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乱始
虽然心里有了计较,华如初却没有漏一点点音出来,但凡安和能找到其他途径,她都不会出这个头。
直到安和离开那日,何嬷嬷也没有提。
华如初写了回信托安和呈给皇后娘娘,里面还附了张冬菲的安胎方子。
这日天又是阴的。
无风。
“雨还是下不下来?”
何嬷嬷摇头,和秋谨合力将吃食放好,抬着小杌放到床上,“看着天阴,云却没有几朵,而且天边是亮的,这雨下不来。”
今年的秋收已是不要想了,吃的东西还能想其他办法解决,可人却一定不能出事,就如去年,兖州就是死了人的。
且不少。
想起这糟心事,华如初一点胃口都没了。
可想着平平的食量越来越大,强迫着自己吃了些,又喝了整整两碗汤。
“大公子的饭菜送去了吗?”
“是,大公子和各位大人的饭菜都送过去了。”
自打她生了孩子后,阿佑再忙中午都会抽出时间来陪她用饭,这还是头一次没能做到。
希望没有发生什么变故才好。
而此时,闻佑正黑沉着脸道:“再说一次。”
兵曹治事邱允先心里惊了一惊,硬着头皮又道:“外面有传言,只有,只有处死双胎中的其中一个,旱情才能缓解。”
一直滞留在治所的八郡守对望一眼,眼里全是担忧,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发生这种情况。可现在还是发生了。
“这是从哪传出来的话?”
“下官还没有查到。”
闻佑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噌噌噌的往上冒。压都压不住。居然说要处死他一个孩子,居然起了这样的心思,要是如初知道了哪还管坐月子,会拿了剑去找人拼命。
“齐南。”
一边也在咬牙的齐南精神一振,朗声应诺。
“去查。”
“是。”
“本官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将主意打到本官的儿女身上来。”
无人敢接话,屋子里满是风雨欲来的压抑。
八位郡守你望我我望你,最后还是由山阳郡守先出了声。“大人,若是查出来只是百姓所为,您……打算如何?”
是啊,他打算如何?杀人吗?现在这个时候一旦他有过激的手段必定暴发民乱,情况会变得更糟糕。
陈出出列道:“昌邑靠着大运河,灾情没那么严重,再乱也乱不到昌邑来,大人,下官觉得各位郡守大人该回去坐镇了。”
闻佑抬眼扫过几人,点头道:“现在就回。”
“可蝗灾之事还未想出法子……”
“在这里你就想得出来吗?”
顿时没人说话了。要是真那么容易,他们也不会在治所几天都没无计可施。
齐南到晚上才回来。
闻佑带着人走远了才问。“如何?”
“情况很糟糕,并非一处暴发这样的言论,几乎是同时传出来的,具体源头在哪里已不可查,而且小的还查到一件事。”
齐南吞了口口水,脸下终于有了惊容,“八郡皆有百姓往昌邑聚集,人数不少。”
闻佑脸色也变了,“现在到了哪里?”
“最多一日便可到昌邑,小的一开始没有发觉,是无意中听人说了几句才留意的,时间有限,查到的东西就这么些,小的这就继续去查。”
“多带些人出去,带上我的手令。”
“是。”
齐南走了好一会,闻佑都站在原地没动。
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程度。
齐聚昌邑,他们这是想逼他吗?
闻佑冷笑,就不知道后果你们承不承受得起。
兖州的九月已微凉,闻佑背着双手仰头看着星空,直至风起才返身回屋。
外面的事所有人有志一同的瞒着华如初,她并不知道外面已经乱了。
只是算着日子已五个月未有雨了,她替阿佑着急。
此时已是九月初。
华如初让秋谨去问马柏琳琅阁准备得如何了。
没多会秋谨便回来回话,“马管家说了,琳琅阁一切准备就绪,货一到就能开张。”
“要是旱情无法缓解,我都不敢开张。”
“您还怕有人来抢不成。”
“你以为这事不会发生?人被逼急了什么不敢做。”轻拍着怀中孩儿,待他打了饱嗝后才改拍为抚,问一边的冬菲,“安安吃饱了吗?”
“早吃饱了,小姐没有少爷能吃。”
“小哥哥是要多吃些,长得壮壮的以后才能保护弟弟妹妹。”戳了戳儿子的小脸,华如初笑眯眯的道,直把儿子的嫩脸蛋都戳红了才罢休。
何嬷嬷心疼得不行,想将孩子抱过去,哪想到平平却死死抓着华如初的衣袖不放。
冬菲抱着安安凑过来勾了勾少爷的手指头,惊道:“好大的力气,这才出生十来天,怎么就抓得住东西了?”
“这是我儿子,抓住东西有什么稀奇的。”
冬菲和何嬷嬷互相看了看,都没有说出让夫人着急的话来。
心里却都觉得有些古怪。
少爷好像特别依恋夫人,就像认得这是他的娘亲一样,而且有时候像是听得懂话,实在想不通的时候她们也就想着这是夫人的孩子,早慧点也正常来安慰自己。
这一日,闻佑极准时的回来陪华如初用饭。
“晚上我有些政务要处理,只怕会要很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华如初不疑有他,遂应下来,只是小声的抱怨了两句。“以后我是不是要适应你这样的忙碌了?真不想让你当官。”
“不会常常这样。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闻佑竖起三根手指做发誓状。“我保证。”
“那就好。”将他的手抓下来亲了一口,华如初大方的放人,“去忙吧,早忙早完。”
“恩,你早些歇着,孩子让嬷嬷帮着带,别累着。”
“知道了。”
闻佑回了屋,不过他并未如他说的那样去处理政事。而是将天子佩剑系在腰间,理了理官服官帽又走出门来。
齐南和马柏候在门口。
“齐南,你去点一半的人随我出去,马柏,家里你一定要看好,我担心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大公子放心。”
闻佑深深的看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眼亮着灯的产房,大步离开。
外院内,属官没一人缺席。
再往外,侍卫军精神抖擞。整装待发。
站在台阶上,眼神在一众人身上扫过。闻佑沉声道:“本官不怕明说,今儿晚上这一遭就是为私,若有想退出的现在还来得及。”
没有一人动弹。
冷了的心稍微回暖了些,闻佑又道:“双胎不吉并无考据,也不知是何人这么一说便一直传了下来,若是双胎不吉,去年兖州大旱,可有本官一双儿女什么事?今年旱情刚起时他们尚未出生,又能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旱情乃是天灾,天意不可违,若只是因双胎之故便能影响天道循环,那双胎该有多大的力量?这世界岂不早就天翻地覆?现在却有人想要以此来伤害本官的儿女,本官如何能依,引起民乱者此时就在城外二十里处,就算是为了给孩子积德,本官也会要心慈手软几分,但是……活罪难逃,参与者全部送往矿山挖矿,记住,万不可夺人性命。”
“是。”
“上马,出发。”
华如初并未留意周围的动静,她深知自己身边的人有多能干,也信得过他们。
孩子正是睡眠最多的时候。
褪去红色的孩子渐渐长开了些,白白嫩嫩的小脸让人看着就喜爱,更何况还是两张一模一样的。
亲一口看一会,看一会再亲一口,华如初一个人玩得不亦乐呼。
何嬷嬷推门进来,轻声道:“老奴带了小姐过去吧。”
“不急,他们的父亲忙得晚恐怕不会再来扰我了,就让孩子都睡这,如果过来得早你再抱走。”
“是,那老奴在这里铺个床。”
“可别,地上湿气重,这里有秋谨侍候就差不多了,你难得轻省一夜,去好好歇一晚。”
何嬷嬷嘴巴动了动,看到秋谨冲自己微微点头才顺应下来。
“要是安安长大了知道我就带着哥哥不带她,肯定要和我闹脾气的,我的孩子我知道,怕也不是个老实性子,为了杜绝她找到这么个理由,我还是多带带她的好。”
何嬷嬷差点没忍住笑,“女儿和娘最亲,您就是不带她她也和您亲的,只是少爷这般大小就知道认人的孩子却不多。”
“可不是,睡着了手里都还紧紧抓着我的衣摆呢,想拿个其他东西糊弄他还糊弄不了,鬼精鬼精的,再大一点还得了。”
虽然这么说着,那神态可没有一点嫌弃,全是初为人母的满足。
“好了,嬷嬷,你去歇了吧,秋谨,你守上半夜,下半夜让夏言来。”
“夏言粗手粗脚的,哪会侍候人,还是婢子来吧,少爷和小姐都不闹,婢子能睡好的。”
“夏言不行就翠凝,你白天事也多,给自己留点余地。”
“……是。”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子时,正是睡眠最好的时候。
整个昌邑都安静的陷入沉睡当中。
突然一声尖锐的“走火了”响彻街头街尾。
华如初猛的坐了起来。
秋谨的动作只比华如初慢了半拍。
“秋谨,在里面保护好夫人,外面有我。”
是马管家,秋谨松了口气,回头便看到小姐沉了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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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走水
“使个人去看看大公子在哪。”
“夫人……”
“去。”
“是。”
秋谨硬着头皮走至门口,果然看到夏言执了剑站在那里。
“秋谨,你出来做什么?保护夫人要紧。”
秋谨对她打了个眼色,“你去看看大公子在哪里,夫人想知道。”
夏言会意,应了诺却不走开,“我另外派个人去。”
秋谨点头,退回屋内。
却不敢抬头去看小姐的脸色。
她担心,会瞒不住。
“我早该发现了才是,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合起伙来的欺瞒我。”
“夫人……”
“还想瞒我?”虽然小姐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秋谨还是从中听出了强行压制的火气。
秋谨无声无息的在床前跪下。
这一次,华如初没有叫起,像是没有看到她跪在那里一般。
脸色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门被推开。
两人齐齐望去,进来的是何嬷嬷,边走边尽可能的给自己整理仪容。
看到秋谨跪着脚步顿了一顿,心知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遂也跪在了秋谨身边。
华如初怒极而笑,“好啊,看样子真是所有人都知道,就我被蒙在鼓里了。”
“哇……”
声音一滞,华如初低下头便对上儿子的视线,摸了摸他的脸安抚他,将吓哭的女儿抱起来轻轻拍着。
“夫人。老奴来吧。”
华如初不搭话。自顾自的安抚女儿。
何嬷嬷苦笑。看了秋谨一眼,不敢再动。
安安很好哄,在母亲的怀里很快又睡过去了。
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夏言走进来张口就想说大公子在指挥灭火,可看到屋里的情形,忙咬住唇,将到了嘴边的话都给吞了回去。
“你准备如何回我的话?”
夏言低下头,在发怒的小姐面前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外面有人挑起民乱,大公子带人出去了。”
华如初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糟糕,小心的将睡着的女儿放至一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夫人,您在床上躺着,婢子什么都说,您别下床。”
华如初冷眼扫过几人,汲上鞋子到桌边坐了,“夏言,你先告诉我外面走水是怎么回事。”
夏言偷偷看了秋谨一眼。没有得到任何暗示,只得道:“马管家说是有人纵火。具体的得问过马管家才知道。”
“去问清楚了再来回我话。”
“是。”
夏言一走,华如初视线落在跪着的两人身上。
“何嬷嬷,你去看着孩子,秋谨,你来说。”
“是。”何嬷嬷起身上前,看着圆溜溜瞪着眼的少爷自然的露了笑,给两个孩子搭好小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视线时不时的落在依旧跪在地上的秋谨。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夫人发威,不像宫里动辄要人性命,就算是发怒,夫人也是顾及了她们的。
“……现在蝗灾严重,粮田颗粒无收,据说有些地方连绿色都见不到了,比之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严重,自从少爷小姐降生的消息传出去后,便有人将这天灾强加于少爷小姐身上,昨天齐南回报,说有百姓往昌邑聚集,更放出传言说要想缓和旱情蝗灾,需得……需得处死双胎中的一人。”
秋谨双手绞得死紧,身体僵硬得不敢动弹,她一直以为小姐在大公子出事那次的怒火就已经是极至,可现在她才知道小姐完全看不出怒意的时候才更让她心悸。
“所以大公子是处置那些人去了?”
“是。”
“说要处死双胎中的其中一人……”华如初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从牙缝里逼出来,“这样的人多不多?”
“……不少。”
好,真好,她的男人为了兖情的旱情都快要愁白了头发,她也为之想方设想,他们就是这么回报他们夫妻的。
这就是百姓。
当他们自认为谁威胁到了他们时,哪怕心里并不那么肯定,他们也要将那个有可能的源头给拔掉。
当事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时,他们心生悔意,流几滴泪水,事情就须得揭过去。
因为法不则众。
可受害者呢?
有人在乎吗?有人想过他们一辈子得有多痛吗?
没人在乎。
若她是个软弱没本事的,若她不是活了两世,若她不是深知双胎不吉是屁话,是不是就为了平息民意为了夫君的前程牺牲掉一个孩子?
可惜,他们碰上的不是只要前程不顾家人的闻佑。
她也不是软蛋。
瞒着她所有事情的用心她明白,理解,所以她再气,也无法发泄在别人身上。
她的孩子,她自己护得住。
谁想要伤害他们,先问过她手中的剑再说。
“夫人,您别生气,江大夫说过您在月子期间不能为这些事情忧心,怕会落下头痛头晕的毛病,月子里落下的毛病是治不好的。”
她现在就隐隐觉得头有点疼了,可是明知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她的儿女身上,让她不气,她如何做得到。
“起来吧。”
秋谨应了诺,恭谨的站到一边。
门被人推开,还以为是夏言回来了,华如初抬头,却看到冬菲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师傅叫我来看看您。”冬菲看小姐的脸色就知道她现在情况不会太好,一号脉,眉头就皱了起来,“夫人,您不要忘了您还在月子里,外面的事自有大公子去应对,我们这些人也不是只能凑个人数的。您不用管这些。养好了身体是正经。”
“说得轻松。要是你知道有人要对你的孩子不利,你气不气?能不能安安心心睡觉?”
冬菲不说话了,是个做母亲的都做不到如此。
“夏言怎么还未回来?”
秋谨福身,“婢子出去瞧瞧。”
冬菲知道小姐肯定是生气生大了,搜肠刮肚寻了些好话,腆着脸给大公子帮腔,“夫人,大公子最怕您身体不好。想想生产时您怎么都生不出那会,大公子那满脸的汗看起来不比您轻松,这还是我头一次看到大公子那般狼狈,就是在玉门关那会被敌人困住,他也和平时没两样,大公子是太过在乎您才会那般着紧您的身体,生怕您月子坐不好以后要受罪,师傅和大公子私下谈过一次,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从那之后大公子就吩咐我们不要将外面那些糟心事告诉您。肯定是师傅告诫过他的,您就不要怪他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太过在乎您。”
“我哪会不知……”往深里想,她找不出任何责怪阿佑的理由,在这种时候有人给你撑起一把足以遮风挡雨的大伞,把你严严实实的护着,把你的身体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自己承担了外面一切的风风雨雨,这样的男人,她如何能怪得起来。
看小姐神情软了下来,冬菲不再多说。
小姐看似强硬,却有着一颗最柔软不过的心。
对着她们尚且如此,对大公子更不用说。
门再次打开,秋谨疾步进来道:“夫人,婢子问过马管家了,是有人故意纵火,从墙外面扔进来的,着火点有六个,应该不是一人所为。”
听着外面的响动,华如初问,“现在火灭了没有?”
“还差最后一处,那里放着的都是干燥易燃的东西,火势比另外几处都要大。”
“夏言呢?”
“婢子出去的时候碰到她了,她将话转告我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好像马管家安排了她什么事。”
华如初微微点头,突然想起一人,忙问,“云书那里有人去看了吗?她情况如何?”
秋谨和冬菲对望一眼,心里都是一慌,从头到尾,她们想到的都是小姐……
华如初急得猛的站起身来,“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她都七个月身孕了,千万不能出事。”
冬菲急忙站起来,提着药箱就往外跑。
刚打开门就看到云书身边的丫头小跑着过来,眼眶红红的,满脸焦急,冬菲心里一咯噔,忙抓住她的手问,“云书姐姐怎么了?”
