笑道:“夫人的意思,是我能动你的嫁妆了?”
“嫁妆”这两个字又轻易的碰触到了格美敏感的神经,她的优雅立刻维持不下去了,瞪着眼睛,嚷道:“你休想!”
钟紫苑搓着手指,一脸为难的道:“夫人,你可是为难我了。又让我收帕子,又不让我碰你的嫁妆,这活可没法干。”
月氏族的贫瘠让格美粗野的同时也有股小家子气,她担心钟紫苑会趁机在自己的嫁妆上使坏,最终还是她自己动手把帕子放回了马车上。
耶律帖烈斜躺在铺好的羊毛毡上,喝着侍女奉上的马奶酒,眯着眼眸,颇有兴致的看着钟紫苑三言二语就将格美耍的团团转,偏偏格美还一点都没有发觉。
有这样一个灵动聪慧的女人在身边伴着,在漫长的岁月里,一定不会觉得无聊和寂寞吧!耶律帖烈心中忽然对那位年轻的武显将军生出了一丝羡慕。
如果能想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那就再也不用去羡慕别人了。想到这里,他微眯的眼眸越发深邃起来。
格美收好帕子后,怒气冲冲的回到耶律帖烈身边坐了下来,钟紫苑也笑嘻嘻的靠了过来。她在格美身边坐下,用力抽动着鼻子,赞道:“好香,可以吃了吧?”
原本在锅里煮的羊架已经熟了,它们被捞了出来。其中最大的一块用树枝架起,插在耶律帖烈面前的地上。吃时,只要用小刀把羊架上的肉切下来,沾上特有的胡葱酱汁就行了。这种吃法虽然简单粗暴,却很好的保留了羊肉最原始的风味。
说实在的,钟紫苑也是肚子饿了。她也不等别人开口,自己就抢先切下一块软滑鲜嫩的羊肉,沾了一点酱汁,就塞进了嘴里大嚼了起来。还不忘含含糊糊的评论道:“火候过了些,要是早些捞出来,羊肉会更嫩。”
格美看不得她畅快,见耶律帖烈和自己都还没动手,她倒是先吃上了,忍不住尖酸的说道:“岂有此理,你是奴婢知道吗?没有主子还没吃,奴婢就先吃上的道理。可汗,你还不严厉的惩罚她。”
“夫人此言差矣!我这么做,是有说法的!”钟紫苑吞下了手里的羊肉,又利落的从羊架的另一个部位切下一块肉,沾了酱汁扔进嘴里。
见她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格美心中简直是气坏了。她忘了耶律贴烈的叮嘱,“刷”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牛筋鞭,指着钟紫苑的鼻尖,威胁道:“今天你的说法要是让本夫人不满意,本夫人可不介意亲自动手抽花你的脸。”
耶律帖烈皱皱眉头,却没有说话。只端着碗慢条斯理的喝着马奶酒,他也想瞧瞧钟紫苑如何应对格美的刁难。
面对格美的怒火,钟紫苑一点都不着急,她吞下了嘴里的肉块后,又擦了擦油乎乎的嘴角,非常认真的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夫人时,就觉得夫人美艳无比,舞姿曼妙,那歌声更是清丽动人,如百鸟啾啾,让人听之欲醉。夫人在我的眼中就如天人一般,竟然比咱们宫里那位最得宠的俪妃娘娘还要厉害。”
这么一通不要脸的马屁拍下来,钟紫苑自己都觉得恶心想吐,格美的脸上却立刻由阴转晴。她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喜滋滋的道:“俪妃娘娘是谁?她很美吗?”
耶律贴烈轻笑道:“俪妃娘娘不光美丽她还是汉人后宫的一个传奇,仅仅三年,她就由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美人成为权势滔天的妃子。不过......”顿了顿,他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不要把话题扯远了,这似乎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你所谓的说法究竟是什么吧!”
“对,你的说话究竟是什么?”耶律贴烈的话不经意的提醒了格美,让她从自我陶醉中清醒过来。
钟紫苑不满的瞥了他一眼,继续瞎扯道:“夫人既然喜欢中原文化,那一定对咱们的皇上还有皇宫也有一定的了解。你知道吗,咱们皇上可是天子,是天下最尊贵之人。旁的不说,他光是一顿饭可要吃一百零八道菜,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海里游的,那可是应有尽有。而且他在吃每一道菜之前,还必须让身边的宫女太监先试试。”
“为什么?难道你们皇上还吃太监,宫女吃剩下的东西?”格美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傻傻的问道。
钟紫苑故作神秘的道:“你想呀,一百零八道菜,要是有人想从中使坏怎么办?于是太监,宫女先吃过了,过一会没有危险,才轮到皇上吃。”
“原来如此。”格美一脸敬畏的道:“一顿饭就吃一百零八道菜,你们皇上可真是会享受,不愧是天下最尊贵之人。”
“可不是嘛!”钟紫苑一脸慷慨激昂的道:“我想可汗大人虽然不能和咱们皇上相比,可同样也是身份尊贵,权势滔天。还有夫人,有着让天下女人都会嫉妒的美貌。万一有人心生不轨,在你们的食物中下毒怎么办?所以我才决定以身试毒,若我吃过没有问题,你们再吃,岂不是安全的多。”
耶律帖烈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脑海里居然有种她说的好有道理,自己居然无言以对的念头冒出来。
格美也收了鞭子,一脸严肃的说道:“原来你是如此忠心之人,先前竟是本夫人错怪你了。此去上京,本夫人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绝不让别的下人欺负你。”
钟紫苑大喜道:“多谢夫人。”
格美一仰头,傲然道:“不用谢,你以后就归本夫人罩着了。”
“噗嗤”一声,耶律帖烈嘴里的马奶酒瞬间喷出了老远。(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骚扰
初春的夜晚依然寒意十足,巨涌关新设立的四家粥厂,不分昼夜都是浓烟滚滚,一锅又一锅的热粥正在不停的熬煮。
有了二十万大军的驻扎,又有了保命的粮食,让巨涌关里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总算是安下心来。只要等到雪化净后,就可以开始春耕了,百姓们也算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整个巨涌关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巡守密集,岗警森严。四处可见一队一队的士兵举着长枪盾牌在街上巡查着。一些想要借乱抢劫商铺,奸淫良家妇女的波皮无赖,一旦被这些巡查的士兵撞见,即刻拿下就地正法。
乱世用重典,这一番重拳打压下,再加上衙门口悬挂的一串的泼皮尸首,让原本混乱的社会次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萧瑟的长街上,终于有百姓开始走动了。一些侥幸逃过洗劫的商人也打开了铺门,开始战战兢兢的做起了生意。
夜色渐渐深沉,长街上的行人已经绝迹,商铺也关上了大门。漆黑而宁静的长街上忽然出现了几个匆忙鬼祟的人影,他们敲响了其中一家盐铺的大门。
铺子里传出一个警惕的声音:“谁呀!这么晚了,要买盐明天请早。”
来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掌柜的,家里刚绑了一头猪。就等买了你的盐,好回去杀猪。”
“买了我的盐,再到隔壁铁匠那去买把杀猪刀吧!”
“我们杀猪是祖传的手艺,从不用铁刀。只用木刀。”
铺面紧闭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温暖的橘色灯光撒了出来。一个身穿皮裘,头戴皮帽的矮胖汉子。提着灯笼开了半扇门。他堵在门口警惕的扫了来人几眼,傲慢的道:“你家的木刀能杀猪?我可是头一回听说。”
来人压低了声音道:“掌柜的,我家的木刀可是来自长安城,比你这里的铁刀都好使。”
掌柜的眼睛一亮,收起了傲慢,打开了大门,笑眯眯的道:“那我还真要见识一下。诸位请进。”来人立刻闪身进了大门。
掌柜的小心探头往外扫了几眼,只见到一条漆黑的长街,还有在街面上打着旋的枯叶。他微微一笑。立刻随手紧紧关上了大门。
掌柜的领着来人径直进了暗室,请他们落座后,他才传动着手指上硕大的金戒指,小心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来人身上都披着厚厚的斗篷。大大的风帽几乎遮住了他们大半张脸。再加上掌柜的把灯笼留在了暗室外。所以屋里都是黑咕隆咚的一片,谁也别想看清身边人的相貌。
来人中为首的那个,特意压低了嗓音,说道:“掌柜的叫我一声木恩即可,他们两个是我的兄弟,一个叫木魁,一个叫木智。”
掌柜的心中一惊,他隐隐知道。只有木老先生的亲信,才能得木字姓。像他这样几乎边缘化的小喽喽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姓木的出现。没想到今天一来居然就是三个。那也意味着这刚刚平静下来的巨涌关,即将会有大事发生。
果然,木恩淡淡的开口了:“木老先生好不容易才搅乱了巨涌关的局势,咱们怎么能让这里又平静下来?”
掌柜的,陪着小心问道:“您的意思是?”
“一个字‘乱’。”木恩不客气的道:“而且是越乱越好。”
“这......”掌柜的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他是个生意人,上了木老先生这艘巨轮,也只是一心求财而已。如今他钱已经赚够了,自然就会开始惜命。
木智见他面露难色,便冷冷一笑,威胁道:“掌柜的,这三年,你靠着明里卖官盐,暗里和契丹人勾结买卖私盐,走私铁器的勾当,应该是赚了不少身家。可是只要木老先生一句话,你的万贯家财都会化为乌有,你包括你的妻子,侍妾,一个宝贝儿子,三个嫁出去的女儿都会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掌柜的脸上肥肉一颤,大颗的汗珠立刻滚了下来。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诸位请息怒,小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误木老先生的大事。今后小的一定以诸位马首是瞻,你说什么,小的就做什么。”
木恩满意的笑了,他慢条斯理道:“别的不急,先把和你身份一样的其他人一起叫过来,咱们商议商议!”
“是。”掌柜的哭丧脸答道。
......
“什么,你怀疑咱们大军中有契丹人的奸细?”
明老侯爷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身着衣甲,肋下佩剑,看上去英姿勃发不减当年。只是听了郭承嗣禀报的消息后,他一双花白的浓眉便紧紧纠结在了一起。
他背着双手,在昏暗而简陋的营房里来回踱着步。寻思片刻后,忽然问道:“承嗣,你可有怀疑的对象?”
郭承嗣坦然道:“本来有一个,是押粮大军中的一名随行军医。只是下官才对他产生怀疑,他就因为独自进山采药,而丧生狼嘴。尸体还面目全非,残破不堪。”
“死了,还死的面目全非。”明老侯爷抚着下颌的胡须,意味深长的道:“那可真是太巧了。”
郭承嗣沉声道:“能让整整一队看守俘虏的士兵瞬间悄无声息的丧命,下官怀疑,这奸细绝对不止一人。只是他们掩饰的太好了,下官暂时还没有头绪。”
明老侯爷浑浊的老眼中顿时精光四射,他轻抚着胡须,慢慢的道:“他们勾结契丹人想要一把火烧了救命的粮草,只怕就是想要让巨涌关所有的将士,还有百姓陷入混乱。虽然在阴差阳错下他们的奸计没有得逞。只怕也不会就此安分下来。他们一定还会再打那批粮食的主意。承嗣,你确定那些奸细不知道你已经产生了怀疑?”
