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维护(求粉红)
风雨交加的夜,有人在雨夜中忙活,也有人在雨夜中尽情奢靡。
任外面如何风雨飘摇,床上的两人如交颈鸳鸯一般,睡得安稳。
次日一早,冬菲便来请脉。
祁佑披风都已上身,就等着听到一句能让他出门也心安的话。
“无碍了,小姐底子好,发现得又及时,晚上再泡上一次药汤就可以了。”
华如初连忙问,“药是不是可以不喝了?”
“还要喝两天,小姐您运气不好,要是天气好,您就是不喝药了也问题不大,现在天气太湿了,一个不好就邪风入体,您还是再忍忍喝上两天。”
还要喝!一想到那苦到极点的药华如初就打了个哆嗦,要是以前她不喝也就不喝了,冬菲耐何不了她,可现在她有江伯撑腰了,要真不喝,那丫头肯定告状。
她对江伯还是有点忌惮的。
看祁佑还没走,华如初收起那副苦脸,“现在相信了吧,我真没事了,你快去太子府当差,晚上别往这里来了,一会我就回去。”
“还在下雨,等雨停了再走。”
华如初笑着点头应下,心里嘀咕,要是雨一天不停,她一天就不走了?
陪着江伯用了早饭,江雨和冬菲等人鱼贯而入。
江雨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哪怕知道冬菲现在并没有卖身契在华三小姐手里,他依旧自降了一格身份,不和她同桌用饭。
“雨有没有小一些?”
“没有。”云书将手里拿着的披风给小姐披好。眼中全是不赞同。“姑爷都说了等雨停再走。您何必这么赶。”
“冒雨赶回家才能说明我守规矩不是?行了,一路都是坐马车,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真要被人厌了我下次出门都为难。”
江轩在一边暗暗点头,华三虽然胆子大了些,有时候肆意妄为的让人心惊,在她手里吃了亏的人不少,但是却没有几人真正讨厌她。足见她的本事。
她将分寸把握得太好,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绝不会超越让你无法接受,这实在不是个能轻易让人讨厌得起来的孩子。
“江雨,这几天可能会有太子的人来找你,你不用管他们的身份,他们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其他的不用理会,你打理好你的医馆就行,这段时间用心些将新房收拾好。距婚期没几天了,冬菲这些天随我住在府里。婚前就别见面了。”
“是。”顿了顿,江雨又问,“若是太子的人想让我为他所用,我该如何?”
“你愿意替他卖命吗?”
“自是不愿。”
“那还不容易,你就说医馆不拒绝任何病人患者,你会做的也只是替人看个病,若是太子那边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只管送去你那里就是,大夫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既不得罪人又表明了立场,这么回答确实极妙,江雨欣然应下,对华三小姐又高看了一分。
冬菲对她这么死心塌地不是没有道理的,谁能碰着这样的主子都是福份。
冬菲要不是有个这样的主子,现在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可能还有些笨手笨脚的丫头罢了,谁又会知道她对医术的痴?
“江伯伯,您暂时还是住在这里吧,要是天气好就在太原城转转,或者去江雨那里帮上一把,他那里现在还乱得很。”
“行。”江轩欣然应下,旋即问起药材的来路,他和药材打了一辈子交道,最看不得以次充好,这太原他来得少,贩卖药材的也不认识,自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江雨了解师傅,道:“药材商人是华三小姐介绍的,徒儿亲自去看过,都不错。”
“他们有不少药材都是供给太医院的,能差到哪里去,价钱上面稍高一些也就没所谓了,少赚点就是。”
这几条路子还是祁佑给她找的,她在扬州没有根基,不管干什么都感觉束手束脚,借了祁佑的势做事情才方便些。
“医馆的事你们自己商量,有需要帮忙的就开口,其他的我就不管了,那是我送给出去的礼,再这么下去这礼就成没有送出去的了。”
说着玩笑话,华如初掩嘴轻咳了一声,今天一早就有一点小小的咳嗽,不过不厉害,冬菲也说没事。
“这以后是我安身立命的地方,我会上心。”
“上心就好。”华如初起身,“我先回去了,这几天都不会出来,马柏,有急事让人送消息给我。”
“是。”马柏俯身应下。
雨帘密密麻麻的,夹杂着微风,很凉。
马柏动用了别院最大的马车,描着橙色纹路的车厢,带着扬州特色的奢华感。
平日里华如初是不喜欢用这辆马车的,总觉得过太招摇过市了。
今天事出有因,便没什么好讲究的了。
马车停在前院,华如初踩着木杌上去,几个丫头跟随一起。
冬菲走在最后,看着马车旁的江雨欲言又止。
江雨温柔的笑了笑,“什么都不要多想,等着我就好。”
冬菲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回头时脸微微有点红,“我有银子,就放在屋子里,你去拿着用。”
“蠢丫头。”
江雨还没反应过来,马车里就传来华如初的笑骂声,“还有比你更蠢的吗?那是你的体己银子,全交给男人算怎么回事?”
冬菲不敢再看师兄,匆忙掀帘子进去。
她觉得被小姐骂被姐妹们调笑都比面对师兄的眼神要好得多。
华如初都要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了,“你以后身上没一点银子,做什么都不方便,怎么那么笨,总不能以后想要什么药材都还要来找我。”
冬菲猛的抬头,“哎?不是这样吗?以前都是您给我弄来的啊!”
“以前你是我的丫头,以后你是江雨的妻子,不该是找他要吗?”
“可是以前都是您给我。”冬菲万分委屈,她就是想着自己的银子没地方用才留给师兄的,买药材要花许多银子,后院两进的宅子要堂的东西也多了去了,师兄哪里会有那么多钱。
她就不同了,天天跟着小姐什么都不用愁,想要什么药材和小姐说一声小姐就会给她弄来,她的银子从来都只有增加的。
现在小姐的意思是,以后都不管她的药材了吗?
这不行!
“小姐,我还是做您的丫头吧,我不要月例银子,您只要给我药材就好。”
华如初敲了她脑袋一下,不解气又敲了一下,“这还没成亲呢,心就偏了,银子留给江雨,药材找我要,你那点月例银子抵得了几株药?好一点的一株都买不起,你找我要的药材什么时候又是差的?你这哪是笨,分明是狡猾。”
“婢子没有。”这一急,自称又成了婢子了。
“我算看出来了,你这才是真正的扮猪吃老虎,云书,以后她从我这拿走了多少药材就从她的月例里扣。”
云书忍笑提醒,“您不是说她的月例银子还不够一株药材的吗?”
“一直扣,看看她最后能欠我多少,还不了我就去找江雨要。”
冬菲瞬间眉开眼笑,后面那句话完全没听进心里,“小姐您的意思是同意了?”
华如初斜她一眼,闭目养神,把冬菲养成现在这性子的是她,怪得了谁来。
不过她也没怎么怪就是,反倒有些乐在其中的感觉。
一直将马车送出门,一众人才返回屋,江雨去了冬菲的屋子,看着就那么明晃晃放在桌子上的几张银票失笑,这丫头,真是……
就不担心一阵风吹来将银票吹跑了?
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数额,江雨脸色变了变,她哪来这么多银子?
以冬菲那个性,找路子弄钱绝不可能,那么,这真是华三小姐给的月例银子攒起来的?
可这未免也太多了些。
江轩随后进来,瞄了眼数额道:“谁跟着华三都不吃亏,别人家的丫头侍候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攒到这么多,你打算怎么用?”
“徒儿没打算用。”将银票小心叠起来收好,江雨面对自己的师傅,“我替冬菲收着,以后给她买药材。”
“你没有华三的门路广,很多我都弄不到药材她能弄到。”看了眼自己的大弟子,江轩开解道:“她就是那么给自己养丫鬟的,小的时候就很有主意,说她的丫鬟不要是木头人,碰一下动一下的,说个话都没人给个回声,她娘也就随了她了,原想着要是太不合规矩她就亲自调.教,可你看看她身边那几个丫鬟,哪个不是能独当一面的?你别蠢得掺和进她们主仆间,就是以后成亲了也别拘着冬菲,她要是想去华三那里尽管让她去,华三这人重情,你也多和她学学为人处事。”
江雨听得极其认真,他看得出来华三小姐是真的很喜欢冬菲,大概是冬菲性子单纯讨喜,很有几分将她当妹妹宠的架势,再一听到师傅的话,他心里更加通透,自是满口应下。
要是别人,恐怕会觉得被即将成亲的未婚妻送来银票是大大的侮辱了他,他却没那样的负担,冬菲估计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华三小姐在马车上那些话与其说是在训斥冬菲,倒不如说是说给他听的。
维护之心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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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忽悠老太太(求粉红)
“少夫人回来了?”老太太放下帐本看向前来报信的婆子。
婆子赶紧回话道:“是,老奴刚好从外面回来便看到门口停了辆华贵得不得了的马车,还以为是来了贵客,没想到从里走出来的是少夫人。”
孙媳妇很有钱,这点老太太早就知晓,有个华贵马车也不意外,只是想起昨儿下午老太爷说孙媳妇生病了的事,再听着外面的雨声便皱起了眉,“她气色如何?”
婆子想了想,“看着倒像是没之前好,老奴也就比少夫人先走那么几步路,一会应该就过来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
在一边默默听着的祁珍这时才问,“祖母,嫂嫂病了吗?”
“恩,昨夜在别院住着,你哥说是病了,我还以为……”还以为是想在外松快松快,没料竟是真的病了。
心里那点疙瘩也就消了去,三个性格各异的媳妇她都容得下,这么个还算听话的孙媳妇没道理反而容不下。
没多久就听到外面的丫头通传,“老太太,大少夫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还拦在外面做什么,快让她进来。”
竹帘已经换下,布帘往两边高高打起,华如初扬着一张笑脸走了进来,要不是脸色看着确实还不太好,老太太差点又起了疑心。
“孙媳妇给祖母请安。”
“不是说病了?快坐下说话。”
掩嘴轻咳一声,华如初福了一福,在下首坐了。对上祁珍投过来的担心眼神。冲她安抚的笑了笑。
“劳您记挂。就是着了凉,现在已经没事了。”
“病了就该好好养着,这会又是风又是雨的,做什么急急的赶回来,身体比那些规矩重要多了,我老婆子还能那般不讲道理?”
不知道要是她连着几天没回来,老太太又会如何说,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华如初笑了,“您老体谅小辈那是您的慈心,做小辈的却不能得寸进尺,昨日没有归来便已经是没规没矩,要是今日还仗着您好说话不回来便是不知进退了。”
云书暗暗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心道又学到了一招,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用上。
老太太被哄得眉目柔和,仿佛自己从头至尾真是这般想的一样,“要是家里的人都像你这般懂事就好了,对了。这场雨下得挺大,时间又长。对茶园会不会有影响?”
“没有的,嫩芽都已经摘下来了,秋茶也已经做出来了,这几日我忙着别的事便没让他们送来,等雨停了一准让他们送来给您尝尝。”
“那祖母就先谢谢你了。”
“哪里就值得祖母说个谢字,我早先和三婶说过了,等秋茶一送来我就给三房都送去一些,份量一定足够支撑到明年春茶。”
看她这般行事,老太太自是更加高兴,大方又得体的媳妇子老人最是喜欢不过。
嘴里却道:“家里人都要占你便宜了。”
华如初状似委屈,“一家人何说两家话,难不成我还不是祁家人?”
“是祖母说错话,应该说家里人都沾了你的光才对。”
华如初这才又笑开了,“本来孙媳妇想多分各房一些,就是让女眷拿回娘家也是个体面,可是太子的茶叶铺子毕竟才开,量上可能有些不足,孙媳妇便想着今年先支援铺子里一些,到明年秋茶的时候太子殿下应该就能万全了,到那时孙媳妇便能大方了。”
“你现在已经不小气了。”嫁了老太爷这么多年,老太太并不是一点眼光都没有的,分得清轻重,家里人的这点体面哪能和太子那边相比,听到孙媳妇这么说更觉得她想得周全。
“你这么处理很好,要真想做个体面的,把自己那份送出去就是,想想外面卖的那价,她们还能有什么说的。”
“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本来我想多留一点用来研制新茶的都减了份量,听太子妃说铺子里生意极好,还是得以那边为重,新茶可以慢慢来。”
围绕着茶叶说了一阵的话,华如初有了些倦意,老太太一拍额头道:“看我,都老糊涂了,怎么忘了你还在生病,云书,快扶着你们家小姐回去歇着,安安心心养上几天,身体可不能出问题,我还等着抱重孙呢!”
“是。”云书从善如流的上前扶着小姐起身,华如初又咳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些许歉意,“孙媳妇先行告退,等好了再来给您请安。”
“好,双芷,替我送送。”
“是。”双芷上前扶住华如初另一边。
这一送,双芷就将人送回了大少夫人的院子。
临告别时,双芷隐讳道:“这些时日二夫人往老太太身边去得勤,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掌家,还道您太年轻,整日里往外跑,于祁家名声不好,老太太表面上虽说责备了她,可心里未必就真的痛快,奴婢没其他意思,就是觉得您还是不要真被老太太记挂上了才好。”
不等华如初说什么,双芷蹲身福了一福,“奴婢告退。”
华如初看了云书一眼,云书会意,追了上去,“我送送你。”
冬菲上前给小姐把了把脉,安心的回房继续摆弄她的药材去了。
“小姐,双芷好像是想投靠您。”给小姐上了杯花茶,春玉道。
“不是好像,根本就是,看她年纪好像也不小了,不知道有没有婚配。”
“婢子马上去打听一番。”
“不着急,我身边不缺得用之人。”
撑着头,华如初不是特别用心的开始思量,像双芷这样极得看重的丫头一般都是死契,要么就是成为主子的通房姨娘。府里这样的丫头每房都有。这也算是做丫头的一条出路。
要不就是配了府了的得用管事。以后顺理成章的做管事娘子。
双芷若是已经许了人,那便是看好她,将宝押在她身上。
若是没许人……老太太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就是不知道她是留给哪一房的,或者,是祁佑?
双芷这时候靠过来,是知道了老太太的意思还是……
云书从外回来,疾步走近了道:“小姐。婢子套出话来了,说是二太太开口替二老爷讨要她,老太太没有应允,却也没有明着拒绝,二太太不是好相与的,双芷也不想去给人做小,大概是想从您这里得个好,婢子估摸着她是不是和人有了私情,所以才……”
挥手制止云书继续往下说,“这事先搁一搁。弄清楚了再说,双芷是个挺稳当的人。就算和谁看对眼了也不会做下糊涂事,她天天跟在老太太身边,这话只怕是她亲耳听到的,派几个小丫头去找二房那边的人套套话,记得多备些吃食,绣帕也拿上几条。”
“是。”
祁佑难得中午就回来了,看着进来的人,华如初从软榻上撑起身子,眼带讶异,“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下午还要去吗?”
“要。”说着话,祁佑大步过来,手覆上她的额头,没有觉出异常后才安心的松了口气。
因为挂心这人,一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
看了眼刻漏,华如初连忙要起身去安排午饭,祁佑按着不让她动,“春玉去准备了,不急。”
华如初也就没有坚持,身子一软就倒在了男人怀里,“我以为你会很忙,现在还下雨,听云书说你早上骑马走的?”
“无碍,用了雨具。”
“马车又不是摆设,别不把身体当一回事,你病了我可不侍候你。”
祁佑低头看着靠在怀里状似撒娇的人,“真不侍候?”