小丫头喘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主子,主子动了胎气,见红了。”
华如初在屋里一听披上衣服就要出门,秋谨也顾不得上下尊卑,一把将人按着坐下,急声道:“夫人,外面风大,您不能出门受风,婢子知道您担心,可您去了帮不上忙,让何嬷嬷去,何嬷嬷有经验。”
华如初冷静下来,忙回头看向何嬷嬷。
何嬷嬷知道事情紧急,福了一福快步离开。
华如初恨得咬牙切齿,“要是云书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算心里有千百个方法缓解现在的情况也绝不会再帮衬一分。”
秋谨麻利的泡了杯离合草茶过来,“夫人,您喝点这个,您自己好了才能去收拾其他人。”
华如初忍着怪味小口小口的喝着,她必须顾好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烂摊子摆在面前,她还有一双儿女要照顾,冬菲要顾着云书那里,她不能再给她添事。
“哇哇,哇哇……”
将剩下的一口倒进嘴里,华如初快步来到床边,抱起在哭的平平,解开抱裙的下摆摸了摸,干干爽爽的,没尿没拉。
这在平常是没有的事。
“平平,是困了吗?娘带你睡。”
平平就干嚎了两声,一被抱住就安静下来了。
听到娘说睡觉,真就闭上了眼睛,乖得让华如初心里发酸。
这一刻,她那么想要阿佑在她身边。
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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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居然如此
正纵马疾驰往回赶的闻佑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想到刚从那些人嘴里问到的话,心里更急,双腿猛击马腹,回头道:“都加快速度。”
不用他吩咐齐南等人也是狠甩马鞭。
他们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和武林扯上关系,府里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想到小姐和老爷为武林中人做了那么多事,却被人这般回报,齐南觉得心寒,更替小姐不值,他不敢想像当小姐知道后会如何气怒伤心。
官衙内院,火终于扑灭了。
马柏此时满身狼狈,脸上不知何沾了黑灰,他却根本顾不上这些。
随手拉住一个丫头问,“云书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冬菲姐姐说动了胎气,可能会早产,婢子正要去准备东西。”
“快去。”马柏脸色难看至极,他虽然一颗心丢在了小姐身上,但是和云书多年共事,又常因为小姐的事而共商,感情比之其他几个丫头还要好些,听到她出事,心就揪了起来。
才七个多月,希望老天保佑,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陈坚随大公子一起出去了,要是云书……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向他交待。
宋辉满头大汗的跑来禀报,“管家,人我只抓到了两个,掷火把的是练家子,而且身手不错,轻功尤其好,跑得飞快。”
“人呢?”
“让兄弟们看着了,不敢带进内院来,怕扰了夫人。”
“做得好。将人看严实了。等大公子回来再说。”
“是。”宋辉想起刚才进来时看到外面端着各种大盆小盆的老百姓。虽然他也恼他们的愚昧无知,可看到他们那么做又有些心软了,“最靠近院墙的地方也起了火,可能是火把没能丢得进来落在了那里,我们没顾得上,是百姓帮着浇灭的,怕是将家里的一点点水都用了。”
马柏恨得咬牙,伤人的是他们。可最终依着本心来帮忙的也是他们,这让盛怒中的小姐怎么办?
“你和大家说一声,今晚都去地下河给我挑水去,明天歇一日,都不要去开铺了。”顿了顿,马柏说了实情,“云书动了胎气,冬菲说可能会早产,多准备些水总没错,记得将大公子的手令带在身上。要是遇着巡夜的士兵别客气,借他们的人做事。”
宋辉愣了愣。忙问,“云书姑娘动了胎气?”
看到马柏点头,宋辉骂出了声,“这帮天杀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胳膊肘往外拐居然来对付小姐,我一定敲碎他脑袋。”
“如果是一般百姓小姐可能还没有办法,只能忍下这口气,可既然和武林扯上了关系就绝不会轻易揭过去,这些年小姐做了多少我们都知道,没落着好不说,还被自己人给反咬了一口,小姐定会要个说法的,暂且不说这些,你先去忙正事。”
“是。”宋辉抹了把脸,转身去召集人手挑水。
官衙有一口古井,以往从不用为水发愁,就是旱情厉害的这两年都撑了下来,可今天晚上耗水太多,井已经见底了,仅剩一点浊水。
要等水再浸出来至可用的地步,恐怕得等上些时日了。
马柏来到产房外面敲了敲门。
秋谨开门出来。
“夫人可还好?”
秋谨微微摇头,正想说什么就听到里面传来小姐的声音,“马柏,人抓到了没有?”
马柏看了秋谨一眼,回话道:“抓到两个,跑了几个暂时还不清楚。”
华如初皱眉,将孩子并排放好在床上,扯了外衣披在身上走到门后面问,“是练家子?”
“是。”马柏已有一些时日没见着人了,此时听着声音就在门后不由得放柔了声音,道:“这事怕是和武林中人有关,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希望能将跑了的人都抓到。”
“不是已经抓到了两个?跑了的不用理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倒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华如初冷笑,“这可真是有意思,居然还和武林扯上了关系,是不是我待他们太好了,让他们以为我真是菩萨,被他们打了脸我还得笑着说不疼?”
“夫人莫急,既然知道背后有人指使就不怕查不出来。”马柏温声安慰,“云书那里有冬菲和江大夫,您也不用忧心,您的双胎尚能无恙,云书的身体底子好,也一定不会有事,这一时半会的也不会有动静,您先歇一歇,免得坏了身子骨。”
“我如何能睡得着。”华如初叹了口气,“闹腾了一晚上,大家都辛苦了,你将人分成两批轮值,都要提高警惕,不能再出事。”
“这事是我思虑不周,没有防住……”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以你的性子怕是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是谁能想到对方会采用如此方法,换成我也防不住,行了,你去做安排吧,每隔一段时间就派个人来我这里禀报云书的情况。”
“是。”
在马柏离开前,秋谨迅速动了动嘴唇,无声的道:“去找江大夫,小姐头疼。”
马柏脸色变了变,点头记下,大步离开。
他们千防万防,就是想让小姐坐好了月子,免得落下病根,可这一晚上就让他们前功尽弃了。
秋谨进屋,看小姐坐在桌边也不再劝,去拿了个软垫放到小姐坐的椅子上才又扶着她坐下去,转身又去泡离合草茶。
“我很担心云书。”
秋谨动作一顿,仿佛没受一点影响般泡了茶端过来,放下茶杯手背在身后,紧握的拳手才泄露出她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担忧,嘴里却还在安慰面有忧色的小姐,“云书姐姐身体好得不得了。我听老人说七活八死。可是您看。您的胎儿明明还不到九个月,少爷和小姐不也好得很,云书姐姐的就更不用担心了。”
“这不一样。”华如初微微摇头,却没有再多说。
这个说法她也听说过,可云书这明明是受了惊吓才动的胎气,最是容易出事。
陈坚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个着急法。
等待最是心焦。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华如初竖起了耳朵。
秋谨忙走到门边。
“三丫头,是我。”
一听是江伯的声音。华如初忙起身,“江伯,这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江轩不回话,只是问,“我现在进来合适吗?”
秋谨侍候着将她搭在身上的外衣穿好,摆弄了一下头发,看着也不算失礼后扶着小姐退后几步才将门打开。
“产房污秽,您进来干什么。”
“做大夫的哪能时时顾及这些,这些时日不过是看你这里没什么事我才依着规矩没来看你,我是你的长辈。你爹娘不在我就得好好看着你,只要你能无恙。闻姑爷也会计较这些。”江轩自顾自到八角桌边坐了,看了一眼桌上的离合草茶,示意华如初坐到他旁边。
“伸手。”
“江伯……”
江轩瞪她一眼,华如初只得乖乖的将手腕放到桌上。
江轩一号脉就知道她情况不太好,脸色就沉了下来,“怒伤肝,忧伤肺,你这是想落下病根吗?”
“我控制不住。”华如初收回手,往下扯了扯衣袖遮住手腕低声道。
想起这乱糟糟的一夜,江轩终是再说不出责怪的话来,换成谁怕都无法心平气和,更何况华三还是那么个护短性子,都有人打她儿女的主意了,她要忍得下来才是怪事。
“我看看孩子,还是出生那日见过。”
华如初忙起身将平平抱过来放到江伯怀里,接过秋谨抱着的安安送到江伯面前给他看。
“比才出生那会白净多了,还真是长得一个模样,都像你。”
“男生女相不好。”看着儿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五官,华如初叹息,男生女相的男人太过好看了些,她的儿子要那么好看做什么,男人就该长得像个男人。
“男生女相主富贵,有何不好。”江轩不以为然的看她一眼,“孩子好不好得看做爹娘的怎么教,听那些相师胡说做甚,你还能教出一个妖孽来不成。”
那可说不准,华如初此时没有辩嘴的心思,轻轻勾着女儿的小手,既不会吵醒她,借着这个小小的力道又能让自己稍微安心些。
“你这孩子好带,醒来了也不哭。”江轩一低头就发现平平已经醒了,不由得笑道。
“他是很乖,从出生起就没怎么哭过,这榜样带得好,安安也不怎么哭。”又听到脚步声,华如初忙看向秋谨。
秋谨会意,打开门走了出去。
很快又回来,对上小姐期待的眼神道:“冬菲说云书姐姐的羊水已经破了,她和何嬷嬷正准备接生。”
“云书早先有准备好产房吗?”
秋谨摇头,“没有,谁都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冬菲和何嬷嬷经验丰富,府里的人又都是准备过一回的,定不会出什么差错,您安心等着就是。”
华如初还是不太放心,眼巴巴的看向江轩,“江伯,您还是去那边坐镇吧。”
“冬菲这方面不比我逊色,你应该相信她,她虽不会九转金针,但我也另教了她一套,不会一点用都没有。”
华如初听着终于稍微安心了些。
将孩子交给秋谨,江轩起身,“你先顾好自己,其他事不用你去担心。”
“江伯,你这是……”
“你不是不放心?我去云书那里坐镇。”
华如初马上挤出个笑脸,“辛苦江伯了。”
江轩没好气的瞪她一眼,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开,华三这护短的毛病这辈子怕是都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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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口 反咬
热闹喧哗了许久的夜拓又回归于平静。
只有官衙内院依旧灯火通明。
闻佑在外就闻到了焦味,几乎是用跑的进来,看着明显经过拾掇却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烧毁痕迹的院子,脸色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
马柏低头认错,“是我的疏忽。”
闻佑没有理他,大步往产房走去。
只有确定了妻儿无恙,他才有心思去管其他。
一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华如初便知道是阿佑回来了。
他的脚步声就像他的人,沉稳,踏实,步子与步子之间仿佛丈量过一般。
可今日,脚步声乱了。
华如初知道,就算被欺瞒至此,她也无法真的怪他。
看着门被推开,看着他眼里的忧心变为放心,看着他的表情从冷凝变得温柔,华如初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脸上露出一抹让他安心的笑来。
秋谨忙退了出去,不忘将门带上。
“可有被吓到?”
“还好,生气更多一些。”
走近至两人的身体几乎贴上,闻佑将人搂进怀里,喃喃道:“我被吓到了。”
抱着自己的双臂很有力,华如初回抱住他的腰,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属,所有疲惫袭来,身体里的力气全部泄去。
身子软得要借着他双臂的力道才能站稳。
静静的拥抱了一会,华如初才轻声道:“云书动了胎气,陈坚可回来了?”
“回来了。”松开双臂。闻佑将人放开一些。将她的疲惫看进眼里。道:“你去好好歇着,外面的事有我。”
“我担心云书,睡不着。”
“你那日生产足足用了一天,这一时半会的听不着什么音讯,别人信不过,冬菲你还信不过吗?先歇一会,要是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说着话,闻佑将人拦腰抱起放上床。视线扫过酣睡的一双儿女,声音更低柔了几分,“就是为了孩子着想,你也要好好歇着。”
华如初不想让阿佑一边要顾外边的事,一边还要担心她,顺从的闭上眼,想着睡不着也要让阿佑以为她睡着了。
哪想到不过片刻功夫,人真就睡了过去。
阿佑给她盖被子她不知道,亲她唇角她不知道,看了她好一会她不知道。只知道等她惊醒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外面已是微明。
“夫人,您醒了。”秋谨靠在桌子上打盹。听到动静忙走了过来。
“恩,云书那里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喜讯传出。”
那也好过听到坏消息,华如初接过杯子喝了几口,又问,“大公子呢?”
“亲自审问抓到的那两人去了。”
正说着,闻佑就推门进来,看到她坐着顿时皱起了眉,“怎么就醒了?”
“做恶梦吓醒的,有没有问出来幕后是谁在搞鬼?”
“问到了。”闻佑的脸色有些微妙,“于青城,你认不认得这个人?”
于青城?默念着这个名字,华如初翻遍自己的记忆也没能找出能对上号的来,“没印象,什么来路?”
“你的祖母是不是姓于?”
华如初猛的瞪大眼,“你是说……”
“那人是这么说的,至于是不是确有此人,可能得去问过岳父才知道。”
祖父家人丁不旺,只得爹爹一个儿子,其他堂表亲和她们家的关系向来不错,过年过节时常有走动,可祖母那边的亲戚……
她真没什么印象。
可就算关系不好,那也是上一辈的事,他要真是想报复,也该去找哥哥才是,怎么就将帐算到她头上来了?
“还有一件事。”
闻佑坐上床,将她的双手合拢在手心紧紧握着,眼神灼灼的望着她,“岳父岳母将你藏得严实,当时的皇上之所以会知道你的存在,并且下那道圣旨,也是因为有人将你的存在暴露了,这一点上,我得感激他。”
华如初心惊到有些心凉,“你是说,有人和我们家过不去,那人还在我爹娘身边?还是说,那人就是于青城?”
“是于青城。”
怎么可能……怎么会……
华家一直与人为善,对没有任何关系的武林同道尚且善待,怎么可能对亲戚反目?
若真是祖母那边的亲戚,又怎么就盯住了她呢?
或者,是她自己无意中得罪了人而不自知?若真是于青城,他又怎么有那么大本事和皇位上那位扯上关系?
“我会查清楚这事。”闻佑抬起她的手亲了亲,“你要不要写信给岳父去问问?”
想到家中现在正忙哥哥的婚事,华如初下意识的就想摇头,可想到那个于青城可能还会对家人不利,咬牙点头,“写,现在就写,秋谨……”
眼光一扫,华如初才发现秋谨已经不在屋内了。
闻佑忙按压住她不让她下床,“你说,我来写。”
在阿佑面前不想逞强,华如初点头,想了想,道:“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挑着能说的写上去就是,最主要是问清楚祖母那边是怎么回事,那个于青城是不是真和华家有仇,若有仇,是谁先对不起谁,不将这事弄清楚了,我心里没底。”
“若是理亏的是岳父这边,你打算放过于青城?”
“不可能。”华如初冷哼,“武林规矩,祸不及妻儿,若真有仇,他只管去找爹爹报,这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他在干什么?将我掀出来暂且不说,他现在是在挑起民乱,按南朝律法,这样的人该怎么处置?”
“诛九族。”
“呵,那我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闻佑深深的看着她。“真的?这事如果报与皇上知道。他家人老小一个都跑不了。”
华如初移开视线。看着平平和安安久久没有说话。
她自然做不到这么心狠,就是爹爹知道后再生气,也不会许她做得这么狠,以爹爹的性子,他会觉得这是江湖事,该由江湖了。
“武林有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九族。还是算了,绝户的事我不能做,就当是给孩子积德了。”
闻佑眼里浮起点点笑意,就是因为知道如初肯定狠不起这个心,他才将这事压下来,在要送到皇上的折子上面,他也只打算写这是因旱情引发的民乱,不会扯到其他方面去。
稍微酝酿了一番,一口气将信写下来给如初看了看。
华如初点头,“可以。你将信交给马柏,他有渠道快些将信送回去。”
“安全?”
“恩。来了兖州后便借了严家堡的道开了条自己的路子,信鸽也是我姐夫给的。”
“这样也好,不用老支使严家堡的人了。”
“我也这么想,用别人的人总不是那么回事。”信已经干了,华如初将信折好递给闻佑,又道:“这事并不是想瞒着你,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哪会和你计较这些。”闻佑笑了笑,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着信封,遂把信先放到怀里,打算一会再去书房拿一个。
看着他的动作,华如初突然道:“我现在有个猜测,你要不要听听看?”