郭承嗣想了想,道:“下官只与荣都尉商量过此事。去寻找赵一鸣时。也是打着找他看病的幌子。估计那些躲在暗处的奸细,应该还不知道下官已经产生了怀疑。”
“荣都尉那里......”
郭承嗣一拱手道:“荣都尉与下官一起长大,即没有别的亲人,也从没有来过巨涌关,他的清白下官绝对信得过。”
“那就好。”明老侯爷微微一笑,狡猾道:“来,咱们爷俩就来好好商议一番。联手破了此局......”
郭承嗣靠近明老侯爷,两人压低了声音商议起来。此刻已经是深夜,更夫的梆子声敲打的有气无力。伴随着遥远的一两声狗吠,梆子声越行越远。
这是一个平静又平常的夜晚,和以往无数个夜晚一样,寒风呼啸。落叶飘飘。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郭承嗣与明老侯爷暗暗商量对策时。仅仅隔着一条长街,好几个步履匆匆的神秘人,也偷偷进入了盐铺。而因为他们的汇集,刚刚才获得新生的巨涌关百姓,恐怕又要重新面临不可预测的灾难。
此刻,钟紫苑正躺在苍凉的草原上,枕着双手仰望着头顶的夜空。她发现草原的天空与平时看到的天空真的有很大的不同。它是如此的清澈,那一颗颗繁复的星子就像被水洗过。格外的璀璨动人。就连那原本深沉的黑幕,也如在上好的浓稠墨汁中划了几道深蓝色的颜料。晕出深深浅浅的层次,极美。
可惜她欣赏美景的心情,已经被马车内传出的异声给破坏的一干二净。男人黯哑的低喘,女人刻意娇媚的呻-吟,还有马车规律的起伏,足可以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勾当。
钟紫苑心中虽然暗暗感到恶心,却不敢远离。因为格美的那个侍女,已经被那些粗野的契丹人给强行拉走了。隔着老远还可以听见那些契丹人粗鲁猥琐的哄笑,还有那个可怜女孩惊恐的小声尖叫。
钟紫苑浑身一颤,又下意识的沾了一手泥抹在自己脸上。她的脸上已经被敷上了一层泥壳,黏糊糊的非常难受。她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又紧紧贴着马车不敢离开一步,就是怕会遭到如此恐怖的对待。身边到处都是如野兽般的契丹男人,她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里的动静早已停了下来,她也渐渐有了睡意,于是慢慢闭上了眼眸。一阵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有点轻也有点乱。钟紫苑一惊,迅速的醒了过来。一双粗糙的大手已经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口鼻还有眼睛,同时还有几双手制住了她的双手双脚,一起用力,居然想要将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抬走。
钟紫苑吓得连心脏都漏跳了一拍,此刻她眼不能视,手脚不能动,一种绝望的情绪开始将她淹没。她下意识的张开了唇,也不知是谁的一小节手指落入她的嘴里。她心一横,狠狠的咬了下去。就听“咔嚓”一声轻响,接着就是男人痛极的闷叫,下一刻她被人给丢在了地上。
钟紫苑立刻一咕噜爬了起来,面前站在三个高大的契丹男人。一个捧着自己的手指在痛苦的低喘,另外两个恶狠狠的瞪着她,铜铃般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的幽亮。
钟紫苑咬牙切齿的咒骂道:“混蛋,居然趁老娘睡着的时候下手。”说话间她觉得嘴里有一块异物,“噗”的一声吐了出来,才发现居然是一小块带着皮的肉。
那个被她咬掉了一块肉的契丹男人怒了,“唰”的一下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弯刀的寒光映在钟紫苑的眼眸上,让她瞳孔一缩。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忽然放开了嗓门尖叫道:“死犟驴子,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可要骂你八辈祖宗了。”
她的声音尖厉刺耳,在这辽阔的草原里传出了老远,估计就算是地下的死人都会被她给叫醒了。果然,车厢门“啪”的一下被打开了,耶律帖烈披着外袍紧蹙着眉头走下了马车,格美也揉着眼睛迷糊的跟着他一起走了过来。
钟紫苑眼睛一亮,她从未觉得格美是如此的可爱过。她立刻奔过去,扯着格美的衣袖,小声哀求道:“夫人,救救我!”
格美皱皱眉,道:“怎么了?”
钟紫苑抬手指着那三个**熏心的契丹男人,没好气的道:“他们趁我睡着了,欲行不轨。”
那二个没受伤的契丹人看见耶律贴烈目露寒光,眼神不由一缩,悄悄的退了回去。只有那个被咬掉了一块肉的契丹人却不依不饶的瞪着钟紫苑,嘴里叽里咕噜的说了好大一通话。
钟紫苑见耶律贴烈面色严肃的回了他一段话后,无奈的扫了自己一眼。她心下奇怪,就悄悄的向格美询问。格美好心的帮她翻译道:“那位勇士正在向可汗求亲,他想迎娶你。”
“什么,他想要娶我?凭什么?”钟紫苑惊怒的几乎跳了起来。她可以断定,这个契丹男人一定是没安好心。
格美白了她一眼,道:“他是可汗身边的勇士,你是可汗的奴婢,刚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看就挺好。”
钟紫苑一窒,她刚刚才觉得格美可爱,怎么转眼就有一种想把她给活活掐死的冲动。她果断的丢开格美,盯着耶律贴烈严肃的警告道:“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婚事。”
耶律帖烈沉吟片刻后,无奈的道:“他是我最英勇的部下,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千里奔波营救与我,他的要求我不可能拒绝。”
钟紫苑慢慢眯起了眼眸,她冷冷的反问道:“你真的想要让他娶我?”她一直觉得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把自己虏来,一定是因为自己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头犟驴子为了笼络人心,居然真的想要把自己轻飘飘的丢给他的部下。
耶律帖烈眼角抽了抽,因为他的出身不高,所以就算有木老先生的支持当上了可汗,可真正全身心拥戴他的部下并不多。而眼前这名部下不但在家族中有话语权,对耶律贴烈也是绝对的忠心耿耿。这样的人是他想尽办法都要笼络的对象。
或许耶律帖烈对钟紫苑怀有一点绮丽的心思,可是孰轻孰重他还是分的一清二楚。所以在面对钟紫苑的质问时,他奇异的沉默了。
钟紫苑心凉了半截,她连连冷笑道:“我可是属黑寡妇的,你这个部下若是想娶我,只怕会性命不保。”(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惩罚
此刻的钟紫苑虽然满脸泥泞,嘴角带着血渍,发髻蓬乱,衣裳褴褛,可她眼中冒出的凶光却让人瞧着心头发寒。格美忽然有些不忍,一个原本清丽开朗狡黠的女子,怎么在一夜间就被逼成了这幅模样?
耶律帖烈还在沉默,那个契丹男人却忍不住了,他大步上前蛮横的将钟紫苑扛着肩头,哈哈大笑着往一处荆棘丛后面走去。瞬间的天地颠倒,让她蓬乱的长发几乎垂到了地上,她却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这个熟悉的姿势忽然让耶律贴烈觉得非常刺目,记得当日在暴雨中,她因为精疲力尽想要自暴自弃,自己就是因为她悲怆的哭泣声而无奈回头。此刻的她虽然没有哭泣,可是她怨毒凶狠的眼神却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里。
就连格美也忍不住出劝道:“就算要娶也不急在这一刻吧!就不能等回了上京再说吗?”
耶律帖烈忽然出声道:“等等!”
他话音未落,那边的钟紫苑已经蓄积了足够的力量,她高高扬起手狠狠的落了下去,“噗嗤”一声扎进了男人的大腿。任谁都可以看见她手上握着的是一根木簪。暗红的颜色简单的花纹,就算扎进人的体内,估计也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
她果然开始撒泼了,耶律帖烈闭了闭眼眸,有些头疼的道:“此女子身份特殊,不能嫁给你......”他用的是契丹语,显然还在劝自己的部下不要轻举妄动。
男人没有说话。高大的身子却开始微微晃动起来,钟紫苑趁机从他的肩头跳了下来,他的身子晃动的更加厉害了。终于“噗通”一声仰天栽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耶律帖烈和其他的人皆是一惊,忙举起火把围了上去。格美忽然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就见躺在地上的男人双目怒瞪,满脸乌黑,显然已经死都不能再死了,他的大腿上还醒目的插着一根古朴的紫苑花桃木簪。
“你杀了他?”耶律帖烈脸色剧变。盯着她的眼神复杂难明。
这是钟紫苑第二次杀人了,这次她非常不觉得愧疚,害怕。心中反而有种难言的畅快。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冷冷的讥讽道:“我早就说了我是属黑寡妇的,谁碰我,谁就得死!可汗难道当我在说笑不成?”
她的嚣张惹怒了其他契丹人。他们缓过神来。纷纷抽出弯刀愤怒的叫嚷着要杀了她。钟紫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咆哮着什么,可是看他们手里挥动的弯刀,就知道自己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
她却不怕了,只冷冷的看着面色复杂的耶律帖烈,道:“还请可汗看在与我相识一场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是人都会怕死,可若是活的没有一丝尊严,那又何妨一死。钟紫苑为了不沦为这些契丹人的性奴。已经彻底豁出去了。她只恨没有机会找到巨涌关奸细的线索,郭承嗣和巨涌关的百姓依然处在危险之中。
事情的发展已经恶劣到超出了耶律帖烈的控制。他的脸色慢慢变得铁青。他不想杀钟紫苑却也不能无视部下的怒火,只得暂时吩咐道:“把她绑起来,回了上京再行处置。”他在她连连的冷笑中一甩袖子,狼狈的走了。
钟紫苑最终被愤怒的契丹人捆得结结实实丢到了马车上,她身上所有的东西也都被搜走了。格美还有她的侍女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满满的全是钦佩和敬畏。
俩人虽然不敢给她解开身上的绳索,却一起将她扶起,摆了一个舒适些的姿势。格美让侍女绞了帕子,亲手为她檫拭了脸上的泥垢还有嘴角的血迹,还不忘埋怨道:“你何必这么倔强,也许陪他一次,明天他也就不会在纠缠你了。”
钟紫苑苦笑一声,道:“你不懂!”她缓缓的闭上眼眸,不欲再多说。格美郁闷的看着她,心中的确是不懂。
马车外忽然传出杂乱的惊呼,还有几声极尖厉,极悲惨的大叫,把格美吓了一跳。钟紫苑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嘴角却愉快的慢慢弯起,临死前能拉上几个垫背的也不错。
耶律帖烈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厉声喝道:“快把解药给我。”
他十分用力,钟紫苑感觉自己的胳臂几乎要被他给掐断了。她却丝毫也不在意,只露出一个扭曲的古怪笑容,轻飘飘的说道:“没有解药。”
耶律贴烈暴怒的脸几乎扭曲,额角的青筋随着他粗重的喘息一股一张,就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把格美吓得缩在马车一角,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猛地掐住了钟紫苑纤细的脖子,嘶哑的吼道:“快把解药给我,不然你就给他们陪葬。”
钟紫苑被他掐的直翻白眼,满脸通红。她同样恨得牙根发麻,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这时,一个带着皮帽,留着满脸络腮胡的契丹人掀开车帘,惊怒的叫道:“可汗,那几个抬昆布的兄弟都死了。”
“嗖嗖嗖”车厢内三人看向钟紫苑的目光都变得不可思议。
这时的耶律贴烈面色铁青,恨得几欲掐死这个恶毒的女人。可是看着她通红的小脸,紧闭的眼眸,又下不去手。最终他还是狠狠的将她摔在了马车上,自己则匆匆下了马车。
耶律帖烈没有立即掐死自己,让钟紫苑有些意外。她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一边蠕动着身子一点一点蹭着车壁慢慢坐起。格美却不敢再去扶她了,仿佛她在这一夕之间成了一个满身毒物的怪物。
“啊——”
她刚刚坐起,外面传来数十人一起悲怆的嚎叫。那叫声,如狼。如夜枭,如鬼魅,在这寂静的夜色中尤其显得凄烈无比。
钟紫苑却得意的笑了。她在心里暗暗呼唤道:承嗣,听见没有。这些凄厉惨烈的叫声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是提前预祝你胜利的欢呼。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却滚出了几颗热泪。
格美瞧着她这副诡异的模样,暗暗打了个冷颤,却再也不敢靠近。
接下来的事却让抱着必死决心的钟紫苑感到非常奇怪,耶律帖烈似乎把她给遗忘了。而且遗忘的彻彻底底。
这小小的,漆黑的车厢似乎成了关押她的牢笼,除了格美的侍女每天给她送一次食物外。没有第二个人再出现过。
钟紫苑心中也暗暗称奇,她几次在侍女掀开车帘时,无意中与外面那些契丹人对视,发现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可他们为什么不杀了自己?
