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三更
又是一场秋雨后,华如初去了别院。
“马柏,地方看好了?”
“是。”马柏坐在华如初对面,私底下只有两人时,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更像是朋友一般的相处,马柏知道这是小姐喜欢的方式。
“找了三处地方,比较过后,我选中了其中一处,那里离码头不远,方便货物的运送,再者说……真有万一的时候也适合撤离。”
“是该想到这点,这里毕竟是太原,那里原来是干什么的?”
“是个酒楼,格局看着也不错,我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推倒重建吗?”
“恩,建成扬州的琳琅阁一个模样,你在暗里监工,由严家堡出面。”
“是。”
喝了口茶,华如初问起假面阁下面那些店铺的事。
“生意都还过得去,那些人都是您亲自教出来的,就是在同一类的店铺里客人也更愿意来我们店里买,可以说已经有固定的客人了。”
“做得好,这些买卖你别看着做不大,但要真做成了气候是很赚钱的,看着有合适的铺面你继续买进,把生意范围做得更大些。”
“是。”
看了马柏一眼,华如初笑问,“跟着我来太原有大半年了,想回扬州去看看吗?”
“如果小姐需要我回去我便回去。”
“那倒不用,我是想着一翻过年就要忙了,你最闲的日子也就年前这两月了,往后要是没时间放你回去你可别怨我。”
马柏低了下头。马上又藏起嘴角的那丝苦涩。抬头笑道:“我家里早就没人了。就是回去又能去哪里?还不如跟着小姐来得踏实。”
没有亲人,总有朋友,有熟悉的环境乡音,可看马柏如此,华如初也不好再说下去,“这是你自己拒绝的,可别说被我奴役了,别院里有你我什么都不用操心。我巴不得你哪都不去。”
“我就给小姐守着这里。”
“那是再好不过了。”华如初重新捡起前面的话题,“年前你先慢慢将需要的东西买齐,翻过年土地一解冻就建琳琅阁,严家堡堂口那里你替我备上一份厚礼送去,这边早些准备年礼,严家堡也要送上一份。”
“是,我都记下了,小姐只管放心就是。”
“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叹了口气,华如初很为太原琳琅阁的掌柜问题烦心,“你不能出面。云书也不能出面,但凡是我身边的人都不行。你说这掌柜去哪找。”
“要不写封信回去问问夫人有没有人可以推荐?”
提起扬州,一个名字冲口而出,“黄清源!”
马柏那次没有跟着去青州,所以并不识黄清源,他也不问他的来历,只关心他可不可信,“他可知道琳琅阁幕后东家是您?信得过吗?”
“我暂时还只知道他是个做生意的好手,至于其他的还要写信回去问问,现在他虽然不知道琳琅阁的幕后东家是我,却也知道和我有关,他更可能猜测是夏以见,我还是夏以见的模样时将他介绍进琳琅阁了。”
越想越觉得这人选不错,华如初决定先问问他的情况,“马柏,你写封信回琳琅阁问问他现在如何了,再让人摸摸他家里的底子,那性子不是一般人家养得出来的,说胆大包天都不为过,说不定还和武林有点什么关系。”
“是,他要真是武林中人我倒放心些。”
“小姐,婢子晴好求见。”
晴好?她今日只带了春玉和夏言还有两个小丫头出来啊!难不成府里出了什么事?
“快进来。”
晴好进来时喘得还有些急,华如初见状心里的预感更强烈了。
“何事?谁遣你来的?”
晴好匆匆行了礼,道:“小姐,老太爷在院子里摔了一跤,此时府里都乱成一团了,老太太派人传话,请您速回。”
这可真是……华如初连忙起身,匆匆往外走。
春玉在门口取了披风给她系好,趁着这点时间,华如初吩咐紧随着她起身的马柏,“怕是府里这几天我都脱不开身,外面的事你酌情处理就是,绣娘那里你每次都多派些人保护,别出什么事,再等些日子那边的房子应该就有着落了。”
“是,外面的事我会妥善处理,你不用挂心。”
“有你在,我不挂心。”
看着远走的马车,马柏吐出一口浊气,只要能守在小姐身边,哪怕是管家的身份,他这辈子也再别无他求。
华如初回来时,太医已在诊脉。
老太太又急又怕,看到她进来也只是扫了一眼,马上又转过头去盯着床上哪怕是昏过去了冷汗直流也没有哼一声的老人。
在一起风风雨雨几十年,她太清楚这个男人有多能忍,当年在战场上被人抬回来时已是九死一生,身上的伤痕多得衣服不能穿,甚至都不能躺着睡,也没听他喊过一声疼,那样的时候他都是醒着的,可现在,他却昏迷了。
她害怕,老太爷是祁府的天,他要是塌了,祁家就天塌地陷了,佑儿再能干年纪也摆在那,没有老太爷这根顶梁柱,其他世家未必会买佑儿的帐。
老太爷,现在不能倒。
看太医收回了手,老太太连忙问,“余太医,我家老太爷情况如何?”
“祁老将军以前受过严重的伤,骨头断裂的地方有好几处,就是好好养着到现在这年纪只怕也吃了不少苦头,不幸的是老将军原先就断过的腿骨又断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得卧床休养。”
老太太心里一松,旋即又紧张起来,“只是摔断脚,为何老太爷却昏迷不醒?”
“摔下去的时候老将军摔到头了,具体如何还要等老将军醒来再看看。”
“那老太爷何时才能醒?”
余太医擦了擦手,抬头道:“老夫人,您也别如此着急,老将军没有性命之忧这点老夫可以保证,应该不用多久就会醒来,在这之前,您让人给老夫准备几块木板来,老夫先给老将军将断了腿绑好,这个不能拖,免得以后走路不利索。”
“看我,都老糊涂了,祁福,快去找木板来。”
“是。”
老太太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心烦,挥手道:“你们都出去,这里用不上你们,佑儿媳妇,你使人去给佑儿去个信,看今日能不能早些回,老二媳妇老三媳妇你们也是,都叫你们的男人早些回来,不说要他们如何床前尽孝,总不能老太爷都躺床上了他们一个个却都不知道。”
“是。”
这时候上赶着往前凑绝对不是好主意,华如初识相的退了出去,祁林氏和祁沈氏也精乖的很,自然不会留在那里当出气筒。
“弟妹,我先走了,我家那个也不知道去哪逍遥了,得多派几个人出去才找得着。”
“二嫂请自便。”
少了碍事的,祁沈氏活络多了,走近了华如初低声问,“你今儿又出去了?”
“恩,禀过老太太的。”
“那你这一时半会的别往老太太跟前凑,这会她正在气头上,才不会管你有没有禀报过她,别去受那冤枉气。”
华如初笑,三婶直白的这面她真的挺喜欢的,“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甩了她一帕子,祁沈氏也笑了,又道:“你知不知道老太爷是怎么摔的?”
“不知,我刚回来,三婶知道?”
“有二嫂那个大嘴巴在,我哪能不知,这一阵儿二嫂为了掌家天天来老太太跟前尽孝,听她话里的意思她是亲眼看着老太爷摔的,说是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一个后仰就栽了下去,那地方刚好是一个花闱子,头磕到了那垒起的青砖上,二嫂说那声音大得她都吓着了。”
华如初不解,“这天虽然冷了,却也没下雪,怎会滑成那样?”
“昨儿不是下了一晚上的雨吗?今天又起了风,有积水的地方就结了冰,老太爷又走的急,不就遭了这一难。”
这么一说,华如初便也理解了,今日去别院,路上都看到有行人摔个四脚朝天的。
到了分岔路口,祁沈氏抓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要做好准备,老太爷一倒,老太太势必将精力都放到照顾老太爷身上去,应该会找个人帮着管家,我是不会去争这个的,林氏是恨不得马上做了祁府的主才好,偏生老太太看不上她,依我看老太太恐怕会让你协助她,这时候你也不好拒绝,总之,你自己拿好主意,别到时被人拿捏住了。”
谁能拿捏住她?华如初扬眉,冲着祁沈氏福了一福,谢过她的提醒。
她就是闲得要数蚂蚁玩都不想去掌祁府的家,钱没二两,麻烦一推,她只要一看着那两老以家族利益为重的嘴脸就不想为祁府谋半点利。
可三婶有句话说对了,这时候提出这要求来她确实不好拒绝,可是,也不用拒绝不是。
二婶多想掌家啊,就叫上她一起呗,然后凡事让二婶去管着,她当个应声虫就是。
就算老太太再不高兴又如何?她不过是不僭越罢了,多懂事的孙媳妇不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呢!
她的态度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当哪天掌家对她有利时她会接下来,只是现在,她心不甘也情不愿。
PS:今日三更毕。(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卖乖
华如初回屋后没有马上派人去太子府送消息,“今日留在府里的是祁安还是祁亮?”
“小姐,是祁安。”
“你去问问他有没有给他主子送消息去。”
“是。”
刚喝完一杯滚烫的茶,春玉就回来了,“小姐,祁安说已经送消息过去了。”
“那就等着吧,把罩笼都支起来,这里的冬天真要人命,扬州这会哪这么冷。”
知道小姐这又是想家了,一屋子丫头都识趣的没有接话,她们也是生于扬州长于扬州,一样的想念,只是小姐才是她们的根。
小姐在哪,她们便在哪里生根发芽。
祁佑果然回来得很快,遣了祁亮过来说了一声,人却没有过来。
华如初表示很理解,要尽孝的嘛。
手脚都缩进罩笼上盖着的被子里,烘得整个人都暖暖的,人也有些昏昏欲睡。
掩嘴打了个呵欠,华如初眯着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晴好将被子往小姐这边扯了扯,道:“小姐,已时末了。”
又打了个呵欠,眼睛瞬间变得湿漉漉的,“晴好,你去告诉春玉一声,多做些饭菜,一会我送去主院,速度快点。”
“是。”
一打起帘子,晴好就和云书打了个照面,“云书姐姐回来了。”
“云书回来了?快进来。”
“是。”对晴好笑笑,云书快步走了进去。
“外面冷吧,快坐下来捂捂。”
没坐到圆墩上。云书自己搬了张小杌坐到小姐下首。手脚都缩了进去。“自从有了这东西后婢子就觉得外面更冷了。”
“正常,我现在都不想出门了,恨不得天天将自己炕在这罩笼上才好,东西都送去了?太子妃有没有说什么?”
“自然是有的。”云书笑,“太子妃问婢子您怎么都不去看她了,我说您在家猫冬,天冷得不愿出门一步,太子妃说让您去太子府陪她猫冬。早上和姑爷一起去,晚上再一起回,免得您在府里还得看人脸色。”
“去太子府我还得战战兢兢的,哪有在自个儿小院里舒服,不过嘛,”华如初笑得狡猾狡猾的,“过几天我倒是真要去太子府里猫冬去,只有去那里老太太才没话可说。”
云书捂着嘴笑,她一回来就有丫头告诉她这事了,自然知道小姐说的是什么事。这么好的机会,她都不信老太太会放过。
“对了。冬菲怎么样?太子妃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她还给我?江雨都独守空房半个月了,再这么下去都要怨我了。”
“太子妃没说,不过冬菲悄悄和我说了,太子妃现在胎儿稳定,明儿她就回来。”
“要真能回来才好。”手指在被子下的罩笼上敲了敲,华如初想起一事,“你一会去匠人那里去看看罩笼都做好没有,要是做好了就给各房送去,大冷天的,这可是个好礼物。”
“是,婢子马上去。”
“也不用这么急,再捂捂。”
因为要提前将饭送去主院,华如初早早就换好了衣服,饭菜都用食盒装好,四个丫头提着。
看到她前来,老太太有些讶异,待看到她将食盒一一打开,看着那还早着热气的饭菜心里也跟着暖起来。
“祖母,我知道您担心祖父吃不下东西,可不吃饭身体是撑不住的,您也不想府里才倒了祖父您又再倒了吧,我准备了好几个开胃的菜,您就看在我费心准备的份上多少吃点儿。”
说着,华如初上前将人扶到桌边坐下,当没看到老太爷半睁半闭的眼睛,“夫君,你来陪祖母用饭,祖父那里我先看着。”
祁佑坐到老太太下首,扫到一桌子菜中好几样都是他爱吃的,眼神就更柔了些,“你吃过了吗?”
“没有,我回去再吃。”
老太太看她一眼,“来一起吃吧,老太爷刚吃了药,暂时不用人侍候。”
“是。”
果然是醒过来了,不知道病情具体如何,待会回去问问祁佑好了。
虽说是一起用饭,大多时间华如初却是在侍候另外两人。
祁佑心下心疼,却什么都不好多说,私下如何相处都行,大面上却要过得去,免得重规矩的祖母厌了如初。
老太太平日里不喜欢吃酸的东西,可带了点酸却爽爽脆脆的却极得她心。
春玉用腌渍的酸菜煮了一道鱼,一道汤里也放了一点调味,还单独例了一小碟出来加了点辣籽,老太太就着吃了一碗半的饭,比平时都多吃了半碗,还喝了一碗的鱼汤。
一顿舒心的饭菜下去,老太太一直紧绷着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眼神扫到孙媳妇才吃了几口的饭,神情就柔和下来,知道这时候来给她送饭,哄她多吃些的,也就这孙媳妇了。
拍了拍她的手臂,“快吃吧,饭菜要冷了。”
华如初愣了愣,忙露了个笑,“是。”
半已经半冷,华如初有些食不下咽。
春玉想给小姐另外换上一些,可小姐一再嘱咐过,在主院她们不能自作主张。
正着急,就看到姑爷将小姐碗里的饭全倒进了自己碗里,给她装了一碗汤,道:“先喝点汤再吃。”
华如初这次的笑真诚了许多,端起碗将汤饮尽,又装了小半碗饭意思了下就放了碗。
祁佑知道她向来吃得精细,这些已经半冷不热的饭菜不得她喜很正常。
她也不是个会亏着自个儿的,只怕一回去就加餐了。
也就不再劝,自己却又添了一碗,将自己喜欢的菜都扫了个干净。
如初从来不说出她的心意,可是在她做出来的时候他便要将之吃下去,就像接收了如初的所有心意一般。
如果那是她付出的方式,他顺着就是。
示意春玉等人将残羹剩饭收拾好,华如初看向老太太,柔声道:“祖母,鱼汤最是养人,我那丫头的拿手菜就是做鱼汤,您要是也觉得好,我便让丫头每日给祖父送汤过来可好?”
看着那水样的眼神,老太太心下也不由得感叹,扬州养出来的女人啊,就和那个地方一样水灵。
“你有这心意,祖母哪能拒绝,扬州有个全鱼宴我也是听说过的,量你那丫头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现在天冷了,外面不一定有鱼卖。”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会有办法的。”
“行,那你多熬点,我也伴着享享福。”
“是,一定够您和祖父吃的。”
祁佑坐在那里静静的喝茶,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
他不知道如初做这些是不是心甘情愿,但是他知道如初这么做是为他。
正说着话,就看到云书领着两个小丫头抬着罩笼进来。
华如初低头掩了嘴边的笑,这丫头,时机挑得可真好,她这头刚卖好乖,她就将东西送来了。
老太太这次要还不记她的好,她以后就真的再也不对她好了。
再家族利益至上,人也总不能没点感情吧。
“这是……”
“这是罩笼,天气越来越冷,在这罩笼里放上一盆碳,再在上面铺上一床被子,热气全捂在里面,您再将手脚放进去,再冷的天气也不怕了。”
屋子里早就放了碳火盆,华如初也不请示,示意云书将那火盆放进罩笼里移到老太太面前,又吩咐双芷去拿了床稍旧一些的被子来罩在罩笼上,掀起被子的一角搭在老太太身上。
热气聚拢,很快老太太就感觉到了热气上身。
今日又惊又吓的,身上出了些冷汗,总觉得潮潮的,这么一烘,身上才觉得暖和起来。
舒服的喟叹了一声,老太太笑得慈祥,“有心了。”
“我也是被逼的,这里比扬州要冷上许多,我有些受不住,就想了这么个法子,试着做了几个,还真能用,便让匠人多做了些,您这里送了一个,爹娘那里各一个,二婶三婶屋里也有,您要是觉得好用就让匠人多做几个放各间屋里,他们现在都熟练了,做一个不费多少时间。”
“难得你还记着大家,冬天有这么个东西确实要舒服很多,孙媳妇,这东西能做了送人吗?”