“不侍候,你还有一个姨娘呢,段氏会很愿意的。”
“好酸。”
华如初皱着鼻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哪里酸,没闻到。”
揉了揉她披散着的长发,随手捻起一缕放到鼻端,极为认真且用力的闻,然后道:“酸。”
一把将自己的头发扯回来,华如初起身坐到梳妆台前,以指当梳梳顺了头发,动作灵活的挽了个坠马髻。
祁佑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心神宁静,只恨不得时光就此停住,不要老,不要变,无苦无难。
饭后,华如初整了整祁佑的衣领道:“坐马车去,上次受伤你失血过多,身体是亏损了的,只是你年轻还压得下,到老了才会吃到苦头。”
被人这么细致的关心着,祁佑哪会反对,轻轻点头应下,心中只觉得这场雨实在是下得太好了。
“你提醒一下太子,要是有合适的茶园多买上几个,茶叶的买卖独此一家,别人学不来,将生意做大了多赚银子才是正理,天下九州,就是一州只设一个店铺需要的量也不会小,早些做好规划才好。”
“好。”
“马柏在扬州见惯了好生意的都说茶叶铺子的生意是真好,我原本打算将自己那个茶园留下绝大部分研制新茶,后来想想还是先顾着那个铺子再说,就只留了一小部分,等雨停了你去一趟茶园,将茶叶亲自送到太子手里,都卖好到这程度了,也不差这一点,想必太子会记得更牢才是。”
“好。”
“不过你也要告诉太子,我最多明年的春茶还帮上一把,再往后我就不管了。”
“好。”
华如初嗔他一眼,“就知道说好,快走吧,碍眼。”
祁佑捞起披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很快又退开。
至于这短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华如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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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依附关系
太原少雨,这场雨却淅淅沥沥的连着下了四天才停下来,幸好后面两天雨势小了许多,要不然太原街道上积水会更深。
天还阴着,总给人一种还没下够的感觉。
“我怎么觉得太原下个雨都没扬州好看呢?扬州是下完就开天了,有时候还会有彩虹,哪会像现在这样像是还在憋着。”
云书听得失笑,“您自小在扬州长大,当然是觉得怎么看怎么好了。”
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华如初看着窗外的天,就这样的天空,她都没有想要飞翔的冲动。
哪像在扬州,只是看着就恨不得去疯上一把才好。
扬州那个宝地都将她养野了,所以她爱那里。
那是哪里都无法替代的。
听着云书汇报外头的事,华如初只是在冬菲的事上才说了两句,其他都让云书拿了主意。
“还有双芷那里也查清楚了,和她看对眼了的是祁安,不过祁安没有亲人为他作主,又不敢和姑爷说,双芷大概也是着急了。”
“哪能不急,她年纪只比你小上一些,若是看上祁安……我倒真能帮上一把。”
“小姐打算用她?”
“半路靠过来的人我哪会信得过,身边又不是没可用之人了。”华如初撑着腮笑了笑,“不过这么个在祁府多年的人,有用得上的时候,她要是和祁安成了,以后便是祁佑的人,只要她有点脑子就不会做那自毁长城的事。”
“长城是什么?”
对上云书疑虑的眼。华如初斜她一眼。很是光明正大的忽悠。“重点不是这个,她和祁安要是成了,以后老太太那边的消息我们便能知道的更快更全面,就算以后不在老太太身边侍候了她也有她的关系网,这是我们这些外来人比不得的,行了,趁着现在没下雨,你去医馆看看。要是需要什么你做主就是。”
“是,那婢子告退,春玉,精心些侍候。”
“知道了,云书姐姐。”
太子府文渊阁中,闻昱丹从一堆官文中抬起头,揉了揉脖子才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人,“原及呢?”
莫问也放下笔揉脖子,“是好一阵没看到他了,又回去了?”
“不会。如果是私事,他会请示过我。”闻昱丹想都不想便道。“随他去吧,就是躲起来偷懒了本宫也得当不知道啊!对了,文兴杰还没醒?”
“昨天晚上醒过来一次,后来就又昏睡过去了,臣仔细问过段太医,段太医说只要能醒来就没问题了,要想问他什么恐怕还得再等等。”
闻昱丹眯着眼,“他藏起来的那笔银子应该不少,不能让文兴邦得到,莫先生,你布置一下,做出个还在紧盯着文府的样子,只有我们这边不罢手,文兴邦就不敢轻举妄动。”
“是,微臣马上布置。”
正说着,就看到祁佑大步从外进来,身上披风都没有解,明显刚外出过。
没准备自己说话表功,祁佑将东西都丢给周良了。
周良一看到是什么东西后便紧跟着进来,高兴的神情脸上全带了出来,闻昱丹扬眉,他的管家原来也会有喜形于色的时候?
“殿下,祁大公子带着人送来许多茶叶,您看这……”
闻昱丹扬眉,理解周良为什么会高兴了,那个茶叶铺子可以说是财源滚滚来,再配上价钱一直居高不下且量少的紫砂壶,他现在要做点什么手里松动了许多。
“原及,你这是将家里的都弄来了?”
“是,夫人说您的铺子里只有一个茶园恐怕会撑不到明年春茶的时候,年底送礼的多,到时候生意会更好,她将茶园大部分的都预定给您了。”
闻昱丹此时的心情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只是下意识的接着问,“我记得她说过只做一小部分,其他的要研制新茶。”
“她改口了,说新茶可以往后推推,趁着这个时间,您可以多买上几个茶园,还可以将买卖做大,九大州的州城都可以设上一家。”
“这也是你夫人说的?”
“是。”祁佑毫不犹豫的承认,不是忘了要替如初遮掩,而是这事就是他不说,太子也会知道其中大部分是如初出的力,与其太子去多想,还不如摊开来说。
“她倒是会做买卖。”
“是,她说扬州的女儿多少都会些。”
想起扬州那个地方的豪奢以及遍地开花的各种买卖,祁佑颇为认同的点头,“这倒是实话,原及,你告诉你夫人这些茶叶我会分利润给她。”
“殿下,您觉得我夫人缺银子吗?”
“……”这是闻昱丹。
“……”这是莫问。
“……”这是周良。
“殿下您都不一定比她有钱。”
闻昱丹觉得有些牙根痒痒,摸了摸腮帮子看向莫问寻求共鸣,“我怎么觉得原及这么欠揍。”
“殿下,臣也有这感觉。”
周良很想点头说他也这么想,幸好还记着自己的身份,没敢逾越。
祁佑当没看到三人的表情,“所以您只管收下就是,她也说了,春茶她会再出一份力,到明年的秋茶她就不管了。”
摸着桌上的黄玉狮子镇纸,闻昱丹微微点头,收下了这片好意。
要是其他人这般做他会怀疑是不是对他别有所图,可原及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做。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她看明白了祁府和他的这种同生同死的依附关系。
他好了祁府才好。
虽然祁府其他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真要做什么却还是会以自己的利益为上。
而不是想着方便了他才会对他们这一方更有利。
原及的夫人,很聪明。看得也长远。
“怪不得太子妃喜欢她。确实懂事。这人情我记下了。”
祁佑微一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处理事情,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光一个稳字,就让莫问服气不已。
晚上,夫妻两人相对而坐,茶香袅袅中,华如初的眉眼显得异常柔和。
“祁安可有婚配?”
端起茶杯缓缓饮尽,祁佑回道:“没有。你的丫头看中了?”
“不是,是双芷。”
祖母身边的双芷?“祁安求到你这来了?”
“不,求我的是双芷,听说二婶替二叔向祖母讨要她,她估计是急了怕了,乱投医到了我这。”
二叔屋里姨娘还少了?居然还打府里丫头的主意,“这事我去办。”
“恩,祁安是你的人,你开口要人老太太不会不给。”
丢开这个话题,华如初又问。“看到茶叶太子有没有说什么?”
祁佑抚了抚她的脸,仿佛叹息般的道:“要是可以。我不想让任何人惦记上你,可是……这事瞒不住,关于茶上面,太子早就将功劳记在你身上了,不差这一次,我要是揽了功,可能反倒会让太子生出些看法来。”
华如初微微皱眉,很快又松开,“理解,这事确实不适合遮着掩着,是我想岔了,文兴杰醒了吗?”
“醒过一次,然后又一直昏睡着,段太医说命算是救回来了。”
“费了我那么多心思要是还没救回来我才真亏了,现在好歹还能经由他在太子那里得个好。”给祁佑又倒了一杯茶,看着不算精致的紫砂壶,华如初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件事没做,“你什么时候能休沐?”
“有事?”
“不是要亲手给祖父做一套紫砂壶吗?前几天一直忙,后来我又生病,眼看着时间就要不够了,不然我们准备别的礼物?”
“不,就紫砂壶,祖父会喜欢,你这几天先好好歇一歇,到时候让那边专门开窑烧一次就是,时间够的。”
华如初没有拒绝祁佑的好意,讨好老人是重要,但是身体也同样重要。
次日,祁佑一早去给两老请安后没有如往日一般离府去当差。
“祖母,孙儿想向你讨要您的大丫鬟。”
两老对望一眼,这是想要纳妾了?佑儿不是重女色的人啊!
“孙媳妇知道吗?”
“她自是知道。”
“那她也同意?”
“自是没有意见。”祁佑赶时间,便没有多想,道:“祁安毕竟跟随我多年,他没有爹娘,由如初为她来操持却也说得过去。”
原来是为了祁安讨要,两老都松了一口气,要是以前也就罢了,他们当然是偏帮着孙儿的。
可现在,他们多少也要顾着点孙媳妇。
要是小两口闹出点什么来,孙媳妇日子不好过,佑儿却也不占便宜。
“双芷倒确实是没有许人,不过老二那里有那层意思,老二媳妇还开口和我提过,现在将双芷许给别人,老二那里是不是……”
老太爷打断她,“他都多大年纪了,还天天惦记着那点事,一天天没个正形,不用理会他,将双芷许给祁安不错,正好孙媳妇那里也能多个用得上的人。”
老太爷只是觉得孙媳妇在府里没几个亲近的人,想着有双芷在多少能帮上点忙。
可这话到了老太太耳朵里却完全变了个味,仔细一琢磨,可不就是如此,孙媳妇那屋里水泼不进,要是有双芷在,以后要知道点什么不就容易了?
“祖母知道了,难得你开口要个人,祖母自然是要成全的,不过年前事多,年底又要忙,我这里还离不得她,明年开了春再谈婚论嫁可行?”
“是,谢祖母。”
PS:今天终于登陆帐号了,好委屈!现在欠债一章,我会在月底还的,到时候连着更五章什么的,会有吗?这就要看你们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得一两,还一斤(求粉红)
等到祁佑抽出时间来和如初一起去做寿礼时已经是五天后了。
这时候华如初的那点病也早就过了去,不过她到底还是将双芷的话记在心上了的,日日去老太太面前请安不说,也没再出门一步。
她的这番讨好乖巧老太太没觉察出来,倒是有些奇怪这孙媳妇怎么不外出了,还以为她病情加重,特意请了大夫过府给她诊治。
这日听到她来报备一句话都没多问就准了。
在长辈那留了个不出府才不正常的形象,华如初都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笑。
马车行得不快,晃晃悠悠的,两边的窗帘打起,足够车内两人将外边的热闹繁华看在眼里。
祁佑拿了披风搭在如初身上,闲闲抱着她,把她的手握在手里捂着。
低垂了眉眼,如初看风景,他看如初。
“像是又冷了些。”
“冷吗?”
华如初摇头,脑袋在他胸膛上蹭,“靠着个暖炉,不冷。”
被当了暖炉的人也不生气,反而更自觉的把人拢紧些,最大限度的发挥他的作用。
“听说紫砂壶都有人来订货了?”
“恩,铺子里早就只剩摆在明面上那几套了。”
那明明是她的财路……一想到银子哗哗的进了太子的口袋,她就心口发疼。
要是由她来经营,生意一定会更好。
啧,葛云君那老头一定得意的不行。
要是他敢在自己面前得瑟,她一定让他好看。
事实上。葛云君在她面前得瑟是一定的。
只要一想起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这人给卖了。他就有怨气。
这和卖给谁没关系。靠山再大,那也是将他卖了不是?!
看到两人进来,葛云君掀了下眼帘,继续慢悠悠的描他的样。
华如初正因为银子被别人赚了心生不爽,看到他这样就忍不住刺道:“有了靠山的人就是不一样,都怪我给你找了个好东家。”
看葛云君瞪视过来的眼神。祁佑无奈,如初真是,明知道葛云君哪痛她偏要去哪踩。
“你有本事再将我买回来啊!”
“老葛。你到底是从哪看出来我卖了你?你去问问太子我有没有要一文钱?是我把这个做紫砂壶的法子教给你的你不能否认吧,你拿了这个得了大好处,我还没要你报答呢,你倒是看见我就不给我好脸色。”
葛云君脸都黑了,感情他不是卖掉的,是白送的!
将笔一丢,葛云君也不打算和这个气量不大的小妇人斗嘴了——他总忘了这是个成了亲的妇人,只当她是个小姑娘,要不然哪会次次见面都要刺一刺她,这要让人知道了往坏里说都要坏她名声了。
心底里他是感激她的。太子看重,时不时有打赏。还有丫头小厮跟随侍候,这样的生活还是小时候才有过。
只是习惯了和她磨上两句,以前她还会顺着他,今儿这是怎么了?气不顺找他撒气来了?
看了她身边的男人一眼,能纵着老婆来这里,想来对她也不差才对。
净了手,待丫头上了茶葛云君才问,“过来找我有事?”
说出去的话没人接坨,华如初一个人说得也没劲,看了下他刚才描的样,道:“和夫君要做一套紫砂壶送老人,你什么时候开窑?”
“你们要是今天能做出来,明天我就开窑。”
“小看我?忘了上次我做出来一套了?”
“本来就有一阵没开窑了,殿下派人来催了一次,说朝中几位大人要得急,我本就打算这几日开一次窑。”
“那正好,夫君,你去那边坐下,我们马上开始。”
华如初出门时带了两套半新不旧的衣服,在马车上就换了,出门时穿的那套放在马车里,回家时再换回来也不会让人看出异常来。
祁佑到华如初指定的地方坐下,抬眼等着她。
葛云君将要用的东西给他们拿来,“还记得要怎么做吧?”
“记得,你先指点一下他,我这点水平带不出徒弟来。”
“原来你也知道。”葛云君忍不住又刺了句,祁佑都习惯了,好像越是和如初亲近的人和她相处起来越是如此。
一天的时间就想要做出多好的成品是不可能的,但是有个行家在一边指点,另一个人也不完全是生手,到下午离开时做出来的东西倒是比华如初以前做的那个要好些。
葛云君将人往外送,边道:“最近都没有什么好花样,你能不能帮着画几幅?殿下让我做几套好看的,说是要送人,我倒是预备了几个花样,看着都不太满意。”
“葛老,我看你是被误导局限住了,紫砂壶可以做出任何形状,方的圆的高的矮的,只要有个壶嘴能出茶汤,看着不怪异就行,上面的图样你任意描,花草虫鱼,山水人像字迹,只要思维放开了,以你的底子还不是手到拈来的事。”
葛云君听得眼睛放光,是了是了,他怎么就没想到!
“太子妃有了身孕,你要是能在壶身上画出百子图来送上去,太子指不定会有多高兴。”提了提自己的裙摆,这一身的泥还真是看不顺眼。
葛云君猛的停下脚步,人也不送了,招呼管家替他送人后就疾步回了屋,百子图百子图,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对于太子来说,现在最缺的不就是嫡子吗?
华如初眨了眨眼,她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祁佑揽着她的腰往外走,有些明白如初为什么会看葛云君顺眼了。
对某样东西痴迷的人相对来说都性子简单,江轩是如此,葛云君也是如此。
如初喜欢和这一类人打交道。
在马车内换了衣服鞋子。遗漏掉的泥点子也互相找出来擦掉。回府时又是干干净净的两人了。
“大少夫人。老夫人那边遣人来说您要是回来了就请您去见她。”
门房的提醒让华如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祁佑虚扶了她一下,道:“我陪你一起去。”
华如初点头,有祁佑陪着,真有什么自己不好拒绝的时候让祁佑上。
老太太一看到孙儿一起来了不由得奇怪,不是说孙媳妇是一个人出府的吗?“怎么没听说你今日休沐?”
“没有休沐,有事向太子告了假。”
老太太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没有再追问。而是道:“再过不久便是老太爷的寿诞,五十整寿的时候便因为各种原因没做,六十一定要大办,谁知道下一个整寿……”
夫妻间风风雨雨几十年,老太太心中万千感慨,对着两个小辈却也说不出来,顿住了话头便去喝茶。
华如初也识趣的没有揪着这个话头继续问,“祖母叫孙媳妇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去做的?”