“听。”闻佑知道如初的本事,从来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不怕如初说,就怕如初什么都不愿意说。
“这些人的目的并不真的是纵火,他们的目的,是想坐实了双胎不吉的传言,在原本的旱灾蝗灾之外再添上火灾,到时不要说本就这么认定的人,就算是在观望的人恐怕也会觉得是这么回事,到那时,恐怕就不是这么一场小乱子了。”
“他们还有后招?”
华如初点头,“必有。”
闻佑将所有的可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将自己能想到的应对之策也再三斟酌了一番,最终都折在人手上。
侍卫军比之前自是要好多了,可才这么短时间,他们的进步也就是从对付两三老百姓成长为能对付四五老百姓的程度罢了,真碰上练家子,死的一定是他们。
如初的人手他能调用一半,另一半一定不能动,必须留下来保护如初,如初有足够自保的本事,但那是在平常,绝不是在坐月子期间。
他只希望这一个月如初能安安心心的休养,什么都不要做。
更不用说挥刀舞剑。
兵营里的人倒是能用,可是现在兵营里也有不同声音,他可以大用他们,可真要靠他们去对付武林中人,他们不是对手。
“我去请张楚维他们帮忙。”
“他们不介意双胎不吉?”
“我不肯定,总要试过才知道。”
“那好,我亲自去请。”
“不用,武林这边的事交给我,你是州牧,架子可以不端着,但一定不能放得太低,欺善是人的本性。”
闻佑当即摇头,“你绝不能出门。”
“我不出门,我让秋谨去,她是我的内管家,那次在清风苑她就是随我去了的,他们都识得。”
看如初态度坚决,闻佑遂点了头,只要如初不想着这时候出门就怎么都好。
华如初也想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这些年为武林做这么多固然是因为爹爹,她也没想过要向他们索取什么。
可是在付出那么多后却被人如此回报,她想不通。
好人做不得,她不想这些年就得到一个这样的总结。
被武林中人伤了的心,她希望是由武林中人来治愈,不用他们做很多,哪怕只是应付式的做一点,她也能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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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难产
次日的昌邑很热闹。
各种传言不绝于耳。
可是官衙内院气氛却越加压抑。
陈坚如困兽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身上还穿着昨日那身官服,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官服再没了平日的威风,人看着颓靡不少。
一直闭目养神的江轩睁开眼,“你给我好好坐着,转得我头都晕了。”
陈坚老实坐了,脸泛苦笑,“江大夫,我实在是担心。”
“大家都在担心,可担心帮不上忙,里面有冬菲在,那是她的姐妹,她还能不尽心尽力?”
要不是有冬菲在他早都闯进去了!
抹了把脸,陈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尤其是在看着丫头又端了一盆血水出来后,他硬生生将下嘴唇咬出血来。
江轩看他一眼,问小丫头,“里面情形如何?”
小丫头摇头,“婢子只是在外屋添水,做些小事,并未进屋。”
江轩一拍头,冬菲那丫头这方面固执得很,哪会让未嫁的小姑娘进屋去直面这些。
这边着急,那边华如初要愁的事也多。
“先去张家,六家都去一趟,告诉他们,若是能分出人手来,中午之前送到官衙来,只要把我的意思传到就可以了,其他话不要多说。”
“是。”秋谨转头嘱咐了翠凝几句才急匆匆离开。
府里一摊子事,她哪能放心出门,她只恨不得自己会飞就好。那样就能快点回来了。
好在翠凝也是个稳重的。比夏言要靠谱多了。
闻佑去找了趟马柏。两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一阵才分开各自忙活。
闻着自己都有异味了,闻佑先去将自己洗刷干净,换了身衣裳才去见如初。
华如初动作极轻的将两个孩子并排放好,听到门响也没回头。
这些时间她的奶水多多了,冬菲不在,她堪堪能刚两个孩子喂个八成饱。
“都睡了?”
“恩,昨晚都没睡安稳。”何止他们没睡安稳,恐怕府里就没一个睡好了的。华如初自己也觉得身体特别疲惫,生了孩子后她感觉身体明显虚了些。
闻佑神情暗了暗,“我今日无事了,你再睡一会,家里的事有我。”
“身体想睡,但是……”华如初指了指脑袋,“这里再清醒不过,正好,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好,你说。”
华如初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想要破了双胎不吉的谣言,最先要解决的是现在的灾情是不是?”
闻佑点头。“这是天灾,没那么容易解决。”
“旱灾我是没办法,蝗灾却并非束手无策。”
闻佑马上坐直了身体,现在兖州的蝗灾已经比旱情还要严重了,要是能将蝗灾解决了……
华如初的表情有些恨恨的,“要不是为了让孩子有个好的生活环境,我才懒得理会,他们被三言两语挑拨得要我孩子的命,我却还要为他们着想,这世上没有这样的理儿。”
闻佑紧紧握着如初的手,也不催她,态度放任得就像在说你要说我就听着,你要不说我也不逼你。
轻哼一声,华如初不甘不愿的道:“蝗虫之所以让人害怕,一是因为它们的破坏力,再者则是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的看着就让人觉得恐怖,但是天地万物人类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阿佑,蝗虫可以吃。”
闻佑脸色变了变,“如初,你……从何处得知蝗虫可以吃?”
“这个你不要管,信我的就是,我害谁也不会害你,没让你们生吃,最好是用油炸一炸,香喷喷的,在现在这个缺吃缺喝的时候,这个东西营养得很。”
“那是有翅膀的虫子,百姓能接受得了?”
“将翅膀内脏摘了,用油炸一炸,我可以吃给你看,同样,你也可以吃给他们看,当什么吃的都没有的时候,这就是美味。”
闻佑急了,“如初,我自是信你的,只是担心百姓可能无法接受。”
“我知道。”华如初笑了笑,“但是如果有你带头,有兖州的官员带头,百姓未必接受不了,再说现在百姓的存粮还能剩下多少?就算你去向皇上求情,免了今年的田赋,他们能撑到明年吗?不吃?他们没有得选择,为了活下去,人什么都敢吃。”
说到最后,华如初脸上已经带了冷笑,她上辈子曾听人这般炫耀过:天上飞的除了飞机,水里游的除了轮船,他什么都吃过。
这话虽然说得夸张了些,可也道出了人类的本性。
她不信换个世界,人的芯子就变了。
闻佑摸了摸她的嘴角,将她的嘴角抹平,“别这么笑。”
华如初抽出手来抿了抿掉下来的头发,继续道:“要是实在不愿意吃也还有别的办法,想办法从别的地方尽量多的弄来家雀儿,青蛙和蛇,他们是蝗虫的天敌。”
闻佑不知道如初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他听都没听过的事儿,但他相信从如初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身体前倾亲了亲她额头,“我要失言了,这事需得马上安排下去,等安排好我再回来陪你。”
转僧前手被人拉住,“你打算用我哪个主意?”
“两个都用,分头进行。”
华如初这才有了笑容,“快些回来。”
闻佑心里柔得几乎要迈不动步子,要不是事情太重要,他真想一刻都不离开如初。
回过身来用力亲了华如初一口,闻佑蹭了蹭她鼻子道:“很快回来。”
闻佑一走,翠凝才从外面进来。
大公子在的时候她们尽量避开已经成了她们一众人的共识了。
“云书那里还是没消息?”
翠凝点头,“是。”
“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有……”
翠凝将床上乱了些的被子重新整理一番。又给小姐压了压被角。轻声回话,“五个时辰了,想必快了。”
“但愿是真快了,云书怕是要遭大罪。”
看孩子们睡得香甜,华如初像是被感染了一般,慢慢的也合上眼睛,靠着床头睡了过去。
翠凝知道小姐一直就没睡踏实,也不去动她。只是将被子再往上搭了些,静静的候在一边。
直至一阵敲门声传来。
往床上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小姐睁开了眼睛。
翠凝暗恼,这还不到半个时辰。
快步走到门边看了一眼,见是云书身边的丫头才缓和了脸色,“如何了?”
小丫头急得都快要哭了,“夫人难产……”
屋里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翠凝也知道小姐下床了。
“冬菲说的?”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知道屋里的人是谁,忙回话道:“是。奴婢是听冬菲姑娘说的。”
华如初的脸上刹时失了血色,“江伯可在那里?有没有说什么?”
“江大夫在外面问冬菲姑娘脉象。”
“还有没有其他情况?”
“奴婢没亲眼见着。其他的不清楚。”
“不清楚你来回什么话,叫个知道的来。”
“是,是。”
小丫头跑得飞快,翠凝忙将门关上回身扶着小姐往里走,“您别担心,有冬菲在,云书姐姐一定不会有事。”
“别说这些空话,去给我泡茶离合草茶,我有些头疼。”
翠凝忙去泡茶,边在心里自责,她们最担心的就是小姐会头晕头疼,冬菲和江大夫都是一再嘱咐过的……
云书那里的情况很糟糕。
孩子没准备好,做母亲的身体也没有准备好却突然就动了胎气,孩子明明还没到时辰却必须来到这个世上,他像是不愿意似的迟迟不愿意出来,把云书折磨得力气全无却还是没有动静。
血却将下面铺着的被子都浸湿了。
为了方便用针,云书的衣衫全解开了。
冬菲下针如飞,昏迷过去的云书终于又缓缓睁开了眼。
将早就准备好的药喂进她嘴里人,冬菲眼眶泛红,几乎是恶狠狠的道:“吞下去,你要是再昏过去就准备一尸两命吧,小姐两个都生得下来,你别这么没出息,一个都奈不何。”
云书听得好笑,她也以为自己笑了,实际却只是动了动嘴角,想说她哪能和小姐比,小姐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可骨头里都在叫嚣的痛让她知道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浪费不得。
冬菲不是在说笑,她真的很危险。
示意何嬷嬷帮忙将人半扶起来,冬菲又拿了一碗黑糊糊的东西过来道:“这个不好喝,但是你一定要全部吃下去,这是助产的药,因为有点伤身,我从来都只是备着,不到非喝不可的地步一般都不会让人喝,你现在却是非喝不可了,一会肚子会更痛,你攒好劲,一鼓作气生下来,伤身没关系,我能给你养回来,听到没有。”
云书慢慢的点头,主动张开嘴。
冬菲眼泪哗的就下来了,这药她虽然几经改良,但并没有她说的那般简单,最坏的结果就是云书从今以后再无生育能力,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打击何其大,但是她已经没办法了,什么方法都使尽了,孩子就是不出来,产道明明全开了,胎位明明也是正的……
她真的没办法了。
没生育能力总好过没了命。
更何况那也只是最坏的情况,说不定云书就运气很好只是小小伤身呢?
她就不信有她帮着调养还养不回来,她不行还有师傅在,师傅总说她在这方面已经青出于蓝了,她却知道自己还差得远,最欠缺的就是多年行医的经验。
有师傅在,一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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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迂回
“啊……”听到这声惨叫,陈坚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刚想不管不顾的进产房去,就被一声婴儿啼哭给阻住了动作。
如同天籁。
“生了生了……”
终于是生了,江轩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心松懈下来,疲惫随之一涌而出。
“江大夫,我没听错吧,刚才是不是孩子哭?”陈坚一脸不敢肯定的傻样逗笑了一众人,江轩笑骂道:“总不能我们所有人都听错了,大人小孩的声音还能听不出来?”
陈坚傻笑,可老不见人抱孩子出来心又高挂起来,不自觉的又将事情往坏方向想去。
屋里云书的情况确实不太好,孩子好不容易生下来却又大出血,要不是她早有准备,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就捏了金针在手,云书这次怕是真要去鬼门关报道了。
饶是如此,云书也是元气大伤。
拔了针,确定下面的血止住了,冬菲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她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冬菲姑娘,你还好吗?”何嬷嬷收拾妥当孩子,看她如此不由得轻声问道。
冬菲抬头,挥了挥手道:“你将孩子抱出去给大家看看,然后也去歇上一歇,我一个有功夫的都差点撑不住,你也不轻松。”
何嬷嬷笑了笑,她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脚像是灌了钻一样,每走一步都格外费力。
要不是在宫里熬了那么些年,她可能也早撑不住了。
终于见着眼前的门打开。陈坚看了一眼孩子问。“云书还好吗?”
何嬷嬷一辈子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这种时候男人大多都更关心子嗣,如闻大人陈大人这样将妻子放在首位的却少见。
脸上不由得就有了笑意,道:“陈夫人这次吃大苦头了,要不是冬菲姑娘好本事,怕是……陈大人不用担心,陈夫人现在已经没事了,接下来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是,老奴恭喜大人喜得贵子。”
同一个出身。叫云书陈夫人,叫冬菲却还叫姑娘,这乱七八糟的称呼江轩是早习惯了,从侧面也说明了华三治家不严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过华三向来不在乎这些,他就更不会去提醒了,这么自自在在的相处比那些高门大院里的等级分明要舒服多了。
要是华三也学了那套,他才不住这里。
走上前看了看孩子,因为不足月,孩子个头没比华三双胎的大,这时候闭着眼睛。小猫一样。
“快抱进去,外面有风。”
何嬷嬷微现福身。抱着孩子进了屋。
没多会,冬菲扶着门走了出来。
江轩知道她累得不轻,忙示意身后的丫头去扶她一把。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听冬菲说脉象他就知道那会云书有多危险。
对这小徒弟,他向来比对江雨要好多了,一则因为她是女人,再则是她对医术的痴迷要远在江雨之上。
所以他对江雨是严,对冬菲却更多放任。
突然,陈坚对着冬菲深深的躬下身去。
冬菲吓了一跳,想上前扶起人又记起男女有别,只得干巴巴的道:“姐夫,你别这样,我们都是自小相识,云书姐姐对我常有照应,再说我还是大夫,怎么着都是应该的。”
“对我来说却是你救了我妻儿的性命,我得谢你。”
“我我我收下了,你别再谢了,云书姐姐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你只要对她好就比说什么都强了。”
“我心里就这么一个人,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陈坚腼腆的笑笑,说着让冬菲感动的话。
江轩在一旁边看了,上前道:“好了,总归都住在一起,只要不是攸关性命就暂时都别说了,你先去好好歇歇养回精神,陈坚,你去看看云书。”
冬菲吞下所有话头,半边身体靠在丫头身上打着呵欠往住处走。
她是真的累惨了。
刚走出院子,就看到江雨背着双手满脸带笑的看着她。
冬菲愣了愣,“今天没去回春堂?”
江雨走过来将人扶到自己怀里搂着,知道她累扶着她慢慢的走,“府里乱成这样,我哪能放心离开,云书母子都还好?”
“恩,过程虽然凶险,好在人没事。”又打了个呵欠,冬菲死死撑住想要粘到一起去的眼皮,“七个月大的孩子太小了,就才出生的猫那般大,小姐的孩子也是不足月,算来算去居然只有我家那个才是足月生的。”
“先天不足后天补,有你在不会有问题。”
冬菲笑咧了嘴,“我也这么觉得。”
江雨笑柔了眼,冬菲也许不懂风情,也许不够聪明,在华三小姐的几个丫头中也不是最出色的,可是在他眼里,冬菲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只有她才能陪他一起看那些枯燥的医书,只有她才有耐心帮他一起查一株药材一个药方,只有她永远单纯的犹如赤子,不会算计,简简单单的一眼就透。
从一开始的喜欢到后来的深爱,水到渠成。
无家无牵绊的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属。
有妻有儿,上面还有为长的师傅,他这辈子,真的什么都不缺了。
江轩背着双手,看着前面靠在一起的一双人影眼里有了笑意,也不想去扰了两人,干脆一拐弯,决定去杜府瞧瞧杜老头去。
今日的杜府很热闹。
江轩看着屋里多出来的几人冲着杜老头挑眉。
在江轩的圣手下,杜宣老爷子虽然还不能下床,却也能半靠着床坐起来了。
对上那视线无奈的道:“这是我女儿和女婿纪子兴,不是老夫叫来的。昨晚这么大动静。几乎整个昌邑都知道了。他们来找我也是为这事。”
纪子兴在曾经被人打落尘埃的境况下都能稳得住,本就不是个简单的人,从岳父那里知道江轩的身份和本事后更不会将人怠慢了,起身拱手道:“一直知道是在您的治疗下岳父的身体才有所好转,早该上门道谢的,只是岳父说您不乐见外人,又说这是你们的交情,所以也没敢来扰您。没想到今日却因缘得见,还请江大夫受我一拜。”
江轩不避不让的受了他一礼,纪家的事他自是知道的,淡淡的道:“我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也不怕告诉你们,这是武林中的事,外面传的所谓双胎不吉,需得处死其中一处才能缓解灾情也是有人在背后使坏,若我说,只是一般百姓华三冲着闻姑爷现如今的身份也只能作罢。可牵扯到武林中人,她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你们等着看就是。”
纪子兴并未否认自己来的目的,闻言后道:“我定会将江大夫的话转告给其他人,希望能让闻大人少些阻碍。”
江轩没有答话,径自捏住杜宣的手腕把脉,这边还没出结果,杜府的管家便急急进来道:“老爷,外面都炸开锅了。”
“因何事?”