祁佑猛的抬头,瞳孔都缩了缩,祖母这么问,如初能回个不字吗?
华如初哪会猜不透老太太的想法,拿她做的东西送人情罢了。
轻飘飘看了祁佑一眼,华如初依旧眉目带笑,“祖母拿主意就是。”
“那我就不客气了,到了冬天大家都难熬,虽然是个不值钱的小东西,却是大家都需要的,尤其是到了我这年纪,恨不得背床被子在床上不挪窝才好。”
“是,老人元气虚,是更怕冷些。”
又陪着说了会话,看老太爷一直没有要睁眼的意思,正好此时祁三爷匆匆回来,华如初和祁佑乘机告退。
离了主院步入抄手游廊后,华如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看向一边脸色黑沉的男人,“生气了?我当时看老太爷那般对你时就是你现在这般心情,不,比之更甚,好歹老太太还知道问我一句,我并不怪老太太,一辈子以夫为天的女人,她的思想早就被老太爷同化了,想事情第一个想的就是对于家族是否有利,其实这个东西只要做出来不用多久就会传播开,这么急急的做人情反倒落了下乘,要是我去做,一定能做得更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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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文兴杰活
祁佑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回了屋后紧紧抱住试图安慰他的女人,平复自己的心情。
原来,他那时候窃喜如初为他怨为他恨时,如初心里是这般难受。
华如初搂住他的腰,任他默默发泄。
半晌过后才拍他的背抱怨,“我脚都麻了,你要还想抱着我就抱着我坐了吧。”
祁佑闷声不吭,动作却毫不含糊,真就将人抱着靠近罩笼,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搂着如初坐到他身上,掀了被子将她盖住,华如初瞬间觉得温暖如春了。
“别气了,不值当,好歹老太太还知道问我一声呢,以后我不对他们好了就是,还有,刚才老太爷明明是醒着的,却装睡,为何?我讨厌他们在自家人面前还耍心眼,害得我也要耍心眼,鱼汤都不想送了。”
“说买不到鱼?”
华如初想了想,最后挫败的摇头,“我都打包票说能买到了,还是送一阵吧,说不定老太爷不喜欢吃呢?”
祁佑眼中有了笑意,“那祖父要是喜欢吃呢?一直送?”
“不然还能怎么办?我这好都卖完了,要是东西不到位,我前面做的就都白费了。”
脑袋抵在她后颈,祁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纠结完全没有必要,她折腾出来的东西被祖母轻巧巧一句话就拿了过去,如初其实是完全不在意的吧,或者说她好东西太多了,财大气粗,根本不把那么点东西放在眼里。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祖父情况如何?很严重吗?”
“祖父说头晕得厉害。眼睛也看不太清,余太医说是摔到头的原因,先养一养看看情况,断腿已经续上了,这个也只能靠养着。”
脑震荡了?还是脑内有了瘀血?
华如初没有多事的说起,她不是大夫,与其说出来不好解释,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反正有太医么,他们是专业人士,术业有专攻嘛,她还是去攻银钱吧,那才是她的专业。
祁佑也没有提起要让江轩来给老太爷看看的意思,从怀里拿出两份房契放进她手里,依旧抱着她不撒手,“绣纺左右两边的房子我都买下来了,你就是想将绣纺做大地方也够了。”
“花了多少银子?”拿了房契在手里看了看,华如初脸上笑意蔓延。
哎呀。不用自己花银子就有房子到手的感觉真好!
“我说了你打算给我吗?”
“你要是疼我自然不会要我的。”
祁佑再次勾起了嘴角,心底的乌云也被如初软软的腔调驱散。她爱银子,不像别人那样爱得遮遮掩掩,她从来都爱得光明正大。
明明最富裕的就是她。
看祁佑不作声,华如初有点心里没底了,做为一个对她表明了心迹,且向来对她好的丈夫,这点东西应该是愿意送的吧?!
“祁佑?花光你的银子了?那我给你点。”
“不用。”祁佑亲了亲她的头发,轻得连华如初都没有发现的力道,“我有银子。”
“那房子送我了?”
“自然。”
华如初回身抱住他,用力轻了他脸蛋一下,“祁佑,你最好了。”
祁佑眼底带笑,“晚上我要吃你下的面。”
“好,给你做。”占了便宜的华如初心情大好,爽快应了。
现在时辰还早得很,两人也不觉得困,便依偎着说起了家长里短。
“三婶想怀孩子想得不得了,就等着冬菲好好给她调养呢,现在可倒好,人家一去太子府就是半个月,今日云书去太子府送新衣裳,说太子妃提都没有提起,我怎么觉得她是不想将人还我了啊!”
听着她软声软调的抱怨,祁佑只觉得自己心都跟着软了,声音也跟着降了两个调,“不会的,太子妃只是舍不得冬菲,冬菲不会说好听话,一张嘴就是药理,太子妃偏偏挺喜欢她,要是冬菲想离开,她不会强留的。”
“冬菲悄悄和云书说她明天就回来,她要再不回来,我都要躲着江雨了。”
“他来找过你?”
“那倒没有,就去别院问过一次消息,我怕的也不是他,是江伯伯,江伯伯想抱孙子了,夫妻两分开这么久,他哪来的孙子抱,一定会找我算帐的。”
这是如初娘家那边的事,他不好说什么,只得安慰道:“冬菲说了明天会回来就等等看,实在不行我和太子说。”
“先看看吧,老太爷一病,我真担心老太太会起什么心思,好希望二婶再加把劲将老太太拿下,我很拥戴她掌家的。”
“到时你就躲太子府去,太子妃正想让你去陪她。”
华如初嘿嘿直笑,“我也这么想的。”
两人对视一眼,偷笑不已,要是老太太知道他们打的是这主意,指不定会怎么生气。
不过也是因为有祁佑这样的夫君,华如初才敢这么做,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祁佑这般纵容她的。
两人共饮一盏茶,一人喝一口,小小的乐趣成就了两人大大的快乐。
“今儿早上,文兴杰说话了。”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么个人,这么久他才醒?”
“不是,江雨去了他身上的余毒后他就醒了,只是精神很差,也不愿意开口说话,太子去看了他几次,还承诺他替他报仇,他都没回过一句。”
“太子没生气?”
祁佑摇头,“你不要因为见过他狼狈的一面就小看了他,这天底下没几人会比他更能忍,平时也善于藏拙,环境造就了他的性格,我很佩服他。”
“这样的人适合当皇帝,如果他争位失败,一定会反。”
祁佑没有接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将话题拉回文兴杰头上,“今天早上文兴杰突然求见太子,那时候太子还没下朝,莫问去问可是有什么事,他说要见到太子后才说。”
不耐烦他一点一点的说,华如初催促道:“快说快说,一次说完别断断续续的。”
祁佑惯着她,握着她的手一起放在罩笼上,道:“我和莫问都跟着去了,文兴杰的意思很简单,文家的根基不能动,但是他要文兴邦和他妻子的命,如果太子答应他,他就将他藏起来的那笔银子地点告诉他,如果太子用他做文章毁了文家,他会鱼死网破,让太子也落不着好,毕竟他在明面上已经是个死人。”
“太子答应了?”
“自然,不过太子也说了,他和文家早就势不两立,他只答应不借着文兴杰的事发作文家,这是两方派系的斗争,文兴杰心里很清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既想报仇,又不想因为他的缘故而让文家损失更大,所以太子这般说他也就再没有话说。”
沉默了一会,华如初才道:“文兴杰有句话不该说。”
至于是哪一句,两人皆心知肚明,他既然想要文兴邦的命,那文家有些秘密就守不住,太子要的就这是些,以及那笔银子,至于之后文兴杰命运如何,也许太子在知道他寿数有碍后想过要放了他,可在文兴杰说出鱼死网破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可能了。
文兴杰的死而复活对太子而言本身就是个威胁。
如果这个威胁还不那么听话,太子容不下。
不过别人的死活,华如初也懒得管,她就是有点可惜一开始为了救他花了不少好药材,那可都是银子,偏偏他手里那笔银子又没她的份。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知道。
也好过现在想着流口水。
“不知道太子拿到银子后会不会分我一点,好歹也是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将人弄出来的。”
看她还对那笔银子念念不忘,祁佑眼中笑意更浓,提醒她道:“你早就把这功劳给我了,太子以为人是我救的。”
华如初僵在那里,她忘了这茬了。
“意思就是,那银子完全与我无关了?”
“太子会赏我,我全给你。”
“按惯例会赏你什么?”
“银子。”他办的事很耗银子,祁家的情况太子也清楚,所以于公于私只要太子手里松动,都会直接给他银子。
“银子好,到时记得给我。”摸了摸肚子,有点饿了,“我中午没有吃饱,云书,你在外面吗?”
“是,婢子在。”
“叫春玉给我做点吃的,我饿了。”
“是。”
很快,就听到外间有了脚步声,云书地内室门外请示道:“小姐,都准备好了。”
这么快?华如初实在不想动,有心让人将饭菜都移进内室来,可又不想屋子里一股子饭菜味,勉强自己起身,顺便将祁佑也拉了起来,“再陪我吃点。”
“恩。”
外间也是有罩笼的,饭菜就放在罩笼上,华如初开心的将自己又缩了进去。
猫冬就得这么猫才舒服。
现在已经末时三刻了,两人都没有多吃,华如初喝了一碗汤又吃了大半碗饭就放了筷子。
祁佑就喝了一碗汤,他极喜欢吃如初做的面条,打定主意要留着肚子吃晚上那顿。
“对了云书,鱼的事交待下去了吗?”
“是,已经交待下去了,马柏那里也去了消息。”
“唔,也是,马柏向来神通广大。”
祁佑很清楚马柏的心思,此时听到如初称赞他心里便不太舒服,可这事既然如初自己不知,他万万没有去提醒的道理。
他要是真做了什么手脚,如初才会更不高兴吧。
PS:下章稍晚。(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意料之中
次日,冬菲一清早就回来了。
看着抱成一团的几人,华如初撑着头道:“我怎么觉得冬菲你胖了点了,亏得我还在家为你担心。”
捏了捏自己确实圆润了的脸,冬菲装傻,“胖了吗?没感觉啊,我就知道小姐肯定担心我,所以不管太子妃再怎么留我我也回来了。”
横她一眼,华如初都懒得拆穿她,卖乖这套还是从她这学走的,现在拿来唬弄她?
“不留你了,快回去吧,江雨都守了大半个月的空房了,这几天就别过来了。”
“等等等等。”祁沈氏人还在门外就听到这句话哪还肯干,加快脚步进来就朝着华如初甩眼刀子,“明知道我在等她,你居然就这么让她走,侄媳妇,你将你三婶放哪了?”
看她把辈份都搬出来说事了,华如初连忙求饶,上前迎了人道:“她总归是要回我这来的,人家才新婚的小两口都分开大个月了,我要还拦着她回去,她不得在心里怨我啊!”
“那就先怨着吧,反正是怨你不是怨我,冬菲,快来给我诊个脉,也不费你多少时间,看这段时间的调养有没有一点用。”
冬菲知道三夫人和小姐的关系还不错,想着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回去,便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一会后,冬菲满意的点头,“好多了,您这大冷的天也别总是坐着,时不时起来走一走,最好是走得脚板心发热。不过早晚还是少出门为好。那个时候湿气过重。对您的身体没有好处。”
“哎,我记着了,我自己也觉得这一阵身体好多了,手脚不再冰得跟个死人一样,你确实有本事。”
被人当面这么赞了,冬菲也有些不好意思,又给她开了张方子后便匆匆告辞出府了。
祁沈氏珍而重之的亲自将那药方收起来,说起昨日收到的罩笼。“也不知道你这脑袋瓜子怎么长的,想出这么个好主意,比拿个手炉好多了,就是屋里放上四盆五盆碳火也没那个罩笼暖和。”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我实在受不住太原的冷,这不就折腾出个东西来让自己舒服点,三婶用着不嫌弃就好。”
“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嗔她一眼,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娘身体不好,尤其是一到湿冷的天骨头里就痛。太医说这病没法根治,变天的时候尤其遭罪。一到冬天更是连屋都出不得,痛苦得不得了,我想做个这样的东西送回去,你有没有意见?”
祁沈氏的目的和老太太一样,出发点却不同。
一个是想着为祁家在各家面前卖个好,一个却是孝心使然,相比较之下华如初这次点头点得心甘情愿,“你看得上自然好,就怕这么个东西拿回去有人笑话你。”
“谁敢,我拔了她舌头。”
看样子三婶在娘家做姑娘时也不是好惹的,华如初笑,“你要想拿回去就速度快些,别让这个好被别人得了去。”
祁沈氏愣了愣,“你是说……老太太?”
“昨儿我可没有偏心,不止三房送了,老太太那里也没少,不过老太太想得远,一转过身就问我可不可以将这东西送人,我哪能不答应。”
是不能不答应,看华如初脸上淡淡的,祁沈氏非常理解,“才进门时我也想着对老太太好,可人家心里就一个祁家,好事没我的份,但是一关乎祁家的利益,我就必须得让步,你一片好心老太太未必就不记得,只是在她眼里祁家更重要。”
“我懂,所以我什么都没说,随她倒腾去,反正就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
“你想得开就好,总归我们也是祁家的媳妇,祁家好了对我们也好。”
“三婶,你不用劝我了,这些我都懂,也没打算要和老太太怄气,老太爷才倒下,老太太又要管家又要侍候老太爷,我还在这方面和她怄气就太不懂事了点。”
祁沈氏看她的模样确实是这么想的,也就不再劝,想着那个罩笼一定要亲自送回去,担心被婆婆抢了先,忙起身告辞,“我今儿就回去一趟,先把你送我的这个送回去先,这天气我还经得住,我娘怕是又几天没下床了。”
“行,那我也不留你了,三婶,有时间你就过来。”
“放心,有冬菲在你这里我不会少来的,哈哈。”
将人送走,华如初没什么形象的靠在门框上,不管是和她才成亲那会儿比还是失去孩子的那一阵,三婶现在的气色心情都好了太多,听这笑声就知道。
女人啊,真的不容易。
又过了两日,每隔五日的一次齐聚并没有因为老太爷的倒下而取消。
华如初现在学乖了,每到这日就会和祁佑一起吃点早饭先垫垫,去到那边不管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要忙着侍候人,总归不用干饿着。
饭后,一众女人换到偏厅坐了,那里摆了个比华如初屋里那个要大了不少的罩笼,铺的被子也是特大号的。
“就围着坐吧,孙媳妇这个东西做得妙极。”
这屋里几人都是得了华如初好处的,自然凑趣着说了两句。
祁珍伴着嫂嫂坐下,缩在被子里的手抓着嫂嫂的手不放。
华如初看她一眼,也就随了她去。
长嫂如母,她现在已经很适应了。
祁林氏眼珠子转了几转,问,“娘,爹今日好些没有?头还晕吗?眼睛有没有看得清楚一些?”
“还那样,余太医说要慢慢来,皇上每日都有赏赐下来,老太爷心情一好,说不定就能好得更快,你们都不用担心。老太爷一时半会倒不了。祁家也倒不了。”
“儿媳妇只愿老太爷能长寿。祁家离不得他。”
老太太看着二媳妇赞赏的点头,这话她爱听。
“今日留下你们我老还有点话要说。”
肉戏来了,华如初打起精神,就听到沈林氏道:“娘您有什么事吩咐就是。”
揉了揉隐隐有些痛的额头,老太太脸上的疲惫显而易见,“我和老太爷几十年夫妻,他伤成这样我做什么都集中不了精力,他现在也看不得书。我也想着多陪老太爷说说话,时间也就不那么难熬,所以,我决定在你们中挑个人将家里这些事管起来,我老了,死撑着也撑不了多久,这家总要传给你们管的,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放手,要是有不懂的总归我还活着,来问我便是。”
祁林氏下意识的看了华如初一眼。她一直都知道,在这家里。能和她在这事上争一头的只有这侄媳妇。
老太太的眼神也落在华如初身上,这让华如初感觉很不妙,果然,就听到老太太道:“佑儿媳妇出身扬州,那里的女人除了貌美扬名外,还有一点值得称道的便是持家,祁府现在家道中落,我用尽了手段也只能守成,却不能为家里寻个赚钱的门道,所以,我打算让佑儿媳妇掌家。”
祁林氏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这个结果可以说完全在她意料之中,可她就是无法接受。
就因为佑儿媳妇出身扬州就要越过她们这一辈,将家交到小辈手中?