老太太点头,“你婆婆在闭门思过,两个婶婶我都各自安排了任务。你是长房长孙媳妇,我想让你到时陪我待客。嫁进门大半年,也是时候露露脸了。”
从心里说,华如初是不愿意的,可老太太只说陪她待客她却无法拒绝,身份上也让她拒绝不了,让她一个长房长孙媳妇去待客也更说明了她在夫家的地位。
所以,不能拒绝。
扬起笑脸,华如初点头应下,只要不将府里的事交给她打理,这一点事她还是能接受的。
老太太看她应允得爽快,脸上便有了笑意,一开始她还担心以这孙媳妇不喜沾惹事情的性子会找个由头婉拒了。
“听说你那丫头是这月十八的日子,按府里的规矩,府里也会添一份嫁妆,虽然不值什么钱,却也是我的一点意思。”
双芷将一盘子东西奉上,一支银钗子,一匣子胭脂蜜粉,一柄木梳,一朵大红的绢花,确实不值什么钱。
云书上前双手接了,蹲身福了一福,“奴婢替冬菲谢过老太太。”
“免礼,就是成亲了也多过来帮衬着你们家小姐,府里的人她怕是用不惯。”
“是,奴婢一定转达老太太的话。”
叫人过来本就是为了这两件事,这些时日事情多,老太太也没有多留两人,只是叫祁佑去劝劝老太爷,叫他别累着。
一回屋,华如初就吩咐云书去寻了一小包血燕窝出来按扬州那边的做法做好,叫她亲自送去给老太太。
得人一两,还人一斤向来是她的做风。
至于老太太是不是会记她的好,她不在乎。
“怎么没见你吃过?”
吃什么?燕子的口水?再名贵的东西知道了它的本质后真不见得还能再吃得下去。
“你想吃吗?我让人给你做。”
“不,你吃。”
“我现在不需要补,等需要的时候再说,我娘是备着给我孕期的时候吃的。”
那你还给祖母?祁佑满脸不赞同。
华如初摇了摇他的手讨饶,“我不习惯平白受人的好,总要还回去几分心里才安稳,再说老太太这段也累着了,我看她气色不太好,让她补补身体也是好的。”
“家里有这些,祁府虽然没有早先的荣光,却也并没破落到那般程度,传家这许多年,底蕴总有一些的,以后别这样。”
“知道了,以后都留着我们偷偷吃。”
祁佑这才眼中带了些微笑意,这个人啊,看着好说话得很,只有真正了解了才知道想要走进她心里有多难。
他能一步步靠近到如此地步,完全是因为他付出了真心,但凡有一丝假意,如初都会离他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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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麻烦上门(求粉红)
江雨这些天一心扑在新屋这边。
对他来说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成亲重要,医馆也只是弄了个差不多后便将心思都用在了后院。
尤其是新房更是亲力亲为去打点。
江轩倒是将大多数时间放到了前边医馆,慢悠悠的检查药材,分类放好,药材柜子上一个个抽屉上整齐的贴好了药材名称,时间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日已经是十月十,江雨先帮师傅整理了下东西后就迫不及待的要去后院盯着,他买的许多东西都是今天送来,虽然马柏亲自带了人过来帮忙,他还是不放心。
人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到有人敲门,且敲得很急。
两师徒对望一眼,以为是华三小姐派人来有什么事,江雨连忙去开门。
门才开了一条缝,还没看清外面的人影便有两人用蛮力将门推开,齐齐扑上前来想要挟制住他,江雨哪肯干,一收一带就将人摔在地,自己轻轻松松跃了开去。
“尔等何人,私闯民宅可是大罪。”
随后又进来四人,脸色不太好看,“你,跟我走一趟。”
“无理无据,你说跟你走就跟你走?”江雨也来了脾气,要是在武林中,先打一场在说,总算他不是个冲动性子,也记着华三小姐的话——在太原,不是以拳头论英雄的。
可那并不代表人家欺上门了还要任人打脸。
来人显然没料到是个硬茬子,他们只得六人,看他轻轻松松就放倒两人。就是六人全上也不见得有胜算。
早知道就多带些人来了。
想到主子掩不住焦躁的吩咐。男人担心坏了主子的事。只得放低了身段解释道:“病人危急,请江大夫出手帮忙救人。”
感情这就是他们求人的态度?江雨冷笑,指了指门口道:“医馆还未开业,暂不接收病人,更不出诊,请便。”
后面有人忍不住喷了一句,“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你给我脸了吗?”江雨冷哼出声,回头对出来的师傅和马柏道:“无事。你们进去。”
看这几人倨傲的态度就知道主家不一般,真有事他一个人担着,不能把师傅和华三小姐的人搭进去。
马柏想得更多一些,真就转身进屋去了后院,吩咐人从后门去找小姐报信。
来者不善,江雨是无根无基的外来人,怕不是对手。
没多久江雨就进来了,马柏更觉不正常,来太原半年有余,见多了以势压人的家仆小厮。在江雨面前却这么快退去……不对劲。
“马管家,你带着我师傅先行离开……”
“我老头子什么无能到需要避让的地步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别操那多余的心。”
“师傅……”
江轩不看他,径自问马柏,“给华三报信了?”
“是。”
“那便等着。”正好瞧瞧那祁家大公子有没有真正将华三放在眼里。
江雨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师傅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话。
说到底,他骨子里也不是那么循规蹈矩的人。
因着过不久便是老太爷寿诞,华如初将送来有些日子却一直没有分发出去的茶叶亲自送到了各房屋里。
得了这样一份好处,就连向来防她防得紧的祁林氏都给了好大个笑脸,直说来客人有好东西招待了。
华如初被好东西三个字刺激了,屁.股沾了沾凳子便起身告辞,知道她还要去三房,祁林氏也没多留,态度难得一见的好。
见到祁沈氏时她正享受那对双胞胎美人的服侍,一人按肩一人按脚,好不快活。
“我琢磨着你是该来了,再不来我又要去你那里讨要了。”
“上次那些就喝光了?三婶别不是把茶叶当饭吃了吧。”
嗔她一眼,祁沈氏挥手让屋子里其他人都下去,双胎美人规矩的行了礼,又朝着华如初也行了半礼才退下。
“三婶教得好。”
目送着人出了门,祁沈氏冷笑,“表面功夫罢了,背地里手段不少,不过只要不是对着我来,我随她们折腾去。”
大宅门里消息传得快,三房这边双胞胎得宠,其他几个姨娘失宠早就不是新鲜事,祁沈氏这一招还真够绝了,希望不是驱了狼引来了虎。
示意云书将满满两匣子茶叶送上,华如初道:“到年底我会再送来两匣子,茶叶受不得潮,受潮就不香了,时间太久了我担心你们收不好,到时就浪费了,可不是我小气,让你们两匣子就喝到明年去。”
祁沈氏的贴身丫头杏儿双手接了过去,捧到三夫人面前,祁沈氏打开来闻了闻,脸上有了笑意,“闻着这股茶香心情都要好些了,杏儿,用这个去泡两杯茶来。”
“是。”
“上次你给的那些我送了一半回娘家,爹喜欢得紧,说味道比那茶叶铺子里的还好。”
给她做茶的都是熟手,给太子的却全是才学会的,火候哪有她的有把握得好,没有比较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有比较,舌头刁一点的便喝得出来。
华如初不好接话,只是笑笑。
“行了,不揭你底,你婆婆那里和二房都送了?”
“是。”
二房什么反应她猜得到,只是祁武氏……她有些好奇。
“你婆婆给你脸色看没。”
“我让小姑子给送去的,爹那里另外送了一份。”
祁沈氏无语的看着她,这可真是……做得出来,“你还真准备不见了?也不给她个台阶下。”
“以前我尚且不勉强自己去她面前守规矩,现在更不会,您就骂我不孝吧。”
“骂你你也受着?”
“是,本就是不孝。”
祁沈氏气笑不得,这不孝还辣气壮了?
“祁佑也不说你什么?也是,他和他娘向来不亲,不过这么偏帮着你也怪不得大嫂说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了。”
端起茶叶吹了吹,华如初一脸不承认,“三婶,他们母子之间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而是一开始就有人忘了儿子不是工具,这时候儿子都长大了再想着来寻存在感,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要是性子软一些的也就罢了,夫君又哪是个软脾性,想要得到他的好,就要先付出好,我婆婆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失去资格了。”
祁沈氏半晌无言,这其中内情她哪会不知,那会,她也不过是才进门,心中还想着若是自己有了孩子一定不会那么狠心,却偏偏过门几年都没有消息。
想到这个,祁沈氏看了眼她肚子,“怎的还没好消息?”
“我还小,不急。”
“前一阵祁佑总不在家还可以说得过去,可这段时间他天天在家,又每晚都歇在你屋里,再要不传出好消息来不要说你婆婆会拿这事做文章,就是老太太那里恐怕都说不过去,你还是上心些的好,这大宅门里头谁都靠不住,别看老太太现在对你不错,你要是三两年没有给她添个重孙,她那态度指不定变成怎样,祁佑待你再好,老太太要是真要塞个人给他,他未必就能拒绝得了。”
按祁沈氏的性子,她这话还是收敛着说的,她向来不信男人在女色上能把持得住。
祁佑秉性看着是没得说,可真到了那时候,谁知道呢!
人心是会变的。
华如初知道祁沈氏这话已经说得是掏心窝子了,自然不会驳的她的好意,笑道:“我知道,前一阵身体不好,调养了一阵,担心吃了药怀孩子对孩子有影响,所以……和三婶说句实话,我身边有个丫头是学过几年医术的,她主要学的就是怎么调理身子,所以孩子方面我并不担心,倒是三婶上次有些亏损,若是得闲了不妨去我那里坐坐,我让她给你瞧瞧。”
想起冬菲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就算还跟在她身边也不会时时都在,便又加了句,“她这月十八成亲,三婶若是想让她看看最好是趁着这几天她还在我身边。”
祁沈氏心下大动,就算她是明正言顺的正妻,庶子也要叫她一声母亲,可那毕竟是别人的儿子,怎么抵得上自己亲生的?
要是能有个嫡子,就算老爷的妾室再多又怎样?
不过毕竟是长辈,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急躁,微点了下头道:“最近觉着身体是不太好,明日我上你那去,你让你那丫头给我瞧瞧。”
“是,扫榻相迎。”
祁沈氏嗔她一眼,眼中却带着笑,这大宅门里头能有个说得上话的不容易,挣扎了几十年她都没有学会拐着弯说话,在这上面吃尽了苦头。
不是没想过改,可本性如此,就算忍得一时也忍不得一世,与其让自己更痛苦,倒不如就这么下去了。
华氏却是个异数,她愿意装时能装得真是那么回事,可她要是愿意和你直来直往了,她又句句都能让你心里舒坦。
若是能将祁家交到她手里,说不定这死水一样的祁家还能有点改变。
就算祁家翻身了,没有个好的掌家人,依旧是乱麻一团。
“会医术的丫头可不多,你将她许给谁了?”
“她师兄,也是大夫,以后会在太原开个医馆,三婶要是有什么事派人去一趟杨树胡同就是,好认得很,那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三婶不用担心他会诓了你。”
“行,我记住了,以后说不定还真有用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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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打!(求粉红)
此时外头有丫头来报,“启禀夫人,大少夫人屋里的春玉姐姐寻来说有急事找大少夫人。”
祁沈氏闻言看向华如初,“行了,我不留你了,去忙吧。”
华如初起身福了一福,“先行告退,明日三婶只管过来就是。”
一出了花厅,就看到春玉在那里和一个眼生的丫头谈笑风生,眼她出来连忙迎过来,打了个眼色道:“小姐,别院有点事需要您拿个主意,他们催得急,婢子只好寻过来找您。”
“回去再说,别在这扰了三婶的清静。”
“是。”
一出了三房的院子,华如初就低声问,“什么事?”
春玉也不再掩饰她的焦急,压着声音急声道:“马柏遣人来报信,说有人去医馆找江雨麻烦,消息是直接送到门房的,没走平时的暗道。”
华如初心中闪过数个念头,最后干脆拐了路朝着府外行去。
云书连忙派人快步去准备马车,又遣了个丫头去寻管家说明去向,脚步却一步都没有落下。
轻松的神情一直保持到上了马车,帘子一放下,那火气就再也压不住,蹭蹭蹭的直往上冒。
江雨才来太原几天?他一个大夫,向来只有和人交好的份,怎会轻易得罪人?
恐怕整个太原都没几个人知道有这么个人。
偏有人寻上门去,一点不难猜出是谁的人。
真是够了,她把两条财路巴巴的奉上,捧着太子妃。在背后给他们出谋划策。他们就是这么对自己的?
说穿了。江雨是她的人,是她一时多管闲事牵扯进来的,归根到底,她管的这闲事最后获利的都是太子,不记功劳也就算了,居然还欺上门去,真是欺她好说话吗?
“小姐,姑爷那里是不是去个信……”
“不去。”华如初冷笑。话里都带着狠意,“我越退越有人得寸进尺,那我为何还要退?江雨是我的人,太子不应该不知道,可他是怎么对我的?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忍着?”
可是这样的话,您这半年的苦心就白费了啊!云书急得不行,可小姐一旦下了狠心是谁也无可更改的。
祁府离杨树胡同并不很远,马车行上一刻钟就到了。
远远的,就听到了那边噼里啪啦的动静。华如初气得更狠,真好。真不错,居然还打上了,欺她无人吗?
跳下马车,看着倒在一边的两扇门,华如初柳眉倒竖,要不是周围探头探脑的人太多,她真想执了软剑在手直接杀进去,管他是谁的人,管他这里是不是太原,管他祁佑的立场如何。
忍着脾气进屋,看着里头被围攻的几人,华如初冷笑,“你们几个都上,我不需要人保护,把他们都给我清出去,马柏,我不需要你再留手。”
“是。”马柏等的就是这句话,要不是怕给小姐惹下麻烦,他哪会只接招却不还招。
随着华如初出来的有云书,春玉,夏言以及两个小丫头,听到小姐带着怒意的吩咐纷纷应是,加入战圈。
眼见他们来了援手,对方也发了狠,曲指在嘴里一吹,响亮的哨音两条街外都听得到。
很快,从外面街道涌进来不少人手,间杂着喝斥声由远及近。
华如初脸色冷厉,朝里站了站。
她不怕,一些小角色而已,那时她都敢把闻昱丹耍得团团转,更不会把这些人看在眼里。
只是这些人还不足以让她暴露身手。
云书站回到她身边。
华如初看她同样倔强的神色,没有反对。
江轩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出了战圈,站到两人身边,如旁观者一般看着打成一团的两拔人。
“兜得住?”
“管不了那么多。”华如初上下打量了江伯几眼,看出没受伤后才放下心来,“我的身份谁都知道,在无关紧要的时候也就罢了,要是武林中人被欺负了我这个盟主的女儿却还死忍着,那也太丢我爹的脸了,这时候我不是祁府少夫人,只是华如初,华清的女儿,我爹要护着的人,我自然也要护着,以前觉得不甘愿,总觉得那太多管闲事了,后来慢慢的却觉得幸好武林中也有一些我爹那样的人,我比我爹自私多了,一辈子也成不了他那样的人,可该维护的我还是会维护,这样才不愧对了这个身份,有机会回娘家的时候才不会被我爹赶出来。”
江轩眼底有了笑意,“所以我才喜欢你这丫头,明明都钻钱眼里去了,却比谁都拎得清,赚回来的银子被你爹挥霍了也不在乎。”
“谁说我在乎了,江伯你都不知道看我爹那么大方我有多心疼,可没办法,那是我爹,施了银子出去得了别人的感激让他快乐,那便让他快乐吧,不过是银子,虽说花得多了些,我也总能赚得回来。”
眼睛明明是看着这场莫名至极的打斗,可眼前浮现的全是在扬州时的点点滴滴。
爹除了花钱花得太大方了些,可一旦有什么事,他绝对是站在最前面的,不会让她承受一丁半点,她不爱动手,所以她爹总忘了她有足够自保的实力,只把她当成个光有脑子却柔弱的幺女来护着,生怕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若是爹爹在这里,一定不会让她面对这样的场面吧。
明明她做了那么多,付出那么多,到头来却要被如此对待。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大伤四方,让谁都不敢轻易招惹。
可一开始决定允了这门亲事,不就是想要从中转圜吗?
皇帝防着武林造他的反,太子和皇帝同样的心思,对武林的警惕从没放松,二皇子倒是不防着,可他是明晃晃的利用,利用完了还要背黑锅死一片。
她要是在太原还高调嚣张,岂不是坐实了皇帝的想法?