管家看了微眯着眼的江轩一眼,在几人的眼神催促下道:“府衙外面刚刚贴出告示,说蝗虫能吃,营养堪比猪肉,中午将由各位大人带头吃给大家看。”
杜宣看了眼收回手的江轩,又问,“闻大人也会在其中?”
“告示上说的是所有大人,并没有特别指出闻大人不在其中。”
杜宣若有所思,示意他退下,问江轩,“这主意谁说的?”
江轩一边将自己的金针摆出来一边皮笑肉不笑,“你问我,我怎知道。”
“行了,别摆这副表情,不就是不乐意我女儿女婿在吗?他们从来不是多事的人,你给他们指条路又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解开衣襟。”
自有下人上前服侍,纪夫人微微侧身避开了去。
边下针,江轩边漫不经心的道:“我江轩活了大半辈子,见过的脑子最活的人就是华三,也就是你们口里的闻夫人,她若是有心,定能辅助着闻姑爷将兖州一路往高了走,可若是惹恼了她,她能让你们所有人都难受。”
停了口又扎下一针,江轩继续道:“华三性子傲气,有本事,但心软,她的心软不是口头上的,是行动上,比起那些满嘴善念一转身却能要人命的,她的心软全在实处,她见识多,尤爱看古书残卷,懂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蝗虫能吃这样的事我从未听说过,在这之前也未听闻姑爷说起过,只有才知道此事的华三能马上想出对应之法来。”
“才知道?”
“你以为闻姑爷疼惜夫人只是嘴上说说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宣觉得这一针江轩用力稍大了些,他感觉很疼。
“华三还没出月子,最是需得好好养着的时候,闻姑爷不想她为些琐事伤神忧心,联合她身边所有人瞒住外面的事,要不是昨晚他们纵火,华三恐怕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也是我们想岔了,一开始我们就该告诉她的,也好过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昨晚。”
拿了最长那根针在手里,江轩看几人一眼,眼神很冷,“昨夜,府里差点出了人命,陈坚的夫人,也是曾经华三的内管家才七个月的肚子动了胎气,差点就一尸两命,华三还能够放下私怨道出解决之法,那不是因为她肚量大,华三那性子我清楚,最是恩怨分明,她完全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想借此事破了双胎不吉的谣言,你们若真觉得闻姑爷为官不错,就帮衬一二,将这事往好的方向引导,不是每个官都有闻姑爷这般上心,想想曾经的文家,他们会为百姓做到如此程度吗?文家那些人把持了兖州这许多年,可曾带动过所有官员尽心尽力为兖州奔走?”
没有。
全兖州都知道文家不是好东西。
而在双胎之事传出之前,所有人也都觉得闻大人是个好官。
纪子兴起身,“我知道要怎么做了,这就去联络其他人做出安排,必不让事情再恶化下去。”
江轩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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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七章 挟持
华如初得知云书平安生子的消息,心才落回原地。
平平和安安的小床在她的首肯下终于搬进了屋里,却被她指使着放在了最角落。
最少在这个月子里,她是想让孩子和她睡一床的。
这里子女不像后世那般可以长年赖在母亲身边,七岁不同席不是说着好玩的,她希望在那之前能和平平安安多亲近。
这床够大,足够容下小小的两个孩子和他们夫妻。
当他们一家四口同在一张床上,看阿佑神情温柔的逗弄着平平安安时,她便觉得她的人生圆满了。
这样的时候不会多,所以现在她格外珍惜。
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华如初在安安的哭声中醒过来。
抱起孩子一摸,尿了。
翠凝接过去换了尿布,她则逗弄起睁着圆溜溜大眼的儿子。
“什么时辰了?”
“夫人,快午时了。”
秋谨怎么还没回来,阿佑也是,走了就不见回了。
“夫人,刚才双芷来传了话,说是大公子让祁安来回报中午不回来用饭。”翠凝犹豫了下,还是老实将自己所知的说了出来,“婢子听说大公子着人逮回来许多蝗虫,中午要领着众大人在府衙前吃那个,现在府衙前已经围了许多百姓了。”
这事是华如初提的建议,她并不意外阿佑会这么做,只是,“你去和马柏讲一声,叫他派几个人混进百姓中间去。别让人借机生事。”
“是。”翠凝将小小姐收拾好。小心翼翼的放回床上。顺手将换下来的尿布洗屁屁的水给端了出去。
外面守着两个小丫头。
将小姐的话转告,又将手里的东西给她们,翠凝很快又回了屋。
秋谨回来时是走的后门。
前门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怎么说?”
“六家都答应了,只是是否真心,得看到人才知道。”
华如初点头,“你让人盯着这事,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是。”
而此时的府衙前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时不时的有议论声传出,所言的无外乎是各位大人是不是真有那胆子吃蝗虫。那可是虫子,怎么能吃?又有谁愿意吃?
侍卫军统领率先走出来,手按在刀柄上,眼神从左扫到右,“噤声!”
诺大个地方刹时安静无声。
满意的微微点头,统领转过身去打了个手势,整齐的侍卫军整齐步出,从气势上就将整个场面都镇住了。
没让大家多等,侍卫军刚站定,一众官员就在身着三品大红官袍的闻佑带领下走了出来。
什么废话都没说就先让侍卫军将摘了翅膀挖了内脏的一篮子蝗虫放到百姓视线所及之处。有那胆大的还倾身上前确认这是不是真的蝗虫。
又有人当庭架锅烧火,往锅时倒了大半锅油。大火猛烧,很快油就开了。
得到闻大人示意,戴远之上前,将那满篮子的蝗虫放进油锅中,‘刺拉’的声音不绝于耳。
闻佑仿佛没有看到身后一众官员的苦脸,在里面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们也是自愿点头出来和他一起当众品尝的,现在摆怎样的脸色他都不在乎,只要他们一会能将东西吃下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油锅中,连个议论声都没有。
直到蝗虫渐渐成了黄色,差不多能出锅了时,闻佑才开口,“本官知道大家心里有很多疑惑,只是本官认为说得再多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用。”
戴远之用小碗装了一碗黄灿灿,飘着肉香味的蝗虫双手奉上,没有错过出锅时百姓中吞咽口水的声音。
接过祁安递来的筷子,闻佑没有丝毫犹豫的夹起一个放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声音让本来觉得恶心的也本能的吞起了口水。
站立位置在侧面的官员仔细瞧着闻大人的表情,居然真没有一丝勉强,难不成这蝗虫真能吃?
直到将一整碗吃完,闻佑才放了筷子,平静的眼神扫过眼巴巴看着他的百姓,道:“本官才做了父亲,且官居三品,若是这东西不能吃,本官岂会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不怕告诉你们,本官已向皇上转呈奏折,求皇上从南方调来大量的家雀儿,青蛙和蛇,这些东西便是以蝗虫为食,到那时,你们就算再想吃蝗虫也不见得还有。”
百姓一想,可不就是,他们是贱命,闻大人可不是,被赐天家姓,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三品州牧,成为权倾朝野的一品大员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样的人都吃这东西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么一想,大家的眼神就变了。
却都不愿意第一个出头。
这时陈坚上前一步,也不用筷子,二话不说上前从戴远之端着的大碗里捏起一个就往嘴里丢,一个又一个,吃了怕得有十来个。
最后一抹嘴,朗声道:“拜昨夜某些人纵火之故,本官的夫人七个月的身孕动了胎气,就在不久之前才九死一生将孩子生下来,若说惜命,本官比谁都要惜命。”
说到这里又捏了一个放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吃了,满意的听到不少吞咽声才继续道:“这件事府衙不会强迫任何人,愿意尝尝味道的便来,不愿意的看着流口水就是。”
陈坚之后是邱允先,然后是崔宇……
原本还做好了就算吐也要回去吐准备的官员强压住不让惊讶上脸,这味道,居然真的不错,香香脆脆的,还有点肉香味,孩子肯定爱吃。
就在有人回身打算再去拿几个的时候,被那里围住的人吓了一跳。
这真的就是一个转身的时间……
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人。看着那满满一篮子金灿灿香喷喷的东西转眼就只剩一半的时候。有人最先忍不住动了。
有一就有二。就有后面的无数。
闻佑示意侍卫军统领带人去维持秩序。
本来百姓心里还有些不满,就剩那么点,排在后面的不就没有了吗?排什么排。
可当他们看到有个小哥带队,每人手里都是一大盆子收拾干净的蝗虫时,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有得吃就好。
不过短短一刻钟,情况就发生了逆转。
就在不久之前还无人敢吃,现在却是生怕吃不到。
闻佑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他该早些将蝗灾的事告知如初的。
他没办法,其他人也没办法的事如初不见得就搞不定。她满脑子古灵精怪的主意,专门能对付这些别人处理不来的事。
“魔鬼才吃这些东西。”
声音来得突兀,效果却起了。
百姓最忌妖磨鬼怪,被人刻意提起,哪怕心里觉得不是如此,手里拿着蝗虫的人也不敢往嘴里送了。
齐南一脚将一个人踢出队伍,冷笑出声,“不要以为藏在别人后面我就看不到你,妖言惑众,就该请大人活剐了你。”
“你你你胡说什么。刚才不是我说的。”
“我知道是你就可以了。”齐南上前想拖他到大人面前去,那人却突然朝他面门发难。
在知道这事和武林扯上关系后。齐南就有了防备,不慌不忙的后退,避开杀招,抬脚飞踢他下盘。
那人却不恋战,借他一踢之力飞身后退,跃入百姓中就想称乱逃走。
他想得很美好,却在落地后又被踢了出来。
“谁!谁在那里?”
“抓你的人。”夏言从人群里跃出来,剑尖指着他喉咙冷笑,“速度不错,昨晚让你逃了,今日却还敢来捣乱,我们夫人有许多问题想问你,请吧。”
男人脸色变了变,看到自己的所有退路都被封住,想逃走是不可能了,但是落到华家人手里……
想到主子和华家的恩怨,男人心一横,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扑向离他最近的陈坚。
他宁愿冒险也不要落入华家人手中!
华家三姑爷身手高超已经不是秘密,他不敢打闻佑的主意,可这个人一看就是个弱的,还和华家有些关系,他就不信,一向自诩忠厚有情义的华家会不管他死活。
“你敢!”夏言大怒,云书姐姐这才死里逃生,要是姐夫有个什么,她都没法想像后果!
“反正是个死,我有什么不敢,不信你出手试试死的是他还是我。”男人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拿了把短刀抵在陈坚喉咙上,这种武器少有人使,可这时候用起来却是最合适不过。
闻佑盘算了一下他和那人的实力悬殊,若是正面相对,他有把握十招放倒他,但是现在,他却不能冒险。
抬眼看到百姓排着的队伍居然还没有散,戴远之还在神情自若的炸蝗虫,要不是控制情绪已经成了他的本能,这幅场景真能让他笑出来。
“都退后都退后,谁敢靠近我就杀了他,一条贱命换条贵命,还是我赚。”
夏言恨得咬牙,却不得不后退。
其他人都不同程度的后退了些,包括闻佑在内。
从男人时不时看向闻佑的视线看得出来,他最防备的人便是他。
看到不可一世的闻大人都被他吓退了,男人得意的大笑,“哈哈哈……啊……”
短刀掉在地上,闻佑以最快的速度将陈坚拉到身后护住。
众人这才看到,男人的手腕上多了根颤巍巍的金针。
江轩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上前将金扎拔了,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从戴远之那里拿了好几个蝗虫捏在手里,慢悠悠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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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八章 兄弟
有见过江轩的自是知道他是闻夫人的长辈,同住内院。
可也有那不闻窗外事的头一次见着人,不过是看闻大人都没有开口制止遂也不开口,然后悄声问身边的人那人身份。
“那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闻夫人的长辈,杜老爷子你知道吧,躺床上几个月了,江大夫才去看了几次,现在就能坐起来了,不过我也是头一次知道江大夫还有这身手的。”
“怪不得了。”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算小,又是在极安静的情况下,倒更像是特意将江轩的身份说明一般。
还在排队等着吃蝗虫的百姓也听了去。
对大夫,人天性就有着不可得罪这样的念头,再一听说还是神医,更多了重敬意。
本来还在怀疑是不是闻大人故意唱这么一出的此时也都相信那人确实是来捣乱的了。
闻佑清冷好听的声音在寂静中传开,“将人带下去。”
“是。”
齐南眼神在人群中扫过,在几个点时停了一停,这让本就心虚的某些人更心惊了,下意识的就后退。
齐南却再没了其他动作,平静的转开视线,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连着打了数个手势,他带来的人悄悄的四散开来。
昨天晚上纵火的人没能全部抓住,今天还让这些人跑了,他们怎么去和小姐交差?
刺啦声依旧不绝于耳,闻佑看目的已经达到便想回转内院,脚步还没移动。便注意到了从远走近的一行人。
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平常。纷纷加快脚步。
他们的异动马上引起了夏言等人的警惕。全神防备起来。
待一凝神看清来人是谁时,夏言满身的气都泄了。
黄,黄清源怎么会来?小姐没许他来啊?
黄清源显然也看到了她,所有的提防都转变成了笑意,看样子就算真出了什么事暂时也不会有事。
侍卫军看人要往里闯忙要拦住,齐南见状赶紧上前,“是自己人,开个口子让他们进来。”
从侍卫军让开的位置进来。祁镇看了齐南一眼,道:“现在跟着我大哥办事?”
齐南不卑不吭的行礼,“夫人让小的来帮几天忙。”
祁镇不置可否,走向兄长,“大哥,恭喜你当爹了。”
闻佑微微点头当是收下了他的祝福,又看了同来的一行人一眼,吩咐道:“夏言,你先领大家进去。”
“是。”被黄清源的视线盯得有些恼,夏言暗暗瞪他一眼。走到最前面去引路。
黄清源笑得满面春风,人都近在眼前了。东家也答应了他的求亲,抱得美人归是迟早的事,还是不惹恼她了。
闻佑回头对邱允先道:“这段时间恐怕还会有人捣乱,上心些,这里派几个人看着,其他人都散了。”
“是。”若说闻佑才来时邱允先还抱着观望的态度,现在则是全力拥护了,只要能将兖州带出现在的境况,他们不怕来个强势的上峰,就怕来的人没本事。
闻大人就是既强势又有本事的人,跟着这样的人不吃亏,对着干才是自寻死路。
当听闻祁镇黄清源等人到了时,华如初刚吃好饭。
她也不方便出去待客,隔着门和祁镇说了几句便让人将孩子抱出去给他瞧,待再抱回来时两个襁褓里都塞了好些个红包。
秋谨手里还拿了好几个锦盒。
门外祁镇解释道:“大嫂,这些是大家让我带来的,我怕弄混,每个红包上都写了名字,你看看就知道了。”
停了停,祁镇又道:“虽然来得有些迟,我还是要恭喜大嫂喜得鳞儿。”
华如初拿出最上面那个红包,看着上面的字沉默了半会才回话,“谢谢你,祁家的反应让我很意外。”
祁镇像是在笑,“我也很意外。”
华如初将红包全拿了出来放到一边,两个孩子的加起来居然有小小一堆。
闻佑进来就看到她看着一堆红包发呆,还以为是刚才来的人给的,也没多想,径自去问秋谨,“夫人用过饭了?”
“是。”
“我还没有,去给我拿些吃的来,就如初吃的那些就好。”
“……是。”
华如初回过神来,拍了拍床沿叫他过来坐,边笑话他,“女人的月子饭有什么吃的,我都快吃不下去了,不用你勉强自己天天陪我吃那些。”
“不勉强,味道挺好。”
华如初笑,给他理了理衣领,也不问他蝗虫之事如何,反倒说起那六家之事来。
“秋谨去的时候他们都应承了,我让他们中午的时候将人送来,你有没有见着人?”