钟紫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在马车上吃了睡,睡了吃,全当是在养膘了。可这样的日子一长,她就受不了。耳边是单调的马蹄声,眼前看到的就是这漆黑的四方形箱体。
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人和她说话,她甚至还被捆住了手脚不能随意动弹。这样单调枯燥的日子让她慢慢觉得自己就像是呆在棺材里等死的活死人。一种绝望的情绪,如蜘蛛吐出的毒丝。一圈又一圈的将她紧紧缠绕起来。
钟紫苑开始食不下咽,开始焦躁,开始觉得窒息,开始分不清日夜,严重时她甚至会不停的用后脑在车壁上敲打着,意图让疼痛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有一次她撞的狠了,居然把自己活活撞昏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幽幽的在黑暗中醒来,却发现自己依然保持着昏迷前的姿势。在那一瞬,她忽然有种小小的遗憾,为什么自己还能醒过来?要是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这种想法刚刚从她脑中闪过,她自己就呆住了,也终于体会到了耶律帖烈的厉害之处。学过心理学的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精神状态已经是抑郁症的前兆。再这样下去,就算耶律贴烈不动手杀她,只怕她也会崩溃到忍不住先动手了结自己。
难道这就是他的目的?真是太卑劣了,绝对不能让他得逞。钟紫苑心中燃起了熊熊斗志,她忽然轻轻哼起了歌来。寂静漆黑的车厢里忽然有了声音,哪怕是她自己的声音,她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
一曲又一曲,她把以前在大学里学过的那些歌全都哼了一遍。
哼着哼着,她忽然放开嗓子唱了起来,而且唱的最多的还是那首《童年》。因为这首曲子语调轻快,很容易让她回想到读书时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最适合调节目前她那灰暗到极点的心情。
听到身后车厢内隐隐传出的歌声,格美有些担忧的道:“她不会疯了吧!”
耶律帖烈冷笑道:“放心好了,还会唱歌就疯不了。”话虽这样说,他心中却对钟紫苑升起了一丝钦佩。
他下令不许任何人接近她,就连呵斥都不行,就存着要将她逼到崩溃的意思,这是他对她最严厉的惩罚。
二年前,耶律帖烈就用这一招对付了一个意图推翻他可汗之位的兄弟。想当初那伟岸的七尺汉子,被关在同样幽闭的小黑屋里。任他如何咆哮,嘶吼都没人理会,结果只用十天时间,就被彻底的逼疯了。族里的长辈却夸耶律帖烈有情有义,顾念兄弟之情,因为他由始至终都没有对自己的兄弟举起屠刀。
耶律贴烈不想把钟紫苑逼疯,也容不得她还保留着骄傲,他想要让她彻底的崩溃然后对自己臣服,所以他对她也用上了这招,只是这次的效果似乎并不让他满意。
巨涌关!
又是一个寂静而寒冷的夜晚,唯一热闹的,就是那四处粥厂,不论何时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没办法,僧多粥少,就算粥厂日熬夜熬也供应不上这么多张嗷嗷待脯的嘴。
而且这两天粥厂熬出的粥只比水强上一些,稀得几乎能照见人影。一碗喝下去,不用半个时辰就会饿了。尽管如此,那些饥民还是在寒风中边瑟瑟发抖,边老老实实的排队,眼巴巴的盼着能多分一口薄粥。
北门这边的粥厂同样浓烟滚滚,有三个灶台同时生着火,几个伙夫还有十几个衙役正在不停的熬着粥水。还有两队佩刀持枪的士兵在严密的巡查。
粥厂前排着蜿蜒的长队,队伍里的饥民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最右边灶台负责分粥的是一个高大肥胖,面貌凶狠的衙役。另外还有几个伙夫衙役在给他帮忙。
也不知胖衙役是太过劳累,还是手有毛病。每次打了一瓢粥后,他的手腕都要不经意的抖一抖,于是倒在饥民碗里就只剩下了小半瓢。
有饥民壮着胆子想要多讨一些,他就瞪着铜铃般的眼睛骂骂咧咧,骂出的话还特别难听,可是想要多一滴都没有。
于是那个饥民小声的嘀咕道:“朝廷明明运了那么多粮食过来,为何这粥却越熬越稀了?一碗喝下去,一泡尿就没有了。”
那胖衙役越发得意了,还不忘骂道:“你们一个个有得吃就吃,别他妈的嫌少。嫌少就别吃呀!朝廷运来的粮食再多,也架不住你们这些饿死鬼死皮赖脸的白吃。”
“臭小子,给老子滚远点,只有这一勺,多了没有!”
还有一个又矮又小的衙役直接伸手去摸上来领粥的青年女子,还淫—笑道:“长得不错嘛,要不和爷睡一个晚上,保管你今天晚上吃饱!”说着,那矮衙役竟然还公然在那青年女子胸口捏了几把。
“哈哈哈哈……!”那个胖衙役狂笑起来:“就你那熊样,玩也是白玩,还是不如陪你爷爷我。”那瘦得可怜的青年女子满脸通红,几乎是逃一般跑开。走得急了又脚步不稳,一下子就摔地上,把手里的破碗摔得粉碎,那两个衙役越发笑得张狂起来。
那些饥民皆是敢怒不敢言,被逼无法也只有一口喝了这比水强不了多少的稀粥,又踉踉跄跄的跑到队伍后面重新排队。队伍继续沉默的慢慢往前蠕动着,一种压抑到让人窒息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队伍中有一个瘦骨嶙峋,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闷声不吭的倒了下去,手里的碗摔了个粉碎。站在他周围的饥民们发出小小的惊呼,平静的队伍终于开始骚动起来。
立刻有两名士兵上前将老人抬出了队伍,他们熟练的探了探老人的脉搏和呼吸,然后冷冷的禀报道:“队长,又一个老头死了。”
坐在粥棚里喝着热茶的队长,不在意的挥挥手,道:“还禀报什么,直接抬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暴动
原本沉默的饥民队伍随着老人被抬走忽然骚动起来,不满的情绪越积越高。有人在小声抽泣,也有人愤怒的咆哮:“今天光这北门就已经饿死十几人了,为什么朝廷送了那么多粮食来,还会有这么多人饿死?”
“对,每天熬出的粥就和清水差不多,粮食都到哪里去了?莫非都被你们这些狗官给私吞了。”
“这些狗官就希望咱们都饿死,他们才高兴......”
队长“啪”的摔了手里的茶碗,瞪着浑浊的眼睛,厉声喝道:“谁在这里造谣生事?是活得不耐烦了,也想挂在衙门口示众吗?”
那胖衙役也举着手里的粥瓢,口沫横飞的威胁道:“死个把人而已,嚎什么嚎?朝廷的粮食也是花银子买来的,让你们白吃了这么些天,你们这些狗东西不知道感恩,还在这里嫌东嫌西。有本事别吃呀!饿死你们全家。”
“啪”人群中不知打哪里飞来了一个石块,狠狠的砸在他还在翻动的嘴皮上。就听胖衙役“哎呦喂”的痛叫一声,狼狈的吐出了一颗带血的门牙。
饥民队伍里传出一阵大快人心的嘲笑。
“谁?他妈的是谁敢暗算你大爷。”胖衙役丢了手里的粥瓢,捂着嘴怒骂道:“今儿不把人交出来,谁也别想再喝粥了,都等着饿死吧!”
那两队士兵和其余的衙役也开始在人群中骂骂咧咧推推嚷嚷,寻找暗中下黑手之人。有好些饥民都被他们从队伍中揪了出来。其中几个还是稍有姿色的年轻女子。士兵和衙役们不但随意抓人还趁机在那几个女子的身上上下其手。女子们不断的挣扎惊叫哭泣着,他们却爆发出阵阵疯狂的淫笑。
备受欺凌的饥民们终于愤怒了,一只破碗从人堆里扔了出来。恰好砸在一个衙役的头上。衙役狼狈的捂着脑袋,浓稠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漏了出来。他痛呼一声,回答他的却是饥民们愤怒的咒骂,还有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破碗,棍子,石块......
眼见场面有失控的迹象,队长终于有些害怕了。他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厉声喝道:“住手,住手。谁再敢捣乱,格杀......”他话音还未落,暗处飞来一块石头夹着凌厉的风声,狠狠砸在他的眼眶上。
霎时鲜血飞溅。队长捂着眼睛凄厉的惨呼:“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他麾下的士兵,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雪亮的配刀。
饥民的队伍也骚动起来,不少人在怒嚎道:“狗官,自己作恶多端,还想杀我们。兄弟们,左右是个死。不如抢了粮食,做个饱死鬼。”
“对。反正他们这些狗官不把我们当人,咱们索性和他们拼了。”
“杀了这些狗官,咱们一起抢粮食去。”
“是啊!反正他娘的不是被这些狗官逼死,就是饿死,抢粮去!”
人群中不断的有人鼓噪着,将饥民原本就愤怒的情绪推到了极致。两队士兵不过二十余人,加上衙役伙夫也不超过五十人。这些人真正对上这数千饥民,就像是星星之火迎面被浇上了一大盆冰水,瞬间被灭的一干二净。
当所有的官兵衙役都躺在地上**,粥厂里的几十袋粮食都被抢的一干二净后,骚乱的饥民有些茫然了。
这时人群中,又有人煽动道:“粮食都藏在知府衙门的仓库里,有不怕死的就一起走哟!”
“对,抢粮去!胆小鬼滚一边去!”
“就是!脑袋掉了碗大的疤,砍脑袋总比饿死强!”浩浩荡荡的人群开始往知府衙门涌去。
“不好!要出大事了。”捂着眼睛的队长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声嘶力竭的狂叫道:“快,快去向杨总兵禀报,巨涌关里的饥民要造反了......”