她那么忍着,那么忍着……
忍到皇帝那里都过关了,得了他一个好字,哪想到这个她帮着出谋划策的太子却要如此待她!
她如何能想得通。
眼底有些酸涩,华如初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要能涩出眼泪水来了,她才舒坦。
打斗已经进入尾声,双方都有顾忌,没有弄出人命,受点伤却是难免的,就像华如初下的命令那样,不少人都被清了出去。
这边的打斗已经引来了官府的巡卫,被外面的人打发了去。
太子府中,文渊阁内。
三人正各自忙碌,就看到周良急急忙忙进来,边走边道:“殿下,不好了,那边打起来了。”
闻昱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是让他们去请人吗?怎么会打起来?”
周良不由得看了祁大公子一眼,道:“来人回报说是对方蛮横无礼,将他们赶了出来,他们为了将人请来,只得多召了许多人手去,结果还是没能打过,他们来请示老奴,殿下您看……”
“不可能。”祁佑想都不想便插了话,“当时夫人说话时我在场,亲耳听到他答应若是殿下需要,他会出诊,武林中人讲究君子一诺,快马一鞭,那人看着就不像是个毁诺之人,况且他即将要娶的是夫人的丫头,更不会不将夫人的话当一回事。”
闻昱丹也不觉得原及那个聪明的夫人会做出这样不狼的事,那难不成真是他的人说了或者做了什么惹人嫌的事?
厉眼看向周良,闻昱丹问,“太子府的人在外名声如何?可有做仗势欺人之事?”
周良眼神闪了闪,不敢说出实情,只是道:“世家中的家仆家将况且常有这样的事,太子府若是出了几个这样的人也不足为奇。”
“那就是说,这样的人有?并且不少?为何我从不知?”
这样的事哪敢告诉您啊!自己人不会去告这状,外人更不敢。
祁佑这时却想到了别的,“那边都有谁在?回禀之人有没有说?”
周良无比感谢祁大公子这番问话,连忙回道:“说了,原本只有医馆的七人,后来又来了六个……”
等等,后面去的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大张着眼看向主子,周良眼眼睁的看着主子也变了脸色,黑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本宫倒要看看他们都做了些什么蠢事,备马。”
汗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周良也顾不得擦擦,忙不迭的去牵马,心里边连连祈祷希望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殿下欠了人家那么大人情,人家没索求一点回报不说,还时不时的去陪太子妃说说话,身份上又是祁大公子的夫人,要真是捅了这个马蜂窝,殿下恐怕会彻查。
不过……要真是彻查,倒也好。
周良脚步不停,嘴角却微微勾起,他无意冒犯祁少夫人,可若是能经由这事让太子知晓下面人的一些行事,他很高兴。
有些人,确实该受点教训了。
他们是太子殿下的人不错,可不能光给殿上脸上抹黑。
屋内,闻昱丹看向脸色不太好的原及,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拍了拍他肩膀,道:“若真是他们冒犯了你夫人,我定给会给你一个交待。”
祁佑心头苦涩,就冲着他和太子的关系,如初哪怕是气狠了又能如何?恐怕最后都还得搭了梯子让双方都下得来。
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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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华三小姐而非祁家妇
太原城中,纵马疾驰是常有之事。
百姓在听到马蹄声的时候也会自觉让路,哪怕在过后知道不过是一群纨绔子弟,嘴里骂着,下次还是会避让。
这是血和性命凝练出来的教训。
一路畅通的来到杨树胡同,屋内屋外的对峙气氛远远瞧着便能感觉得到。
闻昱丹此时的脸色已经不止是难看了,要是可以,真想一马鞭一个将这些人打回去,免得丢人现眼。
听到马蹄声,胡同里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明里的暗里的。
“殿下。”领头之人半边脸都是红肿的,又羞又愧又怒,只是叫了一声便垂头不语。
闻昱丹飞身下马,对着他心窝一脚踢了过去,当场将人踢得吐血。
闻昱丹还不解恨,又补踢了一脚,怒声道:“本宫是怎么和你说的?恩?叫你来请江大夫,你就是这么个请法?你这还是请吗?这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原来……太子是嫌他们态度不好吗?可他们平时请人就是这么请的啊!
不过他就是再蠢也知道这话现在说不得,忍着痛伏身在地,“小的知错。”
知错有什么用,事情都弄成这样了,恐怕不用多久父皇都会知道他在大张旗鼓的找一个大夫,有那么大个太医院的大夫不用偏来找个还没正式开馆的,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有问题吗?
一帮子蠢货。
华如初早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就知道正主来了。
坐在屋檐下听着外头的动静,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心中却闪过无数念头,除非她想和太子交恶。想不容于祁府。不然这事到最后只能是她忍下来。
哪怕她再不甘愿。
可就算最后非得忍下。态度,她得摆出来。
没道理她做了这么多,却换不来一点尊重。
这是一处很大气的民房,两扇大门一左一右的往两边躺着,进门就是一个院子,不大,却让这里明显有别人其他医馆。
可是此时,院子里却也显得格外凌乱。种着的两排植株都倒了一大半,有些整个根都翻了出来。
晒着的药材打翻在地,洒得到处都是。
看着坐在屋檐下的人,闻昱丹实在有些底气不足。
不管是做为一个内命妇,还是其他身份,华氏对他都足够善意,让他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不说,太子妃甚至说她能怀上孩子,华氏居首功。
按理,他应该记着人家的功劳。赏上一番都是应该。
可是,他的人却生生欺上门。将人家手下的医馆给毁了。
这让他实在是有点……
祁佑看着这一片凌乱,恨不得出去剐了那些人。
再看到此时如初的神情,心下更是忐忑。
他不想让如初和太子硬碰硬,如初就是再厉害也占不到便宜,这里是皇城,皇权最集中的地方。
可是……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让如初出了那口气。
华如初看都不看祁佑一眼,她被人欺负了,夫君却还站在对方的阵线上,这实在不是件让人心情愉快的事,要是不无视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无可挽回的话来。
等到闻昱丹走近了,她才起身,行的不是内命妇见太子的礼节,而是抱拳为礼。
让对方一众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华如初朗声道:“在此处开医馆的是素有神医之称的江老爷子的徒弟,在武林中也算微有薄名,因我的缘故来这太原城行医,他的未婚妻又是我的贴身丫头,将此处打上我的印记应不为过,添为武林盟主之女,华氏想问殿下一句,这般欺上门来,所为何?真欺武林中无人吗?”
这女人……这女人居然是以在娘家时的身份质问太子殿下!
不止是祁佑心底狠狠一抽,就是随同前来的莫问都难掩惊讶,暗赞原及的夫人才思敏捷。
若是以祁府少夫人的身份,一礼行下去身子便矮了半截,身份上无疑被压得死死的,若是那样,不要说想要得个说法,就是问出口都叫犯上。
可她偏以她的另一重身份说事,这样不止别人挑不出理来,就是太子也不能轻忽。
皇上指下这门亲事是为拉拢,而不是让朝廷和武林更加水火难融。
真是,聪明得让他都为之赞叹。
闻昱丹也是一愣,他却是想起了夏以见,那个救了他的命,却离开得悄无声息的人。
第一次,他理解了武林中人所谓的侠义。
也是经由夏以见,他才认同了武林存在的意义。
他们也许不守规矩,但是就因为他们的不够圆滑重情重义,反倒更让人觉得他们有血性。
记起那次的救命恩情,再加上华氏又一直在暗中帮他,闻昱丹并没有因为她的出言不驯而见怪,反倒解释道:“本宫确实是让人来请江大夫帮忙,却没想到他们理解错了本宫的意思,居然用这种方式来请,将好好一件事弄得如此难堪,这绝不是本宫的本意,更没有欺江大夫是武林中人的意思,说起来本宫还承了武林中的情,又岂会欺武林中无人?”
华如初的脸色却没有缓和下来,“照太子所说是手下人自作主张了?我这毁了的屋子,伤了的人看样子都得自认倒霉,医馆还未开业便被人如此惦记,今日这一闹,再加上太子殿下您的亲临,只怕这满太原不用多久就知道杨树胡同里有这么个医馆了,不为看病就看个热闹恐怕也有不少人登门,若是办的其他营生我自是求之不得,可这是医馆,要的就是个清静,依我看,这医馆还是再思量思量的好,趁着还未开馆,一切都还来得及,江大夫,你说是不是如此?”
江雨心下沉了一沉,朗声道:“但由华三小姐做主。”
是华三小姐,而不是祁少夫人,其中的区别,祁佑知道,莫问知道,闻昱丹……亦知道。
华如初微一点头,回身交待道:“将东西都收一收,药材明儿都去退了,以后这里就做个居住之所吧,江雨,房契上是写的你和冬菲的名字,以后这里还归你们,现在这里乱得很,先扶着你师傅回别院去。”
“明白。”
江轩背挺得笔直,对自己的所见异常满意,武林中的儿女就该如此,不管面对的是谁,都不能软了脊梁骨。
华三,做得很好,他也能放心了。
闻昱丹上前一步,微微皱眉,“华……三小姐,此事可再议。”
华如初此时脸上却有了笑模样,“太子殿下,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生气,后来您说您本意并非如此,我那股气也就消了,做下这个决定不是赌气,而是确实不再适合,经过今天这一闹,以后盯着这里的人恐怕不会少,与其以后被人利用设计,还不如一开始就掐断了这些个可能,也免得给您和夫君带来麻烦,您说是不是。”
闻昱丹被一番软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是华氏一味硬来,他有的是法子收拾她,她再是武林盟主的女儿现在也是祁家的媳妇,若是不想被休便得服软。
可她现在这般说话,他反而不好再说什么,能说什么呢?人家说的一点都没错,经过今天这一闹,太原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会不知道杨树胡同里有个和他关系匪浅的医馆?有心的存心的,门槛都会踩烂。
华氏什么都想到了,所以哪怕明知她现在是在借这个出气,他也无法阻拦,就像他现在再无法开口借江雨去给文兴杰诊治一般。
这小妇人年纪不大,心眼却多。
刚才那模样,气势十足。
华如初看堵住了他的嘴,心情略好了一些,再一抱拳,道:“我等先行离开,诸位请自便。”
这是自华如初到太原以来头一次在外人面前不遮不掩,让人看到了和世家千金截然不同的女人。
如果说世家中的女人是水,那么华氏就是火,冰山下的火。
外人都道陶嘉如何,实际上陶嘉还是世家千金,并没有脱离桎梏,离率性而为还远得很。
但是华氏却做到了,也许她曾经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太原的其他女人一样,只是今日那些人将她逼得本性毕露。
前面的人不由得都自觉让开了路,华如初领着一众人离开,留下一个凌乱不堪的院子,以及心情各不相同的男人。
“殿下,臣今日告假。”祁佑拳头握紧又松开,再握紧,他觉得,要是他不追上去站到如初身边,他前面所有的用心都会白费,他和如初之间将会产生一道再无法恢复的裂痕。
闻昱丹拍了拍他的肩,喟叹道:“准了,和你夫人说说好话,今日这事确实是本宫的人做得过份了,本宫定会给她个交待,至于医馆的事……”
环眼看了下这个隐隐还有着药香的院子,闻昱丹不无遗憾,几个太医拿文兴杰没有一点办法,但是当时几乎是必死的人却是江雨救回来的,可见江雨手底下很有两下子,偏偏被那帮蠢货得罪了个彻底。
幸好还有原及的这层交情在,才不至于交恶到倒向老二的地步。
“医馆就按华三小姐说的先放一放吧,以后……再说。”
祁佑垂了眉眼,冬菲和江雨只得几天便有成亲,今日却出了这样一件事,如初的心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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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华家女,祁家妇(求粉红)
踩着木杌上了马车,华如初什么都没有说,敲了敲车内壁,示意离开这里。
刚感觉到马车起步,帘子猛的被人撩起。
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华如初依旧闭着眼,却并没有如祁佑所料那般迁怒于他,而是问,“怎么跟来了?不担心太子多想?”
祁佑坐到如初身边,手伸了伸想将人搂住却不敢,只是靠得更近了些,一眼看去仿佛是依偎在一起,实际上两人之间却依旧有着距离,哪怕是衣衫相贴,近得不能再近。
“我本该站在你身前,却不得不站在别人身后,处于你的对立面,如初,我……不舒服。”
原来他也不舒服!华如初睁开眼,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他不舒服,那她呢?心里能有多好受?
“太子让我帮他说说好话,这其实根本没必要,你若是真恼了一个人,再多好话都没用,可你太狼,不管是因为我还是岳父,你都不会和太子闹翻,如初,我说得可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在知道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后便知道不能和皇权对抗,所以在赐婚的旨意下达时她顺从的接受了,比她土生土长的爹娘兄姐都要接受得快。
来了太原后伏低做小,低调行事,也不过是太清楚自己的性子,担心总有一天会忍不住曝露了本性,惹下大乱子,给爹娘带去麻烦。
现在可不就是所有的担心都成了真?
看着如初脸上的苦笑,祁佑什么都不再说,只是将人往怀里带。他有他的不得已。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没能护住人。让她单独面对那样的局面。
他心里有愧。
可是一想到如初那时的风采,祁佑又无法又骄傲。
这是他的夫人,无人能及。
从一开始,说话的节奏便把握在如初手里,一怒一笑,全是顺势而为,没有撕破脸不说,还让双方都自然而然的下了台阶。连她的率先离开都只让人印象深刻,却不会反感。
更不会拿她的无礼说事——她此时代表的是武林,而不再是祁府少夫人,江湖礼节抱拳为礼,她有何失礼之处?
如初把一切都拿捏得太好,就算到最后,太子都是想着要怎样给她一个交待,而不是将这事几言几语便揭过去。
这是如初自己挣来的尊重,而非他的给与。
这让他即骄傲又难过。
他的夫人,一切荣耀皆应该来自于他。而非由她自己挣来,这只会突显他的无能。
而现在。他便觉得自己无能极了。
回到别院,一众人在前厅依次落座。
江轩看着祁佑的眼神不太友好,可想到华三现在的处境,他忍下都到了舌尖的话。
在娘家活得再肆意,现在她也是别人家的媳妇,娘家人能给她做面子撑脊梁骨,却不能保证她在夫家一定过得幸福。
屋里有片刻的安静,谁都想打破,限于祁佑在场,却谁也不好先开口。
最后还是华如初挑开了话题,“太子遣人来寻江雨,是因为文兴杰?”
祁佑点头,“文兴杰病情反复,偶有醒来也说不了话,大多数时间都在昏迷当中,殿下很着急。”
“呵,这很正常,江雨为什么能将人救回来?因为他敢放开了手脚去做,不拘方法,什么药都敢用,最开始用的就是另一种剧毒,用以毒攻毒的方法吊住文兴杰的一口气,太医敢吗?侍候宫中贵人,他们习惯了求稳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一招用在文兴杰身上却只会拖死他,江雨你说是不是?”
“确实是如此,当时我留下的那张纸上就有提到过几味药材,药性虽然烈了些,用来给文兴杰清余毒却是最好不过的,显然他们没用,要是用了不会一直昏迷。”
祁佑脸色黑沉了几分,原来这次事情的源头是在太医那里,要是他们敢大胆用药,说不定文兴杰早就好了,又怎会一直都没有起色?若是有了起色,殿下又怎会遣人去请江雨?若不是去请江雨,又岂会弄出这么一摊子事来?
又岂会……害得他和如初之间生分至此?
是的,生分,也许如初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也不是有意为之,但是他就是感觉得到她态度上的变化。
心里又急又躁,偏无计可施,他不能去提醒如初,担心反而起到反效果,让如初更加疏离。
将心思压下,祁佑问起医馆的事,“真要弃用?”
“暂时只能如此,过一段时间再说,太原日日都有新鲜事,谁还会死死记着这一件,等到再发生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时再开馆不迟,也不用鸣鞭放炮,默默的开馆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江雨医术医德都过得去,不怕以后无人登门。”
如此,便好,祁佑稍微放下心来,要是如初一口回绝了,他才该担心。
华如初环眼看了一圈,“其他事你们就别管了,马柏,下午你带些人去把那边好好收拾收拾,新房要布置起来,江雨,医馆的事你别挂心,先做好你的新郎倌。”
如果有人一直念念不忘,那便弄一出更大的戏来就是。
琳琅阁明年初定会在太原城中开新店,到时候她就不信这件事还吸引不走大家的注意力。
江雨点头应下,旋即看向江轩,“师傅,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您就别回扬州了,正好再给我和冬菲指点一番,您看如何?”