这让她以后在府中如何自处?
出乎老太太预料,原本以为会要跳脚的二房还没有跳脚,以为会拒绝的孙媳妇也没有拒绝。
只听她道,“祖母交待的事,孙媳不敢辞,只是孙媳毕竟年轻,虽说母亲也教了我持家之道,有些事却也没有经验,孙媳也担心压不住人,不若让二婶为主,孙媳从旁协助,替二婶打个下手,祖母看可好?”
老太太怀疑的看她一眼,这样自然好,既平息了二媳妇的怨怒,又将孙媳妇扯了进来。
可是,华氏不是一直不愿意管事吗?怎么这会这么好说话了?
祁林氏也没想到华氏会将她拱出来,失望之后突然又有了希望,看向老太太的眼神都放着光。
最终,老太太点了头,“那就先这样吧。”
祁林氏和华如初双双起身行礼,“是,媳妇(孙媳妇)遵命。”
老太太挥手让两人坐下,回身看了双芷一眼。
双芷会意,将手中一个长匣子奉上。
“这里面是帐本和钥匙,双芷跟了我多年,有许多事都是她在打点,有什么事你们问她就是,现在,双芷,你带她们去对对帐。”
“是,二夫人,大少夫人,请随奴婢来。”
三人相继离开,屋里就只剩下祁沈氏和几个小辈。
老太太喝了口茶,看向脸色毫无变化的老三媳妇,“你倒是向来不爱沾手这些事。”
祁沈氏若无其事的笑,“媳妇一向都很有自知之明,在这上面没那个天份,与其到时弄得一团乱丢尽脸面,还不如干脆不费这心,好歹还保住了面子。”
“你没有存意见就好,佑儿媳妇大概也是看出了你的性子才只点了老二媳妇的名。”
祁沈氏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暗笑,她们两人都是早就心里有底的,这法子华氏只怕想出来不是一时半会了。
这样也好,凡事让祁林氏出头,好也好,歹也好,总归前面有个顶缸的。
以华氏那性子,祁林氏想要让她背黑锅怕是不易,不偷鸡不着蚀把米就不错了。
PS:这个月的最后一个三更,也是第十个三更,算得上是我自怀孕到现在最拼的一个月了,写得很痛快,大家看得应该也算痛快吧。
我如果不修文,不删减,其实一章最多两小时就出来了,按这样来算写上三章也就是一下午时间,可我修文需要最少半小时,有时候一删就是大半章,再加上查资料的时间,三章基本上要从午饭后到晚上十一点左右。
这本书的评价一直都不错,大家也很支持,我不想写崩了,所以特别用心,既担心更得快成了注水肉,又担心遣词造句不够通畅,我写文赚你们的钱,总不能让你们花了钱还看得一肚子火。
目前为止,还欠了两章,下个月还。
至于下个月加不加更,我明天看看粉红票的情况,要是大家都很热情,那我就加。
这个月上了粉红榜前十,谢谢大家。
爱你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伙的(求粉红)
晚上,华如初将今天的事说了。
“明天我再捱一天,后天你就替我向太子妃求救,她一定很愿意让陈嬷嬷来走上一遭。”
“二婶欺负你了?”
华如初斜她一眼,“她哪能欺负得了我,再说这才接手,她也不敢做什么,今天要不是我她还管不了家呢,怎么着这谢意也能撑上两天吧。”
祁佑蹭了蹭她头,“恩,后天你就过府去陪太子妃。”
想起老太太今天的疲态,华如初心里其实也挺不落忍的,可一想到那老两口的心理,她又实在不甘心为祁府去做点什么。
但凡他们能再好一点,一点点就够了,她也不用如此纠结。
祁家迎来陈嬷嬷时,华如初还在库房忙碌,祁林氏顾忌她,她干脆就自动请愿来清点祁府的库房了。
“陈嬷嬷来了?”华如初心下暗喜,终于可以解脱了,脸上却是一派的不解,“找我的?”
“是,老太太请您快些过去。”说话的时候,祁福扫了库房一眼,做为祁府的大管家,又是老太爷极信任的人,这里他来的次数也挺多的。
以前是什么样他很清楚,一相比较,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老太爷看得她了。
祁府传家百余年,再破败也是存了些好东西的,以前还好,祁家只出谋士,谋士大都懂得许多,珍品被破坏的情况少见,到了老太爷这一代却出了个将军,哪怕比起其他将军还说老太爷已经算是儒将。可到底也要粗枝大叶许多。
再加上母亲过世得早。老太太嫁过来时便打理祁府。年轻小,眼力劲欠缺,有些好东西就破损了。
以前就乱糟糟的堆着,可现在,却明显有序了许多,显然,大少夫人并不是胡乱整理的。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大少夫人识得那些东西。
要是祁家真由大少夫人来当家……
祁福将脑中的想法都挥走,恭敬的跟在华氏身后。
以后这祁府是谁的。他看得比谁都明。
他很庆幸他孙子祁亮是跟在大公子身边。
陈嬷嬷坐在下首,笑着和老太太说着什么,看到华如初进来连忙起身朝她福了一福,道:“老奴见过大少夫人。”
“嬷嬷快别多礼,今儿天气可不太好,您怎么也过来了?可是娘娘有什么需要的?”
老太太眯起看着两人,陈嬷嬷的身份她清楚,可就因为清楚才觉得她对孙媳妇的态度有些个奇怪。
太尊敬了,不是表面上的敬着,而是从语气里。动作中流露出来的真心实意。
这个孙媳妇太喜欢藏着揶着了,她实在不喜她这点。
可有些事里她又做得足够好。超过任何人的好,让她喜欢的同时又让她纠结着不满。
既已成了祁家妇,为祁家做打算,为祁家付出不是身为媳妇应该的吗?
怎么就她名堂多。
陈嬷嬷是熟知内情的,犹记得祁大公子来相求时娘娘都笑弯了腰,直言大公子太宠媳妇。
却又二话没说就派了她来,让她一定将人带去。
此时便笑了笑,道:“娘娘说她的话你当面都听着,一转过身就忘了,这不,派老奴来请人了。”
华如初抿嘴笑了笑,“要是我平日里总往太子府跑,那成什么了,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来,到时反倒坏了祁府的名声,可能还会给娘娘带去麻烦,我哪敢日日登门,就现在这样也已经算非常勤的了。”
“这老奴可管不着,娘娘只叫老奴一定将您带到她面前去,大少夫人,您这就跟老奴走吧。”
“这……”华如初眼光看向老太太。
能和太子妃交好,老太太自是求之不得,这全太原能让太子妃隔三岔五就来请的,也就她这孙媳妇了,可见太子妃有多待见她。
她又没老糊涂,哪会拦着。
“去换身衣服再去,免得在太子妃面前失仪。”
“是,劳烦嬷嬷稍等片刻。”
“无妨,祁府的茶水都比其他家的要好喝些,老奴等得。”
以最快的速度回屋换了衣服,头面首饰也重换了一套,华如初强忍着心中的欢乐上了马车。
这时她才不再绷着了,笑得异常灿烂。
她就知道太子妃是神器,只要一拿出来就所向无敌。
老太太恐怕正打着让她多和太子妃亲近的主意,好让祁家和太子府关系更亲厚。
这个主意打得好,她非常拥护。
不过,常往太子府就不能帮着二婶管家了,这一点,老太太应该想到了吧。
祁府里,老太太确实想到了。
边喂老太爷喝着水边抱怨,“要不是对方是太子妃,我都要怀疑这是华氏的新花招,怎么就那么赶巧了?前天才让她帮着管家,今日就被太子妃请走了。”
老太爷抬手推开茶杯,声音沉沉的道:“太子妃向来和她亲厚,你又怎知这不是她耍的手段?总归是不愿意为祁家用心罢了。”
“不至于吧。”老太太放下杯子,脸带讶异,“她要真能让太子妃都派人来为她解围,她就是不为祁家做其他事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她们关系好了对祁家来说总归是好事。”
老太爷沉默了一会,才道:“倒也是,先看看吧。”
“恩。”
太子妃一看到华如初就笑,笑得华如初少有的也觉出了不好意思。
不过很快她就放开了,“我是真不想管家,要是家财万贯我还有有点兴趣,数数银子我还是挺乐意的,可是祁家都节衣缩食了,这个家哪是那么好管的,还不如逃到您这里来。”
“有难的时候就想起我来了,平日里怎么不知道多来我这里走动走动。”嗔她一眼,却免了她的礼,让宫女搬了个锦墩放到她下首让她坐下。
“这个叫罩笼的东西是祁府的管家送来的,听说又是你的主意?”
“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接过陈嬷嬷亲自送来的茶,华如初喝了一口暖暖胃,这才回话,“真话自然是承认这东西是我折腾出来的了,假话嘛,这是祁家的匠人做出来的,因着好用,便送来孝敬您了。”
“这假话倒也真实。”
“您说得是。”
太子妃甩了华如初一帕子,又实在忍不住笑,不由得揉了揉脸,道:“因着你,我今日笑得脸都酸了,也就你有这个胆子,居然联合了原及一起忽悠你家老太太,还胆大包天的拉我入伙,也不怕被我笑话。”
“被您笑一句又没事,要是天天管着那些琐碎事才叫头大。”华如初一点也不觉得心虚,“要是家里实在无人我就是再不愿也是要接下这个担子的,可我上头还有长辈,二婶天天就想着要掌家,我要是不管不顾了,家里哪有得消停,她还不得天天找我麻烦。”
“所以你就把她拱出来了?”
“那是,聪明吧。”
太子妃又想笑了,这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是不是根本没把她的身份当回事?这样的事拉她下水不说,平时说话就是听着恭敬,话里话外也没有多拘束,有时候几句俏皮话让她实在是欢乐得很。
“老太太要是知道你这么应付她还不知道怎么个生气法,按理说小媳妇都是想掌家的,掌家就有权了,你怎么就不愿意呢?”
“所以您绝对不能告诉老太太,不然真够我喝一壶的。”华如初喝了口茶,说着害怕的话,脸上的神情却是再轻松不过。
“祁府是个什么情况您肯定知道,就那样一个空壳子接下来首要的就是开一条财路,不说我有没有办法,就是有,也抵不住有人要和我过不去,您也说了,小媳妇都想掌家,人家小媳妇都快熬成老媳妇了都没能掌家,却让我小小年纪就抢了她日思夜想的目标,换成谁都不会心平气和的认下来吧。”
“是二夫人?”
华如初眨了眨眼,“您怎么就猜是她?不能是我婆婆或者三夫人吗?”
“我原也猜过你婆婆,可身为长媳,老将军寿诞那日她都没有出现,应该是犯了什么错被罚了吧,三夫人出自沈家,沈家和我甄家是姻亲,小时我是见过三夫人的,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说话很直爽,而且脾气不大好,我听我娘说过,沈夫人为了她姑娘的脾气不知道多头疼,想必是教了多年也没有成效的,嫁人后应该被磨掉了些锐气,可要说完全收敛了,我不信,她那性子是不适合掌家的,抛除这两人,可不就只剩下二夫人了?”
华如初伸出大拇指,“高见,全被您猜着了。”
“一个马屁也拍得这么不诚心的我只见过你这么一个。”把她的手拍下去,太子妃又道:“你会斗不过二夫人?”
“没有斗的必要啊,就像在太子府,您也不用费心去和其他女人争斗不是?因为不需要,我现在也是这样,不需要,我不缺那点银子,不贪那点权力,更不想操心劳力,别人都吃好喝好睡好我却要对帐本算银子,想想就觉得挺没劲的。”
“说穿了你就是不想多费心吧。”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华如初的不遮不掩让太子妃突然有种被信任的美妙感觉,拍了拍她的手臂,不由得叹气,“有时候也别总犟着,你现在总归是祁家的媳妇,要是老太太真对你不满了,你日子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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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七章 目的达成
太子妃的话华如初明白,只是……“现在不是没到那时候么?我有分寸,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谁为你操心了?说这话也不脸红。”话虽这么说,太子妃那神态却确实表露出了担心的意思。
不管是因为怀孕后心变软了,亦或者是她真待见她,华如初都记下了这份好。
身上暖烘烘的,想起往年抱着火炉还得穿着厚厚一身的模样,太子妃不由得感叹,“这东西看着简单,作用却不小,你再鼓捣鼓捣看能不能再弄点什么新鲜东西出来,冬天冷起来真不太好过。”
“您可别把我捧那么高,我要真有那本事还好,可我没有,您这么一说我想破了头只怕也想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好好想想。”太子妃却不信她,直催促。
华如初当然是有想法的,不过说了今年也做不出来,泥土都冻起来了,炕是做不好的。
与其给人希望,还不如明年让太子妃看成果。
所以,华如初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太子妃拿她没办法,瞪她一眼也就说起了别的。
有这么个人什么都敢说的陪着她说话,时间都过得快一些。
华如初说的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事,但与天家挂勾便远远的避了。
滑不溜丢的让太子妃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害我的人查出来了。”
这个话题能说,华如初抬头等答案,只是心里早知。这事绝对和二皇子脱不开关系。
“你是不是以为是老二?不。你猜错了。动手的是陶嘉的人。”
华如初嘴巴微张,怎么会是她?
“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仅仅侧妃的身份,却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这笔帐我记下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能因为她自己的孩子没保住就想让您的孩子也保不住吧?如果只是这样,她得有多蠢?”
“我也想不明白,她就算是要对付。也该去对付杨氏吧,除非……是别人指使的。”
这个别人,除了二皇子不做第二人想。
华如初心里也认同这个答案,“那您准备怎么办?”
“先记下,我不急。”摸了摸肚子,太子妃笑得温柔,“我总要为还未出生的孩子积点德,我不想他还没出生就要看到人世间的污秽。”
所以说,母亲都是伟大的,华如初点头。打心底支持。
坏人自有坏人磨,太子早惦记上要报仇了。太子妃还是安心养胎就好。
华如初一直在府里呆到天擦黑才由陈嬷嬷送到垂花门外,祁佑已经等在那里了。
次日一早,陈嬷嬷又来了,照例请华氏过府陪伴太子妃。
次日复次日,这一请就请了五天。
最后还是老太太先忍不住了,在华如初去换衣服的时候,拉住陈嬷嬷打听消息,“娘娘日日都只召了我那孙媳妇过府吗?”
“娘娘现在也就只见见娘家的人,然后就是大少夫人了。”
难道太子妃还打算一直这样下去?老太太有心想问,却不敢。
毕竟能被太子妃待见也是好事。
等华如初一出来她便当着陈嬷嬷的面吩咐道:“既然是娘娘用得上你,往后也别让陈嬷嬷再日日来请了,自己过去就是。”
这才是她的目的!