寒风萧萧的吹着,枯黄的落叶在地上不停的打着璇儿。满地都是被砸碎的陶碗铁锅,中间躺着被揍得鼻青脸肿,哀叫**的士兵衙役。那个格外**熏心的矮小衙役还有那个凶恶的胖衙役都被愤怒的饥民给活活打死了,两人血迹斑斑的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的惊恐。
队长捂着眼睛,鲜血不断的顺着他的手指缝往外滴着。他用另一只幸存的眼睛呆呆的环视了四周一圈,忽然打了个寒颤。他跌跌撞撞的爬上了绑在粥厂后的战马,一鞭子下去,一人一马瞬间跑的无影无踪。
“当官的不让我们活,我们要自己救自己。兄弟们,团结起来才能有饱饭吃。”
“不想饿死的就跟着来哟!”
“知府衙门里明明有大批粮食,他们却不舍得给咱们吃顿饱粥,他们是想要从咱们的嘴里扣救命粮好去卖钱。”
“这帮杀千刀的,必然不得好死。”
这一路上,随着人群中不断的蛊惑,越来越多愤怒的饥民举着火把加入其中。渐渐的,原本寂静的街面上全是黑鸦鸦的人头,粗粗看去,起码有上万人之多。
一路上碰到不少巡逻的士兵,这些士兵也被饥民们这震天的声势给吓到了。他们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可是拦又不敢拦,只能紧紧的跟在后面,然后派出一拨又一拨的人手,快马加鞭向上级禀报。
知府衙门已经得到了风声,府衙里所有的衙役亲兵全都紧急出动,将知府衙门团团的围了起来。
此刻大堂内灯火通明,几位主事人皆是急得团团乱转。先前的倒霉知府在破城的当日被契丹人抓住给就地五马分尸了,而朝廷新任命的知府还没有到来。如今巨涌关的政务正处于名副其实的空窗期,所有事务暂时由同知。通判,府知事等人协同处理。
同知姓罗,四十出头的年纪。瘦长的脸颊,穿着件蓝色锦袍,看上去颇为儒雅。他皱着眉峰询问道:“杨通判,咱们府衙里还有多少人手?”
杨通判是个三十出头的壮汉,他个子高大面貌黝黑,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些英武之气。他沉声说道:“府衙里的衙役有一部分散出去粥厂维持次序了,目前还留在府内的大概有二百余人。加上捕快卫兵。一起大概在五百人左右。已经全部奉命镇守在府衙外。”
罗同知的眉头并未舒展,他不安的道:“自从朝廷的粮食运来后,四家粥厂就从未断过炊火。今晚饥民怎么会突然暴动。而且声势如此浩大。不会是有人在暗中煽动,故意制造混乱吧?”
杨通判听了默不作声,他心中也隐隐有着这样的猜测。
府知事已经上了年纪,他揪着花白的胡须颤颤巍巍的询问道:“明老侯爷那边通知了没有?杨总兵什么时候派人过来?”他一向只负责文书方面的工作。真遇上如此大事。就开始露怯了。
罗同知不耐的道:“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想必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那就好,那就好。”府知事话音未落,就隐隐听见外面的叫骂声,还有由远而近杂乱的脚步声。他一紧张,就揪断了好几根胡须,然后哭丧着脸道:“来,来。来了......”
郭承嗣得到消息后,立刻带着帐下几名都尉一起赶到明老侯爷的营房。巨涌关总兵杨元仪领着麾下的二名参将还有几名游击将军早就在此等候。杨元仪与郭承嗣互相见了礼后。郭承嗣笑道:“总兵大人来的好快。”
杨元仪痛心疾首的道:“听闻城中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本官也是心有戚戚呀!那些饥民太可怜了,想必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才会发生这样聚众冲击知府衙门的祸事。本官正好想和明老侯爷还有武显将军一起商议一下,看如何能够不使用武力,就能把饥民安抚下来。”
郭承嗣微笑道:“杨总兵还真是体恤百姓呀!”
在场的人都知道,杨元义在契丹骑兵破城的当日,带着自己的亲信丢下满城的百姓仓皇而逃。结果满城的将士群龙无首,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才会败的那样惨烈。
后因为边关即将面临战事,朱显才会许他戴罪立功,没有将他立刻拿下问罪。郭承嗣此刻夸他体恤百姓,对他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过杨元仪胆子虽小,面皮却厚的很。他轻捋着胡须笑道:“武显将军谬赞了。”
明老侯爷已经顶盔束甲准备妥当,他沉声道:“行了,咱们走吧!本候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跳梁小丑在暗中捣乱。”
“卑职(下官)遵命!”众人齐声答道。
在明老侯爷的带领下,众将士带着早已集结完毕的数千步兵,浩浩荡荡的往知府衙门而去。
他们越接近知府衙门,就发现路上的饥民越多。饥民队伍的后面还跟着许多巡逻的队伍。那些士兵个个紧握兵器,神情紧张,稍有风吹草动,估计就会触发一场混战。
郭承嗣骑在马上放眼看去,就见前面的路已经被黑鸦鸦的饥民挡的结结实实,将士们根本无法过去。他皱皱眉侧头对杨元仪询问道:“总兵大人,难道去知府衙门只有这一条路吗?”
杨元仪显然也没有想到局面会如此失控,他面色有些煞白。见郭承嗣询问,不由连连苦笑道:“知府衙门的大门当然只有一个。”
明老侯爷也皱眉道:“承嗣,饥民把这几条道路都给堵住了,咱们要如何过去?”
郭承嗣略一沉思,道:“说不得,要让几户百姓遭殃了。”他招手叫过几名亲随,耳语了几句后,那几名亲随就点了人手匆匆离去。
明老侯爷诧异道:“承嗣,你打算怎么做?”
郭承嗣神秘的道:“老侯爷放心好了,下官一定为您打通一条直通知府衙门的大道。”
杨元仪轻笑一声,不以为意的道:“如今局面紧张,那知府衙门里还存着二十万石的粮食,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武显将军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不要故弄玄虚。”
这位杨总兵四十出头,颌下还留着三缕鼠须。他虽然相貌平常,双眼却格外的灵活,一看就是油滑之辈。真不知柳云豹是哪根经不对,会提拔这样的人担任巨涌关的总兵。
明老侯爷一生铁骨铮铮,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他不由冷笑道:“说起来杨总兵在这巨涌关也驻守五年了,又是如此爱民如子,想必平日也是素有积威。如今这样的僵局,本候和武显将军初来乍到确实有些束手无策,不如就由你拿个章程出来稳定局势。”
杨元仪面上一僵,讪笑道:“老侯爷言重了。您当年跟着先帝爷征战沙场时,下官还是一名无名小卒,如今又怎么敢在您这样的擎天巨柱面前放肆。”
明老侯爷不屑的撇嘴道:“说了半天,全是废话。”简简单单八个字,却把杨元仪给臊的满脸通红,再不敢胡乱开口。
目前大军虽然被饥民挡住了去路不能前进,可是那些饥民也被知府衙门前,持枪搭箭,举着盾牌的卫兵衙役们给唬住了,前进的队伍同样停滞了下来。
可各种漫骂却是不绝于耳。不时还有沾满泥垢的烂草鞋,碎石子,土疙瘩,如雨点般飞向那些衙役卫兵。有些衙役被砸的急了,于是也捡起地上的烂草鞋,碎石头,依样画葫芦的胡乱丢回去。
被困在大堂里的罗同知,杨通判,还有那名胆小的府知事皆是急的团团转。一名衙役匆匆进来禀报道:“各位大人,明老侯爷,杨总兵他们带着大军已经赶来了。”
罗同知大喜道:“还不快把他们请进来。”
那名衙役哭丧着脸道:“来不了,他们被饥民给堵在了街外,根本就进不来。”
“外面的饥民有这么多?”罗同知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忽然知府衙门的后院传来哗啦一阵巨响,三人在大堂里也坐不住了,纷纷出来看发生了何事。就见一些丫鬟婆子尖叫着,惊慌失措的从通往后院的月亮门里跑了出来。杨通判忙拦住一个丫鬟,厉声问道:“后院发生了何事?”
那名丫鬟惊恐的叫道:“后院,后院茅厕那边的院墙叫人给扒了。”
“什么,院墙又叫人给扒了,莫非那些饥民是真想造反了?”府知事骇然的跳了起来。他还清楚的记得,当日契丹人破城后,知府衙门也是仗着有几百号人手,于是紧闭大门对抗外敌。那些契丹骑兵见久攻不下,就出了歪点子,也是趁乱扒了衙门后院的围墙,抓住了没来得及逃跑的倒霉知府。
“还真是反了他们了。”杨通判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剑,怒喝道:“不要慌,来几个人和我一起去后院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扒知府衙门的院墙。”(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硕鼠
杨通判的心情正是不好地时候,他远远见到光线昏暗的后院里此刻灰尘漫天,还隐隐看见有不少人影在晃动。最让他感到揪心的,是刚刚堵上的院墙又露出了一个大豁口。他还以为是那些暴动的饥民学那些天杀的契丹狗贼,不由大怒道:“你们这些直娘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还不快滚出去!”
可惜那豁口处人影绰绰,虽然不断的有人往里面涌着,却没人搭理他的话茬。杨通判怒吼道:“来人!把这些直娘贼给我打出去……”
“杨元彪,你嚎什么嚎!”漫天灰尘中,杨总兵捂着口鼻狼狈的急步冲了出来:“是明老侯爷还有武显将军来为你们解困了!不得无礼!”
杨通判一听,喜出望外。他忙收了佩剑,疾步上前想向明老侯爷见礼。谁知他伸长了脖子楞没有见到明老侯爷在哪里。他只得出声呼唤道:“老侯爷,老侯爷......”
“别鬼叫,鬼叫的。”明老侯爷终于在郭承嗣的搀扶下,从漫天灰尘中狼狈的走了出来,他恨恨的出声了:“是谁扒的院墙,给本候拉下去打五十军棍。”
“是!”立刻有人答应了一声,随即就有几个倒霉鬼,鬼哭狼嚎的被拖走了。
杨通判一愣,忙小心的问道:“老侯爷,出了何事?”
明老侯爷吹着胡子,喘着粗气怒道:“谁让他们不开眼,扒哪里不好。偏偏要扒茅厕这边的围墙,害得本候踩了一脚黄汤。”
杨通判猛地捂住了鼻子,后退了一步。憋着一口气道:“那老侯爷可要去洗洗?”
“废话。”明老侯爷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要是不嫌臭,本侯爷不洗也没什么。”
杨通判忙对身后的几个丫鬟,吩咐道:“你们几个,小心的伺候老侯爷去沐浴更衣。”
“是。”几个丫鬟乖巧的答应了,上前簇拥着明老侯爷欲走。不过明老侯爷临走前,还是不放心的命令郭承嗣暂时负责安抚饥民的事宜。
郭承嗣也不推迟。含笑应承了下来,明老侯爷才惦着脚跟着几个丫鬟一起走了。
郭承嗣和杨通判见过礼后,还饶有兴趣的问道:“杨通判和总兵大人都是姓杨。名字中也有个元字,不知是何关系?”
一旁的杨元仪呵呵一笑,道:“元彪乃是本官的族弟。”
“原来如此。”郭承嗣恍然大悟道:“是一门二杰呀!”
