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歪果仁
今夜他们来百悦门偷水杯,就遇上了这样的闹剧,未免也显得太过巧合!
香菜方才质问燕松,就是怀疑他早就知道今夜杨老板会来大闹百悦门,想趁机出头,又怕撞枪口上,才怂恿她来为他保驾护航。不过香菜从燕松的神情中看得出,他对天发誓的时候不是在说谎。
反而阿芸的神色略有些不对劲儿。
一开始,她就温顺得跟一只小绵羊似的立在一旁。她当了一路的乖乖牌,然而却是她最先提出来百悦门拿水杯验毒的——
思及此处,香菜不禁背脊发凉,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不寒而栗”!
如果真的是阿芸设计将她和燕松引到百悦门凑这场热闹,那她的心机未免也太深不可测了。
阿芸是什么样的人,对香菜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反正香菜不打算以后跟她再有什么牵扯。
然而香菜不禁想,阿芸费尽心思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难不成她想借此机会炒作自己?
愚蠢!
阿芸真要借机出头,那就跟杨老板大闹百悦门,一个性质——
同样是陷百悦门于不义!杨老板背后怕是有人在撑腰,阿芸有什么后台呢?或许她太高估自己了。
这样的女人,就算在百悦门小有名气,也难以火起来。
“哼~”
忽然听到香菜幸灾乐祸似的笑了一声,燕松觉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吓人乖乖的。
香菜瞄他一眼,懒得搭理。
对她来说,比起燕松,这场不会轻易落幕的闹剧更加有吸引力。
只见杨老板拽着芳芳不撒手,一路将这始终低着头的姑娘拉到藤彦堂跟前。
杨老板得理不饶人,“藤二爷,漂亮的话,谁都会说!我干女儿没什么别的长处,就唱歌唱的好,她在你们百悦门唱歌,嗓子被毁成这样,日后你还叫她怎么唱?今个儿我要不把事情追究到底,不把害我干女儿的罪魁祸首给揪出来,不给你们百悦门一个记性,是不是以后这儿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可以来欺负我干女儿!?”
他口口声声都是在维护芳芳,把话说的道貌岸然,让不知内情的人还真会可怜他的一片父母心。
藤彦堂挑眉,盈满冷冷笑意的眼中暗藏不耐,“那杨老板想怎样?”
杨老板冷哼一声,高声道:“我想怎样,我想给我干女儿讨个公道!”
他抬手用力一招,不多久后,便有两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从观众席上下来。
杨老板得意的给藤彦堂介绍他招来的这两个洋人的身份,“这二位是来自英国的专业验毒师。我要请他们到我干女儿经常出没的后台去验毒,藤二爷,你不会不愿意吧?”
藤彦堂轻笑道:“杨老板,您这准备的够充足的!”
他这话背后不乏别有深意。
杨老板振振有词:“你以为我会给你弄虚作假的机会吗!”
也不知道杨老板从哪儿找来了两个歪果仁撑场面,以为这样,藤彦堂就会屈服了吗?
藤彦堂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肯有丝毫退让。“杨老板,您带了两个不清不楚的人来,就说要进我百悦门的后台,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其中一个洋人,操着浓重的异域腔调,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请问这位先森,你是在质疑我们的身份吗?”
藤彦堂知道,这些歪果仁就是特别喜欢端着“我是歪果仁”的架势来给汉人施压。
就算国籍不同,谁规定歪果仁就要比汉人生来就高人一等了?
藤彦堂不卑不亢,“两位先生,杨老板说你们是专业的验毒师,请问你们有什么证明能够证明杨老板说的话?”
两个歪果仁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咕噜的讲了一通英文。
香菜表示,英语水平过八级的她,完全听不懂那两个洋鬼子在说什么……
不过她还是装出一副很懂的样子,搡了一下燕松,奚落他,“看见人家的准备没有!”然后睇一眼他攥在手里的水杯,“别说一个杯子了,就算咱们把后台所有的杯子都偷出来,哪怕杯子里都验出有毒物质,也做不了呈堂证供。”
作为执法人员,燕松怎会不懂。他就是不懂,香菜这样放马后炮有意思吗?
“你怎么不早提醒我呀?”燕松埋怨香菜。
香菜冷嗤一声,“我是你请来的苦力,可不是你请来的军师!”
苦力跟军师的酬劳能一样吗!
燕松是来搞笑的么?