闻佑摇头,“刚外面出了点小乱子,又看到祁镇他们到了,便直接回了内院,我让齐南去看看。”
“也不急,要是来了马柏会将人招待好的,你先吃饭,都要过饭点了。”
“好。”
饭后,华如初才将红包往他面前推。
闻佑这才知道红包里还有玄机。
“是不是没想到?”
“恩,我以为最多就是爹能接受。”
华如初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红包翻出来放到最上面,喃喃道:“我也以为是这样,现在,他们这是想做什么呢?”
这一刻,闻佑突然替祖父祖母觉得悲哀,就算他们是真心的想接受他一双孩儿,他们夫妻也不敢信了,还会怀疑他们的用心,明明是血脉亲人,他们却哪里还像是亲人?
看如初还在想,闻佑将红包从她手里抽出来放到一边,“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接受了就是。以后也不用在一起相处。你别多费神去想这些。”
华如初一想也是。反正离得远远的,管他们什么用心呢,说不定真就是想通了呢?
“好,不想了,祁镇大老远的来,肯定有话想和你说,你去吧,我现在不方便见外客。你替我将外面的事都处理了,黄清源既然来了,想必太原琳琅阁王林已经有能力接下来了,那兖州的琳琅阁我还是打算交给他,对了。你去问葛壮要货册,使个人给我送来,我要看看。”
“好,不要久看。”
“放心,我会的。”
出得门来,就看到祁镇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站着。显然是在等他。
闻佑走过去和他并肩而立。
祁镇偏头,看着越发沉稳有担当的兄长。由衷的道:“大哥,你真不容易,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闻佑看他一眼,没有答话。
祁镇继续道:“以前总觉得你做什么事都不费劲,只有自己承担起了那些才知道有多难,现在兖州的事也是如此,在太原时只知道兖州是个烂摊子,世家中没人愿意沾手,却不知道事情坏到了这种程度,说无人可用处处窟窿都不为过。”
“没你说的那么难。”
祁镇不解,“不难?”
“不那么难。”
“可是当我换位思考后,为什么觉得如果换成我在你这个位置会举步维艰?”
“在还没有接触事务之前,你就被自己的想像吓到了,遇着一件事,当你想解决这件事时,你能想的只能是要如何解决,而不是自己便首先觉得这事无法解决。”
祁镇若有所思的点头,祁家的事是不是也如此?
他想从大哥嘴里知道答案,却不知道要如何说起。
好在闻佑确实是希望祁家好的,而祁家中,他最看好的是祁镇,他不问起他也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难题,毫无芥蒂的主动提起了祁家。
“祁家现在看似被打入了谷底,实则不然,其一,祁家传家百年,底蕴深厚,元气尚存,只要保住了元气,祁家便能翻身,这就是世家为什么能优于其他家族的原因。
其二,我虽则不再是祁家人,但谁都知道我和祁家的关系,只要我没有倒下,圣眷依旧,世家便不敢真正落井下石,皇上也不会因此真正厌了祁家,只要再出几个有出息的,祁家便能翻身。
其三,太上皇还在,虽则在后来的事情上太上皇没有再维护祁家,但是那并非太上皇就不再念旧情,而是那种情况下他不能再维护,现在过了那个时候了,太上皇未必不会再扶一把。”
闻佑微微仰着头,任阳光洒落在脸上,九月的太阳还有温度,却不会再热得难以忍受了。
“父亲现在让你管事了?”
祁镇点头,看到大哥没有看他忙又道:“是。”
“觉得各世家对你不冷不热?”
“……恩。”
“祁家门庭冷落,旁支姻亲都不愿登门?”
“……恩。”
闻佑低头,眼神依旧清冷,“以祁家现在的情况,不是很正常?”
“当祁家落魄,你以为别人还会如之前一样抬着?”
“他们没有踩上一脚已经是有心有顾及。”
“你该想的,不应该是怎么让祁家再站起来吗?”
“当祁家在你手里重振的时候,当祁家非你不可的时候,就是祖父,又能想把你丢开就丢开?”
“到那时,当那些旁支姻亲再捧着笑脸上门,你冷言奚落还是想清算旧帐,谁又能阻止你?”
“想想这些,你还觉得现在面对的难以克服吗?”
难以克服?不,不,怎么会,一想到祁家能在自己手里重振,一想到能将那些人的脸子狠狠甩在地上还踩上几脚,他瞬间信心十足了。
“我知道怎么做了,大哥。”
闻佑满意的看着他眼里的斗志,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言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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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久旱逢甘霖
因为书房连着卧室,闻佑将人带去了正厅。
问起家中之事,祁镇道:“祖父现在什么都不管了,祖母也不再管家,府里的事交由三婶管着,祁良比以前要懂事多了,也不再事事和我攀比,学问上长进许多,看他那意思是想不靠家里走通其他路子,爹说暂时先不管他,等他需要帮助再帮上一把。”
喝了口茶,看哥哥没有继续相问的意思,祁镇只得又道:“二叔三叔还跟以前一样,其他人也没什么变化,倒是大娘……之前不知因什么事和爹闹了一场,之后就再没怎么见过人。”
闻佑想起刚才的一堆红包里确实没有见到有母亲的,大概是一开始就没期待过,所以也没什么失不失望,能得到其他人的祝福他都已经觉得很惊讶了。
“祁珍可好?魏家对她如何?”
“就知道大哥你最关心的还是珍妹。”祁镇抱怨了一句,也没卖关子,直接道:“有你和大嫂一而再的给她撑腰,魏家敢对她不好吗?出来之前我去看过她,妹夫对她挺好,听她说她原本打算让妹夫收了她的丫头,倒是妹夫自己拒绝了,意思是想向大哥你看齐。”
闻佑眉眼一挑,他要真能做到不是口头说说才好。
两兄弟又说了些旁的事,末了闻佑问起他的婚事。
祁镇神色黯淡下来,“爹说起过,但我暂时没有这个心思。”
“是没有这个心思还是放不下?”
“大哥……”
闻佑紧盯着他的双眼,“怪你大嫂棒打鸳鸯?”
祁镇忙摇头,“不会。是我没有信心可以护人周全。”
“你能这么想最好,找个门当户对。担得起事的将祁家扛起来,那才是你的良配。春玉不适合你。”
适不适合外人怎么知道?
他就觉得特别适合,心里想的全是那个人,有没有人想过他该怎么办呢?
祁镇苦笑,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如果你不想着接掌祁家,和春玉不是不可能,比起面子,如初更在乎她的人过得好不好,若你能有那个决心,她未必不会成全你们。可你有那个决心吗?”
“我……”
“你没有,因为你有野心。”看到在门外踌躇的齐南,闻佑示意他进来,对自己说的话做了总结。“既然没有,就做好你的本份,齐南,何事?”
齐南当没听到刚才两兄弟的对话,垂首道:“六家的人已经到了,马管家让小的来问问您可有安排。”
闻佑起身。边往外走边问,“来的人有多少?”
“共有四十五人,小的看了下,手底下都有几分本事。”
四十五人。比他预料的要多。
闻佑走出门后又回头道:“既然来了就在这里好好歇上几日,有什么不解的随时来问我。”
顿了顿,闻佑又道:“你嫂子现在还在月子里。不能伤神,祁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就不要去和她说了。你要是有什么想问她的尽管问,她一定不会敷衍你。只不不能总去扰她。”
祁镇起身,边往他身边走边笑,“有大哥这样的好榜样在,我将来的妻子只要不是个脑子拎不清的,日子一定过不差。”
听他这么说闻佑就知道他是做出了抉择,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做了抉择,“你能想明白就好。”
厨房门外,春玉坐在一张小杌上发呆。
府里来了客人厨房是一定会知道的,不用打听她便知道是镇公子来了。
他……会来见自己吗?
有些事她早就不敢奢想了,但是感情不受控制,心里时不时泛起的想念让她彻夜难眠,有时候甚至想,不知道冬菲那里有没有什么药是能让人忘记一个人的。
现在明知他人就在不远处,想见他的感觉那么强烈,她怕自己会失控。
秋谨一进来就看到她那魂飞天外的模样,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感情有什么好,净是折磨人。
直到人在她身边坐下,春玉才回过神来。
“秋谨?是小姐想吃什么吗?你说,我马上去做。”
“小姐让我来传话的。”秋谨拉着她不许她起身,轻声道:“镇公子来了想必你也知道,小姐有令,你不得见镇公子。”
“是。”春玉没有犹豫的低声应道。
秋谨握着她微凉的手在掌心,温声道:“你知道小姐不是在乎那些面子,要是镇公子真是你的良人,她早就同意了,哪会生生耽误了你的花龄,你说是不是?”
“我知道。”春玉抬头,脸上一点不见难过,没有抵触,倒像是有人替她做了决定的放松,“我没有怨小姐,秋谨,我现在和你一个心思,以后都不去想那些了,一辈子都跟着小姐,有小姐护着,谁也欺负不到我们,不用侍候公婆小姑,欢欢喜喜的做好吃的吃食,多去琢磨些给小小姐小少爷吃的东西,这样的日子很好,一想到以后都将过这样的日子我便觉得浑身轻松。”
秋谨看她说的不似做假,遂点头,“嫁不嫁人的,我没资格说你什么,你自己拿准了主意,别一时冲动。”
“我想了很久了。”春玉抬头看着过份蔚蓝的天空,“这样就好,要是能下场雨就更好了。”
这话题跳得……秋谨白她一眼,仿佛没看到后面不远处露出来的衣摆,起身拉着春玉进厨房,“有没有做什么糕点?我给小姐拿点去。”
“有,我做了绿豆糕,让小姐多吃点下火,从昨晚就开始着急上火的,别害得孩子也沾了火气。”
“行,云书姐姐那里你多顾着些。”
“知道。”
祁镇这时才走出来。看着不远处那道背影。
要找春玉很简单,厨房就是她最爱呆的地方。高兴不高兴都喜欢做些吃食分散注意力,平日里也总愿意呆在这里。
原本只是想悄悄偷看几眼就走。也算是圆了这次来的一个念想,可是看着那人发呆的模样,要不是秋谨来得及时,祁镇差点就没控制住自己走了出去。
刚才秋谨说别一时冲动分明就是说给他听的。
是啊,他既放不下祁家,放不下掌控祁家的野心,放不下祁家公子这个名头,又何谈和春玉在一起。
自私的放不下那些,却又舍不得春玉。比起春玉的纯粹,也怪不得大哥大嫂都那般不同意。
深深的看了一眼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人,祁镇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回去他就同意父亲给他看好的姑娘,早断早好。
华如初边吃着绿豆糕边听秋谨说着刚才的事。
“你确定是他?”
“确定,他比婢子先到一步,看得很清楚。”
“机会我给过了。他自己做不到罢了,那就什么都不用多说了。”觉得绿豆糕也不再美味,华如初吃下一个便没有再拿第二个,“你们拿去吃了吧。我担心吃多了孩子会拉肚子。”
“是。”
“那六家送人来了?”
秋谨泡了杯离合草茶过来,回话道:“是,人数不等。少的四个,最多的是鲁家。送了十二个过来。”
鲁家?她记得在六家中鲁家应该是最不宽裕的,以前走镖。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没走了,留下的镖师开了个武馆,倒也能养活一大家子。
“身手出何?”
“听马管家说都不错,鲁家送来的人要略好一筹。”
这便是人心。
华如初低头喝了口茶,掩下嘴角的冷笑,要论条件最好的自是张家,可对她的要求最上心的却是六家中条件最差的鲁家。
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的。
“夫人,大公子让婢子给您送货册过来。”
秋谨疾步出去拿了进来。
厚厚的一本册子让华如初很满意。
按惯例,新货会登记在最前面。
掀开第一页,一眼望去全是陌生的东西,往后又翻了两页才看到熟悉的东西。
“这次的新货倒是不少。”
秋谨看了看小小姐和小少爷都睡得好,便拿了针线篮子搬张小杌在一边坐了开始忙活,小孩长得快,小姐针线活不行,她得多做几身小衣衫才行。
口里还不耽误的回着话,“现在葛榔头不用跑船了,以后说不定能有更多新货。”
“真这样就好了。”
秋谨想起一事,手下动作不停,抬头问,“那些新货往日都是您要过目的,可现在您还没出月子……难道要将东西都搬进屋里来?”
“不急,旱情不先缓解了我不会开张的,再被人一挑拨,我这琳琅阁怕是保不住,与其到时去承担损失,不如稳着点来,我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的。”
秋谨点头,“婢子也这么觉得。”
放下货册,华如初问,“于青城这个人你有印象吗?”
秋谨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婢子也问过其他人,都说没听过。”
“真是奇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让爹娘和祖母那边的亲戚完全不来往?就是任家那样的不也有来往吗?”
管谨不敢答这话,低下头忙活她的。
好在华如初也没想着要从她那里得个答案,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放到了一边。
她不知道总有其他人知道,人家都欺负到头上来了,爹应该不至于这种时候还一味瞒着。
她等着就是。
只是希望她的那封信没有扰了哥哥大婚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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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免赋
闻大人带着吃蝗虫的消息呈燎原之势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
当州府的公文下达八大郡没多久,百姓就知道了蝗虫原来是可以吃的。
八郡守虽然心里膈应得不行,却还是硬着头皮当众吃了一碗的蝗虫以示那并非传言后,轰轰烈烈的吃蝗虫活动在兖州全面展开。
事实证明蝗虫确实厉害,可人类比蝗虫更厉害!
马上全部吃掉自是不可能,可受灾的范围却嘎然而止。
在尝过油炸过的蝗虫味道后,久未尝过肉味的百姓无不觉得这东西可以常常来上一顿。
闻佑看着各郡公文,再一结合手底下送来的消息,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该再给皇上上个折子?
照这样下去,蝗虫吃光不过是问题,哪还用得着家雀儿青蛙之类的。
思量再三,折子还是决定写,但是不写得这么直白,看皇上的意思,真要送来了那他也不嫌弃。
“大人,皇城有信使来。”
治所内的所有属官对于时不时的有皇城信使过来已经很习惯了,在屋中下首帮着处理事情的佐官也不过是稍一抬头就又继续低头忙活。
闻佑放下笔,“请进来。”
“是。”
来人一进来就跪下,双手将信奉上,“皇上亲笔信,请大人检阅封口。”
闻佑仔细看了封口,确定无异后示意他起身。
信写得很家常,常能看到关心的字眼,大意就是兖州局势艰难。叫他量力而为便可。在最后才轻描淡写的说了句还有一道盖了戳的公文在信使那里。
信使很有眼色。看他视线看过来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忙将一个长方形锦盒奉上。
闻佑心里一动,若是一般公文何用锦盒装,这难道是……诏书?
打开盒子,他就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待看到诏书上的内容,闻佑此时也感觉到了皇上对他的维护。
蝗灾,无法可解的旱情,再加上双胎儿女出生。皇城中攻扦他的人肯定不少,可是他这里却从来没有得过半句责问的话,他如何不知是皇上将这一切都挡了回去。
他是有心上折子请旨秋收免赋,可是折子还压在案头,皇上的诏书就已经来了。
“祁安,带信使下去休息。”
“是。”
信使躬身行礼,安静的退了出去。
“齐南,叫陈坚来见我。”
“是。”
陈坚来得很快,做了父亲后,他这精神头是越加足了。
“大人。您找我。”
“恩,这个。你亲自贴到外面去。”
“是。”陈坚抬头将东西接过,待看到是黄色的诏书,手都稳了几分,几眼将上面的内容扫完,惊喜的看向闻佑。
“大人,您向皇上请旨免赋了?”
屋里的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
“皇上知道兖州的情况。”
闻大人的意思是他没有请旨免赋,皇上就主动下了诏书?