杨通判却没有接他们的话茬,他只对郭承嗣拱手道:“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武显将军请跟我一起去大堂上说话。”
“总兵大人。杨通判请前面带路。”郭承嗣跟着这两兄弟一起出了内院,进了大堂。一脸焦急的罗同知,府知事见到他们的到来,就像是见到了救星般,忙上前一一和他们见礼。
好不容易坐下以后,府知事忙拱手道:“郭将军,杨总兵,不知你们带来了多少人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制服这些无法无天的暴民?”
“暴民?”郭承嗣原本玉面含笑。听到府知事的话后,立刻沉了下来。他不满的道:“外面的都是巨涌关的百姓。尽管他们遭受到了契丹狗贼无情的凌辱,残杀,掠夺,却依然舍不得离开这块生养他们的故土。老先生身为他们的父母官,为何要称呼他们为暴民?”
府知事涨红着老脸,不服气的道:“武显将军,他们都敢冲击知府衙门了,难道还不是暴民吗?”
郭承嗣笑了,他轻抚着腰间精致的宝剑,慢条斯理的道:“那就要看外面的饥民为什么会冲击衙门了。凡事总有个因果,朝廷的粮食没有来,那些饥民日日食不果腹都没有闹事,为何如今朝廷的粮食来了,他们反而愤怒到要大肆冲击衙门?难道几位大人就一点都不感到好奇吗?”
罗同知,杨通判面面相觑,面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罗同知轻咳了一声,道:“本官知道武显将军曾经做过刑部左侍郎,年轻有为,善于查办大案要案。可是将军如今已经入了军籍,职责是镇守辖地,横扫来犯之敌,拱卫长安城的安全。至于这地方庶务似乎并不在将军的管辖范围内。”
罗同知的话有些不客气了,他的意思是明指郭承嗣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本来这地方庶务就是归知府衙门全权管理,并没有地方武官什么事。就算郭承嗣是二品武官,他只是个区区五品文官,他也完全可以不把这位年轻将军放在眼里。
罗同知对郭承嗣客气三分,才会这样隐晦的提点一二。就这也是完全看在郭承嗣国舅爷的身份上,要是旁的武官他早就甩袖子走人了。
郭承嗣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解下腰间的佩剑,“当啷”一声,丢在的桌面上,然后轻蔑的笑道:“不知罗同知可认识这是何物?”
清脆的声响让罗同知心里哆嗦了一下,他伸手取了宝剑在烛光下仔细一看,就见那镶满宝石的剑鞘上面居然刻着“尚方宝剑”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尚方宝剑!”
“不错,正是尚方宝剑,罗同知还是挺识货的嘛!”郭承嗣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剑,满脸严肃的道:“本将军临出发前,皇上因为担心巨涌关此番经过大乱,必定人心惶惶,急需安抚。偏偏目前又没有合适的知府人选能马上胜任,所以皇上秘密赐下此剑给本将军,特许本将军在关键时候插手地方事务,并且享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罗同知额头的冷汗终于滚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把赈灾这件事搞得一团糟,眼看要发生暴乱。此刻郭承嗣突然亮出尚方宝剑,显然是针对自己来的。没想到皇上还玩这一手,暗地里赐尚方宝剑。难道皇上早就知道赈灾粮食会出意外不成?而自己先前还对武显将军言语不善,甚至刚才还大言不惭的教训他。一想到这些,罗同知就面无人色,想不到该如何说下去了。
郭承嗣没有看面无人色的罗同知,他走到杨通判,府知事面前,将那金光闪闪的宝剑递了过去。两人互看了一眼。杨通判接过宝剑,府知事也凑过去一看,果然看见了金光闪闪的“尚方宝剑”四个大字。他们心中又是意外又是惶恐。不过他们暗自思忖,先前在言语上并没有什么过分得罪郭承嗣之处,所以并不是非常惧怕,于是他们又恭恭敬敬的把宝剑还给了郭承嗣。
郭承嗣接过宝剑。重新挂在腰间。然后才严肃的道:“本将军既然肩负重任,就不得不越权,把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好好的与各位大人说道说道。”
回过神来的罗同知干笑道:“不知武显将军有何赐教?”
郭承嗣沉声说道:“本将军有理由怀疑此次赈灾,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故意克扣赈灾粮食的发放,造成饥民大批死亡。甚至有人内外勾结,以达到其营私舞弊、中饱私囊的目的。更有甚者,还有人故意制造挑拨饥民不满情绪。制造混乱,企图冲击衙门。引发暴乱,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这番话说出来,现场几人个个都是面色剧变。
郭承嗣转头看着身后簌簌发抖的罗同知,冷声道:“罗同知,我现在问你,朝廷运来的赈灾粮呢?”他语调冷竣,分明是将罗同知当作人犯审讯了。
罗同知梗着脖子说道:“都在粮仓里啊!自从朝廷的粮食运来后,四家粥厂的炊火就没有停过,日夜不停的为饥民熬粥。武显将军的指责无根无据,本官不服。”
“不服?”郭承嗣一拍桌子,愤怒的大喝道:“你身为同知,难道不知道这几天饿死了多少饥民吗?你还有脸不服?你所谓的日日炊火不停,本将军不能否认。可是每一锅水里你只许放半瓢大米,你这是熬粥还是熬米汤呢?”
罗同知先是一惊,然后瞪着杨通判,府知事二人,色厉内荏的喝道:“究竟是你们中的哪一个,敢如此阳奉阴违,克扣饥民嘴里那点活命的粮食?”
府知事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他带着哭腔惊惧的道:“同知大人,卑职,卑职一向只负责文书的工作,赈灾的具体事项,卑职真的不知道呀!”
杨通判虽然没有府知事那么惊慌,可他的脸色同样也很难看。他皱着眉头,不快的反问道:“同知大人,你这话是何意?莫非你认为是卑职暗地里做下这荒谬之事?”
罗同知眼睛一转,痛心疾首道:“杨通判,本官知道你家也这次也遭受了劫难,不但家财被洗劫一空,就连两个妾侍也被契丹狗贼给抢了。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打这批救灾粮食的主意呀!那可是救命粮食,私自占用,是会遭天谴的。”
“我去你的遭天谴。”杨通判急红了眼,一拳挥了过去。别看他嘴皮子没有罗同知厉害,可是他的拳头够硬。眼见罗同知红口白牙的几句话,就欲将罪名全加在自己身上,激怒之下他可一点力气都没有留。
就听罗同知“哎呦”一声痛叫,原本儒雅的脸上便开了花。他哆哆嗦嗦的捂着嘴角,含糊不清的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莽夫,是心虚了不成?”
“你......”杨通判见他还死咬着自己不放,心中不由大怒,他捏着拳头眼冒凶光,又想上前动手。
“行了,就别胡乱攀咬了。”郭承嗣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册丢在了罗同知面前,然后冷笑道:“没有完全的准备,本将军也不会亮出这尚方宝剑。罗同知,瞧瞧这本账册吧!你应该对它很熟悉才对。”
看到地上那本被翻的封皮都卷起了的账册,罗同知脑袋里一下就木了。郭承嗣冷冷一笑,继续说道:“这本账册是从李家粮铺搜出来的,听说这家粮铺的掌柜是你一房小妾的娘家人吧?说来也奇怪,本来这李家粮铺也被契丹人给抢劫一空了,可是他们掌柜的本事大,前几天居然又开张了,而且卖出的粮食成色居然和咱们这批赈灾粮食一模一样。罗同知,你可别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巧合。”
“这些蠢货,明明要他们不要急着出货的。真是害死我了。”罗同知大惊之余心中也在暗暗咒骂。他没想到郭承嗣居然会把自己的底细摸得如此清楚,他频繁的擦试着额头冒出的冷汗,原本挺直的腰杆也下意识卑微的弯了下来。
郭承嗣根本不容他多想,继续逼问道:“说,你到底偷偷昧下了多少粮食?”
罗同知更是惊慌,腰弯得更低了,拱手道:“只,只,只有五万石而已。”
“只有五万石?”郭承嗣怒火攻心,他抬起脚狠狠踢在了罗同知的胸口,咬牙道:“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是只给饥民剩下了五万石而已。整整二十万石粮食,你却敢拿走四分之三,真是名副其实的国之硕鼠。就是有你的存在,才会逼着外面的饥民暴动。”
“杨通判,还不把他押下去。”郭承嗣厉声吩咐道。
“是。”杨通判走到门口喊道:“来人!”几名衙役冲了进来。杨通判指着苍白着脸,瑟瑟发抖的罗同知吼道:“把他给我押入大牢,等这事之后,再治他的罪!”
“啊!”几个衙役面面相觑。说起来,罗同知的官职可比杨通判要高一级,他是没有权利下令关押罗同知的。
见衙役们还在犹豫,不敢执行自己的命令,杨通判大怒,他索性亲自动手,将瘫软下去的罗同知抓进了大牢。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隐隐传来喧哗之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接着,郭承嗣的一名亲随跑进来报告:“大人,不得了了,李家粮铺方向冒起了浓烟,好像是走水了!”
“什么?”众人惊呆了,李家粮铺此刻还藏着十五万石的粮食,是巨涌关饥民的希望。要是被一把火给烧了,那外面的暴动就再也别想平息下来,导致的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二章 镇压
眼见通红的大火几乎映红了半边天际,跟着杨元仪一起来的一名副总兵立刻请命,要求亲自带人前去救火。杨元仪当场应允,还给了他调动兵马的令箭,可以随时调动城内的兵马前去帮忙。
眼见那名副总兵领了两名游击将军,捧着令箭依然从后院的豁口处原路退了出去。郭承嗣这才沉声说道:“诸位大人,咱们该去面对那些饥民了。”
愤怒的饥民如潮水般不断的冲击着守护在衙门外的卫兵衙役。他们已经由互丢石块变成了互相推拽,有不少人的脑袋上身上已经见了血,双方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整个局势就像如开了锅似的乱成一团。
人群中还不停有人在蛊惑道:“粮食都在里面,快冲进去抢粮啊!不抢也分咱们老百姓没有份。”
“抢粮啊!不然就要被饿死了!”
“这些狗官就希望看见我们死了他们才高兴呢!”
“打死这些狗官,狗日的就会欺负老百姓!冲进去抢粮食!”
……
卫兵衙役们组成的人墙已经在节节后退,有的地方已经抵挡不住了。卫兵和众衙役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薄弱的人墙如同在狂涛巨浪中即将崩溃的大堤。
知府衙门的大门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被推开了,郭承嗣,杨元仪,还有衙门里其他的管事者,一起出现在了万千愤怒的饥民面前。衙门的围墙上也忽然挑起了火把,无数背着铁弓腰挂箭筒的弓箭手出现在了墙头。
这些弓箭手冰冷的注视着下方。就见一个小旗官猛地一扬手里的旗帜,弓箭手们立刻利落的取下肩头的铁弓,搭上箭矢。瞄准了下方依然暴乱着的饥民。
那一排排闪着寒光的箭头在火光的映射下,格外的让人心头发寒。瞧见这一幕的饥民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不知所措,也有人红了眼睛,还在疯狂的叫嚷:“狗官要杀人了!狗官要杀人了!”