华如初心里都有小人在跳舞了,面上却一点不显,浅笑着温吞的应下,“是,孙媳遵命。”
一上了马车,陈嬷嬷就没忍住笑,活到这把年纪居然还有了种背着长辈做坏事的感觉,也怪不得娘娘说这华氏是个妙人,确实是妙,胆又大,有她陪着娘娘最近笑容都多了许多。
“嬷嬷你以后可别在别人那里漏了嘴,不然我就真的要完蛋了。”
“不说,谁那里都不说,只要您能天天陪着娘娘,让老奴一天来请一次老奴都甘愿。”
“这我可不敢,这段时间已经是折腾你了。”
“老奴其实也挺开心。”
从这日起,华如初真就每日都早早的便和祁佑一起去太子府,天擦黑时再和祁佑一起返回。
祁佑想多和如初呆一会,马也不骑了,天天就和如初坐马车出入太子府。
早出晚归的,哪还能管事,府里的大小事基本都是由祁林氏拿主意。
对于华氏的识趣,祁林氏满意得不得了,对她院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半分克扣,还尽挑着好的来,很有一种要堵住她嘴的感觉。
老太太无奈,到底也不敢和太子妃抢人,只得随了她去。
华如初终于是能如愿的猫冬了。
只是换了地儿而已。
在太子妃那里猫冬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吃的喝的尽捡着好的上,太子妃还有意纵着她,时间一长,她也觉得挺自在了。
日子过着便到了十二月初,离年关越来越近了。
和前面几次的小打小闹不同,从昨天开始下了一天一夜的鹅毛大雪,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
华如初赖在被子里不想动,可怜巴巴的看着比她先起的人。
屋子里没有丫头在,祁佑自己在着衣,她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撒上娇了,“祁佑,我今天不想起床。”
系好最后一根带子,祁佑走近她,压了压被角,将她额上的头发拂开,道,“那就不起。”
“可是太子妃那里……”
“快过年了,太子妃再不管事也会有许多事要忙。”
华如初一脸纠结,“我要不去,老太太会不会要我帮着家里忙活?谁家里都要准备过年的东西了吧。”
祁佑没有说话,眼神却表达得很明白:这很有可能。
“二婶好像做得挺不错的。”
专门留了人在家里看着的祁佑可不这么认为,若是一个富足的家族交到二婶手里。问题就不大。她的小贪小拿造不成什么影响。可祁家并不是那样的家族,不说到了拆东墙补西墙的地步,余钱不多是事实。
再被二婶东拿一点西拿一点,那些窟窿就特别显眼。
他知道自己该去提醒祖母,可这毕竟是内宅的事,要是让祖父祖母知道他留了眼睛在家里,还盯着这些事,只怕不会高兴。
再者说。如果这事掀开来,祖母必定不会再让二婶掌家,那么,不管如初再如何推脱祖母都不会放过她。
他一方面担心家里银钱方面会为难,一方面又担心如初会被强加上担子,左想右想却找不出解决之道,只得一日日拖着。
咬牙掀了被子起床,华如初哆哆嗦嗦的穿上衣服,边道:“今日我还是去一趟太子府,以后不去了也得亲自说上一声才行。免得太子妃又说我只有用得上的时候才记得她,你再和我坐一天马车。也不知道雪停了没有。”
“停了。”
“那就好,这么个下法,我真担心房子都要被埋了,云书,进来。”
“是。”云书领着几个小丫头进来,将脸盆搁到一边的架子上,将暖瓶里的热水倒了出来,只用兑上少少冷水就够了。
也不用丫头侍候,祁佑自己沾了盐刷牙,又拧了毛巾擦脸,来来回回几次便丢了湿帕子坐到桌边等着。
从镜子里看到他,华如初问,“好一阵没见你休沐了,太子怎么说的?”
“恩,太子说现在忙一段,过年时多让我在家休息几日。”
“这样也好,那时应该更冷。”抚了抚头上大红色的宝石首饰,华如初起身,“去个人叫春玉开始上早饭。”
“是。”
雪下得很厚。
气温低,雪化不了,积在那里一脚踩下去直没小腿。
主街道上的雪却早早就被铲走了,虽说是为了方便快马疾驰,坐马车的却也得了利。
华如初穿得像个包子样,衣服里塞了个暖炉,手里还抱了个也不觉得暖和。
掀起车帘,入目雪白一片,刹那间她觉得更冷了。
连忙放下帘子,身子往后缩了缩,直到缩进祁佑怀里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这天气,真是要人命。
“还冷?”
“其实还好,就是看着外面感觉挺冷的。”
给她拢了拢披风,祁佑将她搂紧了些,“等我一起回。”
“好,你什么时候忙完了让人去告知我一声。”
“恩。”
太子妃听她说起后面一段时间不来了,虽然不舍得,却也没有留她,越近年关事越多,她就算是身为太子妃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现在胎儿稳定,又过了最危险的那段时间,这两天我也要进宫请安了,年前还有得忙。”
“这都下雪了您还出门?路上滑得很。”
“我会挑好日子出门的,我现在是双身子,也没人挑我的理,倒是你,怎么还没怀上孩子?不是说他现在专宠你一个吗?有那么个厉害的冬菲在你身边,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我在算时辰呢,时辰对了自然就怀上了。”
“听你胡说。”太子妃没好气的嗔她一眼,“你也上点心,成亲都大半年了,再不怀个孩子平白让人闲话。”
“翻过年一定怀,您现在四个月了吧,他动了没有?”
“四个半月了,你问得真巧,昨天晚上才动了两下,那会正好太子在摸肚子,把他高兴得不行。”
四个多月就有了胎动,这一胎是男孩的可能性很高,一般女孩子的话胎动会要过了五个月。
不过这毕竟也不是绝对的,有那不爱动的懒宝宝胎动也晚,结果一生出来是男孩。
所以她也没有乱说话,免得到时让人白高兴一场。
PS:这几章是淡了些,但也不能不写,日子总要一天天过不是,总不能让这一段时间成空白,翻过年便会连场大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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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字字诛心
就如同太子妃所说的那样,入门大半年还没有传出好消息,老太太已经有些不高兴了。
以前还说得过去,毕竟佑儿常年不在家,华氏一个人生不出孩子来。
可这几个月时间里佑儿已经是专宠她一人,却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自己怀不上,还不许丈夫纳妾,这对于急于想抱重孙的老太太来说便是大罪。
次日正是一家齐聚的日子,饭后,老太太先是听祁林氏说了置办年货的一些事,看她做得有条有理,心里对她就满意起来。
做得没那么出色也没事,总归是全心为祁府着想的,总比有些人好。
想起有些人,老太太就忍不住发难,“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再去太子府?太子妃不喜了?”
这话几乎是带着恶意的,华如初抬头,沉静的模样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不虞,“娘娘说已近年关,她要再拉着我不放您该不高兴了,便先放了我归家,说等我不忙时再去陪她。”
老太太眉毛一皱,“你就没说上一句软话?”
“请祖母示下。”
“这都需要我教?”
祁沈氏看老太太要动真火,忙插了进来,道:“娘,侄媳妇和太子妃亲厚,这全太原都知道,哪用得着再像其他人一样去说那些巴结的话,我看啊,太子妃还就喜欢侄媳妇这样的,您不用替她担心,太子妃要是厌了她会赏下那么一大车东西来?”
昨日华氏带回来的一车东西可是让大家都开了眼界了,如果这样还算厌弃。那她倒觉得这厌弃其实也不赖。
显然。老太太也想起了那一车东西来。脸色这才缓解了些,语气却依旧算不上好,“不管在哪里,自己也要掌握了分寸才好,不是说冬菲都能去给太子妃看病了吗?你这么长时间都没怀上孩子,就没让她给你看看?”
祁沈氏不知道今儿老太太为什么火气会这么旺,这样不客气的话就是她听着心里都不舒服,华氏又是个心高气傲的。要是忍不下……
华如初脸上早没了笑意,却也不算甩脸子,只是静静的,淡淡的,仿佛眼前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人,“我的身体一直是冬菲调养的,好不好我不知,只是从没听她说过有毛病,老太太要是觉得她不妥当,只管去外面去请大夫来看就是。”
老太太此时心里也有几分后悔。她那话说得冲动了,冬菲本事如何从来就不是华氏自己说出来的。是经由太子妃的口说出来的。
她是华氏的婢女,不可能不对她的主子尽心尽力。
怀孩子也讲究个缘法的。
华氏到现在还没怀上,怕是时候还没到。
华如初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里,想起身,被祁珍抓着的手紧紧按在罩笼上,很用力。
转头看向小姑娘,看她祁求的眼神,最终,她还是按耐了下来。
祁珍果然是长大了,也知事了,知道这时候她离开对她不好。
屋子里安静得尴尬,老太太借口要去侍候老太爷将人都遣了出去,看祁珍跟着她嫂嫂走了也没制止。
不管对别人如何,对祁珍华氏是尽了心的。
祁珍和从前完全是判若两人,这其中有多少华氏的提点她心知肚明。
回内室时老太爷正闭目养神,精神看着还算不错。
老太太亲自去给茶杯里兑了点热的递到老太爷嘴边。
老太爷就着她的手喝了半杯便推开了。
他眼睛还是看不清,可几十年的夫妻,他哪能感觉不到老妻的情绪不对。
“谁给你气受了?”
“家里谁能给我气受。”老太太嗔了一句,想起华氏,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冲动了,可当时就是生气,回过头想想也不知道是气什么。”
遭了这么一次劫难,老太爷眼睛是看不清了,心里却反倒清明起来,对于华氏更是重新有了评估。
看似不声不响的,其实是个倔性子,武林中人讲究个重情重义,华氏出自华家,有个华清那样的爹,受的熏陶恐怕不少,再加上是家里的么女,被家里宠着惯着,对祁家的有些行事看不惯,所以对祁家也没什么好感。
这点从她一直不愿意介入祁家的事就看得出来。
要不是佑儿多少还算是合了她的心意,就是有朝一日她跑了他都不会觉得吃惊。
老妻今日这一番话旁人听着都觉刺耳,华氏要是当场发作了他还放心些,可现在,他完全不知道华氏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不管如何,华氏是一定要为祁家所用的。
要是没点本事,太子妃那般眼高于顶的人又岂会看得上。
“老二媳妇掌家如何?”
“她倒是有点出乎我意料,做得挺有模有样。”
老二媳妇是个什么性子老太爷哪会不知,他属意的掌家之人一直都是华氏,其他人,不行。
祁家在太原经营多年,自有一套消息来源渠道。
华氏别院放着的那个管家就不错,现在经营的那些店铺才半年时间就都经营的红红火火,一般人哪有这本事。
要说这背后没有华氏的身影,他不信。
老太太看他不接话,心里便起了疑,“是不是老二媳妇哪里做得不好我不知道?”
摇了摇头,老太爷没有多说,“先让她做做看吧。”
“我也是这般打算,要是她真能撑得起来将祁家交给她也没什么不好,越过她们几妯娌将家交给华氏我看着也不合适。”
还不知道自己的尾巴已经被老狐狸纠住了一点的华如初拖着个小拖油瓶回了屋。
祁珍一直抓着嫂嫂的手没有放开,时不时偷偷看上一眼,看着一脸可怜相。
在罩笼旁坐下,掀起被子一角搭在两人身上,华如初才问她,“跟着我干什么?”
祁珍将手捂在罩笼上,暖暖的,身上马上就暖和了。
“我就是想跟着嫂嫂……”
斜她一眼,华如初侧头吩咐,“乘两碗汤来,我没吃饱。”
云书没跟过去,并不清楚屋子里发生的事,只是觉得小姐脸色不太好,正想着要去问问晴好和翠凝,连忙应声退了出去。
祁珍到底还是年轻,华如初一沉默,她就有些慌了,手又攀附上来搂住她的手臂,急急的道:“嫂嫂,你别生气,祖母……祖母没有坏心,她就是着急了,你别生她的气。”
真是傻丫头,华如初摸摸她的头发,又捏捏她的鼻子,“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
“我不小了,我都……我都……”
“你都要嫁人了是吧。”
祁珍脸马上红了,却还是撑着不后退,给自己辩解,“翻过年我就及笄了,嫂嫂你教了我那么多,我都懂。”
“我倒宁愿你什么都不懂。”笑容淡了下去,华如初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做了人家的媳妇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忍,今日要不是你拉着我,我都差点没忍住。”
那是因为祖母那话说得太过份了……祁珍在心里愤愤的道,却不敢真说出来,只能在心里为嫂嫂鸣不平。
“明年我让冬菲给你调养身体,好好养一年嫁去魏家后快点生个孩子,免得被婆家嫌弃。”
祁珍瞪大眼,怎么又说到她身上来了?
华如初被她这模样逗笑了,“你不是我,谁说什么我都承受得住,对付得了,你不行,虽然现在进步了些,可你的本性就是软的,人啊,都是欺软怕硬的,你得学着别太软,免得以后被欺负。”
“我不是有嫂嫂嘛!没人敢欺负我。”
“我还能陪着你嫁到魏家去?”敲了她脑袋一记,这没心没肺的丫头。
云书和春玉此时各端了个银盆进来。
看着两人将汤和几样糕点放下,华如初问云书,“哭过?为何?”
云书勉强笑了笑,伸出自己红通通的手,道:“没注意烫到手了,痛得不得了,婢子不争气,掉眼泪了。”
横她一眼,起身进了内室,拿了一个小罐子出来,“抹上,冬菲做的药效果还不错。”
“是,谢小姐。”
“手没好之前就别忙活了,有这么多人侍候着够了。”
“是。”云书应了一声便低着头退了出去,不敢让小姐看到她快要决堤的泪水。
华家宝贝的华三小姐,在家从没被人说过一句重话,就是小姐胆大包天做了什么事,夫人担心之余却也只是叫她注意安全,从不拘着她,更舍不得骂上一句。
老爷更甚,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从不反对,要是小姐惹恼了夫人,老爷是宁愿自己睡上两天书房也要护着小姐的。
可今日祁家的人都说了小姐什么?
那么诛心的话也说得出来,还想让小姐替祁家谋利,做梦,做梦!
要不是姑爷对小姐好,她真恨不得撺掇小姐离开祁家,天下那么大,她们哪里去不得。
何苦一定在这里面对一屋子别有居心的人。
对了,一定要让姑爷知道这件事,要让他知道小姐受了多大的委屈。
打定主意,云书朝外面走去,最近在家的都是祁安了。
她不能直接去找他,但是她能找双芷。
双芷那么个聪明人,定然知道她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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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别让我后悔
其实就是云书不去和双芷说,双芷也会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祁安的。
她和祁安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明年完婚。
祁安是绝对忠于大公子的,双芷嫁夫随夫,心自然是早就偏了。
更何况她也觉得今日老太太的话太过了些。
大少夫人不说是不是真有掌家之能,至少她从不曾轻慢过府里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个下人都没见她喝斥过,更不用说像有些人那般动辄打骂,她们做奴婢的最是喜欢这样的主子。
要不是大少夫人一直都用的陪嫁婢女,府里不知道多少人想去侍候。
成亲后不管是继续跟在老太太身边还是如何,大少夫人都将是她的主母,如何取舍她算得清楚。
这几日事务愈加繁忙,祁佑回来得一日比一日迟。
站在院门外,静静听着祁安的汇报,脸上一贯的面无表情。
只有靠得近了才能感觉到那股冷厉的生人勿近感。
“知道了。”
祁安低着头,听到院门推开的声音,里面丫头的请安声,然后,院门在他面前合上。
这时,他才抬起头来。
侍候了大公子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大公子这么生气。
可见大少夫人在大公子心里地位何其高。
他得再和其他几人通个消息才行。
大少夫人,绝对不能怠慢。
他们跟的是大公子,不是祁家,再者说这祁家现在就是靠着公子。何用说以后?
一旦太子即位。大公子必定入朝。祁家将来谁才是当家作主的,显而易见。
对,双芷那里也要再嘱咐一声。
打定主意,祁安隐入夜色中。
进了院子的祁佑并没有马上回屋。
清冷的夜里,他就站在院子里,仿如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害怕进去,要是如初和他诉委屈,他该如何?
要是如初什么都不说。他又该如何?
一边是血缘亲人,给他名给他命,一边是亲密爱人,给他的生命注入亮色,让他知道活着的乐趣,体会到爱情的美好,一边是不能,一边是不舍,他能如何?
门吱呀一声打开,华如初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门口抱怨。“还要我出来请啊,快进来。冷死了,你不回来我都不想去床上,一个人睡不热。”
提都不提,是如初的作风。
祁佑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只觉得脚有千斤重,每走一步都需用尽全力。
“一日比一日回得晚,到最后是不是都要放不归宿了?”
等人进了门,华如初上前解了他的披风边抱怨,拉着他到罩笼旁坐好。
只一会,身体便觉出了暖意,只是那温暖,入不了心。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为祁家做了那么多,为什么都不能换来他们对他的夫人多上几分善意。
如初讨人嫌吗?连太子妃那般挑剔的人都喜欢她,陈嬷嬷那般难讨好的人都会主动亲近,就是莫问也在暗地里表达了他的羡慕之情。
外人都觉出了如初的好,为何反而是家里人要如此待她?
她不刁难下人,对老人孝敬,有好东西总不忘送上一份,主院的早餐一直是由如初的丫头送去的,现在大冷天的鱼汤却也没断过,府里女眷谁比她更用心?