反正除此之外,香菜还没看出他有别的作用。
阿芸终于按捺不住了,还秉着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
她唤了一声“燕大哥”,成功博得了燕松的注意,尔后又道:“你是巡捕房的人,在这里,你是最有说话权利的人。”
燕松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似的拍脑门道:“对呀!”却没注意到香菜瞄着阿芸那玩味的眼神儿。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要跟藤二爷套牢关系,让自己以后在沪市的日子更加如鱼得水呀!
香菜猜的果然没错,阿芸自导自演了一出戏,还得了两个免费为她跑龙套的——
这两个蠢逼就是香菜她自己和燕松!
香菜要被自己蠢哭了!
燕松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阿芸的意图,以为阿芸那番话是给他戴高帽子,难道他就没听出这个心机女是在怂恿他吗?
燕松噔噔的跑下观众席,一路吆喝着过去,狠狠地在众人面前刷了一回存在感。
香菜捂脸,表示不忍直视。这蠢货居然撞枪口上去,他以为自己是黄继光吗!
“诶诶诶诶——二位——藤二爷,杨老板——”燕松跟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互不相让的藤彦堂和杨老板之间,当起了和事老,“二位都是沪市鼎鼎有名的大人物,生意上肯定还有互相帮衬的时候,今日因为这点小事儿闹掰了,恐怕对以后不好吧?”
杨老板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混小子怒目而视,一把拉过芳芳,暴躁道:“我干女儿被人害成这样,是小事?”
燕松尴尬一笑,“杨老板,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藤彦堂认出燕松来,“这位是龙城巡捕房的燕探长吧。”
燕松颇为受宠若惊,他在堂堂藤二爷面前居然还有这样的存在感?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他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一听燕松的身份,杨老板的脸色立马多云转晴。
第62章 没蠢到那份儿上
“这位探长,你来的正好!”这一会儿杨老板再看燕松,再也不觉得他让人烦躁和不耐,就跟看到及时雨一样,脸上洋溢无比激动的光芒,似乎已经预感到这遭自己要旗开得胜,顿时觉得这不怎么起眼儿的大小伙子年轻有为多了。“事情是这样的……”
杨老板一肚子的话并没有机会倒出来,是因为燕松打断了他。
燕松说:“具体什么情况,我大致已经了解了——”
杨老板立马听出来这丫是在跟他打官腔,瞬间又换了张脸,立马觉得这什么探长跟路边的狗屎一样碍眼极了。
燕松继续说:“杨老板,您的心情呢,我表示非常理解。您私自带人来,就算在这儿查到了什么,将来也做不了呈堂证供的,别人还以为您弄虚作假呢!”
燕松这明显是在护短,杨老板心里不服气。即便他的身份地位不如藤二爷,他好歹也是个百货公司的大老板。今个儿他就算把节操摔在这儿了,也得给自己争口气回来!
杨老板一撒手,立时坐在地上,呼天抢地的喊叫起来,“大家都听听都听听,他藤二爷有本事得很啊,连巡捕房的人都收买了!我干女儿就这么白白受伤害受委屈了!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世道不公,世道不公啊——”
燕松听到周围此起彼伏,有不少为杨老板抱不平的声音。
这要是一人朝他喷一口唾沫,他没被淹死,也得被自己给磕碜死!
龙城巡捕房的探长当到他这份儿上,其实也不容易啊。
燕松头顶着别人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眼神,硬着头皮耐着性子给杨老板解释,“杨老板,您懂法律吗?您是个生意人,不会不知道凡事都得有个程序吧?您卖东西给人家,人家不给你钱,直接拿着你的东西就走了,您愿意吗?您干女儿受到人身攻击,您该去巡捕房报案啊,您不报案,我们怎么给您立案呢?您不报案就跑来这儿胡搅蛮缠,人家藤二爷没告您扰乱公共秩序就已经是给足您面子了。再说了,取证是我们巡捕房刑侦科的事情,您随随便便带来两个人就说要验毒取证,就算验出个结果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您把手里得证据上交给司法院,司法院院长判您弄虚作假都不为过,到时候再给你按一个破坏案发现场的罪名,您这接下来的一辈子,可就没机会享受到您干女儿的孝敬了。”
燕松这一大串话,不仅抬高了藤彦堂的身价,还把他拱上了受害者的位置;不仅把杨老板哄得心服口服,还对他危言耸听了一番,吓得杨老板心肝儿跟他的腿一样直打颤;更是彰显了他们执法单位与司法单位的重要性。
妙哉!