“狗官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好过,大伙齐心协力一起冲进去。”
“对。有本事就把我们全部都杀光。”
郭承嗣沉着脸做了一个手势,一直密切注视着他的小旗官立刻打了一个简单的旗语。站在墙头的弓箭手,便一起大声喊道:“武显将军。为民请命。武显将军,为民请命。”数十人整齐的呐喊声传出了很远,立刻压住了底下纷乱的嘈杂之声。
郭承嗣亮明身份后,四下里立刻安静了许多。巨涌关的百姓都知道。正是这位武显将军,费了千辛万苦才将这些救命的粮草从长安城运到了巨涌关。百姓们对他多少都有着盲目的崇拜和信任,于是有人乱七八糟的呼喊道:“武显将军,您要为我们做主呀!您运来的粮食,都被衙门里那些可恶的狗官给私吞了,他们不让咱们活呀!”
“武显将军,您行行好,把粮食分给咱们吧!”
当然也有人不屑的吼道:“他们官官相护。都是一丘之貉,根本就不会管咱们的死活。我们要粮食只有靠自己。大伙们,抢呀!”
“对,武显将军也没用,我们要粮食!”
郭承嗣又对那小旗官做了个手势,小旗官连打了几个旗语。数十弓箭手提起嗓门,怒吼道:“煽动抢粮,当场击毙!”连喊数遍,声震四方。
老百姓到底还是畏官的,“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他们的最高理想,如果自己碗中有一碗饭吃,就不会起来闹事,只有当你把他最后一碗饭也抢走了,把他活下去的希望全都断了,才会起来造反。现在大家听到煽动抢粮,当场击毙的警告,心中害怕,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可这时,刚才那喊抢粮的人又在人群中高声叫道:“放屁!骗人的!他们不敢动手,大家冲进去抢粮啊!”接着一些人也跟着鼓噪起来。
这时候人心动荡,最容易被流言所动,人群顿时又开始乱了起来。
郭承嗣的眼睛慢慢眯起,犀利的寒光一闪而过。他居高临下,已经看见了躲在人群中,叫嚣的最厉害的几个人。他们一个个身高体阔,满面红光,哪里像是忍饥挨饿多日的饥民。他拔出腰间的宝剑,指向其中跳的最厉害的一个,大声吼道:“放箭!”
“刷刷刷”小旗官猛地挥动着手里的旗帜,一根闪着寒芒的羽箭如流星般划过人群头顶,准确的命中那人的面门,鲜血飞溅,那人哼都不哼一声,软软的倒了下去。
亲眼见识到了弓箭手们的铁血无情,人群开始慌乱。众饥民眼见不是威胁,而是说话算话,鼓噪抢粮的,已经被当场射倒,众人心中惊叹那些弓箭手真是百步穿杨,箭法如神,顿时不敢再说话,混乱的场面渐渐安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远处有人躲在人群中喊:“杀人了,官府杀人了!他们不给粮食,还杀人,抢……”
话未喊完,郭承嗣沉着脸又是一挥手,墙头又是一道寒光射出,穿过黑夜,透过前面饥民的缝隙,刁钻地射进了喊话之人的胸口。“哎呦”那人嚎叫一声,捂着胸口仰面倒了下去!
一连射倒了俩人,众人终于见识到了面前这年轻将军说一不二的铁血手段,顿时都被镇住了。原先躲在人群中跳着脚叫嚣的最厉害的那几个汉子,却都冷汗津津的低下了脑袋,生怕上头那位年轻将军一个不顺眼,顺便把他们也给射杀了,黑压压的人群顿时静若寒蝉。
郭承嗣用雷霆手段镇住了场面,他冷厉的环视四周一眼,高高举起了手里的佩剑,吼道:“尚方宝剑在此,见宝剑如见圣驾。跪!”
“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权是让普通百姓感到最为敬畏的,随着饥民跪倒下拜后。就连围在郭承嗣身边的将士,衙役们也一起乖乖的跪倒行礼。
满场就见郭承嗣一人依然坚定的站立着,他环视了四周一眼,触目所及的,都是一张张蜡黄羸弱的脸,还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躯。可是他们的眼中依然有着火焰,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郭承嗣觉得喉头有些发梗。他收了尚方宝剑,清了清嗓子,才厉声喝道:“本将军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冤情。也拿下了私自克扣救灾粮食中饱私囊的罗同知,准备送到长安城去治罪。来人,将人犯带上来,先重打五十大板。”
他话音一落。罗同知便如死狗般被杨通判还有几个衙役一起拖了出来。杨通判毫不留情的亲自动手扒去了这位昔日上官的裤子。露出他白花花的屁股,在众目睽睽之下按在地上由四位衙役开始当众行刑。
四位衙役一看就是行刑的老手,确实有些手段,每一杖打下去,罗同知白嫩的屁股上总要溅起一片血花。罗同知海惨叫一声,围观的饥民则是欢呼一声,再一杖下去,又是一片血花、一声杀猪惨叫和一片欢呼。还没打得五杖,眼泪鼻涕一起狂奔的罗同知就活活疼晕过去。
马上又被如狼似虎的衙役们用冷水泼醒。让他清醒着继续受刑……好不容易等到五十杖打完,罗同知的屁股上和大腿上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人也疼得死去活来,晕死数次。但是那四位衙役毫不留情,又抓住他的四肢猛然向天上抛去,重重摔落地面,又把晕死过去的罗同知给生生摔醒过来,爬在地上涕泪横流的惨叫。
杨通判这才向张大少爷拱手说道:“启禀将军,行刑完毕,请将军验刑。”
“好,把他拖下去。”郭承嗣点点头,重新对静候佳音的饥民们说道:“现在本将军要重新核定粥厂的标准。来人呀!生火煮粥。”
他话音一落,府知事忙指挥着衙役们抱出了大量的柴火,米袋,就在衙门口支起了十几口巨大的铁锅。在众目睽睽之下,郭承嗣命人在滚滚热水中倒入了大量的白米,慢慢的,一股浓郁的米香飘了出来。
眼见锅内浓稠的白米粥渐渐熬成,郭承嗣取出一双竹箸插入其中,厉声喝道:“今后每一锅粥都必须是箸立不倒,箸倒,负责熬粥的衙役,伙夫就人头落地。杨通判,余下的赈灾事宜,本将军就交给你全权负责。若是再饿死一人,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上路吧!”
“是,下官遵命。”杨通判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郭承嗣话锋一转,又含笑说道:“当然,你若是办好了差事,皇上面前,本将军也会为你记上一功。”
杨通判的眼睛立刻一亮,他知道目前知府衙门里空下来的位置挺多,若真是把这差事办好了,在皇上面前露了脸,那小小的进上一级完全没有问题。他立刻一拱手,响亮而恭敬的答道:“将军有命,下官哪敢不从。”饥民们见状,立刻开始欢呼雀跃。
好不容易安顿好了饥民,郭承嗣带着众人才退回到了衙门内。
杨元仪落坐后,还心有余悸的说道:“武显将军好凌厉的手段,当街格杀闹事者,也不怕引起众怒。”
郭承嗣微微一笑,端起案几上已经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的道:“谁说我杀了他们。”
杨元仪一愣,道:“他们不是都中箭了吗?”
郭承嗣淡然笑道:“本将军不会让他们死,他们若是死了岂不是没有办法指证那些躲在背后,煽风点火指使闹事的罪魁祸首。”
在场众人听了,无不夸奖郭承嗣运筹帷幄,指挥若定。至于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倒是杨通判显得有些坐立难安,郭承嗣见状微微一笑,道:“杨通判可是在担心粮食的问题?”
杨通判苦笑道:“将军明鉴,下官倒是愿意为饥民做些实事,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如今官府粮仓里只剩下五万石的粮草,眼见李家粮仓的大火已经烧了这么久,水龙队还没有救下来,可见那十五万石的粮食肯定是保不住了。将军,请你教教下官接下来该怎么做?”
顿了顿,他又搓着手指,舔着脸厚颜道:“要不,将军大人索性从军粮那边给我拨些过来,以解燃眉之急。”
“胡闹,军粮也是你能乱打主意的?”杨元仪不等郭承嗣开口,他就抢先皱着眉头呵斥道。见杨通判的脸垮了下来,郭承嗣微微一笑,安慰道:“不用担心,本将军一定会给你找来足够的粮食。”
巨涌关南门,大门紧闭,原本守城门的三队士兵已经被抽走了两队前去帮忙救火,剩下的一队士兵也知道城内饥民闹事,此刻正处于混乱敏感的时候。他们不敢怠慢,个个都警惕的瞪大了眼睛,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敢放过。
远处,忽然传出了“吱吱呀呀”车轮滚动的声音。很快,一溜长长的骡车队伍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负责城门安全的队长立刻喝道:“站住,现在宵禁,城门早已关闭,任何人都不能进出。快退回去。”
骡车队伍为首的,是一个黑瘦精壮的中年男人。他穿着褐色锦袍,带着镶嵌着美玉的皮帽。咧嘴一笑,就露出了一颗闪亮的大金牙。
大金牙陪着笑脸道:“官爷辛苦了,我们是马记药铺的,骡车上都是一些收购的药材还有皮货,要运到长安城去贩卖。因为货物较多,装车就装了大半天,才耽误了时辰。不过我这里有知府衙门发下的通关文牒,盖了大印的,还请诸位兄弟行个方便,让我们出城去。”说完,他悄悄的递上了两锭银子。
队长没有接他的银子,而是警惕的说道:“既然有官府的通关文牒又何必急在这一时,麻烦掌柜的等到天亮再出关吧!”
“那可不行,真要等到天亮,咱们东家就该骂人了。官爷,你行行好。”大金牙见队长并不妥协,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陪着笑脸递了上去。
这四锭银子加起来足足有二十两,他出手可真算得上是大方了。可那个队长却依然毫不买账,他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恶狠狠的道:“说了不能过就不能过,再啰嗦,就把你们全都抓起来。快些滚.....”
大金牙的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这时城墙上有人出声询问道:“下面发生了何事?”(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奸细
队长“啪”的一声,行了个礼,道:“邵都尉,这些人明明知道已经宵禁了,居然还想出关。卑职这就打发他们离开。”
“这个时候出关,准备去哪呀?”邵都尉牵着一匹栗色的高头大马,带着一队亲兵,慢慢的走了下来。
大金牙忙恭敬的奉上了盖着大印的通关文牒,赔笑道:“原来是邵都尉,失礼了......”他又把前面的话重复了一遍后,哀求道:“您瞧,城里饥民闹事,将所有的大街都堵上了,我们这么多东西要是重新拉回去实属不便,还请都尉大人行个方便。”
邵都尉仔细看了手里的通关文牒,然后说道:“既然人家手续齐全,就开城门放行吧!”
队长一愣,道:“这怎么行,宵禁后禁止再开城门是明老侯爷定下的规矩,卑职不敢违背。”
邵都尉闻言一皱眉,不快的道:“你拿明老侯爷来压我?”