只想着索取,想让如初为祁家所用,却连一点好都吝啬给与,他们可想过,人心是肉做的,时间长了谁都会冷心的。
“发什么呆?”华如初推了他一把,将一碗姜汤放到他手边,“喝了。”
味道算不上好,祁佑喝得一点不剩,依旧沉默。
华如初最不喜看到他这样子,一有点什么事就用沉默对抗全世界。
有心把他丢在这里让他想通,可一想到他明日还要早起当差,这会时间已经不早了就有点做不出来,要真把他丢在这里,他能在这里坐一晚不挪窝。
无奈之下,只得拉着他回内室,让丫头抬了热水进来。
习惯是可怕的,看到这个大脚盆,祁佑就自觉脱了鞋袜踩进去。
水有点烫脚,在这样的天刚刚好。
将脚踩在祁佑脚背上,压着他不让他收脚。
最后却自己先烫得受不了抬了起来。
祁佑一直没动,自虐一般。
华如初火气蹭蹭的往上冒,恨得踢起一脚水花,懒得再泡,拿了帕子擦脚,边道:“你要是觉得这样有意思你就继续,一个男人,有话就说,有气就朝别人发去,这么闷着给谁看?我吗?还是在告诉我你有多为难?我要你去做什么了吗?我要你二选一了吗?祁佑,别让我看不起你。”
趿上鞋子就要去床上,刚走出一步手就被人拉住,用力到她都觉得痛的地步。
祁佑站起来,光着脚踩在地上,从后将人搂进怀里,声音暗哑晦涩,“如初,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
“不知道如何面对就摆脸色给我看?”华如初内心不平,这都过得什么日子,不能和老人计较,偏偏丈夫还得她来哄,好像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吧,不该是祁佑来哄着她吗?
祁佑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我就是心里再生气,那也是我祖母,明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我……心里憋得难受。”
“老太太话说得再难听也没有你的态度让我生气,祁佑,我是个女人,你可以用各种方法来哄我,但是,你不能在明知道我受了委屈的时候还摆出一脸你最委屈的神情,那让我觉得累,我不是读女诫长大的世家千金,没有她们那种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的本事。我娘教我礼仪廉耻。我爹教我忍无可忍时无需再忍。我自认对祁家也算是尽了本份,捧着敬着,就是一身本事,我所做的反击也就是决定不再对他们好了而已。
我和太子起冲突时,你因为忠只能站在他那一方,我在家里受了气时,你因为孝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祁佑。我对你的要求从来不高,你的为难之处我也说服自己谅解,可是……我真担心哪天会忍不住离开,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在接下那道圣旨时就打定了主意,如果日子过不下去,我就死遁离开,天下如此之大,何处不能容身,我又有自保的本事。哪里去不得?
我想走遍九州,想去海的那一边看看。想将生意做大,一想到那种无拘无束的自由自在,我就得用上所有的忍耐才能将冲动压下来,祁佑,我不想后悔,你也别让我有后悔的机会,我要是走了,你找不到我,不管你的爱有多不一般,我不要时就什么都不是了。”
祁佑知道这不是威胁,如初只是在陈述事实。
如初有多渴望自由,在外相遇那次他就清楚的知道了。
如初不是长于闺阁的千金,她去过的地方可能比他都多,家人爱她,纵着她,让她有肆意的资本。
这却是他这个男人都难拥有的。
“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华如初说了那么多狠话要的就是这句承诺,她不怕和任何人对上,就怕祁佑也对她耍心眼。
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他耍了心眼。
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我先去床上了,你再洗洗脚。”
踩在地上的脚已是冰凉的,祁佑却不太想放开,却又不得不放开。
他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和他的祖母一样伤了如初。
只是祖母是用语言伤的她,而他,用的是沉默。
华如初爬上床,脑子里都是空的。
扯了扯嘴角,这样也好,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用想。
闭上眼,睡觉。
真就,一觉到天明。
祁佑什么时候上床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知道。
自那日过后,华如初表现得一如往常。
该笑时笑,该说时说,该闭嘴时便闭嘴。
几乎祁家人都以为她大度的没将那日的话放在心上。
只有祁佑知道,如初没有忘记。
从那日后,她就隐隐的拉开了自己和祁家所有人的距离。
包括他。
这样的认知吓到了他。
白日不想当差,晚上不愿睡觉,就怕这人突然不见了。
去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继续活得逍遥肆意,他却要回到成亲之前死水一般的生活。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说。
他担心若是他表露了什么出来,她便连装都不愿意了。
日子就这么往下过着,离过年已只剩五日。
昨日祁佑就已说过从今日起到元宵都不用当差,足足二十天,算是一个长假了。
晚上折腾得过了,一大早华如初就没什么精神。
可过年前这段时间都是在一起用饭的。
祁佑探了探她额头,在华如初面前难得的强势,“我和祖母说一声,你今天别过去了。”
“会不会不妥?”
“没事,有我。”
华如初本身也不是那么想见那些人,遂干脆的点了头,“也别说我生病了,马上过年,别让人觉得晦气。”
“恩。”
将人送走,华如初解了头上的首饰,换了舒服的夹袄躺在软榻上半晌没有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天更冷了的原因,她也越发的不想动了。
二婶这阵腰板挺得是更直了,看老太太那意思是想让她掌家了,这样,挺好。
只是希望二婶不要太贪了,免得出了岔子她又没得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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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捅娄子
有没有掌家之能,一个年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开始都挺好,祁林氏也是意气风发。
大嫂一直在自省,一直到前几天才放出来,大概是被关怕了,这次出来老实了许多,连话也少了,自然也不会来挑她的刺。
弟媳妇本就不爱管这些事,虽然偶尔会刺上两句,但她肚量大,风一吹就过了。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顺心。
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她便不会只是代为掌家,而是能真正当家做主了。
祁府已经几年没给下人做过新衣裳,祁林氏有心拉拢人心,便向老太太建言一人做上两身,说是新年有个好气象。
老太太明白她的心思,却也没有反对,顺了她的心意。
这本是好事,下人得了信也是高兴不已。
今日便是新衣裳下发的日子,四个人一排上来领,然后向上首的几位主子磕头,再换下四个。
已经拿到手的迫不及待的去试大小看样式,可穿好后刚甩了甩手便听到嘶啦一声响,一摸,腋下开了个大口子。
原以为是自己力气用大了,还暗恼自己不知珍惜,心疼了好一阵,想着一会就去拿针线顺着针路缝起来。
这可是新衣服,过年是必定要穿的。
这么想着便也没放在心上,可很快,另一边腋下靠后的地方也裂了。
不过是去帮着抬东西的时候衣服被压了下,下面就撕开一道大口子。
一蹲身,裤子又响了……
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只是一个人如此还解释得过去。可现在这样要怎么说?
忙有人去告知了祁管家。
祁福心中一咯噔。忙疾步到老太太身边低声将事说明。
老太太面色一僵。眼神凌厉的看向一旁得瑟不已的二儿媳妇。
这时正好衣裳都发下去了,祁林氏看到婆婆看过来,还以为是自己做得好了老太太要当着众人的面夸奖她,笑意盈盈的道:“娘,可是有事要吩咐儿媳妇?”
老太太收回眼神,转头道:“祁福,你去将衣裳全收上来。”
“是。”
祁林氏脸色变了变,连忙阻止。“娘,这刚发下去又收上来是为何?”
老太太不理她,闭上眼睛等待。
祁武氏和祁沈氏对看一眼,同时垂下视线。
心里都在想,看样子有热闹可看了。
很快,祁福就抱了一抱的衣服进来。
老太太凑近了看了看几个关键部位的做工,又眯着眼睛看了会布料,甩手就丢到了祁林氏脸上,“自己看。”
祁林氏本身的女红就不错,只是左右看了看就青了脸。
“我且问你。什么价位买进的布?找的哪个铺子做的?收了多少工钱?”
祁林氏很想镇静的回答,可是。这个时候她镇定不了,布是从她娘家的铺子里买的,八百文一匹,高出市价三百文,做衣服的铺子也和林家有点关系,工钱自然低不到哪里去,结账时她都能从中得到不少。
可是,天杀的,他们怎么能给她这种经不起一扯的料子,怎么能做得这么毛糙,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老太太用力一拍桌子,厉声道:“回答我!”
祁林氏慌忙站起来,十指绞在一起,“娘,我……我……”
“说。”
“我……”
老太太闭了闭眼,不再看她,“祁福,你去将帐本拿来,我要亲自过目,双芷,将所有库房钥匙都收上来。”
“是。”
祁林氏大急,“娘……”
“闭嘴。”
祁武氏和祁沈氏一点都不可怜林氏,一得势就鼻子朝天,不用正眼看人,还想着法的节省她们屋里的用度。
要都是这样也就罢了,可二房的日子过得那叫一个痛快,就是华氏那里的东西也没短过半分。
敢情人家只捏软柿子。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错,看你再得瑟。
很快,祁福就将帐本拿了过来。
老太太掌家多年,一应东西的价格大都知道个差不离,大概翻了几页就气得将帐本往林氏头上砸去。
“这就是你做的事?这就是你掌的家?啊,一匹布要八百文?一个碗要五十文?还有那些菜的价钱,你这是接济菜农去了吗?你买一斤的价我能买回来十斤。”
一番话下来,老太太胸膛急剧起伏,只恨不得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休了才好。
祁林氏双腿一软便跪了下来,脸上又惊又惧,“娘息怒,娘……”
“别叫我,我没你这样的媳妇。”
祁林氏吓得要死,这时她是真后悔不该那么贪了,要是少拿一点就好了,要是为了这点银子被休了……
想到这里,林氏哪还顾得上这里有哪些人在,狼不狼狈,匍匐到老太太面前,抱住她的腿就哭,“娘,媳妇错了,您原谅我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娘,娘,您原谅我一回……”
扶着阵阵发晕的头,老太太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叫华氏来管事便倒了下去。
老太爷还没好,老太太又倒了,这下整个祁府都乱了套。
担心老太太出去着凉,祁福指挥着将人抬到了这边偏厅的里间。
遣人去请大夫,又遣了人去给各房报信,尤其是大少夫人那里,为了稳妥起见,祁福遣了双芷去。
打水侍候的,哭嚎的,叫唤的……祁福管得住下人,却管不得主子,一众人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窜。
祁佑得到消息背着老太爷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团乱。
老太爷光听就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着不甚清楚的视线看到离他最近的木椅,一拐杖打过去。木头四溅。
祁林氏本就心虚得不得了。被这一声巨响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就跌坐在地。
祁武氏和祁沈氏还有几个小辈都连忙回头。看到是谁后心里都是一颤。
老太太今儿要是有个好歹,她们谁都别想好过。
“都给我滚。”
很快一众人就退得干干净净。
老太爷脚还不能走,祁佑复又背起他走到床边。
扶着床柱坐到床沿上,老太爷凑得很近才能看清老妻的脸。
早不复年轻时的好看,眼睛也不行了,打算盘也没以前快了,偶尔还会出错,却还为了祁家在撑着。
要是儿孙争气。又何至于如此。
不用老太爷询问,祁福就将老太太昏倒的原因说了出来,把老太爷气得脸都青了。
这就是他的好媳妇,真好,真好!
这时,帘子撩起,华如初疾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冬菲,双芷手里拿着她的锦绣披风。
哪怕是心里对这两老再不待见,可人都倒了。华如初也没有再和人置气的必要。
屈膝行了一礼,“祖父。冬菲懂医术,现在大夫还没来,不如让她先看看。”
循着声音,老太爷看她一眼,移坐到床尾,示意冬菲上前。
冬菲上前蹲下身,扣住老太太的手把脉。
屋子里静得针落可闻。
没多久,冬菲站了起来,“太爷,小姐,姑爷,老太太这是急怒攻心才撅过去了,要是底子好倒也无事,只是老太太身体虚弱,平日便有晕眩之症,再加上平日里常要操累,一个不好就会成大病,万要劝老太太宽心才好。”
老太爷静默片刻,抬头看向华如初,明明知道他看不清,可华如初就是知道他在看着她。
“现在府里没有个为主的人,马上又是年关,年后的礼节来往也是重中之重,老太太晕过去之前说要你管事,这次,你是愿还是不愿?”
“孙媳遵命。”
没有说愿,也没有说不愿,只是说遵命,老太爷明白她的抵触,但有些事情一开始就已经坏了感情了,现如今只要能让她就犯,不论怎样都成。
祁佑紧紧盯着如初,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可如初从进来开始到现在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一直就淡淡的,仿佛这一切早在她意料之中一样。
早在她意料之中吗?
自然不是的,华如初从来没想过老太太会晕过去,没想过她会在离年关仅有五天时要接下这一溜的麻烦。
祁林氏留下的烂摊子,全得由她来补上。
不高兴是必然。
可她也知道这次逃不了了。
祁府已经没有可用之人。
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目的,到底还是达成了。
没多久,大夫来了。
看过后所说的和冬菲说的差不多,老太爷不由得多看了冬菲一眼。
“孙媳先行告退。”
外面一摊子事要解决,老太爷巴不得她早早去处理了,点头道:“祁福,双芷,你们去一旁帮衬着,还有,和老二媳妇将帐对清,传我的话,这次的事亏了多少全由她补上。”
“是。”
华如初心下满意,有这句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至少不用她去做恶人。
挖自己的小金库填补祁府的库房是不可能的,她不贪墨就不错了。
转僧前,朝祁佑眨了眨眼,华如初扬长而去。
祁佑这才心底稍安。
“祁管家,双芷,你们现在别管其他,先将所有收上来的衣服都送到她院子里去,要烧要穿都随她去,反正已经是她的了,至于对帐嘛,不急,总要给她点时间先平了帐。”
祁福眼中带笑,朗声应道,“是。”
跟着大少夫人做事就是痛快。
府里就得有这个劲头,老太太年轻时手段也狠辣,可年纪越大就越软,二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只想着怎么把府里那点银子都搬到自己口袋里去。
出这样的篓子也算是意料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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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初掌家
祁福亲自带着人将衣服送到了二夫人面前。
看着那一地的衣服,祁林氏觉得刺眼的疼。
可更让她疼的还在后边。
“老太爷说了,这次损失了多少由二夫人补上,大少夫人体谅您,说不急着交帐,您看什么时候合适她再接手。”
林氏将帕子都要拧烂了,说得好听,只得几天就要过年了,她要是敢拖着,一旦年礼上出了乱子,不说老太爷,老太太就能撕巴了她。
这关于祁府面子的事,那两人向来看得重。
华氏倒是想得好,借着她来体现她的大度。
哼,这次她认栽了,不过,她不会放弃的。
忍了又忍,林氏终于勉强自己勾起嘴角,道:“你告诉侄媳妇,饭后我就去找她。”
祁福躬身,“是,老奴定当转告,如无他事老奴告退。”
“采云,你去替我送送祁管家。”
“是,祁管家请。”
祁福再一躬身,恭敬的退了出去,视线瞄到地上那堆散落的衣服,眼中闪过嘲意。
眼光这般短视,哪能掌家。
这才管事多久就只想着捞银子了,时间一长还得了。
祁家都要被挖空了。
等一人走,林氏一把将茶几上的茶杯扫落在地,这次,她真是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被夺了权不说,还被老太太厌弃,以后还不知道要花多大的精力才能挽回,这就是她的娘家。
要不是娘家越加势弱。她又怎会这般帮衬。
可她既付了那么多银子。他们怎么能拿这样的料子。这样的做工来唬弄她!
他们没脑子吗?就算再压低成本,这样的东西能行吗?
能骗过谁来?
衣服一穿上身就得漏馅。
哼,想让她承担所有后果?不可能。
看采云进来,林氏指着地上的衣服道:“你带几个人将这些东西送到林家去,就说要是不想惹怒老太太,就将吞下去的银子都送回来,以前的老太太不会追究,这一笔。一定得退回来。”
“是。”采云应下,旋即又踌躇的问,“若是……他们不给吗?”
“不给?不给我亲自回去要,到时就没这么好看了,祁家再不行也比林家强,他们没这个胆子。”
“是,奴婢现在就去。”
林氏怎么想怎么不甘,谁当家不替自己的小家着想的?她不过是贪墨了一点银子老太太就连休了她的话都说出来了。
她倒要看看华氏到底有多能干。
才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就是家里教得再多也没真正掌过家,她就不信华氏能不出半点错。
到时看老太太还有什么可说的。
华如初和双芷在几个库房里走了一圈。听双芷说着东西的作用。
自家用的东西她没有意见,林氏在这方面基本和老太太掌家时差不多。
可是那些年礼……不行。
随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是人参,冬菲上前看了一眼,道:“十年参。”
十年参谁会稀罕?这东西能送礼?