“这个年头是要在一起过,正好太原附近有个太行山,趁着还没下雪,我们师徒俩一起去瞧瞧,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采着好药材。”
“是,到时陪您一起去。”
看医馆的事没让那两师徒心生芥蒂,华如初起身准备回府。
马柏连忙道:“现在午时都快过了,丫头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您……和姑爷是不是用了饭再回去?”
华如初没什么胃口,却也没有拂了马柏的好意,点头应允。
祁佑看向马柏的眼神都更深沉了几分。
马柏淡淡的回视他一眼,平日里敬着他是因为他是小姐的夫君,可今日的事,祁大公子太让他们失望了。
谁都有不得已,只是事关小姐,他没法轻易原谅。
一回府,两人才进门便被祁福给拦住了,不着痕迹的扫了大少夫人好几眼,道:“老太爷请大公子过去问话。”
华如初了然的笑了笑,“那我先回屋了。”
就是到现在,冬菲都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从药房出来没见到人也不觉得奇怪,小姐经常出府,不在家一点也不稀奇,看不用她做什么活后又回了药房去折腾,她要在成亲前给小姐做多多的药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以后也不是见不着了,可她总觉得这是她成亲前该做的。
听到外头的响动,冬菲赶紧放下手头的事迎了出来,衣袖上都还沾着药汁,“小姐,您去哪了?怎么不带我出去?”
华如初坐下喝了口茶,没什么精神的示意云书将事情大概和她说一说,免得她什么都不知道。
冬菲爱药材如命,就在大家都以为冬菲会发怒时,却听到她道:“小姐,您是不是特别怪姑爷啊!”
华如初扬了扬眉,“怎么这么说?”
“肯定怪的,姑爷都没帮您,我觉得姑爷好可怜,要是帮您就要得罪太子,可要是不帮您,您心里又会不痛快,姑爷肯定特难受。”
云书偷眼看了垂着眼默不作声的小姐一眼,接话道:“姑爷难受,小姐就不难受了吗?你到底是谁的丫头,竟帮着姑爷说话。”
“当然是小姐的丫头了,可是我也没说错嘛!”后面那句说得很小声,可屋里的人都耳聪目明的很,谁也没漏掉。
云书还要说什么,华如初似笑非笑的制止了她,“行了,一搭一唱的,别操那些多余的心,忙活自己的事去,冬菲,你还有几天就要当新娘子了,一应东西都备好了?”
“您不是都给我预备好了吗?”
华如初被她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噎着了,白她一眼,回屋躺着去了。
冬菲看着不懂事,其实心里通透得很。
她心里怪祁佑不帮她,可若祁佑真的帮她说话,太子恐怕不会高兴吧。
她不高兴了自己能想得通,可太子要是不高兴了,后果比她不高兴要厉害多了,就是她恐怕也会在那后果之中。
一相比较之下,祁佑的选择并没有错。
可是有些事情啊,又岂是对与错便能解说得明白的。
先歇歇,歇歇可能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祁家在太原扎根上百年,自有一套消息来源渠道,杨树胡同那边的事发生没多久老太爷就知道了,具体的,却要再问问佑儿。
为孙媳妇急智鼓掌的同时,也不由得叹息一声,以她原来的身份尚能直着腰和太子说话,嫁入他祁家后却反倒要矮上半截身子了。
也怨不得孙媳妇不愿沾手半点府里的事,不想出半点风头。
和她原来的环境相比,祁家,或者说整个太原都太逼仄了。
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祁老太爷脑子里念头一个接一个的闪过。
为了祁家,有些亏只能吃下,这个理儿,孙媳妇不知道清不清楚,她是华家女,更是祁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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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祁佑的爆发(求粉红)
祁佑站在门外,头一次产生了一种逃离一切的冲动。
不用进去,不用祖父开口,他都知道祖父想说什么。
祁家,祁家,在祖父心里,没有什么比祁家的延续更重要。
哪怕是心里觉得对他有愧,真要事关祁家,老太爷也许会不舍,但还是会舍弃他。
而现在,如初入了祖父的眼,精于算计的祖父又岂会放过她。
“站在门外做什么,进来。”
推开那张仿似有千斤重的门,祁佑施了一礼,不出一声。
老爷子微微皱眉,佑儿这是在……抗拒?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转而过,迫切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些什么,老太爷丢开那点怪异的感觉直接问道:“据闻孙媳妇和太子起冲突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祁佑点头,这事没什么可瞒的,也瞒不住。
“说说,怎么回事。”
祁佑垂下眉眼,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如初的故友是大夫,准备开医馆,前段时间帮了殿下一个忙,殿下这次还需要他,遣人去请,去的人强横惯了,引起冲突,如初赶去了,殿下知道后也去了,事情就是如此。”
老太爷修身养性几十年,现在脾气已经算是非常好了,可这会也差点破功,他要知道的不是这些表面的东西,而是两人的对话,以及态度。
伸出食指点了点他,老太爷干脆开门见山的问,“太子态度如何?孙媳妇是如何应对的?太子有没有不高兴?”
祁佑眼神好像突然间都暗了许多。胸膛急促的起伏了几下。手紧握成拳。哑声道:“太子理亏在先,如初隐忍在后,太子何来不高兴?不高兴的该是如初才对吧,医馆被毁,她的人受伤,她还要忍下这口气,因为她是祁家妇,这点她从来没有忘记。我们是不是也要记住她是华家女?于我有利的时候她帮忙,于她有难时我却还要站在她的对立面,如果她没有忍住,我还要守在太子身前保护她的敌人,祖父,您让她凭什么以后还助我,助祁家?就凭我们祁家如此待她?”
老太爷活到这把年纪,上半辈子享尽荣光,下半辈子就算是荣养也是体面的,年礼节礼皇上从来没忘记过他。祁家的败落是因为第二代无人,而非他失去皇恩。
如今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却被向来沉默却极有担当的长孙如此一番呛声堵得半晌无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祁家,他没有错,入了祁家的门自然要为了祁家计,哪家的媳妇不是如此?
怎么到了华氏那里就行不通了?
“她向你报怨了?我一直以为她懂事,和武林中的其他女人不一样,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差别……”
“祖父!”祁佑眼中满满的都是失望,对祁家其他人他早就没报希望,但他一直以为祖父是睿智的,一直都那么以为,可现在……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祁佑眼中再无波澜,“如初没有多说一句,在别院他更是为我留脸面,处处维护我,回来后我还没有回房便跟着管家来了这里,她连抱怨的机会都没有,何来抱怨之说?为祁家处处忍让,您却还如此说她,不说她听到了心中做何想,我便觉寒心。
祖父,在您将四岁的我送到太子身边时,是不是也想着不过是个黄口稚儿,您想如何拿捏便如何拿捏?是不是觉得我以后就是再厉害也脱不开您的掌控?可是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现在消失不见了,您又能耐我何?如果我不再愿意背负祁家,祁家又该如何?您又打算牺牲谁去换祁家的荣耀?”
看老太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祁佑停顿了一下,续又道:“在您牺牲我的时候就应该想过可能会有的反噬,我没有因为从小遭遇的那些而恨祁家是因为我记恩,哪怕是那对只生了我却没养过我的爹娘,我也没有忘记过他们的生育之恩,您利用我牺牲我,我却依然记着您的养育之恩,从小到大,我性命垂危有过几次您可知?太子每每加恩祁府时,有没有人想过那是我用命拼来的?您觉得这是我该为祁家做的,其他人觉得我该撑起祁家,我痛了累了时该如何你们可挂心过?我想哭想笑却哭不出也笑不出时你们可曾觉得难过?
不,你们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不管我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都是应该的,您也许觉得你关心我,也最偏心我,那不过是您自己安慰自己,自己做给自己看的罢了,哪次我受伤了,您有送过一盒膏药?哪次出门来向您告辞时您不是交待了一堆,惟独没有一句关心我的话?没有,从来没有。
我不在家时如初被外人欺负,明知她是替我受过,你们却个个冷眼旁观,您还想着要从这件事中得到好处,如初被娘为难,您更觉得这是妇人之事,您一界长辈不该插手,这样没有人情味的家,如初为什么要为之付出?她不姓祁,不用如我一般被迫背上责任,更何况她为我做的就是娘和二婶三婶加起来也忘尘莫及,还是您要说,她是为我做的,而非为祁家做的?”
祁佑的眼神越来越冷,心也越来越冷,“祖父,我是人,我也会累,也会想有个安稳的地方可以让我歇一歇,如初就是我的港湾,如果您对我有一分的体恤,就请您高抬贵手不要算计如初,和您了解的一样,如初从来就不是好相与的,想要她为祁家做什么只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做,就如她为我做的那些一样,而非是算计,她若存心脱了这桎梏,祁府留不住她,我也留不住,我不想失去她,有她在祁府,我才觉得自己有了家,有她在我身边,我才觉得祁家值得我背负,因为她在祁家,我才觉得祁家不只是负担和责任,而是我心甘情愿的守护,祖父,请您……高抬贵手。”
一惯的面无表情,一惯的语气声调,却生生带出了一股悲意,震得祁老太爷生生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瞌了三个响头起身离开。
他想告诉自己他没错,要是祁家都没了,祁佑……
是了,就算祁家没了,祁佑依旧是祁佑,只是没了那个负担罢了,说不定还能活得更轻松。
其他子弟需要依靠家族才能得到荣华富贵,而他,却早就不需要再靠家族。
这么些年,佑儿有多苦他一直都知道,却也仅仅是知道,没有去问上一句他痛不痛,累不累,只是一再的提出要求让他完成。
他也争气,总能将事情处理得很好。
就是当时谁都不愿意接下来的婚事他替他接下来了,他也不过是沉默无言,没有反对。
其实,那时候他的沉默就已经是抗拒了吧。
他却那么理所当然的径自拿了主意,。
也许,这是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对佑儿好的事,还是阴错阳差之下做下来的。
被至亲算计至此,他退让,忍耐,要不是这次他将主意打到了华氏身上,恐怕他依旧会忍耐吧,直到他再无法忍耐的时候……
抹了把脸,老太爷伏到桌子上,只觉得全身再无一丝力气。
祁佑几乎是用跑的回的屋。
“小姐回房……了。”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消失在眼前,饶是向来镇定的云书此时也呆住了,姑爷这是怎么了?
手放在纹路精细的帘子上,祁佑平缓了一下情绪,放轻了脚步进去。
从主屋出来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要看到如初,要抱着她,要确认这个人还在自己身边,不会离开!
就在刚才,他才那么清醒的知道,除了如初,他一无所有。
床上的人睡得安稳,五官仿佛合拢的花苞一般,美好得让祁佑忍不住坐上床,将人拢在怀里。
好像只要这样他才能确定这个人还在。
动作再轻,依然惊醒了睡得并不深的华如初,刚挣脱了一下就被抱得更紧,这下完全清醒过来。
祁佑的情绪不对劲。
反手抱住他,手下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就像是一张已经绷到极致的弓,再施加哪怕一点力道都要断掉。
轻柔的抚摸他的背脊,安慰孩子一般的温柔,“怎么了?这么难受的样子,老太爷骂你了?”
是的,老太爷,如初私底下经常都是这么称呼的,只有当面的时候才会称呼祖父,她不亲近他,也不亲近祖母,笑得再欢的时候也带着距离。
摇了摇头,祁佑还是不说话。
华如初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半抱怨半认真的道:“该难受的不是我吗?投了那么多银子进去,好好的医馆却要搁置,被人欺上门了都还要吞下那口气,夫君还是对方的人,我才该觉得憋屈好不好,现在我都不怪你了,你难受什么啊!”
好一会后,祁佑才闷闷的开口,“我和祖父说难听话了。”
华如初马上来了兴趣,看他缓过来一些了便追问,“原来你还会说难听话啊?快学我听听。”
祁佑摇头,现在想来觉得自己当时太冲动了,却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也是在说出来那些话后他才知道自己那么害怕如初离开,害怕终有一天会失去她。
所以他才那么焦急的想让祖父别算计如初,别让他失去这个人。
PS:这一章是意料外的,本来要写的不是这个剧情,写着写着居然就写成这样了,还写得自己难受了一把,想着一个四岁的孩子就要学着以别人为先,事事为家族计,呜呜呜,眼泪又要下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如初的温柔
两人之间刚生出来的一点生分因为祁佑难得一见的软弱消弭无踪。
晚饭两人吃得都不多,祁佑几乎就是动了动筷子就放了下来。
这么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吃这么点哪够,华如初叹气,看在他今天心情不好的份上,给他点福利好了,虽然他没说对老太爷说了什么难听话,但这是发生在白天的事后,她心里多少有点底,只怕和她脱不开关系。
这个男人啊!
“春玉,你去揉面。”
春玉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快步往小厨房而去,心里却想着,小姐……是想亲自给姑爷做吃的吗?
可是,小姐会吗?
小姐,不是向来只会说只会吃吗?
被腹诽了的华如初起身朝着祁佑眨了眨眼,“坐在这里不许动。”
祁佑心有所感,此时有些迟钝的脑子突然之间就清明起来,如初这是……在想办法安慰他吗?
屋内,云书将小姐身上的青绿色褙子解下,从衣柜里翻出件同为青绿色的对襟半臂,衬着里面的白色襦裙却也极为好看。
跟着去往小厨房的路上,云书不无担心的小声问,“小姐,您真要亲自下厨?”
“担心我烧了厨房?”
“烧了厨房是小事,婢子担心您伤着自己。”
华如初没好看的看她一眼,“我这还没动手呢,你就来泄我底气了。”
其他饭菜她也谢会口头上指挥,典型的会说不会做,可面条嘛。她上辈子却是正经学过两招的。上辈子的奶奶是北方人。嫁到南方几十年,临到老了却难得任性,非要吃老家的面条,她是跟着老人长大了,自然要满足这小小的心愿。
可换了几家极有名的店奶奶都说味道不对,后来她干脆就亲自去当地找老师傅学了,老太太尝了后翘着大拇指说好,一直当早餐吃到再也吃不下东西的那天。
虽然许多年没动过手了。她也自信练练手就能将手艺捡起来。
春玉揉面揉得格外卖力,脸上都沾了面粉,华如初上前捏了捏面团,摇头,“继续,用点力。”
“是。”
趁着空余时间,华如初在厨房里捡了点东西出来放在一起,又叫云书帮着切了些肥瘦肉,自己拿了些葱姜蒜切成沫。
“以前教你们做的黄豆酱呢?没了?”
“有的。”厨房是春玉的地盘,连忙要放下揉着的面去拿。华如初制止她,“揉你的面。指给我看就行了。”
“就在下面那个小坛子里。”
打了点黄酱出来单独放着,看云书那里的肉切得差不多了,华如初叫了个小丫头去烧火,将锅烧热了,舀了油下锅,飞溅的油沫星子吓得华如初连忙后退。
云书要接过华如初手里的锅铲,“小姐,您说,我来做。”
华如初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哄自家男人嘛,还是亲自来吧。
先将姜蒜放进油锅中爆炒,等出了香味后才把肉放进锅,炸炒了一会后将黄酱加稀放进去,盖上锅。
“火小些,一柱半香时间就够了,帮我看着点。”
“是。”
抹了把汗,华如初来到案板前将春玉推开,看面揉得差不多了便去洗了手,洒上些干面粉在案板上。
抻面是个技术活,毕竟这么多年没动过手,华如初也没什么自信,动作都谨慎了许多。
把和好的面团放在案板上,用大擀面杖擀成大片,然后右手用刀切条,左手推,让切好的面条粘上点干面,这样就不会粘在一起了。
最后攒成一把,用双手拎起来抻,才抻了两下,面就断了,华如初有些没脸,不去看忍笑的几个丫头,重新切了面继续抻。
好悬这次是成了,就是粗细不那么匀称,对于久未动手的华如初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就别高要求了。
烧着的水早就翻着滚儿,截去两头连接的地方后赶紧放了进去。
“时间是不是差不多了?”