官大一级压死人,队长见他语气不善,只得行了一礼,陪着笑脸道:“卑职不敢。”
邵都尉笑笑,翻身上了马,他亲昵的拍了拍马脖子,然后看似随意的说道:“行了,那就开城门吧!本官刚好要出城巡视。”
队长犹豫了片刻后,忽然往后退了几步,一挥手。他带的那队士兵举起长枪疾步而来,将邵都尉还有他的亲兵,团团包围了起来。
“你疯了,想对我动手?”邵都尉显然吃了一惊。他一下意识的摸着腰间的佩刀,厉声喝道:“莫非你想谋反?”他带来的亲兵早就鼓噪着抽出了各自的兵器,与守城的士兵对峙起来。
队长不卑不亢的说道:“不是卑职想要造反。而是明老侯爷下了密令。今晚谁要是想借机强行出关,就是通敌卖国的奸细,必须就地拿下。卑职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你胡说。”邵都尉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安,他厉声喝道:“既然有这样的密令,为何我身为都尉却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城门官,居然敢以下犯上,对上官无礼。来人。将他拿下。”邵都尉见势不妙,是想要先声夺人了。
谁知那小小的队长非但不怕,反而率先抽出了腰刀。大声喝道:“儿郎们,速速将这些通敌卖国的奸细拿下,待会好到明老侯爷面前领赏。”两边人马就这样乒乒乓乓的的交上了手。
那队长居然十分厉害,他手里闪着寒光的腰刀。连砍带劈。当场就撂倒了好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亲兵。
大金牙见两边的官兵居然自己先对上了,眼角不由急剧的抽动着,他悄悄对身后的伙计做了个手势。他那些伙计也悄悄的摸出了隐藏在骡车里的兵器,个个眼冒凶光的瞪着那些混战在一起的守城士兵。
“杀呀!”从道路两边的民房商铺里忽然涌出了无数手持火把的官兵,将长长的骡车队伍还有正在拼死打斗的两方人马团团围住。领头的,正是顶盔束甲,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大宛名马,手里还拎着一把开山斧的明老侯爷。
邵都尉看见他不由大惊道:“这老匹夫不是应该在知府衙门嘛!什么时候跑到这里来了?”再转念一想。他不由拍着大腿哀嚎道:“糟了,咱们中计了。”
明老侯爷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拎着开山斧,怒瞪的双眸,大喝道:“尔等通敌卖国的奸细们都听好了,本候在此已经恭候多时。尔等民夫,伙计,车夫,若是有投降者,还可以保留一条狗命。其余反抗逃跑者,一律格杀勿论!”
“投降不杀!”火把打出旗号,无数官兵手持兵器,高喊着口号冲进了骡车队伍。有一部分的民夫,车夫,伙计都是被蒙在骨里的,他们只是赚一份工钱糊口而已。他们见官兵们来势汹汹,个个吓得心惊胆跳,根本就不敢反抗,争先恐后的跪地受降。
也有那些执迷不悟的,妄想抵抗逃跑,他们立刻就被蜂拥而上的官兵给砍翻在地。混战中的邵都尉不由红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败露,若是被抓住,等待他的必定是残酷刑罚的折磨。他越发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只希望能挣得一线生机。
明老侯爷本来只是在一旁观战,他见邵都尉势如疯虎,转眼就砍翻了不少士兵,不由怒发须张,他一拍马屁股,喝道:“小兔崽子,还敢顽抗,看本候亲手将你拿下。”他迎着邵都尉疾驰而去。
邵都尉见明老侯爷忽然冲了过来,不由狞笑道:“来的好,若是临死前能拉一个侯爷垫背,也不枉此生。”
他拨转了马头,一双死鱼眼睛紧紧盯着疾驰而来的明老侯爷,他紧握在手里的腰刀不但鲜血淋淋,就连刀刃都卷起了。就在这时,城墙上忽然站起了一队背着铁弓的弓箭手,为首的一个静静的拉开了手里的铁弓,闪着寒光的箭矢瞄准了下方一心等着与明老侯爷决一死战的邵都尉。
“嗖”的一声轻响,他手指一松,一根箭矢如流星般对着邵都尉激射而去。
邵都尉猛地睁大了眼睛,那根箭矢在他的瞳孔中被无限放大,他根本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那根箭矢贯穿了大脑,立刻闷声不吭的翻下了马背。
他一死,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大金牙,还有他的同伙们瞧见了这一幕,不由个个肝胆惧裂,于是纷纷弃械投降。一场本就不是势均力敌的混战立刻变成一面倒的屠杀,明老侯爷带来的兵马很快就控制住了整个局面。
明老侯爷纵马冲了过来,却突然间没了对手,他不由举着开山斧怒喝道:“姓荣的臭小子给本候滚下来。”
荣喜收了弓箭,笑嘻嘻的从城楼上疾步而下。来到明老侯爷的马前,拱手道:“不知侯爷有什么指示?”
明老侯爷极为不满的道:“本候埋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能痛痛快快的与这通奸卖国的狗东西好好打上一架。你倒好。上来就直接将他给射杀了,难道你们将军就没有要你留个活口什么的?”
荣喜抱拳拱手,义正言辞的说道:“我们将军说了,这活口留不留倒是没什么,可是侯爷的安全却是第一要紧之事。”
“臭小子,倒是乖觉的很。”明老侯爷只得悻悻作罢。
荣喜疾步来到骡车前,掀开上面盖着的油布。入眼的果然是大捆大捆的药材。可是翻开那些药材,可以看见下面那一袋又一袋,整整齐齐叠在一起的麻袋。他随手取了一袋。划开了袋口的麻布,里面流出的果然是白花花的大米。
荣喜欣喜的道:“果然是被李家粮铺偷运出来的大米。”他拍了拍手,大声吆喝道:“行了,把骡车赶回知府衙门去。诸位大人还在那里等着呢!”
明老侯爷。荣喜。二人带着兵马,押着这批几经辗转又重新回到手里的粮食,还有大批的俘虏,浩浩荡荡的回到了知府衙门。
此刻那名副总兵大人还在向郭承嗣,杨元仪禀报救火的经过,看他严肃的面部表情,就知道这火救得并不成功。郭承嗣倒是不动声色,可杨元仪的脸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他本来就是待罪之身。还想着能够将功赎罪保住目前的官身。谁知事与愿违,这接二连三的乱子一出。他别说立功了,只怕连命都快要保不住了。
荣喜进了大堂,第一件事就是向郭承嗣禀报道:“启禀将军,明老将军带领卑职在南门截获了一批准备私运出去的粮草,粗看大约有五万石。卑职怀疑,这批粮草应该就是那批用来赈灾的粮草其中一部分。”
“明老侯爷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不是一直在后院沐浴更衣吗?”杨元仪本来有些茫然,可听到粮草二字,他的眼睛立刻一亮,惊喜的道:“难道那批粮食没有被烧掉?”
明老侯爷大笑着踏步走了进来,道:“沐浴更衣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因为本候和武显将军在临出发前就得到一封密报,密报上检举了罗同知利用手里的职权,私下里克扣饥民的粮草用来中饱私囊,并且饿死了无数饥民后才导致了这场暴乱。就连粮草的去向密报上都写的一清二楚,直指巨涌关里最大的李记粮铺。
当时本候和武显将军就在想,送来密报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打抱不平吗?于是我们就开始不断的做着各种推测。武显将军开始怀疑这巨涌关里应该隐藏着里通外敌的奸细,是他们在暗地里煽动饥民暴动。我们推测这奸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目的一定不会是一场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的骚乱,或是单纯的只为了针对罗同知而已。
而现在的巨涌关满目苍夷,百姓也是食不果腹。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们费这么大心思,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我们思来想去就只有一样,那就是这批粮草。尤其是李记粮铺这场突兀的大火,更加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我们几乎可以肯定,烧掉的一定是空粮仓,那批粮草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合理的消失了。
可那批粮食太醒目了,他们只有煽动饥民暴乱吸引住城内所有官兵的注意,才有机会趁着这个空档偷偷把粮食运走。
巨涌关没了这批粮草就会人心涣散,乱象横生。而契丹人得了这批粮草,就可以安然度过困境,并且如虎添翼。那些奸细趁机可以从中赚取大量银钱,而这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想通了这些,本候与武显将军当即定下了这一石二鸟之计。他在明面吸引奸细的注意,本候就带兵埋伏在暗处,等着那个奸细主动现身一举擒获。好在这一晚上的混乱总算有些收获,隐藏在军中的奸细已经暴露并且被荣都尉射杀。还从那些贼人的手里截获了他们准备偷偷运出去的五万石粮食,真可谓收获不小。”
在场众人简直就像是在听天书一般,全都是一愣一愣的惊叹不已。有人还不解的问道:“那老侯爷又怎么知道这批粮草一定会从南门运出?”
明老侯爷抚着下颌的胡须,笑着为他们解惑道:“我们只猜测出他们一定会在今夜趁乱运粮车出城,可是具体会走那个门我们就真的猜不到了。不过四个城门,本候都暗中埋伏了人手,所以不管他们走那个门都是一样的下场。只是武显将军推测他们走南门的可能性要更大一些。因为南门虽然明着一条大路通往中原,可是暗地里依然有许多小路可以绕进草原。而且平时的看守也没有北门,西门那么严密。所以本侯爷就亲自埋伏在南门守株待兔。”
众人惊叹之余,开始纷纷赞扬明老侯爷心细如发,明察秋毫。夸奖郭承嗣年少有为,眼光如炬。
一直被蒙在骨里的杨元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不敢对明老侯爷还有郭承嗣发火,只得瞪着还站在下首,目光显得有些呆滞的副总兵怒喝道:“明侯爷都追回了五万石粮食,你刚才怎么还说火太大了,整整十个粮仓全部都被烧毁,一颗粮食也没留下?”
副总兵也是一脸委屈的道:“下官当时点齐人手赶过去时,大火已经烧得及旺,火龙队都没有办法靠近,只能扒了附近的房子让它烧无可烧,大火才慢慢熄灭下来。下官没有亲眼见到粮仓内的情形,只是听东家哭诉十五万粮食都堆在粮仓内。”
“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有没有脑子的。”杨元仪恨恨的道:“还不退下,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慢着。”久久未出声的郭承嗣忽然说道:“虽然截获了这五万石的粮食,可剩余的十万石粮食又在哪里?”
明老侯爷哈哈大笑道:“这个问题不难,李家粮铺的掌柜可能是被蒙在骨里,可是本候刚刚亲手抓获的大金牙一定会知道。”
“那还等什么。”郭承嗣微笑道:“将他提来过堂吧!”
杨元仪皱皱眉,不满的道:“过堂?那不是衙门的事吗?咱们已经把饥民安抚下来了,也找回了一部分的粮食。若是还插手衙门之事,是不是把手伸太长了?”