华如初将盒子丢到另一边的架子上,“冬菲,云书,夏言,翠凝,你们三个给我好好捡一捡这里,将不能用的都清出来,动作快点。”
三人先是应下,云书心里没什么底,不知道小姐是想按什么规格来,遂又问,“是按照我们往常的来还是……”
华如初想都没想便摇头,“不行,祁家的底子撑不起来,按一般的来吧。”
“是,婢子知晓了。”
双芷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当什么都没听到。
华如初又去看了另外几个地方,心里大致有了底,便回了主院偏厅。
她打算这段时间一直在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眼皮子底下了。
“去个人,把祁珍叫来。”
“是。”有眼色的丫头高声应了,小跑着离开。
反应慢一拍的悔得要死,她们也很想替大少夫人做事。
要是能让大少夫人记住就更好了。
“双芷,你一直跟着老太太,府里的情况你再清楚不过,我想问问你府里的情况,你酌情回答我。”
对于双芷,华如初并不讨厌,有眼色的丫头实际上她都不讨厌,只要不太过油滑机灵。
更何况她还是祁安的未婚妻,祁安又是祁佑信得过的,不说以后要信任她重用她,却也是能用的。
听得她这么说,双芷忙打起精神,“是,大少夫人请问,奴婢知无不言。”
“不急,等祁珍过来了再说,听说你和祁安的日子定下来了,听夫君的意思是想给你们在外面置办个家,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双芷大喜,她是家生子,娘早逝,爹在外面的庄子当管事,祁安同样是死契,他们如果成亲,按惯例也不过是在府里有个一内一外的两间房罢了,说到底还是和下人住在一起。
她从没想过大公子会替他们在外面安置一个家,能有这待遇的,府里也不过几个老资格的管事罢了。
就是房子再不好,那也是只属于两人的边,双芷怎能不喜。
什么都不用说了,双芷朝着华如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奴婢谢大公子,谢大少夫人。”
“起来吧。”
这时,祁珍从外走了进来,可能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看了双芷一眼,却什么都没问,只管笑嘻嘻的扑向嫂嫂,“嫂嫂,有什么事找我吗?”
将人扯到身边坐下,“我掌家的事你知道了?”
“恩,我高兴着呢!”
“有什么好高兴的,我原本还以为能清闲的过个年呢!这下可好。要脚不沾地的忙了。”抱怨了一句。华如初将话题扯了回来。“这一阵都跟着我,带着眼睛和脑子,多想多看,不懂就问。”
祁珍连连点头,“是,嫂嫂,我会用心的。”
华如初点点头,对低眉顺眼的双芷道:“府里现在还剩多少现银?”
第一个问题就问得这么直接。双芷却没有多做犹豫,回道:“回大少夫人话,府里现银应该只得三千两左右。”
……她好想撂摊子,这么点银子到底要怎么支撑这么大一个家?下人的新衣裳出了篓子,如果不想传出难听话,势力得要安抚,再加上年底的一些封赏,各府的人情往来……
三千两怎么够!
林氏到底是怎么想的,府里这么个情况还敢那般贪墨?这么大个祁家,帐面上要是没钱了难看的是谁?
对了。还能有一笔银子进帐,林氏想必不敢在这上面再耍什么花样。
“祁府现有几个庄子?”
“只剩四个了。有两个昨日已经送了帐本和年礼过来,另两个今日会来。”
“铺面呢?”
“六个。”
揉了揉额头,华如初问,“往年祁府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
这样的问题双芷不敢明着回答,却也没有沉默,“今年老太太卖了一间铺子,一处庄子,去年同样是这样,祁府最多时在太原有四十多间铺子,十七处的庄子。”
所以就这么被卖没了?不会开源也就罢了,这动的完全是根本啊!
几年后卖完了呢?祁府怎么办?
还是想着那时候太子已经即位了,到时祁府就翻身了?
华如初一点都没猜错,老太太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差,庄子上的收成也一年不如一年,她精力有限,只能如此做。
“你给我讲讲那六间铺子都是做什么的。”
“是。”双芷常要帮着老太太处理琐事,对这些自然清楚得很,语句流利得连停下来琢磨的时候都没有。
华如初大致记了下来,这些铺子生意到底好不好,是不是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或者贪墨了,她觉得还是查一查的好,不过她不想动用祁府的人。
说白了她就是信不过。
又问了问庄子的情况,就听到祁福进来禀报道:“大少夫人,庄子上派人过来送年礼了。”
华如初起身,“东西放哪了?我去看看。”
祁福讶然抬头,“可东西都放去地窑了。”
“谁负责?”
“因为送来的都是菜和米面,由负责厨房的田氏负责。”
“东西由谁清点?”
“这……自然也是田氏。”
负责的人和监工的人是同一个,这到底是怎样一种信任……
偏偏这种信任,她最是信不过。
华如初起身,晴好连忙将披风给她披上系好,祁珍跟着起身,她的丫头也去拿了捂热的披风来给她披上。
“你们都跟着一起来。”
“是。”
地窑靠近厨房,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来来往往的丫头小厮将两大车的东西搬去地窑,脸上都有着笑意。
不管是谁,看着雪白的米面和菜蔬都是高兴的。
这代表着他们再冷的时候都不会挨饿。
田氏长得极为粗壮,厚厚一个双下巴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没脖子的人。
此时正和庄子的两个管事娘子在一边悄事说着什么。
笑得下巴一抖一抖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根本没人去管那些东西的搬运情况。
华如初等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华如初还好,心里早有了猜测,祁福却是皱起了眉。
“大少夫人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田氏和两个管事娘子皆是脸色大变,这个时候,大少夫人不是该在前院见她们的男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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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把银子吐出来
华如初也不看她们,只管朝着那两辆车走去。
田氏最先反应过来,猛的一扯另外两人,连忙拦到华如初面前,行礼道:“老奴给大少夫人请安。”
“请安也不用拦着我,一边呆着去。”
田氏有心拖一拖,车里的东西就搬完了,便道:“老奴哪敢拦着您,只是没想到您会来这,又脏又乱的,您不如去屋里等着,有什么要看的要问的只管说,老奴立马给您拿来。”
“今儿我算是长见识了。”华如初看着田氏笑得讥讽,“原来祁府做主子的还得听奴婢的安排,不如干脆就让你做了主子如何?”
田氏吓得腿都软了,庞大的一堆就那么跌坐在地上,“老奴……老奴不敢。”
“不敢就滚到一边去。”
田氏这会倒是想动了,身子却软得动不了。
也不用华如初吩咐,祁福上前拖着田氏的手臂丢到一边,那轻松的模样显然是个练家子。
仿佛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祁管家虽然看着不愠不火的,却是跟着老太爷上过战场的。
有几个田氏的人还想赶紧将东西都送到地窑去,地窑备着的东西很多,只要混到一起了大少夫人就是想查又能查出什么来?
祁福到这会哪会看不出来这中间有猫腻,一脚一个将人踢到一边,看向车中的东西。
此时车中已经见底了,只剩几袋米面。
华如初打开其中一袋捏了一点出来。
是面粉,不过本应该雪白的面粉却泛着黑。
再开一袋。依旧如此。
华如初沉着脸。找到一袋米打开。掏出一把,看着倒是没有问题。
祁福突然道:“这是虫米,不是今年产的。”
真是反了天了!
将米放回去,华如初拿帕子擦了擦手,看也不看跪在地方直发抖的人,道:“去地窑看看。”
“是。”
祁福重重击了两下掌,祁家护卫从暗处出来。
“看住院中的每一个人。”
“是。”
地窑架了梯子,华如初差点就纵身跳下去了。还是晴好反应快,就着给她提披风后摆的动作拉了下她才阻止了她。
从梯子上爬了下去,又将祁珍扶下来,华如初弯腰步入地窑。
地窑还有人在,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看到进来的人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能做这个活的自然是田氏的人,或者说和田氏一伙的。
华如初懒得理他,打量了下这个挺大的地窑。
祁家不愧是建家百余年,这个地窑建得尤其结实。
地面上都是铺了青砖的。
东西按类分开堆放,刚才已经知道了面和米的问题。华如初直接来到菜蔬那一堆前。
大白菜倒还好,坏的不多。
山芋。番薯这一类的东西应该是自家庄子上种的,品相倒也不错。
可那些肉食却是让祁福气得想骂人。
那一堆堆的碎末一样的东西就是平日里给家里主子吃的肉?
没钱的老百姓过年都会买肥肉均匀的后腿肉。
堂堂祁府吃的却是这种!
要说田氏一个人敢有这个胆子,他不信。
这事里要没有二夫人参与,他不信。
“米面各拿上一袋,肉用东西装上一些,送到主院去。”停了停,如初又吩咐道:“不要让老太太知道,她现在不能再受刺激,要是老太爷方便,请他老人家出来一趟。”
“是。”
在地窖里绕了一圈,华如初冷笑着离开。
敢情她往日里吃的就是这么些东西。
重见天日后,华如初心情实在说不上好,看着冻得瑟瑟发抖的几人道:“都带到前院去,双芷,你派人去将各房的几位主子都请来。”
“是。”
晾在前院的两位管事被领到了主院。
等待的时间里,华如初翻了翻帐本,问了问双芷,对庄子里的事务大抵有了个数。
人来得很齐。
各房的男女主子都来了。
华如初起身相迎,一一行了礼。
祁武氏当没看到她,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没多久,祁佑背着老太爷也过来了,几个儿子连忙上前搀扶。
等丫头上了茶,华如初只留下了双芷和祁福以及她身边的晴好,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起身团团行了一礼,华如初朗声道:“受祖母之托代行掌管家之职,如初惶恐,只是祖母已经病了,又接近年关,只得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停了停,又道:“请各位长辈前来,是因为有事如初不知该如何解决,只得惊动各位,祁管家,你将东西都拿上来。”
“是。”
林氏心底暗叫糟糕,她只记得去平帐,却忘了地窖那里的后续没有处理好。
没想到华氏动作这么快。
这下她是真的后悔了。
“米我不会看,祁管家说是虫米,这面粉我却是见过的,只是从没见过这般黑的,既然我们说不出好歹,正好两位庄子上的管事也在,便请两位管事掌掌眼吧。”
两位掌事不用看也知道这东西的好坏——因为这是他们今日送来的东西。
面对着眼冒冷光的大小主子,两人腿脚一软,就跪了下去。
嘴巴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脾气暴的祁沈氏拿起茶杯就朝两人砸去,“狗东西,平日里就给我们吃这样的东西?活活打死你们都不解恨。”
华如初没有阻拦她的动作,实际上,她也有打人的冲动。
“三婶稍安勿躁,祁管家。把那一样也拿过来。”
“是。”
祁福再次拿上来的是用大盆装着的肉。和他们印象中一条条肥瘦均匀的肉不同。这些全是一点点的碎肉。
看着这盆肉,大家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到华氏道:“这是我从地窖拿上来的,下面的我也翻着瞧了瞧,全是这样的。”
如果只是米面之类的东西,大家还不会觉得如何,毕竟庄子上的都是为祁家服务好多年的老人,又都是世仆。老太太平日里也极为信任,每次送了东西来并不会亲自检查,就是让厨房的人过过眼。
可这些肉却不同,花了大价钱买进来的东西,又不是出自自家庄子里,怎么都不会不过眼吧。
再说也就是过年这一阵才会囤积大量的肉食,毕竟不出了节,是不会有地方卖肉的。
此时看向林氏的眼神就都带了质问。
就连祁家二爷也是如此。
老太爷用拐杖用力点了点地面,脸上没有表情,语气却是冷的。“老二媳妇,你怎么说?”
林氏缩了缩身子。急中生智,道:“这些,这些都是极便宜买进来的,准备用来跺了做饺子馅,真正要用的肉还没有买,对,还没有买。”
沈氏冷笑着道:“二嫂,容弟妹提醒你一句,今日可都二十五了。”
“我原本也打算今日去买的,人都约好了,没想到……没想到我这就出了篓子,所以,所以就……”
华如初现在要做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让林氏吐银子出来,朝三婶微微摇了摇头,道:“二婶约好了人可付了订金?”
约好的生意要先预付一些订金,这在哪里都是如此,林氏就是想否定都不行,只得咬着牙道:“对,已经付了一百两银子。”
“既然人都已经约好了,就请二婶将这事包圆了吧,对了,饭后我们便对了帐,只得几日过年了,事又多,我真担心时间不够。”
想到帐上面要补上的窟窿,林氏心都在滴血,那些肉她可是以肉最贵的价格记上的,“行,那我先去联系卖肉的。”
“二婶请便。”
老婆做了这样的事,祁家二爷觉得没脸,便不在这里继续坐下去,跟着起身告退。
祁武氏连看都不愿看华氏一眼,也起身向老太爷告退。
没走的几人都安坐着,想看看老太爷会怎么说。
老太爷用不甚清晰的视线看向孙媳妇,“你不想追究此事?”
“再怎么追究二婶也是祁家的媳妇。”话一落,又觉得自己说得太生硬了,正想再添上一句,老太爷又说话了。
“所以,你是想让她赔上银子。”
“是,祖父英明。”
老太爷心下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便英明了?连个捧人的话也说得不诚恳。
心下有了松动,再说话时老太爷的语调就没那么咄咄逼人了,“帐面上的钱不够过一个年的?”
华如初微微笑了笑,“祖父,帐本我还没拿到手,只听双芷说还剩三千余两,不过等帐本拿回来时,上面应该要多上一千两吧。”
林氏要补上的窟窿可不少。
四千两放在一般家庭确实是挺多了,可在祁家,这点银子根本撑不了多久。
就在众人心底琢磨的时候,又听到华氏道:“不过二婶当时备下的年礼许多都用不得,祁家不是小门小户,走礼也不能走得太轻,免得被人看轻了去,如十年份的人参便有些送不出手,我的几个丫头现在还在整理,我打眼看了下,恐怕得有大部分得重新置办,这么一来银子恐怕就没多少剩余了,不过只要撑过这个年,明年初铺子里便会将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银钱送来。”
祁家居然已经落败至此了,老太爷心里长叹一声,面上却不显,道:“现在既已是你掌家,一应事情你便做主吧,不用去问你祖母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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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她不需要立威
从头至尾,祁佑一句话都没有说。
华如初是看得出他眼中的担心,老太爷则是满意他没有胡乱帮着孙媳妇说话。
他不是不想孙子孙媳妇关系好,只是不管两人再怎么好,他还是希望能有所节制,关键时刻能帮衬家里。
血脉亲人比任何关系都更靠得住。
妻子都可以换,更不论其他。
老太爷祖孙一走,祁中然和祁挽然兄弟也相继离开,毕竟这是内宅的事,他们听听也就罢了,真去指手划脚丢的不止是他们个人的脸。
沈氏却留了下来。
看了安静的祁珍一眼忍不住笑道:“你还真是有心,这种时候也想着把她带在身边,做娘的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一翻过年离成亲的日子就更近了,她这个样子嫁过去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不教一教她以后如何在婆家站住脚。”
沈氏有心刺一句她亲娘是做什么用的,可一想着小姑娘就在这里,也就没有说难听说,祁武氏是不受人待见,祁珍却是个乖巧听话的。
“这家还是得你来当,这一多久,林氏就把家里搞成这样了,长此以往还得了,一想到我吃的都是那些垃圾东西这心里就作呕,眼看着就中午了,可我哪还敢吃。”
“中午这餐我已经让丫头去准备了,我很多东西都是别院那边送来的,他们没那个胆子背着我做小动作,晚上那餐就是我当家了,到时你可得给个面子吃几口。”
“不吃你还不放过我了怎的?”
“不敢。琐碎事多。一时半会的我也不一定安排得好。不过吃食上面我定会精心的,入口的东西一个不好就会出毛病,大过年的,别沾了晦气。”
“林氏要是有你会想就好了。”沈氏摆弄了下袖摆,“我在这方面没什么本事,你琢磨着要是什么事我能帮上你只管叫我,只要不怪我做得不好就行。”
“得了,您还是过个清闲年吧。忙我一个就够了,我要是哪天倒了,您还得出来支撑门面。”
沈氏横她一眼,“才开始就说晦气话,你的本事我知道,老太爷都说了那样的话,你就别藏着揶着了,放手做,我面子小,也愿意给你撑上一撑。”
华如初正儿八经的起身福了一福。“如初谢三婶。”
“别来这套,这么客气我反倒不习惯。”沈氏起身。“你事多,我就不耽搁你时间了,回见。”
起身送到门口,目送着沈氏远走,华如初这才看向一直跪在一边人都开始摇晃的几人。
两个管事,两管事娘子,再加上田氏,五人就是跪得腿发麻了也丝毫不敢动弹。
以她们犯下的事,就是打卖了都是轻的,要是发生在二十年前,老太太能杖毙了她们。
“好处谁都想占,有银子谁都想沾,这种心理我很能理解,但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你们手头那个田地庄子每年出那么多粮食,就是偷着卖了一些也能得不少银子,这样也安全,做得隐蔽些主家未必会知道,据我所知,庄子上还有两个很大的仓库,一年年将粮翻新,再将去年的粮食卖掉,这是惯例,可是你们为何将本可以卖掉的米给主家送来?你们就没想过有事发的可能吗?”