“是,直接装出来就行了吗?”
华如初有些不放心,“你弄一点给我来尝尝味。”
云书用木勺子舀了点过来,“您吹一吹,有点烫。”
她还真就喜欢吃烫的东西,华如初小心的咬了一点,唔,是这个味儿。
“味道正好,出锅。”
这边的面条也差不多好了,在碗底搁了点黄瓜丝,华如初将面夹了进去,将炒好的肉酱淋了一半。
“你们尝尝味儿,要是觉得好吃以后自己做,就是拌着饭吃味道也不错的。”
一众丫头看得傻眼,她们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居然真做出一碗面来了!
看起来还非常好吃的样子。
明明就没见小姐动过手,这第一次就这般厉害,果然,没什么事是小姐不会的。
一碗面的功夫,华如初在丫头们心里的地位又蹭蹭的往上涨了一截。
端着面回屋,祁佑还和她离开时一样,连个姿势都没换。
将炸酱面放到他面前,用筷子搅拌了一阵,抓住他的手将筷子塞给他,“全部吃掉。”
祁佑看了看面,又看了看她,眼神都带着光,“你做的?”
“当然。”
祁佑觉得,自己那犹如浸在凉水里的心在一点点的升温回暖,这一碗面,是如初对他的安慰,可对他来说却是救赎。
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总还有这么一个人,不需要他为之做这做那,不会时时想着从他这索求什么,却能给他温暖,让他安心。
“好,我全部吃掉。”
夹起一大筷子送进嘴里,预料中的怪味道没有出现。居然……出奇的好吃。
要不是如初此时手上还有着未洗净的面粉痕迹。衣袖上甚至有着油印子。他都要以为这是丫头在如初的指挥下做出来的。
华如初满脸得意,“是不是很好吃?”
“恩,很好吃。”顿了顿,祁佑又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那当然,也不看看谁做的,我还没偿呢,夹一根给我尝尝味儿。”
祁佑自然从命,用筷子夹了几根卷起来送进如初嘴里。看她猫一样的还舔了舔嘴唇,眼神都深了些许。
味道是还过得去,只是到底手生了,比不得以前。
可要让她去练练手她又不乐意,厨房那地儿她向来不太爱,指点指点倒是没问题,春玉这方面是能手,教给她好了,做出来的说不定比她的好吃多了,她做的也就能哄哄祁佑高兴。
祁佑自己吃一筷子。给如初喂一筷子,很快一大碗面便吃了个底朝天。碗底的一点肉沫都被祁佑扒进了嘴里。
不完全是给如初面子,这面确实是极好吃。
“祖父寿诞上的长寿面……”话到一半就顿住了,祁佑垂下视线,刚好了一些的心情又低落下去。
说不定,祖父都不想看到他了。
他也无法再和以前一样装得若无其事。
也是到今天他才知道,他并不是没有怨的。
看他神情又低落了,华如初哪还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温声道:“要是老太爷寿诞那天我们亲手给他做一碗面,他一定很高兴,那天肯定会有很多他的老朋友前来,不知道得多羡慕他有福气,这不就是给他长脸吗?再大的不快也就过去了。”
摸了摸男人刚毅的脸,华如初声音低低的,带着异样的柔,“处在这样的大家族,日子怎样都是要过的,除非我们分出去单独过,可现在完全不可能不是?老太爷要是不再提起,这事就算揭过去了,你还和以前一样就是,让他们知道知道你吃的苦受的罪也好,免得让他们真以为你就是个没感情的木头,为他们当牛做马他们还当是理所应当。”
蹭了蹭她掌心,祁佑点头,心里的那点委屈在如初的轻声细语下逐渐散去,心头终于不再觉得堵得慌。
“都听你的。”
“本来就该听我的,现在老太爷知道不是你离不得祁家,而是祁家离不得你,他绝不会揪着这事和你过不去的,就算是对我仍然有什么目的,也不会做得明目张胆,你放心,我应付得来的。”
“恩,我知道。”
只要她愿意,这祁府关不住她,也没人斗得过她,平日里她只是懒得计较罢了,偏那些人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
能挺直了腰和太子说话并且还将太子绕了进去的人,又岂会是好相与的。
“去外面走走,消消食,今日早点歇了,明日才有精神去当差。”
平日两人都是肩并肩的走,离得近,却不会显得黏糊。
而今日,祁佑却是在众目睽睽下牵着华如初的手走下台阶的。
华如初看他一眼,没有挣脱。
她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亲近。
他在家人那里受了伤,本该生气计较的她却在此时包容了,男人本就偏了的心以后会更加偏向她。
这样,很好。
她的男人,自然该向着他。
她的男人,也不该在为家族付出后还要被轻怠。
以前没人心疼他,以后,由她来。
慢悠悠的走了两圈,华如初突然道:“要是明日太子问起我的态度,你就说我什么都没说,还和平时一样待你,让他去胡乱猜去,过得几天太子妃肯定会派人来请我过府,到时候我自会应对,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
“可是……我让你难做了。”
“也算不上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向来识时务,不会和储君过不去,只是多少有点不舒服,你是我的男人,没有护着我也就罢了,却还在我的对立面,想想就心里憋得慌。”
紧了紧握着的手,祁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承诺来。
他的身份局限住了他,若是这样的事再来一趟,他也得如此。
“我说了不会让你为难,你不要去想那些复杂的事,让脑子歇歇,松泛松泛,明日又要忙了。”
好一会,祁佑才哑声回了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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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隐讳的提点
不管是平和安乐,还是闹心折腾,日子总是要过。
一早将祁佑送出门,华如初本打算去趟别院,想起约了祁沈氏今日过来便做罢。
没想到祁沈氏还没到,秋谨便急急忙忙的跑回来了,一脸的愧疚和不安。
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那声音响亮得华如初都觉得膝盖疼。
“小姐,婢子该死,您身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婢子却不知道,请小姐责罚。”
“行了,你这一跪就算是罚过了,我听着都觉得疼,云书,扶她起来。”
秋谨泪眼婆娑的看过来,“小姐……”
云书半强迫的将人扶起来,道:“你替小姐管着绣纺,天天就在那边呆着,又没人给你送信,你不知道这事很正常,小姐又怎会怪你?行了,别犯倔,给小姐把绣纺管好了比什么责罚都好。”
秋谨抹了泪,咬着唇道:“婢子心底难安。”
云书掐她一把,“你个榆木疙瘩,小姐什么时候那般不通情理会拿婢女出气了?快停了你的金豆豆,小姐最看不得人哭,要恼了。”
秋谨连忙擦了泪,难得回来一次,她可不想给小姐添堵。
赞赏的冲云书笑笑,华如初问起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冬菲的东西都备好了没有?眼看着就只有几天时间了。”
“是,已经备好了,绣娘还凑份子给冬菲绣了一床鸳鸯锦被,婢子看着都觉得美得很。”
“放心,等你成亲的时候不会少了你的份。”
秋谨连连摇头。“小姐。婢子不许人。”
华如初微微皱眉。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往日里秋谨虽然也这般说过,却没有这股认真劲,现在怎的……
这时屋外有丫头通禀,“小姐,三夫人来了。”
内部问题慢慢解决,华如初示意秋谨先站到一边,又让人去叫冬菲过来,这边祁沈氏就到了。
看着一屋子颜色各异的丫头。祁沈氏笑,“侄媳妇,我来得可是时候?”
“三婶什么时候来都是时候。”华如初从主位起身相迎,见了礼后在祁沈氏对面坐下。
丫头上了茶,华如初只留下云书侍候,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揭了盖子闻了闻茶香,祁沈氏看向对面之人,“听闻昨日你和太子殿下对上了?胆子可真够大的,我以前还是太小看你了。”
“怎么三婶也知道了?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你可错了。不止我知道,估计整个太原城的世家没几个不知道昨天那事的。我倒觉得这样挺好,难得有个女人能不靠任何人便这般挺直了脊梁,真给我们女人长面子,我听说的时候还想着要是我在场亲眼看到就好了,多痛快的事。”
“您这看戏的不怕台高,我这高台上的一个不小心就得摔死了。”似真似假的抱怨,华如初的神情中却没有一点害怕。
也对,要是怕,就不会有昨天那一出了。
祁沈氏心里对华氏越加高看了几分,她性子是不圆滑,但是识人方面却自有一套。
“老太爷……有没有找你?”
华如初心下一动,诚实的摇头,“没有,我也就是请安的时候能和老太爷说上几句,平时并不曾单独见过。”
“不见好,他要是一直不单独召见你才好,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别被人卖了还只知道记人的好。”在祁府二十年,她早就看透了,要说私心老太爷是最没有私心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祁家,为了祁家他可以牺牲任何人。
可看似大公无私的人实际才是最无情的。
华如初只是笑笑,没有追问,祁沈氏却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也只能这么隐讳的提点一下,毕竟,她是祁家妇。
门帘轻响,冬菲走了进来,大概刚才在练药,衣服上沾了许多药草汁,绿的黑的褐色的,看得华如初眼角直抽,狠狠剐了她一眼。
就这样出来见人,也不怕丢了她的脸。
祁沈氏一看冬菲这模样却笑了,“我现在才信了你这丫头真是个会医术的,来来来,给我把个脉看看。”
冬菲见小姐暗暗点头了,这才走过去伸出手来——一双沾着各色药汁的手。
忙又缩了回来,这次不用人催,自己跑去外面洗手去了。
祁沈氏笑得直不起腰来,好不容易忍下了就问,“她这个样子平日里还能侍候你?”
“她不摆弄药材的时候没这么呆,就是对着药材的时候经常发痴劲,我身边侍候的人多,少她一个也没事,我挺喜欢她这性子,干脆就纵着她了,平时还能给我看个头疼脑热的,够了。”
“你这主子当得可大方。”
“她们也都挺好。”没有多加解释,华如初对着进来的冬菲道:“三婶的身子前些时候有些亏损,你给她好好看看,要是将三婶的身子调养好了,她一定会重重赏你。”
祁沈氏眼神闪了闪,“要真能有个好结果,一定重赏。”
冬菲腼腆的笑了笑,专心把脉。
祁沈氏不错眼的看着冬菲的神情,生怕从她嘴里说出不好的话来。
屋子里安静得气氛更衬出她的紧张来。
放开手,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会冬菲才道:“婢子敢问三夫人,是不是常手脚冰冷,爱吃热茶,小日子不准时,并且来时腹痛厉害,量不多,颜色深黑且伴有血块,平日里小腹是否也常会有疼痛?”
全对!祁沈氏对冬菲的信心又多了些,也顾不得是在小辈面前,忙不迭的点头,“确实是如此,每次小日子来了就是折磨,痛得厉害时就像是有双手在肚子里绞动一样,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冬菲笑得神采飞扬,“要是别的病婢子可能没把握,偏生婢子主要就是学的这些,像您这样的毛病其实大部分的女人都有,只是分个轻重缓急,小姐和身边姐妹婢子都有意调理过了,所以并不会在这上面吃苦头,您只要多加注意精心养着,能养好的。”
有办法就好,心安了些,祁沈氏也就从容了许多,“你说要注意些什么,杏儿用心记下来。”
“是。”杏儿打起精神忘着冬菲,生怕漏听了哪怕一句。
“多吃些核桃,枣,花生,要是有条件多吃鲍鱼也是好的,对身体极为有利,梨,西瓜这一类凉性的瓜果要少吃,平日里多走走,最好是能走得脚心出汗,多少能排出一点寒来,我这里有上好的艾条,一会您拿几根回去温炙,位置也容易找,就在肚脐正中一寸半处的气海穴、肚脐正中直下四指宽的关元穴,用艾条每日熏烤两刻钟,长期坚持很有效,排了寒,再养养肾,您未尝不能心想事成。”
祁沈氏自己记下了一部分,担心杏儿没有记全,便叫冬菲又说了一遍,听着都不难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上了四十的女人尚能老树开花了,她才三十有五,未尝就没有机会。
“我的肾也有毛病?”
“说不上是毛病,就是稍微有点虚,肾虚也是造成不易受孕的原因,养上一养不会有错,您的身体底子其实不错,上次滑胎却是有些没有养好,再大的事都没有自己的身子重要,您平日里要看开些,不要郁结于心,别为那些个不值当的人伤了身体,最终难受的都是您。”
祁沈氏笑得苦涩,从心底说,老爷除了女色上把持不住了些,对她却称得上是不错,就算没有嫡子也没给过她脸色看,可看着新人一房房抬进门,她倒宁愿被他甩脸子,好彻底死了心。
“如初你这丫头可不得了,怪不得你当个宝贝似的宠着,要我身边有这么个丫头我也护着,旁人耍的那些污糟手段怎么都过不了她这关,我也就不用担心这担心那了。”
这是……要向她借人?华如初脸色不变,笑应道:“您可别这么夸她,她要更无法无天了,一天天的问我要药材,还净是些贵得要死的,也就我养得起她,就是一般人家的小姐恐怕都没她花用得多。”
听华氏这么说,祁沈氏也就歇了那心思,她是有些私房,可用在一个丫头身上——她还没那底气。
得,还是让华氏养着吧,以后常来走动就是,“亏得是你养得起,如初,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啊,以后少不得往你这里多来几次,以前没有希望的时候都做梦能有个嫡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希望,我自然不能放过。”
“三婶哪次来我将您拦在门外了?还不是随您高兴的事,不过这一阵还真是不行,十八号是她成亲的日子,我总也得放她几天假,以后她还是侍候我,只是不像现在这般时时跟着,您来之前提前派个丫头来告知我一声就是。”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心愿达成,得了人家这么大一个好处,再闲聊时祁沈氏对华如初就更加亲近了几分,话里话外都透着股亲热劲。
直到快午时了才告辞离去。
将人送至院门口,华如初目送着人过了拐角处再也不见才回屋。
院子里已经有了落叶,凭添一股凋零的意味。
好在用来驱蚊的那些植株都是常年绿色,就算是到了冬天,这一抹绿色也能让院子里多些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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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可一不可再(求粉红)
太子府内,文渊阁中,三人相对而坐。
闻昱丹刚下朝回来,一身杏黄色朝服都还没有换。
“你夫人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是。”
莫问心下是更佩服华氏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可能出错,可她和平时一样,让人连联想的方向都没有。
就是殿下,这会恐怕都觉得头疼了吧。
他在等着华氏提出要求来,他再酌量满足,可人家压根提都不提……
看向和往常无异的原及,莫问有些羡慕他了,听话温柔的女子易得,华氏那样的却难寻,偏原及就有那个命拥有。
不知道当时那些对这场赐婚避之唯恐不及的世家子们知道华氏是如此惊才绝艳之人后,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从昨儿至今,事情……应该都传开了吧。
“她什么都不说才麻烦,莫先生,你怎么看。”
莫问抬眼,脸上笑意清浅,“华氏如此臣倒是能理解,她虽是华家女,现在却也是祁家妇,原及是您的左膀右臂,祁家更是铁板钉钉的太.子.党,以她的聪明自然不会做让原及为难,对祁家有害的事,只是……这样的事不可再有,一个人不得不如何做和心甘情愿如何做完全是两回事,之前她为了原及可以毫不犹豫的让出两条财路,可见她对现如今的局势极为清楚,深知您好了原及才能好的道理,可若是她什么都不做。我们有些事该如何做还得如何做。只是手里紧巴些。考量得也要多一些,现如今不管做什么都要松泛许多,事情也能顾得更周全,就是出点什么意外岔子也不用着急上火,手里有余钱总能补救,殿下,臣觉得咱们应该记华氏的好。”
“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所以才着急想弥补她一番。”闻昱丹曲指敲了敲桌子。看向祁佑,“原及,那是你的夫人,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祁佑牢牢记着今日出门时如初交待他不要多言的话,摇头道:“就因为那是臣的夫人,臣才什么都不能说。”
闻昱丹能在众狼环伺之下还保住他的太子之位自有他的独到之处,对于收买人心尤其有一套,对祁佑虽然要多上两分真心实意,却也免不了君臣之别。
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就算口里不说。华氏心里只怕也不舒服,对你恐怕也有了成见。这几天你每日都提前一些回去,好好陪陪她,仔细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但凡我能找来我都绝不含糊,对了,昨日听她说江大夫和她的丫头马上要成亲,你可知是哪天?”