兖州的情况是不好,可是……也只有大人才有这样的待遇吧。
陈坚识趣的没有继续发问,拿了诏书一路招摇的贴到外面的公示榜上,并安排了识字的侍卫军轮流念出内容。
秋收免赋的消息瞬间长了翅膀般飞进千家万户,这让忧心许久的百姓几乎喜极而泣。
天灾并非只有今年有,不说往前推多少年,就说去年,旱情也严重得几乎颗粒无收,可他们还是要上税,没粮就交钱,在他们自己勒紧裤腰带,日子都要过不下去的时候,被逼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原以为今年的情况会更糟,可这一道诏书却让他们看到了一线生机。
原本对闻佑尚有几分疑虑的人这时候也闭了嘴,百姓要求不高,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就是好官,闻大人这种就是好官中的好官了。
这让还想暗中挑事的某些人心下大恨,只得暂时按捺下去再寻其他机会。
祁镇只在这里呆了三天就回去了。
就在祁镇离开的第二天,华老爷子终于来了。
听着外面抱着孩子乐呵呵笑的声音,华如初也笑了,“您比我预料的要来得迟。”
“那会正是朗星草收获的时候,我盯着这事呢,你这生了孩子又跑不了。”老爷子精神奕奕的声音让听着的人也觉得来了精气神。
“朗星草就可以收了?”
“恩,是不是比你这里的要快?我都说我们那里更适合种植了。”
“……”她原本是想让这次的朗星草全部留种的,难道她忘了和老爷子说?还是说了老爷子忘了?
不行,她得写封信给华久去,那里的一定要留种才行。
秋谨马上去准备笔墨纸砚,可一听说小姐是要和华久说这事便皱起了眉,“夫人,这事您早和华久说过了,您忘了?”
“说过了吗?”放下笔,华如初拍了额头几下,怪不得有人说生孩子伤记性,她现在真有这感觉了。
秋谨压着声音小小声的道:“您和老爷子也说过的,只是老爷子可能忘了。”
“我就说我没记错。”
华如初嘟囔着,让她将东西又收了。
外面老爷子还在说,“这东西收了要往哪里放?我都带过来了。”
华如初一口茶差点全喷了,“你都带过来了?”
“不带过来我还自己留着?就算留着我也要会用才行啊!”老爷子不舍的将嫩乎乎的孩子交回给翠凝和何嬷嬷抱着,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可爱,再大点就不听话了。
“您让人将东西都交给马柏,他会处理的。”
“行,你先好好养着。我去歇会。老胳膊老腿的赶了这一路。骨头都散了。”
“谁让您赶那么快了,不是你说我生了孩子又跑不了吗?”虽然这么说着,华如初还是马上做了安排,让老爷子去和江伯做伴,那两个人应该有话说。
时间晃晃悠悠的又过了几日。
大中午的时候,原本还晴朗的天突然阴得仿如黑夜。
看着很是吓人。
可当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将天空照得透亮时,在怔了一会后。许多地方都暴发出大笑声。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整个兖州都显得安静又焦躁。
伴随着雷声隆隆,雨幕突然拉开,密集得甫一下下来便聚成了一条条小小的水溪。
担心雷声吓着孩子,华如初抱起了平平,安安则让何嬷嬷抱着。
她倒是想抱着小些的安安,可平平实在太粘他了些,才这么点大就知道勾着她的衣摆不放了。
闻佑带着一身水气进来,衣服下摆和鞋子都湿了。
“没打伞?”
“打不住,孩子有没有被吓着?”那雷声。不要说这么点大的孩子,第一个雷声下来的时候大人都吓一跳。
“都还好。一看到闪电我就将他们的耳朵捂住了。”华如初先说话安了他的心,又道:“你赶紧换了衣服鞋子,秋谨,去帮着找找。”
“是。”
在屏风后面换了衣服,闻佑从何嬷嬷怀里接过安安,“雷声都没把她惊醒?”
又看了眼平平,正正对上平平的视线,闻佑不由怔住,他总有种错觉,他的嫡长子像是听得懂大人的话,而且……他过份好带了些。
“怎么了?”华如初低头看向怀里的儿子,平平好好的啊。
闻佑摇头,将那种奇怪的感觉赶出脑海,一定是他最近太忙了才会胡思乱想,要是这么小就听得话那不成得精怪了?
听着雨声,华如初叹息,“终于下雨了,这下我看谁还敢说双胎不吉,阿佑,你有没有从那些人嘴里问出别的消息来?”
“有问到一些。”闻佑本没打算主动说,可如初问起,他也没打算再瞒着,“于青城曾是文家的幕僚,他……现在就在兖州,只是暂时还没找出他在哪里。”
“文家幕僚?在兖州?”
看到闻佑肯定的点头,华如初眼神带上了狠意,“所以,于青城当年是通过文家将我的存在告诉皇帝的?”
“我也这么猜。”闻佑轻轻拍了拍受惊的孩子,久未听到雨声,如今明明说的不是那么开心的事,在雨声中说出来却仿佛带了股子惬意。
“就不知道他现在这么做是因着和华家的私仇,还是因文家了,若是因文家,他冲的便不止是你,更有可能是冲我,文家倒台,最开始便是因我之故。”
“不管是冲谁我都不会罢休,真当我华如初是泥捏的?泥人还得有三分土性,我怎可能吞得下这口气。”
“不急,我一定会将这人找出来的。”
外面的雨声好像更大了些,想着外面这会不知道多舒服,被捂了这么久,原本就有些耐不住的华如初此时更加觉得无法忍受了。
可是……
看一眼阿佑,华如初顿时泄了气,阿佑什么事都依着她,就关乎身体的事他是半点不退让。
更何况家里这会还有江伯和老爷子在,她要敢出门,那两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闻佑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好笑之余又有些心疼,温声安慰道:“再忍忍,你今天已经是第二十二天,再熬八天就能梳洗出门了,到那时天气会更舒服。”
低头闻了闻自己,一股子奶酸味,好像还有点汗臭味,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必定是蓬头垢面,抬头看闻佑的眼光就有些惊奇了,“你是怎么在我这么糟糕的情况下还亲得下嘴的?”
闻佑倾身闻了闻,抬头轻啄了她嘴角一口,笑柔了眼,“好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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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缺吃
老天爷好像也知道兖州干旱得太久,一场雨下个没完没了,两天了还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华如初有些担心了,“该不会旱情刚过去又要担心洪涝了吧?!”
闻佑捧了本书靠坐在床沿看,那是本华如初绝对不会看的书,晦涩难懂得她只看了书名就败退了。
夹好书签将书放到一边,闻佑往里移了移,坐得离如初更近了些,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口,“不用担心,兖州旱得太厉害了,这样的雨再下个几天都不会有洪涝,小小的水灾百姓也不会有怨言。”
“蝗虫呢?好像雨天蝗虫就不会繁殖了。”
想到下面报上来的情况,闻佑脸色有点古怪,“就在昨天,还有百姓在冒雨抓蝗虫,生怕以后没有了。”
“……”
“事实就是如此,他们吃出滋味来了,粮食欠收,菜地里也没剩什么,怎么过冬还是个问题,在知道蝗虫可吃后有许多人就将其他东西收起来先吃这个子,能攒一点是一点,我看也实在是没多少东西可祸害了,蝗灾也没有再扩大,干脆让人先将皇上派人从南方送来的家雀儿,青蛙,蛇先另外养起来,蝗虫让百姓尽量多抓捕一些。”
难得看到如初吃惊的模样,闻佑笑了,“你不知道前段时间百姓什么事都不做了,一家老小全去抓蝗虫了吗?”
“……没人和我说。”
闻佑亲了愣愣的如初一口,道:“你的办法很好,不止抑制了灾情。还让百姓多了份口粮。去年的旱灾死了不少人。今年比去年还厉害,死亡的人数却比去年要少,可是家有余粮的百姓实在不多,我现在又要担心这个冬天他们该怎么熬过去了。”
这个问题将华如初难住了,要她变出银子都比变出吃食来得容易。
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华如初兴奋的抓着闻佑的袖子问,“上次给你的那两箱子种子有没有种出什么来?还有剩吗?”
“头一茬种下去的全死了,主要是太缺水。我将种子先留下来了,等雨停了倒是可以试试,怎么,这里面有好东西?”
“那天我没仔细看,你说起缺吃的我就想起来那两箱东西了,也不知道周荣从哪弄来的,说不定会有好东西,你让人抬来给我瞧瞧。”
闻佑二话不说就起身,开门吩咐了一声很快又将门关上。
想着今日风大,一会要将东西抬进来免不了门全要打开。如初受不得风……
左右看了看,闻佑将八页屏风扛到门前摆好。确定就算有风进来也吹不到如初后才放下心来。
华如初默默的用视线追随着他,笑意从脸上甜到心里,连平平和安安醒来了都不知道。
闻佑被那眼神看得全身发热,禁欲大半年的身体哪经得起这番视线挑逗,走回来狠狠的亲吻了如初一会,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停下来。
眼神深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知道自己闯了祸,华如初忙装无辜。
闻佑用力刮了她鼻子一下,看她鼻子红了又心疼的去揉,“再装就不象了。”
华如初咧了咧嘴,眼角余光瞥到平平视线扫来扫去,将他抱起来放到他爹怀里灭火,动作快得平平想拽住母亲的衣角都没有拽住。
闻佑极少抱儿子,他向来是抱安安的。
倒不是不喜儿子,只是在他心里儿子是要有担当的,不像女儿就是用来疼宠的,所以大多时候他都是有意识的去抱安安。
被突然放到一起,两父子互相瞪视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华如初在一边笑得倒在了床上,“谁说平平像我的,那神态明明就像你嘛。”
“像你好,我希望平平安安都像你。”闻佑很快适应过来,尽量抱得让儿子舒服些。
平平也奇怪,平时他只肯让母亲抱,其他人抱就不乐意,现在在父亲怀里却也没有哭闹,只是看着……严肃了些。
华如初隐隐有些肯定,这孩子真是认人的。
才这么点大就知道认人了,可千万别是天才的好。
天才通常都短命,她希望她的儿子能长命百岁。
“大公子,夫人,东西拿来了。”
“抬进来。”
“是。”
秋谨和夏言将两个大箱子抬到床前不远处。
华如初这时倒不急着去看箱子里的东西了,上上下下的打量夏言一番,在夏言羞得都要逃走时开口道:“夏言,我好像有一阵没见着你了,仔细一想,应该是从黄清源来了后。”
“夫人……”
“撒娇也没用,这事就得说一说,黄清源追人都追到这里来了,你还不给人一个准信?还是说……你已经给过他准信了?”
夏言脸红得跟块红布似的,扭捏了一会干脆就放开了,“他说您已经答应了,婢子都听您的。”
“先说我已经答应了,又说听我的,不就是说想嫁人了吗?可你要是嫁了,我身边就要没人了,要不你去问问黄清源,要是他答应我你们成亲后你还来我身边侍候,并且住在官衙,我就点头,如何?”
夏言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难道婢子成亲后就不能住这里了吗?”
秋谨在一边差点没忍住笑,啐了她一口道:“这里是官衙,你当是谁想住就住的。”
“可是冬菲,云书姐姐,双芷都住在这里啊,为什么她们成亲后都能继续跟着小……夫人,我就不能?”
华如初被问住了,可不是,都是她身边人,怎么冬菲她们就能继续住这,夏言就不行了?
看她那一脸委屈的小模样,华如初投降。“行行行。你嫁了人还住这里。不过那也得黄清源同意了才行,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住在官衙里的,更何况他自由惯了。”
“他不同意我就不嫁他。”
“哎呦哟哟,我同意你嫁了吗?一个姑娘家将嫁字挂在嘴上羞是不羞。”
夏言脸嘭的一下就红了,再一看到大公子秋谨都在笑,好像连小少爷都是在笑的,更是羞得没了边,腰一扭。人就到了外面。
华如初大笑出声。
终日被捂在屋里的郁气总算是出了些。
对于她这点小趣味,大家都是纵容的。
只是看如初要下床,闻佑还是记得要制止,“今天天气凉,才变天你要多注意,以免以后骨头里疼,我将箱子再放过来些,你坐在床上也能看到。”
不用他去做,秋谨就将其中一个箱子推了过来。
华如初无奈,她有经验。这种时候胳膊再粗也是拧不过大腿的。
箱子打开,里面的东西基本没怎么动。还好好的用油纸包着。
华如初干脆趴在床上一样样打开来看。
比起上次,这次她用心多了,而且是有目标的用心。
很快,箱子就见底了。
“没有吗?”
趴得有些难受,华如初改为跪坐着,示意秋谨将这箱推走,另一个箱子推过来。
“我再找找,周荣说这此东西就来自周边地方,应该是有的。”
闻佑微微点头,帮着用脚踢了一把,箱子靠床更近了些。
最上面的一层没有。
下面的油纸包有大有小,想着那东西个头不小,专挑大的动手。
从大到小下来,箱子又快空了,还是没有什么。
华如初都失望了。
最后几个油纸包在角落里,秋谨帮着拿过来顺便打开。
华如初只是晃了一眼,“不是……等等。”
华如初迅速将油纸剥了,露出里面小小的四截东西。
怪不得找不着,原来只有这么点。
“是这个?”
“就是这个。”
华如初宝贝似的将东西重新包好,“这东西叫番薯,对生长环境要求不高,但是……”
华如初皱眉,生长环境要求不高,但是天气还是有要求的,现在都九月份了,兖州恐怕到十月就比较冷了……
还种个屁啊!
白高兴了!
身体往旁边一歪,华如初顿时泄了气。
“怎么?不行?”
“这东西我记得要四五月份种植的,秋冬是采挖的时候,哪还能种。”
闻佑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其他心思,示意秋谨将东西收拾走,摸了摸如初的脸道:“那就明年再种,今年总能有办法撑过去的。”
“我还不知道你。”华如初斜她一眼,坐起来逗弄儿子,“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你哪会在我面前说,不就是想看看我有没有其他办法吗?”
闻佑笑,“还是没瞒过你。”
“这有什么可瞒的,我是对他们没好感,但也没有到要眼看着他们死的程度,我再想想。”
“别多费脑子,偶尔想一下就好,我不想你以后头疼。”
“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别被江伯给吓到了。”
“江伯是大夫,他说的我信。”
自己的身体好坏被人这般惦记着,华如初哪会不高兴,全身散发出来的都是喜悦的信息,闻佑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总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
“你别看了,你越看我越觉得现在的样子肯定难看死了,阿佑,我想沐浴。”
“再忍几天,就快了。”
“忍不下去了,你让人偷偷的打水来,不让江伯知道,我就擦擦身。”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二十多天都忍过来了,不差这几天。”
“身上痒,头皮痒,总觉得有东西在咬一样,肯定起虱子了。”
“不会,就算你起虱子了我也爱,再撑几天,恩?”
华如初看他一眼,身体往侧里一躺,她决定今天都不要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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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福星
四天后,雨像是终于下够了,从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华如初时不时就撑头想一会耐寒的农作物有哪些。
其实要说种菜,弄个大棚就行。
可是……她完全不懂。
这里没有电,她根本不知道那温度要怎么解决,可替代薄膜的东西又是什么。
隐约记得小麦好像有一种冬小麦的,在秋天种植,可以熬过寒冬,次年收割,可是这里的小麦都不见踪影。
是没有还是没人发现?
华如初想得入神,闻佑进来了都不知道。
看了秋谨一眼,秋谨低声道:“这两天夫人时常这样。”
闻佑有些后悔了,他不该告诉如初那些的。
被声音拉回思绪,华如初看着屋里多出来的人也不觉得奇怪,“散衙了?秋谨,摆饭吧。”
“是。”
闻佑坐到床沿,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想了,这不是你的责任。”
“放心,我爱惜着自个儿呢,一定不会为这些事多伤神,刚才就是想起了一样东西,可又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闻佑心里一动,“能吃的?”
“对,能吃,还有许多种吃法,就是需要一个磨盘磨碎,磨盘这里有吗?”
“磨盘什么样?”
华如初心里一咯噔,该不会问题就出在这了吧。
如果没有磨盘,小麦就不能磨碎,对了。小麦还得脱壳。是不是就因为不会这些。小麦的存在才被人忽视了?
“你帮我拿纸笔来,我画给你看。”
上辈子学过素描,这辈子又在画画上下过功夫,华如初画出来的东西很有辩识度。
闻佑拿着磨盘看了看,摇头,“没见过。”
华如初想了想,又将麦子画出来给他看,“这个呢?”