郭承嗣一拍脑袋,笑道:“可真是忙糊涂了,我还当是在刑部衙门的大堂上呢。”他又对着杨通判浅笑道:“那本将军就把犯人交给您了,希望您能早些问出剩余十万石粮草的下落。”
杨通判忙施了一礼,恭恭敬敬的答道:“请将军放心,也请明侯爷,杨总兵放心,下官一定会把粮草的下落问个水落石出。”(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疯婆子
耶律帖烈拉住了缰绳纵目望去,前面一座高高的山岭东西连亘,黄云白草,不可穷极,到了此处,他心中有些感慨也有些激动,因为上京就在这山岭之后,他终于活着回来了。
这一路几经生死还有舟车劳顿他都不在乎,想想从巨涌关抢回来的那些巨额财宝,粮食布料此刻已经堆满了他皇宫内原本贫瘠的仓库,他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漫漫草原上足足走了十三四天,穿过了满是落叶的黑榆林,踩过了绵绵延延往不到尽头的大草原,淌过璜水,黑水,靡香河。所过之处都是人烟稀少的荒山僻岭。
眼见再翻过面前的山岭就可以回上京了,耶律帖烈的心中开始有些焦虑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很快就要见到阔别已久的母亲,心中难免激动。另一方面,迄今为止,钟紫苑还没有一丝软化的迹象。只怕进了上京后,就算是他也会保不住她的周全。
虽说她的身份有些特殊,对他来说也许是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可被她毒死的昆布是北院大王萧思远的亲外孙,另外那几个间接被毒死的,身份虽然没有昆布那么尊贵,可是他们的家族在上京也有着不小的势力。钟紫苑还未进城,就为自己结下了无数的仇敌,这场杀身之祸怎么看都无法避免。
可是耶律帖烈再焦灼也没有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身边这些部下的眼睛。如果想对钟紫苑徇私,只怕会寒了这些部下的心。
不管耶律帖烈的心思再怎么复杂。翻过山岭后,上京还是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跟着他历经艰苦的部下们开始兴奋的嗷嗷怪叫着策马狂奔,就连格美也长舒了一口气。娇媚的笑道:“可汗,咱们可算是到上京了。”
“不错,咱们可算是到上京了。”耶律帖烈漆黑幽深的眸子里,闪动着格美看不懂的异样光芒。
此时的上京还只是刚刚展现出一个城市的雏形,到处是黄泥木头搭建的房舍,中间还穿插着各色各样,大小不一的帐篷。虽然是混搭风格。却也混搭出了它特有的个性。
越是靠近上京,人烟越是密集,除了契丹人还可以看见不少穿着其他民族服饰的百姓。像羌人。回纥人,女真人等等,然而其中最多的居然是汉人。
钟紫苑被独自关在这漆黑的马车内已经足足有十天了,这十天里她完全靠着自说自话。自娱自乐来打发那格外漫长孤寂的日子。她一遍又一遍的唱着脑海里还能记住的歌曲。声音由最初的清亮慢慢变得沙哑,最后甚至到了她的声带只要一颤动,就如撕裂般痛楚,发出的声音时都隐隐带着一股铁绣味。
忽然,她闭上了嘴,傻乎乎的瞪大了眼睛,仔细的侧耳倾听着。因为外面除了沉闷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外,还有那几个契丹人兴-奋的嚎叫外。她居然还听到了嘈杂的说话声,纷乱的吆喝声。还有各式的马嘶羊叫,一股刺鼻的马粪气味也穿过厚重的车帘飘了进来。她心中一颤,终于到上京了吗?她心中忽然莫名升起了一种悲壮的情绪。
耶律贴烈是秘密出京,回来自然也不能声张,他隐了身份悄无声息的带着众人秘密回到了皇宫。当然,钟紫苑也没有机会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她连马车都没有下就被直接送去了监牢。
钟紫苑是被蒙着眼睛带进去的,押送她的狱卒一句话都没有,把她丢进牢房后就径直离去。她摸索着自己取下了眼罩,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单独的牢房内。而且这间牢房看上去还颇为整洁,有铺着锦被的床榻,有干净的马桶,甚至还有屏风浴桶铜镜之类女人用的东西。
钟紫苑一边活动着酸麻的手腕,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的猜测着耶律帖烈下一步会怎么处置自己。可惜她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又被人给遗忘了。
一天,二天,三天......直到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究竟过去了多长时间,牢房里静谧的似乎连那甲虫钻出地面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没有人和她说话,她也听不到一点声音。每天会有一个驼背麻脸的妇人来给她送饭菜和清洗的热水。那些饭菜很不错又干净,居然还是中原人爱吃的炒菜,有时还会有一两样糕点。虽然没有一品斋的精细可口,可也算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为了打发时间,她每一口都吃的十分仔细,慢慢的咀嚼着所有食物,一顿饭她可以足足吃上一个时辰。
老妇人每隔一天还会给她送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把她换下来的脏衣服给带走。那些衣服不论是做工还是料子都没得说,最开始是皮裘,然后是绸缎,最近送的都是娟纱。估计平常那些皇宫贵族家的小姐,穿的大抵也就是这样了。钟紫苑常常在想,自己只差两根翅膀,就是名副其实被养在鸟笼里的金丝雀了。
最开始,钟紫苑还试图与那个送饭的老妇人说说话,可是不管她说什么,那个老妇人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只默默的做自己的事。久而久之,钟紫苑只得放弃了。
虽然日常生活并没有受到苛刻,钟紫苑却非常的寂寞。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除了自己给自己唱歌外,她还会把那些糕点捏碎了撒在墙角,然后蹲在那里看着蚂蚁一点一点的把这些碎屑搬走。她常常这么一蹲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监牢里本来还有一扇精致的朱漆菱格窗棂,可惜已经被全部钉死,只有最高处的一块木板似乎腐烂了,才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铜镜大小的空隙。她需要踮起脚尖,才能看见窗外的情形。
可惜窗外是一个同样静谧的荒废院子。除了偶尔能看见几只灰扑扑的田鼠在地里钻进钻,或是几只雀鸟在草丛中蹦跳着觅食外,她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过。
可她依然乐此不疲的往外张望着。就算只能看见那些田鼠欢快的打洞筑窝也是好的。有时她还会捏一些点心碎屑在手心里,然后努力的伸到外面,等着那些雀鸟前来啄食。
每当有哪只雀鸟发现了她掌心的美食,飞过来欢快的啄食时,她就会有种莫名想哭的冲动。
透过那小小的缝隙,她可以看见外面的院子由一片枯黄荒芜渐渐变得草长莺飞,她常常会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这一切就是一场噩梦,也许下一刻,她就会从这漫长而可怕的噩梦中清醒过来。
这一天。她又捏了一些点心渣在手心里,然后伸出去想要逗雀鸟前来觅食,她感觉阳光照在她的手心里格外的灼热。原来已经是夏天了,她麻木而昏沉的脑袋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忽然被人从外面给抓住了。
钟紫苑吓得浑身一颤。忙垫脚往外看去。一张年轻的,充满了蓬勃朝气的脸出现在了外面。他透过那道缝隙往昏暗的屋内张望着,并且好奇的问道:“你是谁?”
外面突兀出现的,是一个华服少年。他个子很高长相却略显稚嫩,看年纪应该不会超过十四岁。他皮肤黝黑,身材健硕,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的明亮。少年有一张典型的汉人面孔,身上却穿着契丹人喜欢的左衽圆领长袍。腰间扎着银鎏金波浪纹的扞腰。
这几个月来,钟紫苑除了那个一言不发的老妇人外。再也没有见过第二个人,这个华服少年的出现,尤其他说的还是中原话时,让她感到格外的激动。她“啊啊”了半天居然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少年皱皱眉,再一次耐心的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冷宫里?”
冷宫?钟紫苑一惊,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待的是监牢,没想到居然是冷宫。她忙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泥(你)—时(是)—水(谁)?”
她久未与人说话,舌根已经发硬,短短的三个字都说的异常艰难。
“什么泥时水?你在说什么鬼话。”少年受到惊吓般瞪大了眼睛。
钟紫苑只得耐着性子,又一字一顿的慢慢重复了一遍。
“连话都说不清楚,怪不得外面都说这里关了一个疯婆子。”那个少年嘟囔道。钟紫苑一愣,随即苦笑,原来自己的身上已经打上了疯婆子的标签。
那个少年又骄傲的说道:“当今可汗耶律帖烈是我的亲叔叔,我是南院大王唯一的儿子耶律脱儿。”
“耶律脱儿?”钟紫苑仔细的看着那个少年,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可她以前从来都没有离开过长安城,怎么可能会认识一位远在上京的契丹王孙。于是她下意识的把这种熟悉的感觉抛到了脑后,自认为可能是关的久了,所以看谁都觉得格外熟悉和亲切。
“对了,你捏这么些点心渣在手里干什么?”耶律脱儿到底是少年心性,他很快忘记继续询问钟紫苑的身份,转而好奇的问起旁事来。
钟紫苑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刚好岔开这个话题,于是她笑道:“我在引那些雀鸟前来觅食。”话说得多了些,她僵硬的舌根才慢慢软下来。
“雀鸟有什么好玩的,瞧我的。”耶律脱儿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拍去她手心里的渣滓,然后从怀里掏出几根还带着血丝的肉条,搁在她的手心里。钟紫苑一惊,忙问道:“你干什么?”她扭动着手腕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耶律脱儿虽然是少年,可是他体型健硕,力气同样也不小。他一边紧紧拽着钟紫苑的手腕不让她挣脱,一边笑道:“别急,我给你看一样比雀鸟更加好玩的。”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际,然后嘬起嘴吹出一声尖厉的口哨。
钟紫苑不由心惊胆战的抬起头,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向天际。远远的,她看见一个黑点正在迅速的往这边靠近,夏季的阳光总是特别的刺目,她不由自主的半眯起眼眸。
那个黑影的速度极快,它巨大的翅膀张开着就像是滑翔机的羽翼,它越来越近,她已经可以看清它黝黑发亮的羽毛,如铁钩般坚硬的玉爪。
钟紫苑的眼睛猛地一睁,惊叫道:“海东青!”她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这臭屁孩不会是想拿自己的手当成驯鹰的支架吧!
海东青是最凶猛的飞禽,看它那如铁钩般的玉爪,只需轻轻一抓,就算是树枝也会去掉一层粗皮,何况是自己的血肉之躯,被它轻轻一抓恐怕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就在钟紫苑心惊胆战的时候,本在天空翱翔的海东青似乎发现了猎物,它忽然尖叫一声,像飞镖般急速的俯冲而下。“臭小子,快放手。”钟紫苑忍不住惊惧的尖叫道。
“疯婆子,偏不。”耶律脱儿满脸的幸灾乐祸。
钟紫苑简直是欲哭无泪,她发现不管是在什么朝代,十三四岁男孩子的恶作剧都是让人难以消化。海东青越来越近,她几乎可以看清它那冰冷孤寂的眼神,她尖叫一声,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无奈的等待着剧痛的到来。
手心里微微一凉,钟紫苑感觉那些肉条似乎被叼走了,可预期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她忙睁开眼睛好奇的往外看去,就见那只海东青收了翅膀正安静的立在耶律脱儿的肩头,它坚硬的鹰喙边还挂着几根粉色的肉条,正在一点一点的往里吞着。
“瞧你那傻样,被吓住了吧!是不是比雀鸟好玩多了。”耶律脱儿发出粗噶怪异的狂笑,刚刚才变过声的鸭公嗓让人听了头皮发麻。笑完以后,他才得意的炫耀道:“告诉你,我这海东青可是养了一年多,它能听懂我的口哨,知道什么时候发起攻击,什么时候捕食,什么时候要收敛爪子。”
钟紫苑悻悻的收回了手,转身回到床榻上坐好。耶律脱儿忙透过缝隙朝里叫道:“喂,疯婆子,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这一刻,钟紫苑觉得自己蠢毙了,她没好气的道:“疯婆子当然有生气的权利。”
“不许生气,我命令你过来陪我玩。”耶律脱儿傲慢的吩咐道。
钟紫苑忙钻进床榻,随手拿一块薄毯将自己连头到脚都盖了起来,瓮声瓮气道:“对不起,疯婆子要睡觉,不奉陪了。”她虽然寂寞到了几乎要发疯的地步,却没有兴趣陪一个满脑子恶作剧,拿海东青那样的猛禽当玩具的大男孩玩。生怕一个玩不好就要搭一条胳膊进去。
“真没意思。”好在耶律脱儿也不强求,嘟囔着不满的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