“这月十八。”
“那便只有几天了,那天你休沐,让你夫人高兴高兴。”
“是。”
想到那个很有两手的江大夫,闻昱丹就想到了半死不活的文兴杰,转头问莫问,“文兴杰那边还没什么进展?”
“是,今日一早臣便问过了,还是没有清醒过来。”莫问眉头紧攒,“臣在医理上虽是外行,但也知道这么拖下去对文兴杰不利,江大夫那里又……您看是不是再去访访其他大夫?”
“太原城中的大夫不能请,文家在太原城中经营多年,谁也不知道哪里会有他们的眼线,要是文家知道文兴杰没死,只怕会不顾一切将事情闹大,到时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文兴杰可是父皇亲口说死了的人。”
好好一桩事现在成了这样,闻昱丹心里大恨,“你们都查清楚没有,本宫麾下的随扈是不是都是那般蛮横仗势欺人之流?”
“殿下多虑了,这样的人是有,但也绝不可能是全部,您昨日发作了那么些人,一个个皮开肉绽就剩一口气吊着了,他们明白了您的态度,以后自然没人再敢如此。”
莫问的话让祁佑不甚赞同,“这样的震慑效用不会长久,还是要多些规矩束缚住他们才行,其他府里的人如何嚣张跋扈都没事,可您是储君,不能让人在这上面挑了理来。”
忆起今日父皇对他的敲打,闻昱丹点头,“是如此,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以后这些人也交由你管了,不要管对方是谁谁谁,和本宫或者太子妃有何关系,犯了你定的规矩就狠狠的罚,死不悔改的,杖一百,丢出去。”
“是。”
莫问脸上依旧带着浅笑,一点也没有要争权的意思。
原及身手好,能管得住那些人,交到他手里合适。
他已经习惯殿下将这方面的力量交给原及了。
这是殿下对原及的信任,无人可及的信任。
祁佑不是没有私心的,昨日那些得罪了如初的人他都记着了,落到他手里,他能光明正大的让他脱一层皮给如初出气。
就算她不知道。
记起如初昨日在别院时说的话,道:“江大夫当时将一些注意事项留下来时还提到了几味药材,药性虽然烈了些,却能将文兴杰体内的余毒逼出来,只要清了余毒,文兴杰定能醒来,可这么些天过去了,江大夫猜测段太医几人并没有用那几味药材,他们在宫中侍候各宫贵人,习惯了以稳妥为上,没敢用那几味药,才让文兴杰的情况恶化,再这么下去,文兴杰性命难保。”
闻昱丹脸色很不好看,换成谁脸色只怕也好不起来,“莫问,你亲自去一趟,问问他们到底是本宫找不到他们要的药材还是他们根本不会医术,要是治不好文兴杰,他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是。”
“原及,你能不能和你夫人再说说,将江大夫借给我们?我实在是信不过那些庸医了。”
祁佑抿了抿嘴唇,点头应下。
虽然是应下了,回家后祁佑却怎么都开不了那个口,殿下既然那么说了,如初只要不想和殿下交恶,江雨是怎么都要出这次诊的,不然殿下心里定然会记下这个事,以前做得再多的好也抵不过。
可他又实在是不想勉强如初。
“怎么了这是,天是阴的,你脸也是阴的,太子给你气受了?”没道理啊,她都忍成这样了,不说闻昱丹要对祁佑如何如何好好补偿一番,怎么着都不会再和他过不去吧。
抓住在脸上做乱的手,微一用劲就将人带进了怀里,“想吃你做的面。”
“想得脸都黑了?”
祁佑接不上话,闷闷的搂着她。
这个男人可真是……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啊,猜来猜去多累人。
原以为调.教得好些了,现在怎么又打回原形了?
“说了就给你做面吃。”
被如初诱哄的语气逗得心情好转了些,祁佑蹭了蹭她,道:“太子要我向你借江雨,文兴杰情况越来越不好了。”
“就这事?”
“恩。”
是考虑到她的心情所以他才不愿意开这个口吧,华如初勾起嘴角,很满意他对自己的在意,“我早知道江雨免不了要走这一趟,原本还以为太子会经由太子妃向我开口,没想到居然让你来说,真过分哪。”
祁佑嘴里不说,心里极为认同,既然知道他已经让如初那么难做了,殿下还让他来说不是让如初更为难吗?
“别阴着脸,我没有不高兴,明日就让江雨过去一趟。”
“江雨这马上就要成亲了……”
“只是走一趟费不了多少时间,其他心思太子最好别起,江雨马上就要做新郎官了,要是惹急了他直接一针让文兴杰毙了命你们的人还查不出毛病来,别以为他真那么好说话,不过是看在我的份上收敛起他的脾气罢了,不然就凭昨天那事,他就会将你们列为拒绝往来户。”
“我一定转告。”
知道他一定会将话说得委婉些,华如初也就不废话了,起身理了理衣衫,“我去给你下面条,今儿晚上我们就吃面条得了,我多下点,偶尔吃一顿还挺好吃。”
“恩。”
昨天做的炸酱还有,因为是小姐给姑爷做的,几个丫头都只尝了尝味,春玉便另外做出来一些,味道不比华如初的差。
面是华如初下的,春玉拌了几个凉菜,晚餐便对付过去了,可以说是华如初到祁家后吃得最简单的一顿。
次日,江雨便拎着药箱来到了太子府。
跟着周管家去到地头,看着只剩皮包骨,气色还比不得才从鬼门关回来那会的文兴杰,心里升起万分同情。
被人这么拖着好不了也死不了的,还真不如一开始就死透了。
免得再被这么折腾一遭。
几个太医见到他都黑了脸。
当时知道他只是个江湖郎中,从他手里接过人时便存了轻视之心,他留下的那些东西也只是扫了一眼便按着他们自己的法子来了。
没想到昨日不但遭了太子的申斥,今日还将这人请了来,无疑是重重的打了他们的脸。
可一想到太子的话,他们又都歇了声,面子是重要,可也得有命在。
这文兴杰在他们手里眼看着就要落气了,要是他落了气,他们都得完蛋。
所以他们这会也矛盾的很,既希望将人治好给他们争个活命的机会,又希望他治不好好讥讽他一番,也让太子看看不是他们没本事,是文兴杰确实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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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关不死的门
江雨心里通透得很,哪会不知道他们看自己不顺眼,干脆也懒得搭理他们,望闻切一番忙活下来,直接就开了方子。
三个太医看了眼方子面面相觑,这嘴都还没长毛的小子可真敢!
这几味药下去,文兴杰不得死透了?
这人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夺命的?
“这药方上划线了的我这有,另外几味药麻烦尽快送来,文兴杰真就剩一口气了,再晚一天,神仙来了都没用。”
周良攒着方子连连点头,前脚打后脚的就要离开。
“等等,周管家,这药都是要人命的,用不得,你可千万别信他的。”一个蓄着胡子五十出头的太医连忙拦住他,那速度一点也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能使出来的。
江雨冷笑,“你们用的药倒都是温和的,效果如何?人还不是快被你们治死了?”
“他本来就是命悬一线,我们已经保了他好些天的性命……”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这人的命是我救下来的,情况如何我比你们更清楚,明知道他体内尚有余毒,却不敢用重药逼毒,一味的用药性温和的药保那一线生机,不把毒清了,生机能保得住?就你们这样还能进太医院,你们的院正真是胆大。”
含讥带讽的话将三人气了个倒仰,偏还一句话都驳不了,他们当然知道要清毒,可毒是那么好清的吗?他们不过是用了一回重药就让人吐血了,哪还敢再用,自然是怎么温和不刺激怎么来。
周良当没听到没看到。施了一礼。道:“出府时殿下有吩咐。一切听江大夫的,就是没有保住人,也不怨江大夫,江大夫只管放手施为,老奴这就去抓药。”
心里舒坦不少的江雨微一拱手,也不看那三人,又去抓了文兴杰的手把脉去了。
他一点没有夸大说辞,这人。真是拖不得了。
等毒进了心脏,他再有万千手段也无用。
解了他的衣襟,在他胸膛上按了几下,几乎是一按一个印。
江雨脸色微变,连忙拿了金针出来,净了手,在几个主要穴位上扎下去。
看到他拿出金针时几个太医就变了脸色,再看他下针时的快准稳,以段太医为首的三人才有些服气了。
能用金针渡穴的不多,整个太医院也只有院正会。可自从院正上了年纪后便用得极少了,听说金针渡穴极为耗神。没有点底子是经不住的,院正练的是家传的养气功夫,这江雨是武林中人,这点自然不在话下。
几人虽然倨傲了些,可面对真正有本事的他们还是很服气的,纷纷自觉的去给江雨打下手。
看他们如此,江雨对太医院的成见才算是低了些。
周良将药材送了来,江雨亲自去煎的药。
等到药煎好放冷水里凉了,都准备送进文兴杰嘴里时,段太医才忐忑道:“我也用过一次重药,药性还没有你这个方子上的烈,当时病人就吐血了,你这一碗药下去,他可能会撑不住。”
文兴杰那个样子,确实可能那口气就上不来了,江雨将碗放下,就在段太医以为他听信了自己的话不再用时,就看到他站了起来,重新拿出金针下针,护住他的五脏六俯。
这样,确实是能让人放心一些,段太医暗地里松了口气,这小郎中好悬不是那种听不进去话的人。
示意两个人将文兴杰扶着斜斜坐着,江雨稍微抬高他的下巴,用勺子撬开他的嘴,将一碗药徐徐灌了进去,浪费的出乎众人意料的少。
三个太医深深觉得和江雨比起来,他们平日里的动作真的太温柔了,偏生每碗药都还要浪费过半。
很快,文兴杰的胸膛起伏的弧度明显大了起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文兴杰连忙后退了两步。
刚站稳,一口黑色的血直直往他喷了过来,好悬他退得快。
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
一个年纪要老一些的忙不迭去探文兴杰的脉膊,时断时续的让他胆颤心惊,着急之下态度哪还会好,“都说了会吐血,这么吐下去他哪还能活命!”
江雨却不急,“这是毒血,不吐出来他才会死透。”
毒血?!几人定睛一眼,才发现血的颜色确实不正常,这么说,段太医那次的药其实没有用错?
看文兴杰不再吐了,江雨才去捏住他的脉膊诊断了一番,见平稳了些后这才拔了金针,又塞了几粒药进他嘴里,心里琢磨着回头一定要多收些诊费,这药丸子可费了他不少好药材。
什么都不用多说,端看文兴杰呼吸都平稳许多就知道这药用对了。
也不管那三人轮流在那把脉,文兴杰又开了张药方递给周良,“准备好这上面的药材,明日我再过来。”
周良眼中闪过佩服,“今日这样就可以了?不用再给他熬个什么药?”
“喂他喝碗参汤吧。”将东西收拢进药箱,江雨提上箱子离开。
马车内,周良打听文兴杰的情况,江雨知道这是太子要知道的,也不藏着捂着,道:“只要这几口血吐出来了就解决了一半的问题,就是其他方面损伤得厉害,以后就是好了寿命上恐怕也会有碍,明天我再过来施一次针用一次药,往后我就不管了。”
“明日再用一次药就好了?”
“那自是不可能,只是他用猛药时得金针护着,我不得不来,明日过后余毒便清了,温养着就行,那几个太医这方面是能手,用不着我。”
周良嘴角抽了抽,这话听着真是挺膈应人。
回去后,周良将江雨的举动和说的话都一一向太子复述了一遍。
闻昱丹也没想到江雨居然真那么有手段。只用一次药就将眼看着就要没命的人给救回来了。
这么有本事的大夫。交好了绝无坏处。
“你将他要的药材都准备好。再去库房里找找有什么珍稀药材,明日一起给他送去,没几日他便要成亲了,你就说这是本宫贺他的新婚礼。”
“是。”
华如初也从别院传来的消息中知道了江雨这一趟的经过,抿嘴笑了笑,只吩咐他不要太放肆后便随了他去。
武林中人本就不是世家子,与其装出个四不像来倒不如干脆依着本心来。
至少现在看来太子也不是特别讨厌。
至于次日太子送……啊,不。太子给出来的东西应该叫赏,赏下来的那些珍稀药材,江雨眼也没眨的就收了,做大夫的最不能拒绝的就是好药材。
转眼就是十月十八。
冬菲出阁的日子。
一大早,祁佑和华如初就到了别院。
对于祁佑能够到场,华如初心里挺高兴,面上就带了出来。
她重视身边几个丫头,而他能重视她的重视,这比说什么甜言蜜语都让人高兴。
做为冬菲的娘家人,又是她的主子。华如初自然不可能去送嫁。
和祁佑坐在上首喝了拜别茶,给了红包。看着终于也知道不好意思了的冬菲,华如初有种女儿初长成却被别人夺走的涩涩感。
那一年,她不过几岁,冬菲她们四人是同时到她身边的,将她们调.教得只认她这个主子,让她们各自去学本事,又陪着她来了太原。
相伴十多年,她从小又是成人的思维,几人之间的感情又岂会止于一般的主仆?
“好好过日子,要是江雨欺负了你你就回我身边来。”
一句话,惹得冬菲眼泪都掉了下来,又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哽咽着道:“能成为小姐的丫头,是冬菲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下辈子还要做您的丫头,您不要嫌我笨。”
“你要是聪明了就不叫冬菲了,江雨,好好待冬菲,她是你同门师妹,什么性子你早该清楚,别娶进门后才嫌她,那些都不能成为你待她不好的理由,你要是欺负了她,我这里可说不过去。”
江雨深鞠了一躬,“我心里只得她一人,必诚心待她。”
“你能记住今日的话才好,行了,出发吧,别误了吉时。”
华如初没有多说场面话,甚至都没提不许他纳小,一夫一妻制的世界尚且拦不住的事,这个三妻四妾才属正常的世界更不用说。
冬菲看似懵懂,心里实则通透,再者说跟她这许多年,多少也受了些影响,要是哪天江雨负了她,她随时欢迎她回来。
这是她能给的最有份量的保障。
“舍不得?”
人都往杨树胡同那边去了,别院这边瞬间冷清下来,听着隐隐传来的喜乐,华如初摇头,“有点感慨罢了,以后又不是见不着,哪来的不舍。”
看她不承认,祁佑也就不再问,静静的陪着她。
倒是华如初记起一事,“太子妃遣陈嬷嬷送来一套头面给冬菲做添箱,我也没细看,替他们家赚那么多银子,得她一套头面应该不算过份吧。”
看样子太子是想走夫人外交了?华如初勾起嘴角轻笑,她接下东西就是明显愿意和解的讯号,想必用不了几天太子妃就会遣人来请了。
她本来就没把门关死,更何况这张门本身也是关不死的。
在她越来越藏不住尾巴的时候总记着她的夫家身份却忘了她的出身,她牺牲了自由换来的这一切都会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她这次必须出头。
不然不止武林同道要轻看她,就是世家中的贵夫人们也会觉得她忘了本份,不耻与之相交。
可是分寸也要拿捏好,不能过了,不然一切辛苦都将白费,折腾来折腾去,真真是个辛苦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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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我无悔(求粉)
到了十月下旬,天气已经很冷了,尤其是陡一变天,冷得吸进去一口凉气都能直接冷到心肺去。
寒风刮在脸上身上,只是去一趟主院回来便像是在冰窑了走了一圈,全身都凉嗖嗖的。
接过热帕子敷在脸下,再揭下来时才觉得脸上不那么木了。
云书又拧了帕子来给她捂手,握着小姐红了的手指头心疼不已,“明天要是这风不停,客人是不是会少上许多?”
华如初失笑,这么庆幸的口气是怎么回事?!被别人听了去还以为她多不希望老太爷的六十寿诞办得热闹呢!
“就是明天下雪了,该来的还是会来,世家最重体面人情,讲究着呢,没听到刚才老太太排席位都排了老一阵?”
想到刚才老太太头疼的模样,云书连连点头,早听说世家中规矩重,她日日跟在小姐身边,偏小姐也不是那般规矩的,嫁进来半年也没有让她见识到厉害,现在可算知道威力了。
“老太太讲的那些婢子听着都头疼,只记住了一大半,您有没有全部记住?”