闻佑同样摇头。“也没有。”
华如初有些失望,那可能这里真没有小麦这东西。
“你多画两张大的,我让人贴到外面去,这些东西百姓比我们懂,说不定他们有人见过。”
华如初此时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但还是依他的画了两张大的。
闻佑马上拿走,让人贴到公示榜上去。
一顿饭,华如初都吃得心不在蔫的。
闻佑要是不给她夹菜,她就光扒米饭去了。
吃了快一个月的煮菜,她想念辣白菜的味了。这次葛壮带来不少辣椒,很辣的那种。得让春玉再做点儿。
等等,辣白菜?
白菜?
“阿佑,白菜这里是种几季?”
“白菜是什么菜?”
“菘菜,就是菘菜。”
对于这些,闻佑实在答不上来,只得道:“你问这个是因为菘菜可以现在种?冬天也能活?”
“恩,有一个地方特别冷,冬天能吃的菜就这个。”华如初胡编着,心里越发觉得这个可以有,只要有点吃的人就死不了,就是水煮大白菜也是能果腹的。
显然,闻佑对华如初知之甚深,很快就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看她一眼,闻佑放下筷子一抹嘴,“我出去将这事问明白,你多吃点,其他事先别想了,恩?”
华如初看着他微微点头,其实两人心里都隐约清楚,这里的菘菜只怕都是种一季的。
华如初更想亲自出去看看,因为有孕,又是双胎,自打来了兖州后她便没怎么出过门。
以前看杂书,她总有种感觉,每个地方的地理不同气候不同,所生产出来的东西也不同,但是有句话叫做天无绝人之路,既然容许了人类的存在,老天爷便不会不给人留一点活路。
她上辈子生活富足,对农家之事一点不懂,但是那个年代有电脑,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她又是个喜欢追根问底的,从一个新闻能查开一天的事,无意中就懂了许多本不该是她这个富家小姐不该懂的事。
只是这个懂也只是皮毛罢了。
在其他地方可能派不上用场,在这里却一定能。
但凡能指认出几样东西来百姓就受用不尽了,也许它们的名称变了,也许它们的样子稍有不同,但是这总归也是条路子。
总比现在束手无策要好。
闻佑很快送回了消息。
“这里的菘菜都只种一季,兖州的冬天很冷,没人会在外面种东西。”
现在才九月份,华如初也不知道现在种还来不来得及,建议道:“要不要试试看?种子花费不了多少,总好过到时饿死人。”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闻佑坐在床沿,眼光灼灼的看着她,继续道:“磨盘我也让人去找了,还有你画的图,有许多百姓冒雨来看了,要是有人见过,一定会上报的,我们再等等。”
华如初苦笑,“我是很想帮你解决问题,可是这个小麦……就算是真有,最多也就是找到一点野生的,到时还得留种,这时候种下去得明年五六月份才能采收,今年的问题靠这个解决不了。”
闻佑心下微微有些失望,但是兖州是个天灾频发的地方,就算要明年才能用上他也乐意,“这东西很能帮上忙?”
“很能。”华如初毫不犹豫的肯定,她记得在原来的世界,小麦做为粮食作物的产量还排在稻米的前面。
“这个东西要去壳才能吃,煮着吃可以,但是最好是用那个磨盘磨成粉,可以做许多面食……阿佑,只要能找到这个,兖州再不会有人要活活饿死。”
闻佑没想到这个小叫麦的东西这般有用,要是以后各州都种了,是不是天下就再无人挨饿了?
要真是如此……
“我一定让人将这东西找到,你再画几张图给我。我让人去临摹。多散发一些出去让人找。要是实在找不到,我便上呈皇上,知道小麦的作用,皇上必会上心的。”
“好。”
被闻佑带动得也有了希望,华如初很是画了一些。
他们这里的动静将相谈甚欢的江轩和华老爷子都惊动了。
听明白了事情原委,两人也各拿了一幅画细看。
好一会后,江轩和老爷子同时开口,“我……”
江轩想着上门是客。客气道:“你先说。”
老爷子也不客气,“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我也是,不过印象不是特别深刻,应该是在哪里采药时无意中见过。”
“我得想想,想想。”
闻佑大喜,让众人走路都轻声些,别扰了老爷子的思路。
好一会后,老爷子苦笑着摇头,“到底是老了,明明觉得就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闻佑轻轻吁出一口气,“不急。您慢慢想,别逼着自个儿,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慢慢来。”
老爷子微微摇头,又问,“这是华丫头提起的?”
“恩。”
“她从哪里见过?要是见过的,去买些种子来不就行了吗?”
“就因为买不到才要这般找。”闻佑替如初将话圆了,轻飘飘又将话题带开了去,他一直都知道如初有事瞒着他,他曾经失落过,一开始只觉得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大到让如初放心,后来却看出来了,那是如初心底不可碰触的东西。
于是她不提,他便不问。
雨终于停下来。
天却没有放晴,依旧阴着,仿佛随着又会飘下雨来。
在停雨的空当,百姓将土地翻了翻,听从号召将菘菜种子种了下去。
就如告示所说,试一试总好过冬天时要挨饿,那种感觉只要试过一次的人绝不会想再尝试。
要是今年都熬不过去,还谈什么明年。
昌邑码头边停着六艘大船,初来时引起了很多人围观,可好几日没有动静后众人也没再注意。
这日,自建好后便没有打开门过的四层小楼终于将门打开了。
而一直没有动静的六艘大船今日也终于架起了梯子,在码头寻活干的都挤着往前凑,眼巴巴的等着,就希望自己能被看中,赚几个钱补贴家用。
黄清源带着二十来人上船。
六船的东西这点人自是不够。
这二十来人是监督的,真正的苦力得从码头上找。
直到一个个箱子送进琳琅阁地下仓库,也有人有意无意的透露,对这房子猜测许久的昌邑百姓才知道这居然是琳琅阁!
琳琅阁!居然是琳琅阁!
不是只有最繁华的地方才有琳琅阁吗?
比如说繁华天下知的扬州!
比如说作为皇城的太原!
充州算什么?在九州来说兖州就是最穷的地方。
可最穷的地方居然也有了琳琅阁!
一直觉得底气不足的兖州人这时突然觉得腰板硬了。
虽然兖州现在是穷,可兖州肯定是有特别之处琳琅阁的东家才会看得上啊!
可是,兖州到底有什么东西有那价值?
华如初听秋谨说着马柏从外送来给她解闷的各种传言消息,嘴巴咧了一咧,琳琅阁东家确实是看上兖州的某样东西了,只是这样东西有点特殊,是个人,还是他们的州牧大人。
“葛壮一直想见您一面,可是您现在的情况又不允许,他好像急着返航。”
“你让他再等我几天,我这不用几天就解脱了,我也想见见他。”
“是。”
看小姐又要去翻货册,秋谨不着痕迹的挑起别的话题,“现在兖州的灾情可算是都解了,大公子终于也能轻松些,听说现在外面都有人说小少爷和小小姐是福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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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出月
华如初哪还有看货册的心情,冷笑道:“灾星是他们说的,福星也是他们说的,兖州再要有点什么他们是不是又得成灾星?我的儿女何用他们来编排,真想将他们原先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喷回他们脸上去。”
目的达成,秋谨微微笑了笑,将小少爷抱起来放进夫人怀里,道:“小少爷和小小姐就是福星。”
是不是福星华如初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的儿女一定不会被人任意拿捏。
爹娘不是软柿子,后面还有皇室撑腰,皇室虽说是把双刃剑,可只要他们将自己的定位定好了,谁又会愿意多竖一个敌人?
更何况还是一个实力绝不弱的敌人,想那些真正的皇家贵胄应该都不是蠢的。
终于撑过了满满一个月,华如初在澡桶里泡了得有大半个时辰,换了两次水才在秋谨的一再催促下恋恋不舍的从澡桶里走出来穿衣服。
轻轻松松一身,顿时觉得全身都轻了几斤。
绕出屏风,看着屋中多出来的人,华如初扬了扬眉,“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不忙?”
“你今天出关。”闻佑看着眼前如出水芙蓉般的人眼神不由得暗了暗,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再等一个月,再一个月就可以了。
前面这么久都等了,一个月不算什么。
华如初笑,将干帕子放到他手里。
闻佑会意,起身给她擦头发。
如初的体质得天独厚,孕期汤汤水水没少喝。生产后也是餐餐不重样极营养的东西。脸上身上的浮肿退去。人却渐渐恢复到了孕前的模样,一点不见其他妇人的臃肿。
也怪不得冬菲羡慕得眼睛发光,她比如初先生产好几个月,现在看着比孕前都还是要胖了些。
“我查了下,四天后日子不错,琳琅阁定在那日开张如何?”
闻佑不免担心,“灾情才刚过去,现在开张生意会好吗?”
“不管什么灾。损失最大的都是百姓,那些富户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我这买卖百姓买不起,赚的就是富户的银子,我不担心会没人来买,但是我担心另一个人。”
闻佑动作顿了顿,“于青城?”
“恩,你不是说他在兖州吗?我觉得他一定不会轻易罢手,若是他从中捣乱,毁了我的琳琅阁。那我的损失就大了。”
闻佑有一会没有说话。
待将头发擦得八成干了才罢手,在华如初身边坐下。“若是舍去一个琳琅阁将人引出来呢?”
华如初眼睛眯了眯,“想法很好,但是损失太大,我宁愿用别的方法。”
“琳琅阁最紧要的是库房,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并不算多,到时再将东西摆少一些,多安排一些人藏在四周,损失不会太大。”
华如初皱眉想了想,“引蛇出洞是可以,但是这样没有期限的等是不是太过被动了?”
闻佑苦笑,“于青城在兖州,或者说得更明白点是在昌邑生活了太久,这里他比我们都熟悉,往哪个角落里一藏我们不见得能将人找出来,那六家送来的人我全撒出去找他了,按理来说他们也算是地头蛇,可到目前来说仍是没有半点进展,可见于青城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与其时时提防着,倒不如付出一些代价将人引出来。”
“我就担心到时损失付出了,人却没引出来,从发生的接二连三的事里你们也抓了好几个人,可你们摸到于青城的影子了吗?到时要是他还是不出现呢?”
闻佑不说话了。
“但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闻佑讶然抬头,如初不是不愿意吗?
“我是不愿意,琳琅阁的损失不像别的店铺,就是铺面上摆出来的东西也不会下于万两银的,可是和这点银子相比,我更想将这个环伺在侧随时能咬我一口的人找出来,我再自信,也难免会有疏忽的时候,孩子还这么小,他们承受不起一点点事,我得为他们想。”
“我何尝不是如此。”闻佑叹息了声,看向床上并排躺着的一双儿女,这是他和如初的孩子,他的宝贝,他岂能容得下一点点轻忽。
华如初追着他的视线看去,轻声但坚定的道:“这事我来安排。”
“好。”闻佑点头,“人手方面我让侍卫军替换一些回来,这里的追捕不能停,免得于青城发现什么。”
“恩。”算了下能动用的人手,华如初有些发愁。
在太原时她也愁,但是那时她愁的是闲着的人手太多,好好一个人都要闲废了。
现在她愁的却是人手太少,要如何用这些有限的人手铺排开来,将那个躲在后面的人给揪出来。
在太原还有个严家堡堂口的人可随时供她调用,可在这里,不要说昌邑,就是整个兖州都没有严家堡的堂口。
明晃晃的看不来这个穷地方。
从那六家她就基本看出了武林中人的态度,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不想掺和她的事的,从这次的事她看得分明,哪怕她为别人做得再多,当从中得利的不是他们自己时,他们便能将她的事情高高挂起。
她不怪他们,却有点冷心。
要不是好歹还有个鲁家平了她的心,她以后怕是真不会客气。
兖州倒还有一个杜英九,离得却又远了些。
夏言敲门进来,“夫人,扬州来人了。”
扬州?不是都在忙活哥哥的婚事吗?
“来人是谁?”
“是柳深少爷。”
华如初讶然,深哥怎么会来?她可记得她成亲时他都是没有回来的,虽然当时婚事也是匆忙了些。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叫秋谨给自己寻了衣服出来穿上,边嘀咕道:“幸好是今日来,要是再早来一日我连门都不能出。”
闻佑对华家之人也算是熟悉了,翻遍记忆也没有这么个人,心里就带了分好奇,“柳深是谁?我可有见过?”
“没有,他很少在家。”
在家?能称之为家的只能是家人,那柳深……
华如初边让秋谨捯饬自己,边给阿佑说明,“深哥虽然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在华家长大的,他四岁的时候就家破人亡了,就剩他一根独苗,爹那个人你也见识过的,侠义摆在最前面,还不就将人带回家养着,直至后来深哥的亲叔叔从外归来将他接走,他在华家呆了大概有五六年的样子,但是他很念旧恩,只要从外面回来了一定会来家里住上一段时间,只是他在外跑的时间太多了,一两年才会来上那么一趟,这次应该是收到消息大哥成亲才会回来的,怎么又来兖州了?”
闻佑微微点头,大概明白了那个柳深和华家的关系,粗略一算,岳父还真是帮了不少人,他那个连襟是一个,这里又出来一个,其他不认识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有个这样的岳父,闻佑突然觉得自己挺长脸的。
“他和大哥年纪差不多,你随我一起叫深哥就是。”
“好,我知道了。”
“夫人,可以了。”
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华如初满意极了,“这样我才敢照镜子,就之前那一个月,我自己都要看不下眼了。”
居然还在计较这事,闻佑不由失笑,“这样看着就和之前差不多了,还是原来那个样。”
“这话我爱听。”华如初回首一笑,起身走到床边抱起安安放到闻佑怀里,自己抱起平平,“正好将孩子带给深哥看看。”
“恩。”
踏出房门,华如初顿时觉得呼吸都顺畅了,微凉的天气吸入肺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人都精神了几分。
“进去是夏天,出来是秋天,温差有点大,但是真舒服。”
知道她是被闷得狠了,闻佑也不催她,待她心满意足的来了好几个深呼吸自动移步才跟上。
走进正厅时,柳深正和江轩说话。
“深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来这里?”
柳深起身,先仔细看了看她脸色,确定她确实过得不错后才看向她身后的男人。
闻佑,他知道。
在知道三妹妹嫁人后他便查过他。
一开始差强人意,后来却着实不错。
“怎么像是不欢迎我一样。”
“怎么会,平日里我想请都请不来的。”华如初眼睛笑成了新月,侧开身子介绍道:“这是我的夫君闻佑,阿佑,这是深哥,我的另一个哥哥。”
“深哥。”
柳深很有舅子风范的光明正大的很是打量了他一番,“不错。”
华如初黑线,这个不错是指的什么不错?
因为有长辈在,柳深的身份也算是兄长,华如初和闻佑自然不会去坐主位,而是在下首挑了个位置坐了。
江轩好一阵没瞧着孩子了,将安安抱了过去,平平则被柳深抱了去。
奇怪的,平平居然也挺愿意,一点没有哭闹。
夫妻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惊奇。
这个平平,他认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柳深抱着平平又去看了看安安,“真长一样。”
“双胎嘛,自然是一样的。”
“我见过双胎,长得不像。”柳深的视线在平平和安安之间流连,越看越觉得喜欢,果然还是自家的孩子招人疼。
“在哪见的?多大?”
“六七岁,那里没有双胎不吉的传言。”
PS:头疼。(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 援手
那就怪不得了,华如初顺势就问起他这两年的行程,“你这又是去了哪些地方?”
“说了你也不知道。”柳深抱着平平坐下,视线全在孩子身上,没看一眼两个大人。
华如初顿时觉得自己失宠了。
撇了撇嘴,华如初往闻佑的方向靠了靠,哼哼,她现在有人疼了。
“深哥,哥哥的好日子就在下月,你怎么来了兖州?”
柳深终于抬头看向她,“自己写了封什么信给义父忘了?”
华如初瞠目结舌,一直没有收到爹娘的回信,她以为是哥哥的事太忙,她的事先放一边了,怎么……
“爹叫你来的?”
“义父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担心,你把事情具体和我说说。”
华如初半点不敢隐瞒的将事情全给说了出来,包括她和闻佑的猜测,末了问,“深哥,你记得于青城这个人吗?”
柳深摇头,“不记得,来之前义父有和我说过一点。”
“有关于两家恩怨的?”
“对,于青城是义父母亲那边的娘家侄儿,很聪明,十四岁便考了秀才,当时很是风光无两,最主要是,他曾是任老先生的学生。”
“任老先生?我外公?”