看没人回话,华如初也不生气,伸手一指,“你,回答。”
被指中的人哆嗦了下,埋着头结结巴巴的回道:“因为,因为虫粮卖,卖不上价。”
“所以你们将今年的新粮卖了?”
没人敢答话,这几乎默认的态度让华如初不得不感叹他们的胆大包天,老太太御下看着严,摸懂了她套路的人却自有应对之策,而且对于府里的老人,她信任非常。
“谁的主意?没有人给你们撑腰,你们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时候把背后之人供出来他们会死得更惨,所以更是咬紧了不吭声。
华如初也不急,改了对策,“卖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从去年。”
所以说,府里的人已经吃了两年虫米了?她真同情他们。
“卖去了哪里?”
“林,林氏粮行。”
又是林氏做的好事,她为了搂银子可真是不择手段,而且时时记挂着娘家,就不知林家人记不记她的情。
敲了敲椅子扶手,华如初也懒得动他们,她不需要立威,“祁管家,这几个就交给你了,你照府里的规矩来就是,不用考虑我。”
祁福眼神闪了闪,他以为她会亲自动手,这可是个立威的好机会。
二夫人才接手的时候不也想着法的立威?
“是,老奴遵命。”
“还有,马上就过年了,我也不想折腾大家,大管事小管事的不用刻意来见我,有事再来寻我就是,管庄子的管好庄子,管铺子的管好铺子,一切等过了年再说,说不定到时老太太就好了呢?至于府里的下人,让大家知道府里暂时由我当家就是,免得府里没个为主的乱了套。”
“是。”
“现在最首要的有两件事,第一,让庄子上重新送上好的米面过来,第二件就是把厨房那边给我撸一遍,把那些不干净的都给我拿下来,别让家里人连口吃的都没有。”
“是。”顿了顿,祁福又问,“拿下来的要如何处置?”
“府里不是自有一套规矩吗?照着规矩来就是。”华如初突然笑了笑,“这样吧,过年这阵就不处置了,大过年的,免得兆头不好,将他们全都关去柴房,他们不是送了那么多黑面粉来吗?就用那黑面粉做成馍馍,一日三餐的给他们送,除了水和馍馍,什么都不要给他们,黑面粉也是粮食磨成的,不能浪费了。”
“……是。”祁福都不知这算不算是处罚,百姓能吃饱了穿暖了就已经觉得生活过得很好了,可不管是个什么东西天天吃,还没得其他选择,那也说不上好吧。
“中午这餐我已经让丫头去准备了,就是简单的馒头咸菜,还有一个鱼汤,到时双芷你点上一些丫头去帮着给各房送去。”
双芷朗声应下,再一次感叹跟着大少夫人做事就是痛快,一个个命令下下来她听着都觉得好,再好也没有了。
这时云书四人鱼贯而入,双芷悄然退后一步,让出大少夫人身边的位置。
察觉到她的动作,华如初不由得暗赞她有眼色。
“小姐,都整理好了,婢子都有记下来,您看看可有不妥。”
华如初接过册子,前面两页记录的是可用的,后面有五页却是不合适走礼的。
这个口子太大了些,要补上不容易,除非是去她的店铺里,可是……
她实在不想和祁府在生意上有往来。
总感觉那就和林氏一样了。
并且一旦有往来,恐怕她明面上这点底子就要保不住了。
不过现在她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就是。
“下午你去一趟铺子里,看有哪些东西合适,开个单子回来给我,价位,比市价低一成。”
云书讶然抬头,小姐做什么掀了自己的底子?
“照我说的做。”
“是,婢子现在就去。”
“不急,用了饭再去,冬菲,上次江雨准备开医馆时拿了不少的好药材,你回去一趟问问他有没有都送回去,要是没有我用原价买上几样。”
冬菲凑近了些,低声道:“小姐,师兄留下了好一些,我知道他收哪了,我给您挑些好的来,只是价钱上要不要也比市价低一成啊?”
“我说的是用他拿货时的价原价买,再低一成你师兄就要亏本了,蠢丫头。”
冬菲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她忘了不是小姐要了。
“太好的也不要,去太重的礼你让别人怎么回?对了,上次你不是说太子妃有点血气虚?你替我准备几样补血的东西,正月里怎么着我也要去一趟的。”
“是,小姐,我回去就弄。”
低头看了册子上的东西一眼,华如初问,“云书,东西你都分开摆放了吧。”
“是。”
“祁管家,双芷下午要帮我对帐,这事还是只能麻烦你。”
一直在尖着眼睛听大少夫人安排,突然听到她点自己的名,忙躬身应道,“是,您请吩咐。”
“帐面上的银子不多,库房多余的那些东西就不堆在那里发霉了,趁着这会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你将之都送到铺子里去,价钱定低一些都没有关系,一定要想办法卖出去,一旦出了节,这些东西就卖不动了。”
“是,老奴遵命。”
华如初捏着册子起身,“各自去忙吧,我去看看老太太,云书,姑爷也在这里,让人将吃的送这里来。”
“是。”
老太太已经醒过来了,正和老太爷说着什么,祁佑在一边端茶递水。
看到她进来老太太勉力笑了笑。
现在府里能靠得上的只有这孙媳妇了。
华如初行了礼,没有提起前面的事,而是将册子递了过去,说起年礼的事,“二婶很用心的做了准备,只是可能是头一次掌家,力道上没有把握好,买进来的很多东西不适合做年礼,孙媳做主,将不适合的东西都清了出来,让管家送到下面的铺子里趁着现在还好卖去卖掉,东西这上面都有记录,您看看合不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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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七百两(求粉红)
老太太没有看,将册子轻轻放到一边,道:“这都二十五了,东西还能买齐吗?”
“祖母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会在这上面出娄子。”
“那就好,幸好还有你,不然府里就要乱套了。”
华如初笑了笑,“您安心休养,过完这个年就好了,府里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老太太摇头,“我老了,就是再管又能管多久?”
视线一转看到静静站立在一边的祁珍,老太太不由得笑了,“你又将珍儿带在身边了啊,幸得有你这个好嫂嫂,不然这些事谁教她。”
祁珍红了眼睛,连忙看向别处。
她娘这次出来,连她的面都不愿意见了。
就让嬷嬷传话给她,说让她只管挨着嫂嫂去,以后都不要再叫她娘了。
世上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娘!
就不能有人对她好吗?
“我也没什么可教她的,她能学到多少都是她自己的本事,有眼睛看,有脑子想,总比日日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强。”
“说得对,她就是太静了些,珍儿,好好和你嫂嫂学,吃不了亏。”
“是,珍儿一定努力,祖母安心养病,不要为珍儿担心。”
没多会,云书几人人手拎一个双层食盒进来,华如初不好将话说得明白,便道:“我和夫君都在这边,便让丫头将饭菜拿到这里来了,祖母,我来侍候您用饭。”
“不用。你吃吧。掌家最是事多。让丫头侍候我就行了。”
华如初求之不得,也没有客气,上前和祁佑一起扶着老太爷到桌边坐下。
饭菜远没有上次的丰盛,可知道其中内情的老太爷什么都没有说,夹了什么到他碗里便吃什么。
下午要忙的事情很多,华如初用过饭便出去了。
不止她忙,整个府里的人都动了起来。
比起老太太管家时的暮气沉沉,林氏管家时的趋吉避害明哲保身。现在的祁府才有了点即将过年的喜气。
林氏从早上起就忙得焦头烂额,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上一口饭。
不是不饿,是吃不下。
原以为这个娄子一捅出来,华氏一接手就会被难住。
毕竟那些有问题的吃食她自己都拿出来给大家看了,做出来的东西还有谁会吃?
哪怕明知道这不能怪华氏,可心里的不满却是肯定的。
可哪想到华氏那个小院完全可以不从祁府拿用就做出了这么些吃的。
不丰盛,却足够吃饱。
再想起丈夫的责骂埋怨,林氏委屈得想哭。
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帘子高高打起,采云夹带着一身的寒气进来。
“夫人……”
林氏忙擦了擦眼睛连声问。“怎么样,带回来多少银子?”
采云踌躇了下。将小心折叠好的银票递了过去。
林氏几乎是用抢的接过来,心里边想着还是娘家人靠得住边将银票摊平,当看到最上面那几张时都没多想。
毕竟这里有好几张,只要有一张大额的就够用了。
可是当翻到最底下那张都没有看到想像中的千两银票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谚语的声调都变了,“全在这了?”
采云吞了口唾沫,小声道:“是,一共是七百两银票,林老爷说……说……家里不宽裕,只能拿出这么点。”
“放屁。”林氏猛的站起来,动作太用力,人一晕,又一屁股跌坐下去。
手扶着头,林氏挨过这阵头晕,气性下去了些,伤心无法抑止的涌上来。
她自己是从中捞了些,可是她补贴了娘家多少?这两年下来,家里因为她赚了多少?!
不要说只要两千两,就是五千两六千两都有余力。
他们就没有想过这次要是不将银子补足,她将在祁府再无立足之地吗?
采云忙去冲了盏茶过来,“夫人,您先别急,总有办法的。”
喝了几口茶,林氏心中越发清明。
办法?!呵,办法当然有,她自己掏银子补足就是最好的办法。
她帮着娘家赚了银子,最后出了娄子,却要自己掏钱贴上去。
这就是她的娘家人,哈哈哈,这就是她的娘家人!
她算是看明白了,以后甭想她再帮衬一个铜板。
……以后,等等。
林氏脸色大变,她一直都在想着要怎么平了帐,却忘了另一件最主要的事。
庄子里的粮是她倒腾着卖掉的,明明有新粮庄子里却送来的虫粮,华氏一定会查!
和这次赔上的钱相比,那笔钱才是大头!
要是再被老太爷知晓……
不行,一定要堵上华氏的嘴。
“采云,你去……不行,我自己亲自去。”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林氏不敢拿大,拿起帐本匆匆忙忙的走了出去。
连厚实的披风都忘了穿上。
采云连忙拿了披风追出去。
华如初远没有一般掌家的人那么忙碌。
华夫人和华家二小姐就曾说过,她从小就最会使唤人。
还让被使唤的人忙得心甘情愿。
又打发了一人出去办事,华如初看了眼屋里的刻漏,闲闲的喝了几口茶。
二婶,应该快来了吧。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小丫头通传,“大少夫人,二夫人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是占了长辈的辈份林氏也不能冒冒然的闯进去,得通传。
而这待遇,以往是她的。
心里瞬间涌起不甘,可一想到现在是有求于华氏。林氏就将那点心火压了下去。
“进来吧。”
林氏打起精神。扬起笑脸走了进去。
看着悠闲自得的华氏。心中很是讶异。
就是一个曾经掌过家的人突然从别人手里接管事情都会很多吧,更何况现在明显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解决,怎么华氏好像没事人一样?
“二婶可是来和我交帐的?”
“对,有些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想着你可能会看不明白,就多加了几笔注明,你看看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趁着我还在这里赶紧问。”
华氏笑笑。接了过来,却看也没看,直接交到下午一直刻意没放出屋的双芷手里,“交给你了。”
双芷福身,“是。”
林氏看她的作派终于忍不住问,“你就不自己看看?”
“这些双芷比我明白,做事情可不就得让明白人去做吗?我就不去添乱了。”
“你可真信任她。”闻言,当着双芷的面,林氏便如此道。
华如初笑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双芷心里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决定以后做事一定要更认真几分。
她总要对得起大少夫人这份信任。
林氏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吩咐一边的采云。“你随双芷去对帐。”
“是。”采云平日里和双芷关系也不错,走到她身边便问,“双芷姐姐,你想先去哪里?”
双芷对她笑了笑,看向大少夫人。
这是明显有话要私底下和她说的征兆啊!华如初冲她点了点头。
又将屋里的丫头都打发下去,林氏换了个位置,坐到离华如初最近的地方。
华如初心里很清楚她要说的是什么,看她这么小心翼翼的模样真想告诉她她什么都知道了。
可那样的话,就将林氏得罪彻底了。
谁被当成耍猴戏的心里都不会舒服。
“如初,二婶想问问你,犯事的那几人你都怎么处置的?”
“自然是按照府里的规矩来,我哪敢自作主张,毕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我也得顾着些。”
“对,对,老太太念旧情。”林氏心下大喜,继续打听,“你是已经处置他们了还是等老太太作主?”
华如初眼帘下垂盯着自己的腿,没有明着回答,听着却又像是回答了,“老太太身体不好,有些事我没敢告诉她,要是将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就是我们做小辈的不孝了,二婶你说是不是?”
将老太太气倒了的林氏脸上有些讪讪的,含糊着应付了几声,便又厚起脸皮继续追问,“那你是如何处置他们的?”
“快过年了,再加上老太爷和老太太又都病着,我担心见了血会有冲撞,便先关起来了,二婶要是想去看看他们方便得很,去问问祁管家就是,人我都交给他了。”
林氏心里一个咯噔,交到祁管家手里不就是交到了老太爷手里吗?
祁福最忠心的就是老太爷。
“二婶很关心他们?”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人家是给她合伙办事才被拿下的,她能不关心?
林氏心下乱得很,话都懒得回了就起身道了句有事便离开了。
华如初起身相送,不让人抓住半点把柄。
至于对帐的事她一点也不担心,这是老太爷开口说了的事,她没那胆子在帐本上再耍手段,除非是真不想做这祁家媳妇了。
祁珍从里屋出来,边走边问,“二婶到底是想问什么啊!那些人就是因为她贪墨才被抓起来的,她还想救他们?”
“再想得远一点。”
祁珍真就听话的想得再远了些,很快联想到了虫粮身上,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嫂嫂,二婶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是她还能有谁?她就是太贪了些,要是给府里送来的不是虫粮,面粉也不做手脚,说不定还真能让她给瞒住,老太太从来没起过疑心,平日里也不查这些,我就是个代管的,更不会动那些多余的心思,这事她做得蠢了,除去供应府里的粮食,每年能有不少新粮进仓,卖那些就够她赚的了,居然还打起了自己吃食的主意,知道那些东西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她怎么吃得下去?”
祁珍五官皱眉一团,“嫂嫂,你别说了,你一说我就想到我平时也是吃的那些主食,想吐都没得吐出来,难受死了。”
华如初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
听外头脚步声走近,等着人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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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出血
进来的人是云书。
示意她过来到罩笼边坐下,华如初问,“都办好了?”
“是,那些人养成了习惯,喜欢将好东西压在最后处理,价位上也会卖得好一些,便是方便了婢子,挑了两个铺子就将东西都挑齐了,这是单子,您看看。”
大概看了看,华如初便点头,“都挺合适,明天一早你就带银子过去,让那边的人派车将东西送来,我让祁福和你一起去。”
“是。”手在被子下搓了搓,云书犹豫的看了祁珍小姐一眼,想着反正瞒不住了,干脆直接问出心里的疑惑,“小姐,您不是说过这些铺子不要让外人知道吗?您现在这么做,别人一查就瞒不住了。”
“那就不瞒了,不过是几间铺子,就是别人知道了又如何?谁都知道我陪嫁丰厚,以前不想让人知道不过是因为祁家需要一个掌家人,我恰恰就不想让人看上,现在我都不得不掌家了,还有什么可瞒的?我底气越是厚,别人越是不敢轻慢我,做起事来反倒能更灵活。”
说完,华如初看向祁珍,“听懂没有?”