“唔,我记了个差不离,你记了一大半,错不了,再说老太太掌着舵,不会看我错了还不提醒的,你别操那许多心,这是祁府的事,我也就是帮把手,听令行事就是,其他的,我们不管。”
“可婢子听着老太太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多管着些。”
“你也说是话里话外的意思了,又没明说,我就当不知道。就是哪天她真提出来了。我也会找个由子推了。二婶那么想掌家,我要真应承下来,她第一个和我过不去,我懒得应付这些。”
喝了口热茶,全烧于都缓和过来,白里透红的脸衬着红润的唇,让华如初看起来气色好极了,再加上那浅浅的笑容。晃眼看去,就是个在娘家娇宠着的未嫁女。
门帘打起,祁佑夹着一股冷风进来。
“今儿怎么回这么早?”华如初连忙起身走近,帮他解了厚实的大氅交给云书,接过热帕子给祁佑捂手。
太原城中就算是纨绔子弟也擅骑,除了几个惯于享受的,其他人就是死撑着出行都是骑马的,更不用说祁佑。
平日里还好,遇上雨天风雪天才是活受罪。
华如初虽然有些心疼,却不会强求祁佑一定要坐马车。哪怕是记挂着他几月前大伤了一次,提过一次之后也只是让春玉在吃食上用心。又让冬菲给配了药,让他一直药浴。
别的不说,祁佑现在的精神气色倒确实是不错的。
闻昱丹就不止一次的打趣过他。
“殿下知道明日祖父大寿,遣我早些回来帮把手。”
“明日就是日子了,有什么事还能等到你回来帮手。”华如初笑他,又推了自己刚好入口的茶给他,“不过老太太还是会高兴的,去过主院了吗?我才从那边回来也没见着你。”
“没有,鞋子踩了水,先换了再去。”
华如初忙低头,这才看到何止是鞋子,裤子上都湿了一截,“进屋的时候怎么不说?这样冷的天着凉了可不是儿戏,云书,让人提水去耳房,水兑得热一些,快点。”
“是。”
拉着祁佑起身回屋,让他先将湿了的裤子鞋子都脱了,拿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去衣柜里翻了换穿的衣服出来挂到屏风上,边问,“怎么湿成这样?你是骑马回来的吧。”
“恩,骑马,昨夜下了点雨,被风一刮有些地方便结了冰,街道上滑得很,回来的时候有马车翻了正好拦了我的路,有人受了伤,我去帮扶了一把,没注意薄冰下是个坑。”
莫名的,华如初脑子里闪过英雄救美这个词,不过也就是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倒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大道上有个那样的坑也太坑人了。
“小姐,姑爷,水好了。”
“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别坐着了,快去洗洗。”
“帮我洗发。”
难得祁佑提出要求,华如初自然要满足他,跟着去了耳房。
坐在小杌上边给他搓洗头发,华如初边将今日老太太说的那些稍稍说了些。
“看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这么辛苦,我心里也有点不落忍,可让我接手,我又真不乐意,既然二婶那么愿意掌家,老太太怎么不放手试试呢?就算她偏心自己的小家,明面上也不会做得太过,总好过她这样撑着,多累。”
祁佑沉默了一会才道:“二婶,不适合,倒不如三婶。”
“倒也是,三婶要爽利许多,就是欠缺一点圆滑,这不算大毛病,掌家一段时间被逼着都会学会,不过也有可能三婶会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听出她话里有笑意,祁佑神情也柔和了些,“你和三婶关系好像不错。”
“也能通个来往吧,她指望冬菲给她调养身体,再加上可能觉得和我也聊得上,时不时的便会来串个门,她来了两三次我不也得还上一次?”
“能让你在府里多个去处,挺好。”
舀了水冲洗,华如初边道:“这大冷的天,我也没那么爱到处跑,不过三婶倒是给我提过几次醒,我心里记着了。”
“恩,三婶人不坏,就是嘴上不饶人。”
“我看着也是,她自己也知道,说努力了几十年也没改掉,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其实她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做什么都得压着自己的性子考虑这考虑那,这样才累。”
华如初发誓,她这话绝没有隐射自己的意思在内,可祁佑就是想到那上面去了。
等到两人都从耳房出来了,头发都快绞干了,祁佑突然道:“在祁府。你是不是很累?”
华如初一怔。才想起自己那会说过的话来。用力撸了他头发一把,丢了帕子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道:“比起难得出门一趟的妇人,我日子过得算不错了,这亲事是我自己最先允了的,过这样的日子我无悔。”
偏了偏脑袋啄了她脸蛋一下,祁佑神情由阴转晴,“我最怕你悔。”
“盲婚哑嫁的居然让我得了个这么好的夫君。有什么可悔的,你要哪天对我不好了我才会悔。”
“不会,会对你好。”
“恩恩。”口里应着,华如初却没将这句承诺放在心上,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倒不如做给她看。
“我不陪你过去主院了,对了,自那天后老太爷便没见你?”
“恩。”虽然已经不那么在乎,祁佑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受。为什么除了如初外,都只知道从他身上索取却不会对他多一点的好呢?
“别在意。许是老太爷一时抹不开脸,你只要想着祁家不能没有你,你没有祁家却能过得不比之前差心里就有底气了,老太爷不会真对你如何的,他还指望着你给祁家带来更多荣耀呢!要是他们以后不对你好点,我还不答应你再那么无私的对祁家。”
顺着如初的思路这么一想,祁佑真觉得自己心里舒服多了,连去主院的那点抵触都小了许多。
“是不是感觉好多了?”
祁佑反手捏了捏她的脸,对那嫩滑的触感爱不释手,“被你一带,我都要觉得就是丢下祁家不管也无所谓了。”
华如初偷笑,她还真是起了这样的坏心思,人嘛,总要失去了才知道重要,她就是想让祁家人知道知道祁家没有祁佑的后果,免得祁佑为祁家做牛做马后还要被人糟蹋。
她可不是圣女,有了她做妻子,祁佑自然也做不成圣父。
“我过去了。”
“恩,回来陪我用午饭吗?”
“恩。”
华如初瞬间眉开眼笑,乖顺得不得了的去给他拿了披风披上,“快去快回。”
离开前,祁佑动作稍显生涩的搂过她亲了亲她嘴唇,“等我。”
“恩。”
人一走,华如初才惊觉过来一般拍了拍有些烫的脸,真是,一把年纪了难不成居然还会害羞了?
一定是她今天的脑回路不对。
祁佑的早归让老太太又惊又喜,什么都没说就分派他明天要做的事。
身为长房长孙,他最大的任务自然是迎客以及替老太爷敬各位来客酒,老太爷辈份大,和他同辈的自然承得起他敬酒,可晚一辈的晚两辈的就没那么大面子了,由祁佑出面最为合适。
“你娘我没让她出来,明天这样的场面我担心她闹出什么事来坏了老太爷的寿诞,真是,怎么年纪越大反倒越拎不清了呢?”
“祖母决定就是。”
“这次下帖子下得广,来客也多,女客那边我交给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了,你媳妇跟着我掌全局。”
祁佑抬头,这和如初说的可不一样。
“她和你不是这么说的是不是?”
祁佑点头。
老太太苦笑着摇头,“你媳妇精乖得很,我一说这事她就往别处带,就是不接这个茬,我没办法,只得这么做,我精力不如以前了,难免会有所疏忽,我需要你媳妇这么个精明人来发现疏忽并且堵上,并不会累着她,你放心就是,等忙完了我还要将她引见给各府女眷,她是你的媳妇,是祁家的长房长孙,有些事是避不开的。”
祁佑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声音都有些硬,“祖母,她不喜被人算计。”
“我要真算计她就不会和你说了。”老太太嗔怪的白他一眼,“你将话带给她就是,要是她真不愿意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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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一样的祁佑
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她要是再拒绝,以后在祁府哪还有好日子过。
华如初猛拍着抱枕出气。
一个个,全是老狐狸。
祁佑脱了外衫上床,连人带抱枕的搂进怀里,幸好白天他一直忙,也就是抽空陪着她吃了饭,这些事都没说,这时候说刚刚好,在床上将人抱着不用担心人跑了。
不管如何祖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如初是他的媳妇,有些事是避不开了,他也不愿意她总置身事外,就像……随时都能抽身一般。
“你我成亲半年有余,该正式见客了,你要总不出面,会被人看轻,误以为你在祁家过得不好,我不想听到别人那般说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华如初还能说什么,只得恨恨的用力顶了他胸膛两下出气。
看她如此,祁佑就知道她是同意了,被她顶了还生怕她头疼的给她按了按脑袋,搂着人往下躺,“早点歇,明日需早些去给祖父磕头。”
顺从的躺下,华如初问他,“今日见着老太爷了吗?”
“没有,祖母说祖父出门了,睡吧,别再想这些。”
“恩,晚安。”
顿了顿,祁佑也有样学样的道:“晚安。”
十月二十二,祁府老太爷六十整寿。
不止是全府下人比往常要起得早了一个时辰,主子们也都纷纷早起。
一个冷水脸洗下去,再困乏的人也清醒了过来。
在丫头的服侍下收拾妥当,华如初回头看向倚床等着她去侍候的人。
这可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她不过是侍候了他几回。现在是日日都等着她侍候了。
认命的拿着挑好的衣服去帮他穿上。
祁佑是个极压得住场面的人。所以她从不给他准备颜色浮夸的衣服。
只是比起他原先常穿的黑色深蓝深棕这样的颜色,她又更偏好紫青绿这三色。
今日华如初给他挑的就是深紫色交领宽袖长衫,银色腰带上绣着暗纹,腰上坠着的玉佩打了浅紫色络子,头戴紫玉冠,让祁佑看起来少了清冷,多了分华贵。
祁佑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对面比他矮了一个头的人。对于如初和自己遥相辉映的银色长裙和浅紫色褙子再满意不过。
再将视线放平,便看到如初用的紫色宝石头面,祁佑不得不承认,这一套宝石实在太打眼,不但比全套金饰更显贵气,也更合他们这一身的装扮。
华如初摸了摸耳环,“不好吗?”
“好。”就是太好了些,今天不知道会招来多少人的眼光。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如初是他的,却不想更多人看到她。
“一早就起来折腾,我都饿了。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再过去。”
“恩。”
两人并肩前往主院。华如初抬头看向隐隐透了光亮的天空,“今日天气好像不错,老天爷挺赏脸。”
祁佑循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旋即又落回身边之人身上,只觉得这人怎么看都看不够,“不下雨就好。”
主院此时已经很热闹了。
双芷就站在门口打着帘子,看到两人前来笑得更欢实了些,扬声道:“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到了。”
待两人进来后放下帘子福身礼行,又压着嗓子在华如初耳边道:“刚老太太有问起您和大公子。”
华如初微一点头,脚步不停的往屋内走。
老太太今日着了一身簇新的衣服,上穿宝红色夹袄,外披一件青绿色的半臂褙子,下身同样是青绿色的襦裙,头梳百合髻,一套足金头面衬得人精神奕奕。
祁林氏和祁沈氏并肩站在一处,晃眼看去,那一身的妆扮都是用了心的。
几步路的距离,也足以让屋内众人将两人打量清楚。
华氏将自己打扮成了什么样她们并不操心,她有那么些个出色的丫头,又是出自以爱美出名的扬州,平日里看她的衣着打扮就是出挑的。
她们担心的是祁佑。
祁大公子的那张冷脸在太原城中都极为有名,平日里自不会有人挑理。
但今日是老太爷寿诞,登门者即是客,他要是再冷着个脸,就是人家再清楚他的本性难免也会让人心生不快。
可是做为祁府长孙,他又不能避而不见。
本来老太太还在担心,琢磨着是不是让二房的小子去帮衬一二,多卖个笑脸替他兄长遮掩遮掩。
现在看到人,提着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也依旧没个笑容,可这身衣服却着实让他整个人柔和了不少。
看着倒有点世家子的味道了,和平日里那副雷厉风行沉默寡言的样子绝不相同。
不用说,这绝对是华氏的手笔。
“孙儿(孙媳妇)给祖母请安。”
“快起来,今儿起得早,可睡好了?”
“是,知道今日会要早起,昨晚歇得早,劳祖母挂念。”说完话,华如初团团向其他长辈行礼。
祁中然和善的对她点点头,眼神时不时的落在儿子身上,他今日才知他的儿子也可以这般柔和。
老太太又看了华如初好几眼,尤其是多看了眼她整套的紫色宝石首饰,不够贵气这样的违心话她说不出来。
这么个孙媳妇,就是去再大的场面都拿得出手。
今日日子特殊,庶子庶女也全来了主院,此时看华如初这边有了空闲便纷纷上前见礼。
华如初对谁都是笑着的,倒是让平常没和她接触过几回的各房庶子女对她印象大好。
有那自来熟的便羡慕起她那套首饰来,“大嫂,你这套头面首饰真漂亮,老凤祥都没看到过。”
为什么好的东西就一定要出自老凤祥?华如初眉眼一挑,客套的疏离散去,整个人都显得生动起来,“这是我的赔嫁,扬州老师傅的手艺,人家做的年头比老凤祥开店的年头久多了,且是祖上传下来的好手艺,老凤祥的东西如何能与之相比。”
这话说得可一点不客气,祁林氏是老凤祥的忠诚拥趸,现在她戴的首饰就是老凤祥的,最听不得别人说老凤祥的东西不好,就像是在说她没眼光似的,闻言便道:“侄媳妇这话说的,老凤祥的东西出了名的好,好多外地人来了太原必定得带上几样回去,怎么就还比不得别人了?”
华如初也不想和她争,笑笑不答话。
不然要怎么答?就是去哪里旅游,不也是会去挑着名声大的东西带回去送给亲戚朋友?可东西有几样是物有所值真正好的?
不过是买那个名头罢了。
她是有见识的人,不和那连太原城都没出过的人计较。
可是她不计较,祁林氏还不干了,起身走到华如初面前上上下下的看她的首饰,想挑点毛病出来打压打压她,免得她都忘了她是长辈。
可这套紫宝石能被华如初选出来在今天这样的日子用上,自然是她自己都极为喜欢的,不管是式样上还是做工都让人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祁林氏看了好几眼才不甘的坐回原地,挑出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道:“这样的日子,你怎么也不用些好的,到时候贵客盈门,个个都是富贵之极的,看你怎么好意思见客。”
这话说得就有些过了,华如初捏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没再如人所料那般退让,脆声道:“二婶信不信,我这套首饰足以买你那样的十套?”
祁林氏脱口而出,“绝不可能。”
“二婶不信我也没办法,金饰是贵重,可我这一套紫色宝石却极为少见,就是整个南朝恐怕也没有几套,物以稀为贵,二婶可知?”
物以稀为贵她自然知道……可她还是不信这东西真有那么值钱!
不过也没人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是了,现在的华氏不再如以前那般事事退让,再说下去祁林氏只会更加难堪,偏她还是自找的。
老太太横她一眼,起身道:“不早了,我去请老太爷,你们都准备准备。”
“是。”
华如初极为自然的给祁佑整了整衣领,掸了掸他袖口,悄声道:“我让人将紫砂壶带来了。”
祁佑看着她,轻轻点头,手不着痕迹的重重握了她一下马上又放开。
华如初朝云书微微点头示意,云书连忙退了出去,从春玉手里接过一个四四方方的檀木盒子,轻手轻脚的站回小姐身后,角度巧妙的将手里的东西完全遮在了前面两人的身后,就是从两侧都看不到。
很快,老太爷和老太太相携前来,一身簇新的宝蓝色对襟宽袖长衫,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平日里微微有些弯的背挺得笔直,重拾了几分常胜将军的风采。
眼神扫过,在看到长孙时稍微顿了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两人在上首坐定,双芷手快的将几个蒲团摆好,祁中然领头,三兄弟直挺挺跪下,一点不打折扣的磕了三个响头,齐声道:“儿子祝愿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祁老太爷笑着点点头,收下了儿子们的祝福,虽然他们撑不起祁家让他失望,可孝心却向来都是有的。
然后上前的是祁林氏和祁沈氏,在老太爷面前她们向来规矩得很,老老实实的磕了头。
几房的礼是一早就送了的,没有当面送,也就少了攀比,这是老太太默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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