“对。”
华如初这会是真吃惊了,既然曾经关系那么亲近,怎么会……
“听义父说于青城这人很是恃才傲物,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人很少,可当时他却疯了似的看中了义母。想要娶之为妻。那时候任老先生已经过世了。义母遵从当年老先生的口头约定,自己带着嫁妆嫁进了华家,有些事义父知道得并不清楚,只听说在他们订亲之前,于青城曾找了华老夫人,最后却不欢而散。
原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可就在成婚前不久,于青城将义母掳走了。他是个很傲气的人,既然是真心爱慕义母,自不会做出折辱她的事,可那时候义母的名节却是毁了,华家要是以此为由退了这门亲事外人也说不得华家什么,可华老夫人却没在乎那些,还特意派人来安抚义母。
于青城打的主意自是没有成功,从那以后却是将整个华家都怨恨上了,他的爹娘把他当成了天上下凡的仙童,因着这事和老夫人很是闹了一场。老夫人气不过和娘家断了联系,仇就这般结下来的。”
“就因为这?”华如初无法理解于青城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这事从一开始他就不占理好么?怎么闹得他才是受害者似的。
“他至今未婚。”
“所以是因爱生恨?”
柳深像是笑了笑,勾住平平的手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是他的执念罢了,几十年不见面,再多的爱也消磨没了,义父说当年老先生便说过于青城此人太过执拗,性子偏激,却没想到现在他来祸害你了。”
华如初只觉得这事太过好笑了,“娘知道吗?”
“看了你的信后怎么会不知道,临走时义母说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以你的安危为重,以孩子为重,其他人和她没有关系。”
华如初点头,“所以深哥你是来帮我解决他的?”
“这么说也无不可,早些解决了说不定还能赶回去喝你哥的喜酒,不过……”柳深看向闻佑,“你们说他曾是文家的幕僚?那不就是漏网之鱼?皇帝知道了会如何?”
“若是知道了他现如今的所作所为,诛九族之罪。”
华如初不想深哥误会阿佑,忙道:“阿佑将他的事瞒下来了,我费了那么多力气才让武林和朝堂的关系缓解了,要是再将武林扯进这些破事里,我的心思不都白费了?”
“于青城不算是武林中人,他不会武。”
“和华家扯上关系的,皇帝都会自动定位为武林中人。”
柳深一想,不说话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闻佑插话道:“岳父的意思是可以随意处置于青城?”
“是,但是义父也说了,于青城怎么处置都行,其他人就不要牵连了,比如说于家。”
闻佑微微点头,“我知道了,放心,这事皇上不会知道。”
“你办事华家人都信你,所以,我也信你。”柳深将孩子交回给如初,“我这次带来了四十人,三妹,你来安排。”
华如初大喜,“我正发愁人手不够,深哥,你来得正是时候。”
“要不是知道你需要人手,我岂会来。”柳深从怀里拿出两个不大的锦囊看了看,平平和安安襁褓里各放了一个。
“这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千金换不到,贴身放着,能给平平安安挡一劫。”
华如初满头黑线,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神棍在忽悠人呢?
柳深撇她一眼,“别不信,要不是真有点作用,我会拿到你面前来?”
华如初一想,也是,她眼光刁,深哥也不遑多让,能被深哥赞上一句千金换不到,这东西怕是真有些用。
就是悬了些。
有了人手,还是华家的人,又有深哥坐镇,华如初顿时觉得心下大安,遂问起家中之事。
“华家多久没有大办宴席过了,这次来的人哪会少,义父这些年帮的人不知凡几,这种时候怎么着都要来的,不止人要来礼要到,也有不少人会自觉去帮忙,这些事你就别想了,想了也没用,总不能你想着想着就能回到扬州,义父说了,等阿逸的婚事了了他就会携义母北上,你安心等着就是。”
“我就是担心他们太急了。”
“怎能不急,先是双胎,后是早产,再又是于青城的事,要不是阿逸的事实在耽搁不得。现在出现在你面前的就是他们而不是我了。”像是说得还不够。柳深又摇了摇头。啧啧出声道:“就知道你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从小就是,长大了也没变。”
“这又不是我愿意的。”华如初扁嘴,觉得特别委屈,是她想怀双胎的吗?是她想早产的吗?是她去招惹的于青城吗?明明都不是。
柳深终于不再挂着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了,而是笑出了声,“还和小时候一样受不得一点冤枉。”
“三岁看到老,本性哪是那么容易变的。”嘀咕了一句。华如初决定大人大量不和深哥计较了,反正他哪次回来不是先要逗得她炸毛才又来哄,这次她不上当。
柳深笑眼看着她,华家三兄妹他不担心阿逸,男人在哪里都吃不了亏,他也不担心二妹妹,那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主儿,除了在乎的人,其他人全不在眼内。
他最担心的是这个最小的看似古灵精怪,比二妹妹还吃不得亏。其实却最敏感的三妹妹。
她太真,太爱憎分明。这样的性子最容易受伤。
更何况她还好强。
天底下怕是没几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女人。
好在她命好,遇上的是闻佑。
就像是锅与盖一般,合衬。
现在看着她就过得不错,从闻佑看三妹妹的眼神就看得出来他对她有多上心。
这样就好。
和和睦睦的吃了顿饭,柳深下去歇息了,闻佑也去了前边忙活,华如初让人将葛壮带到她面前来。
入乡随俗,葛壮初来的那日就包了个大大的红包给两个孩子,华如初此时便以这个起了话题,“那红包我拆了看了,出手可真够大方的,你们那里有这个风俗吗?”
葛壮脸色微红的摇头,“没有,我们那里要到一岁了才开始收礼。”
实诚的孩子,华如初眼里带笑,她就喜欢实诚孩子,“那你可亏了,什么时候你做了父亲记得告诉我,我一定还上一个大大的。”
“我还小,不想那么早成亲。”
才十七岁,是还小,华如初又问,“你爹可好?”
“回程的路上不太好,好在有江大夫给配的药,有惊无险的回了家,我出门时还没歇过气来。”
“等你回去的时候他肯定已经跳着脚的给你收了不少货了,你转告葛大侠,货我不嫌多,不过这次我有点要求。”
葛壮被那声葛大侠逗得笑眯了眼,闻言忙道:“三小姐请说。”
“我现在对周边国家的农作物挺感兴趣,你们父子尽量多的帮我收一些来,那些太挑环境的就不用了,弄来也养不活,要是有些是不允许带出境的你们就尽量,要实在不行就算了,以安全为重。”
“是,我一定转告父亲。”
喝了口茶,华如初又道:“这次来的时间实在不巧,我正好在月子里,也拖了你不少日子了,你要是都准备妥当了,我们现在就对对帐,明日你便返航。”
葛壮连连点头,“我都准备好了,这就去拿帐本。”
秋谨等人是做熟了的,葛壮却也不生涩,显然葛榔头没少教他,他做事的方式完全承袭了葛榔头的,华如初恍然有种她面对的是葛榔头的错觉。
帐目基本都合得,华如初合上帐本,道:“你爹是不是要你问我要药丸带回去?”
葛壮自然知道药丸是指的什么,小年青正是脸皮薄的时候,脸皮又红了红,点头的动作却毫不含糊,“爹说三小姐有多少我们都要。”
这药丸在南朝卖得也好,但是她限量得厉害,只知道一摆上去就会被买走,不知道在南洋究竟是怎么个受欢迎法,于是问,“带回去的能多久卖掉?”
“不用卖,都是之前就定了的,拿回去的那些还不够分。”
“……”
PS:462章出了个大BUG,就是那个小麦,我之前有写过面条什么的,所以那个是有的,我大纲里把这个给漏了,所以……那章修了,大家再回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 傻瓜和傻帽
是她小看了男人对那方面的在意,以及男人天性里对强大的追求!
这个强大泛指任何方面。
华如初眼中满是兴味,让秋谨等人哭笑不得,小姐可真是,和一个男人说这事怎么就能说得这么坦然呢?
而被华如初盯着的葛壮已经燥得只想有条地缝好给他钻了。
好在华如初也没揪着这事不放,马上又说起其他事来,“你爹应该和你说过吧,按惯例扬州那会有人给你收货,我给你的银票里有几张面额不那么大的,去扬州你会要拿一部份出来和他们结帐,然后去立意钱庄找掌柜,他会给你换成黄金。”
“是,父亲和我说过,我会照着父亲之前做的一般去做。”
“那好,冬菲,将药丸给他,一共两千颗,葛壮你数数。”
葛壮接过袋子,摇头道:“不用,父亲说过三小姐最讲信誉,父亲信得过的人我也信得过。”
“我喜欢和痛快的人打交道,这次你送来的黑珍珠多,秋谨,算下差额看要怎么补。”
“是。”秋谨默默的算了算,将帐本给华如初看,在小姐示意下又递给葛壮过目。
“没意见的话就结账吧。”
葛壮迅速在心里过了一下,点头应下。
接过装银票的匣子,葛壮数了下,抬头,“是这个数。”
“银子要收好,记得财不露白,你上船后我不担心,那上面都是你的人。可到了陆地上却不同。扬州人最是精明。你不要轻信了别人的话,损失了什么我可没办法给你找回来,行了,我也不留你了,你早些回去也好有多点时间去收货,多给我寻些好货来,恩?”
“我会努力。”
华如初忍不住笑,“在我面前不用这般拘束。胆子尽管放大一些,像你爹,他就敢在我离开扬州去往太原后独自寻来,半路上将他放下船他还能找着圣药。”
“我没有父亲优秀。”葛壮羞赧的摸着后脑,憨态可鞠的模样让人莞尔。
华如初笑了,她突然觉得葛榔头换成葛壮其实挺不错的。
至少小葛比老葛要可爱多了。
葛壮一走,华如初突然觉得自己无所事事了。
在孕期时她还会使唤人为她忙活着将她的满脑子想法付诸现实,在屋里关了三十天再出来,她有种世界都变了的感觉。
起身在廊下站了一会,看了看依旧没有放晴的天空。华如初决定去看看还被关着出不得门的云书。
进门时云书正喂奶,看到她们进来有一瞬间的赫然。稍微侧了侧身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的道:“夫人能出屋了?”
“今天才出关。”在床沿坐了,华如初笑,“躲什么躲,你有的我也有,这是冬菲送我的话,现在我送你。”
云书这会倒真是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头发,转移话题道:“听说深少爷来了?”
“恩,爹娘收到我的信自己脱不开身,就让他来了,还带了不少人来,这样也好,不把于青城引出来解决了,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云书心有戚戚然,这次要不是于青城,她也不会提前生产,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不说,连带的孩子都先天不足。
“这个仇我一定要替你报的,你安心养身体,冬菲让吃什么不管喜不喜欢都要吃了,她一定能将你的身体调养好。”
“您不用替我担心,我还能亏着自己?您虽说是出了月子,可到底才是小月,这段时间之类还是不要受累的好。”
“我就是想也得有人给我这个机会。”华如初摸了摸小小的孩子,双胎比一胎的孩子自是要小一些的,可云书这个居然没比平平安安才出生时大。
“孩子要精心些,其他事都可以往后排,陈坚可有说过什么?”
“他高兴还来不及,哪还能说什么,这事怪谁也怪不到您身上来,您就别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了。”
华如初笑了笑,岔开说起别的事来。
晚上,阔别一个月后,华如初终于又睡回了自个儿屋里。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屋子居然又打通了一间,平平安安的小床就放在那间屋里,何嬷嬷也正式入住。
华如初有些舍不得,她还是想将孩子放大床上一家人睡一起。
向来顺着她的闻佑这次却没有让步,“孩子是独立的个体,你若是整天将他们带着,他们自然而然的就会依赖你,这样于他们的成长不好,我虽然没想过要他们如何如何成才,但绝不允许他们只知道依赖你,那样你就太累了。”
华如初暗暗倔了一会便想通了,亲自将孩子送了过去。
平平拉着她的衣襟不放,华如初心一狠,将他的小手掰开,似商量般的轻声道:“乖乖的,平平要成为男子汉,男子汉是要从小培养的,平平是大哥哥,安安是妹妹,以后说不定还有其他弟弟妹妹,要保护好弟弟妹妹平平就要变得很厉害,那咱们就从现在开始好不好?”
华如初清晰的感觉到小手指的力气从大到小,最后自己握成了小拳头,感觉……就像是他真的听懂了一般。
何嬷嬷去打水去了,阿佑又在那边屋里,华如初蹲下.身来,鬼祟的低语,“平平,你是不是听得懂娘亲的话?”
平平直愣愣的盯着她,华如初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帽。
摸了摸鼻子,华如初给两个孩子压了压被角,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疯了才会老觉得你听得懂我的话,平平,都怪你老给我错觉。”
再一抬头,两个孩子居然都闭上眼睛睡着了,这一刻她更觉得自己傻了。
轻声轻脚离开的华如初没有发现她转身时平平睁开的眼睛,以及,他滑落的泪水。
“都睡了?”
因为刚才之事,华如初还是不太想理他,可一想,自己好像也没占什么理,不理人不太对,只得不甘不愿极尽简略的回道:“睡了。”
“还生气?”那闹别扭的小模样闻佑是怎么看怎么爱,凑近了搂住她的腰,头靠在她颈窝处,说话时喷出的热气全喷在她耳朵上,让她直想躲。
闻佑牢牢桎梏住她,“真生气?”
“没有没有,你别抱这么紧。”华如初投降了,这个男人哪里还有外面那冷淡的样子,分明就是个登徒子。
闻佑就是不放,他清楚自己用了几分力,不会伤着如初,但也绝不会让她逃开,蹭了蹭她的颈窝,声音里带出几分慵懒,“你是我的,以后再多孩子也不能霸占你,孩子有孩子的世界,我才应该是你的世界里最重要的那个。”
华如初这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吃醋了,可是,“那是我们的孩子。”
“当然是我们的孩子,可我才是和你白头偕老的那个,他们长大后会有自己的家,会有自己的伴侣,能一直陪着你的,只有我。”
华如初半晌没有说话,她,没想过这些。
仔细一想,自从有孩子后她确实是将更多的心力放到孩子身上去了,阿佑有时候抽时间来看看她,她都是在为孩子忙活,连说话都像是在敷衍,也是阿佑脾气好才会容下她这般却还往跟前凑。
“阿佑,你一直是我世界里最重要的那个,从来都是。”
闻佑笑弯了唇角,亲了亲她脖子轻声道:“我知道,我感觉得到,我只是……自私的想要我们之间能更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就我们两个人,哪怕不说话,就这么拥抱着我都高兴。”
华如初侧过身子回抱住他,好一会后才似嗔似怪的冒出一句,“傻瓜。”
为你怎么傻都不会觉得无法容忍,全是出自本能,闻佑在心里道,将人抱个满怀,这样的话他到底还是说不出来。
次日,华如初服侍闻佑上衙后喂了一次奶,将孩子哄睡了后将秋谨叫到一边,“我想让成碧和红朱来照顾平平和安安,你觉得如何?”
这也是秋谨这几天在想的事,不过她没有想要调动那几个,毕竟那是老夫人送来,她们轮流好好调.教过准备留给小姐用的。
“婢子觉得小少爷和小小姐都还小,让她们先去侍候倒也使得,只是得再去买几个岁数小的来,教好了以后好放到小少爷小小姐身边去。”
“倒也使得,你去办这事,不要大张旗鼓,背景一定要查清楚。”
“婢子省得。”
“你去和成碧红朱说一声,她们暂时归何嬷嬷管,又绿和半梅也该放我身边来了,有她们在,你也能脱开身去做些事。”
“是,婢子这就去安排。”
安排好琐事,华如初来到书桌边坐下,铺开纸用镇纸压好,慢悠悠的磨了墨,拿了支小号的笔蘸了墨,将心里想到的一点点渲于纸上。
于青城,文家,文家倒台,文家的根基,昌邑,幕僚,琳琅阁……
越写越多,到最后都写不下了华如初便重新铺开一张,去芜存精后又添加了些,慢慢的将脑子里的东西理顺。
只要能将于青城引出来,她不怕担损失。
可是,她就担心她东西损失了,人却没能引出来。
若想将他引出来,有什么是他最杜绝不了的诱惑?
就目前来说,她仅知他曾经疯狂迷恋过娘,但是总不能拿娘做饵,这也太不敬了。
爹要知道了她可没法交待。
PS:大家还有没有粉红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