祁珍慢慢的点了点头,“懂了。”
“所以你哥一定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不会在祁家的制式范围内,让你被婆家人轻慢,你自己也要有这个底气,别畏畏缩缩的,比门第高低,祁家高于魏家,比人,祁家大公子之名在太原城中几人可并肩?魏家公子是太子的人,可追随太子的人里。有谁比你哥哥更得太子信任?到时再让你风光大嫁。魏家只有捧着你的份。你自己也要争气点,什么事都要拿得起,别看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祁珍红了脸,“嫂嫂,你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
“那你记住没有?”
“记住了。”
华如初这才又回过头来和云书继续说话,“这边的事你和马柏通个气,毕竟那些铺子都是他在管着,该和他说上一声。”
“是。”云书笑着应下。道:“就是不说,只要知道是您拿了,马管家半个不字都不会说。”
“那是他忠心,我总不能因着他忠心就轻贱他。”
我的好小姐,马管家对您可不仅仅是忠心而已!
云书心里叹了口气,转了话题,“您以后就在这里处理事情?”
“恩,这里方便,大家也都习惯了。”她的院子里不喜外人出入,与其到时眼烦。倒不如每日多走几步路。
云书点头记下,心下琢磨着小姐不在时要将这里好好布置收拾一番。不管呆多久,总要让小姐呆得舒服了。
祁佑在外头听了好一会,就在丫头以为大公子要进去时却见他转了个方向,往来时路上返回。
丫头们对望一眼,纷纷垂下眉眼当没看到。
双芷回来时已经申时过半了,冬天天黑得早,此时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怎么样?”
“再对也没有了。”双芷抿嘴一笑,随着交道打得多了,她面对大少夫人时也不再那么拘束。
“让二夫人盖上私章了?”
“是。”
“那就好,对了,肉食都送来了吗?”
“是,就在刚不久前才送来的。”想到二夫人付银子时的心疼劲,双芷眼里都是笑意,“奴婢亲眼看着付的银子。”
“肉你看过了吗?新不新鲜?肥瘦如何?”
“奴婢是跟着去验收的,有上好的一刀肉,猪前腿猪后腿,还有几扇带着厚厚一层肉的排骨,颜色鲜亮,奴婢看着应该是刚宰杀不久的。”
华如初点头,看样子二婶这次是大出血了,祁府这次需要囤积的肉量大,正月里访客肯定有,再加上旁枝族人是定会来看望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大碗肉待客是这里的风俗。
尤其是正月里。
“和往年相比呢?够不够用?”
双芷自然知道这话里头的意思,在心里做了下对比,点头,“也差不多。”
“那就好,我毕竟也是第一次掌家,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没买齐,都记下来告诉云书,让她去跑腿。”
“这婢子可不敢。”双芷朝云书笑,“不过云书姐姐门路广,要真有需要买的还得要烦劳云书姐姐。”
“说来说去还不得要我跑腿,就是把话说得好听些罢了。”云书嗔了双芷一眼,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看了眼刻漏,道:“小姐,今日是不是就到这里了?您中午就没吃好,春玉早早就回去准备了,说要做一桌子您爱吃的,把中午的给吃回来。”
“我想吃拌菜,她给我吃么?我这都多久没吃过了?”
“小姐,那菜冬天怎么能吃?您就别难为她了,到了夏天一定给您多吃几个。”
华如初斜眼看她,“你也就现在敢这么说,到了明年夏天看你还记不记得。”
云书只是笑,小姐从来不乱发脾气,好对付的很。
“我去趟老太太那里,珍姑娘,你去不去?”
“去。”
“恩,你平日里多用心侍候老太太,吃不了亏。”
“我知道的嫂嫂,祖母平时对我好,我也要对祖母好。”
这才是个孝顺孙女该会想到的,像她,想的就是对老太太好点,说不定到时会多给她一些嫁妆。
这就是两人本质的区别!
到底是没有血缘关系,要是在爹娘面前,她也是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的。
华如初向来知道如何说话才能让老太太更知道她做了什么,却又不会将邀功的意思表露出来。
老太太要是想知道的更具体一点自会找人询问,这点她完全没压力,双芷的心早就偏了。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便碰到了祁福。
“大少夫人。”
“忙完了?”
“是。老奴正是来找您的。你吩咐的事都已办妥了。铺子的掌柜也答应了会尽快将东西售卖了送银子过来,不会记入帐本里。”
“这样更好,辛苦了,今日你好些歇一歇,明日还有得忙。”
“是,老奴遵命。”
走出没多久,华如初回头,就看到屋里有个小丫头打起了帘子。将祁福领了进去。
来找她的?还真敢说。
屋里,祁福向床上的两老见了礼。
看他头发有几分凌乱,显然是从外面回来的,老太太忙让人搬了个锦墩放到床边叫他坐下,又让人端了烫烫的茶过来。
“这是出去办事才回?”
几口茶下肚,祁福才觉得身上有了点暖意,到底是老了,这点冷就受不住。
“是,大少夫人吩咐老奴将二夫人采买的一些不适合的年礼放去铺子里售卖。”
老太爷突然开口问,“你看着那些东西也不适合做年礼?”
祁福点头。“是,太爷。那些礼都太轻了,如果祁府是一般的人家倒也罢了,可以祁府的门第,送那样的礼,怕会被人笑话。”
“当时采买的时候你没看出来?”
“一开始老奴就和二夫人说了,二夫人非说再搭配一些贵重的礼就完全没问题,老奴毕竟也不好过多逾越。”
“老二媳妇眼皮子浅,您比我还知道的早些,别为这个生气,不值当。”老太太其实也生气,只是老太爷生气了,她担心再气出个好歹来,只得放下心里那点情绪先安抚这头。
老太爷拍拍老妻的手,没有再说话。
祁福想将虫粮的事告诉老太爷,毕竟这是关乎祁家根本的大事。
可看老太太也在这他不敢说,怕老太太受不住这个刺激,毕竟二夫人是她一直看好的。
只是知道给下人做衣裳的事便已经气晕了一次,要是再知道其他的,老太太恐怕就顾不上安慰老太爷了!
老太太看出他的欲言又止,还以为是有什么外面的事不适合让她听到,便借口想去如厕让两个丫头扶着离开了。
祁福趁着这个机会靠近老太爷,将虫粮的事包括他查到的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敢有半点隐瞒。
老太爷不敢置信,求证一般的问,“卖新粮?林氏?”
“是,就老奴下午所查到的,有近两年时间,全部是送去的林氏粮行。”
在内务上,老太爷极少插手,更不用说因为内务的事气得浑身发抖。
可这会,老太爷就是全身都在哆嗦。
三兄弟里,老二最不争气的,老大和老三至少还挂了个官职,老二却是做什么都不成。
林氏厉害,只将东西往二房扒,这点他知道,平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想着老二没本事,有个会持家的妻子总归错不了。
可是,她持的到底是祁家还是林家?
“华氏知道?”
“是。”对于大少夫人,祁福的态度要谨慎许多,“老奴觉得大少夫人是看着快过年了,不想将事情闹大,免得让人看了笑话,就是庄子里的两对夫妻以及田氏她都交给老奴了,说先关着,等出了节再按照府里的规矩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她不沾手。”
老太爷沉默了一会,道:“就按她说的做,林氏的事也一样,先看看华氏打算如何做。”
“是。”祁福倒了茶来侍候着老太爷喝了几口,道:“大少夫人确实极有本事,那样子看着竟不像是个从没掌过家的,没有一道命令是多余的,全在点子上,就那么一会就将事情都理顺了,老奴多句嘴,二夫人和大少夫人比起来真是差得远了。”
是啊,差得远了。
可差的那个想掌家想得削尖了脑袋的来老妻跟前卖好。
厉害的那个却根本不想沾手府里的事。
要是两人的态度能换一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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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你还私藏了小金库?
过了垂花门,华如初便看到她的男人站在那里。
背着双手,脸色沉静,一袭齐至脚踝的披风着在他身上衬得他更加高大。
“怎么站在这里?不冷?”
祁佑摇头,“等你。”
“在府里你还怕我丢了?”虽然如此说,华如初还是挺高兴的。
脸上就显了出来。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
华如初抬头,伸手接住飘飘洒洒落下来的一朵,“雪还没化,这怕又是一场大雪。”
祁佑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一起往内宅深处走去。
“年年冬天都如此,每日你多穿些,别着凉。”
“恩。”
祁佑侧头看她一眼,嘴张了张,最终却也什么都没说。
他们那个小院子里,如初应该是不想有外人进去的吧。
吃了顿丰盛的晚餐,两人便围坐在了罩笼边。
明明在前院那边也有罩笼,比这个还要大,还要暖和,她却觉得这会才是最舒服的。
祁佑回了里间一趟,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个小箱子。
拿了一个样式有些复杂的钥匙打开锁,里面收着的东西不多。
最上面那张是地契。
华如初看向祁佑,面露疑惑,“你不是说小金库都给我了吗?”
祁佑闻言也想起了自己答应将小金库给如初时她高兴的样子,严肃的脸上柔和了些,轻声道:“这些才是根本。”
“原来之前给我的那些都是打发我的。”
“不是,那确实是我的。”
“那这些就不是你的了?”
“这些也是。”祁佑垂下视线看着这个小箱子。“这是我给祁家攒下来的。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累。也很危险,就想着我要是死了,有这个箱子里的东西祁府多少也能再多支撑一阵。”
嘴角扯了扯,却不是笑着的,“当时我甚至想过要装死逃开祁家,可最终我也没下得了这个狠心,祖父从小教我家族利益高于一切,不管遇上什么事都要先考虑家族。可我考虑了他们,却没有任何考虑我,我就想着我要是死了,他们是不是就会后悔没有多关心我一下,不过他们更可能我死得太早了,没有为家族鞠躬尽瘁,没有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华如初也收起了那丝戏谑,心下为这个男人隐隐作疼,“所以这是给祁家的?”
“只要祁家还撑得住,我就没想过要拿出来。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你当家。我不想你为了银子伤脑筋。”
“再伤脑筋我也不会把自己的银子搭进去的。”也不去翻着看,华如初重又将箱子锁起来,“这个现在也是我的了。”
祁佑没有一点抗拒的任她将箱子抱进自己怀里,“可现在帐上银子那么少,你怎么能放开了手脚来做事?”
“我要放开了手脚来做什么?我只是代为管家,又不是以后都是我的事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打算把这个年撑过去。”
可祖父祖母不这么想……
祁佑不知道要怎么和如初说这个问题,就又听到如初道:“只要合理安排了,未必就需要动用这里面的东西,就因为祁家现在很困窘,所以各房也算过得节省,要是让她们知道还有这么一笔银子——是不是不小的一笔?”
“恩,不算少。”
“那不就是了,要是让她们知道还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大大小小的问题就出来了,到时候才更麻烦,不到最后时刻,这笔银子都绝对不能动用。”
“好,都依你。”祁佑牵了她一只手放进被子里,“只是你也不要太为难自己,有些人,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这说的是老太爷吧,华如初含笑点头,对于将祁佑有了逆反心理一点愧疚都没有。
这样的祁佑才像个人,而不是被老太爷摆布的傀儡。
想到这大半年时间在太原挣下的家业,华如初觉得既然都要瞒不住了,祁佑这里还是经由自己的嘴说出来比较好。
“我从没和你说过,我在扬州也小打小闹着做了些买卖,爹娘兄姐都惯着我,嫁给你后那边的一些人也都跟了来,马柏就在太原买下了一些铺面,重新将他们安排进去给我赚脂粉钱了,做得好像还不错。”
祁佑并没有多问,只是道:“要是有什么麻烦记得和我说,生意上的事我帮不上你的忙,但到底我也是太原人。”
“放心,该使唤你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在被子下晃了晃被握着的手,华如初笑眯眯的道,旋即想起一事,忙收了笑容提醒他,“在外时你不要和我太亲近了,也不要帮着我说话,让老太爷看着怕是又要起什么心思,那些事我都能处理好,你一介入反倒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祁佑明白如初说的话,老太爷……不,祖父的心理他多少有些明白,伤心了,难过了,却也知道照如初说的这么做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只是,到底还是不甘。
这是他的妻,他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有时候,他真有种为了如初和所有人为敌的冲动。
可他知道现在不行,他还没有这个资本。
只能继续忍耐。
不过这一天不会让他等太久的。
看他情绪低落,华如初紧了紧握着的手,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男人也不能惯着,安慰着安慰着,以后就真成了什么事都要她来安慰了。
她这是多了个老公,又不是多了个儿子。
次日一早起来,院子里又是满眼的白,天空还在飘着雪花,只是不大了。
一开始见到这么大的雪扬州来的一众人还惊奇了好一阵。
可见得多了她们也就习惯了。不就是雪么。她们见足了。
这么冷的地方。要不是有冬菲做出来的冻疮膏,恐怕她们没一个能幸免于难。
用了早饭,华如初便和祁佑一起去了主院。
这会请安都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了。
祁佑是要去床前尽孝。
华如初则是要行掌家之职。
“双芷,现在帐上有多少银子?”
明明帐本就在手边上,华如初都没有要翻上一翻的意思。
双芷回答得极快,“大少夫人,帐上有六千三百二十二两。”
看样子二婶补回来不少,华如初点头。“支一千五百两给云书去买年礼,祁管家,你随着一起去。”
“是。”
祁福就这点好,不管说什么都不打折扣的爽快应下,所以哪怕是知道他忠于的是老太爷,她也从没反感过他。
不管是忠于这屋里的哪个主子,只要能从一而终,她都不讨厌。
“双芷,你去想法子兑换些银裸子来,珍姑娘。你带着你的丫头帮嫂嫂做上两百个红封。”
“是,嫂嫂。”
终于有事分派给自己做了。祁珍很高兴,应得很大声。
华如初笑了笑,转身继续吩咐事宜。
老太太坐在肩舆上在外面听了好一会,挂着一脸的笑让婆子抬着原路返回。
看样子她根本不用担心,华氏比她预料的做得还要好。
如此,她也能放心歇上一歇了。
掌家几十年,以前还好,精力足,做什么都有劲。
现在却是连久看一会帐本都觉得累了。
这次要能彻底交出去就好了。
不过以华氏的心态怕是不会那么痛快就的接了吧。
她得要病得久一些才行。
华如初打了个喷嚏,拿起帕子擦了擦,不由得又往罩笼靠近了些。
晴好却吓了一跳,连忙拿了披风来系到她肩上,还结实的拢了拢,“小姐,您多喝点热茶,别着凉了。”
“就是鼻子有点痒痒,别大惊小怪的,就坐在火边上了,哪能着凉。”话虽如此说,却也没驳了晴好的好意。
“小姐,婢子来了。”一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华如初就知道冬菲这丫头活得有多滋润,再一对比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就想让她哭了。
没道理婢子活得比做主子的还开心才对。
冬菲一脸的笑容在看到小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时便收敛了许多,脚步都有往后退的迹像。
“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是。”冬菲慢慢走近,小心的看着小姐的脸色问,“小姐,是不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是有人惹我不高兴了。”
“谁?婢子去替您收拾她。”
“行啊,你把自己给收拾了吧。”
冬菲琢磨了一下话里的意思,终于回过味来,不由得愁苦了脸,“小姐,婢子哪里惹着您了?”
“哪里都惹着我了。”
冬菲眼珠子一转,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几个小瓶子,讨好的道:“小姐,您不是要婢子给太子妃炼补气血的药吗?婢子炼好了。”
“我要的不是药,有孕之人要少吃药,你自己是医者还用我来提醒?”
冬菲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个无碍,小姐,您信婢子啊,婢子好不容易才保住那个孩子的,最希望他好了,怎么会给太子妃不好的东西。”
华如初这才接过来拿起闻了闻,淡淡的药味闻着很舒服。
“行了,信你。”将四个瓶子放到一边,华如初问起昨日让她办的事。
冬菲怕小姐以为她没尽力,连忙给自己开脱,“小姐,婢子一回去就和江雨说了,江雨去翻了库房,说适合您拿去送礼的不多,今日一早他就去上次拿药后相识的药材掌柜那里了,说一会就给您送来。”
PS:这一个月事情真不消停,大姨妈推迟一个星期没来了,今早一测,怀上了,真特么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日子又太短了,暂时还不能去人流,得再等两天,人全身乏力,又渴睡,真暴躁。
小手术后要休养至少一个星期,不能过度用脑用眼,我尽量保证双更,三更的话,要到下旬了。
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求粉红了,大家看着给吧,不过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答应过的加更一更都不会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