香菜摇头晃脑,她还真没看出来,燕松这男人还没蠢到让人哭的份儿上。
她刻意瞄了一眼神情阴晴不定却说不上是好坏的阿芸,她发现这姑娘挺能沉得住气的。
阿芸表面上很镇定,其实内心澎湃的不行不行的。
观众席上没有灯光,很难看得出她紧攥着手提包的双手上泛白的关节。
阿芸没想到事态的发展会如此的不像她期望中的那样,反而脱轨了异常了。
怎么说呢,其实她早就知道今天晚上百悦门会有这么一场闹剧。
杨老板的干女儿芳芳,一直把阿芸当成同病相怜的闺蜜。在被杨老板拉到百悦门之前,她就去找阿芸商量过。她对阿芸掏心掏肺,却没想到阿芸会利用她这单方面的真挚友情而助自己上位!
芳芳大概不知道,当时的阿芸多么希望这样的“好事”能摊在她自己身上。
只要能够炒亮名声,无论什么手段都不重要了……
按照阿芸原本的剧本,事情的发展应该是这样的——
她把燕松拱到藤彦堂和杨老板跟前,那心里还存着那么一点儿正义感的男人替她打抱不平……
然而并不是那样!
那个男人压根儿就没有提及她的名字!
不仅如此,他明显就是在维护藤二爷!
“阿芸姑娘,阿芸姑娘——”
阿芸回过神来,才发现香菜在叫她。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对香菜展开笑颜,“香菜姑娘,有什么事吗?”
“那家伙手里还拿着你的水杯呢,你不打算要回来吗?”香菜的口气玄而又玄,指着燕松如是说。
香菜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不由自主的迈开了脚步,就好像是有一把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把水杯拿回来,绝对不给燕松破坏证物的机会!
看着阿芸鬼使神差的背影,香菜觉得自己赢了,于是露出胜利的微笑。
阿芸渐渐向燕松走近,然而真正走近的时候,她心中一阵恍惚,甚至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质疑——她这么做真的对吗?
燕松一看阿芸过来,表情跟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过来了!?”燕松压低声音问她,视线投向观众席,然而却怎么也找不到香菜的身影。
反而芳芳见到了她,就跟见到了救星一样,整个人激动都集中不行不行的,“阿芸……”
阿芸没有理会芳芳,对燕松露出略微惊恐的表情,“燕大哥,我是来拿我的水杯的……”
她一开口,立马就暴露了自己沙哑的嗓音。
杨老板一惊一乍,立马从地上窜起来,乱吼乱叫起来,“哈!大家看看,这里还有一个受害的姑娘——大家听听她的声音,跟我干女儿一样沙哑,这回大家总该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他们百悦门加害歌女,灭绝人性、惨无人道!”杨老板这会儿那顾得了男女授受不亲啊,一把拽住了阿芸的手腕,如同之前强拉着芳芳一样,“这位姑娘,你快跟大家说说,你这嗓子是怎么回事!”
阿芸有些抗拒杨老板的碰触,又似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显得有些怯场,她登时红了双目,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惊慌失措模样。
此时此刻,燕松捏紧了阿芸的水杯,并想方设法的暗中给阿芸打眼色,然而阿芸压根儿就没往他这边盼,哪怕是一眼也好——
这时候,藤彦堂开口,很是护犊情深的模样,“阿芸姑娘是吧,你不要怕,尽管对大家如实相告。”
阿芸感激的冲他颔首,两串清泪挂在被灯光映照的更加白皙的脸孔上。
第63章 清场
阿芸眉眼含怯,娇弱无辜,双眸含泪,尤为惹人心疼。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知博得了多少人的同情心,又勾起了多少人的保护欲,不知又让多少人为她的凄美而凝住呼吸。但凡有怜香惜玉知心的人,见她这般模样,都不会无动于衷。
有了藤彦堂的鼓励,阿芸像是从他那里得到了某种保证,抛开了顾忌,尽管她声音沙哑,她还是尽可能的放开声音,“我的嗓子成这样的时候……”话才说了半句,她便抬手抚上美颈,无助得好似苦情戏中的女主角,眼巴巴的盼着人来心疼、守护。“我还以为是染了风寒,吃了些药,久久不见好转。去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告诉我,我……我的……我的嗓子并不是因为风寒才变成这样的声音,而是中了汞毒!”
略带哽咽的沙哑声音,为她平添了几许独特的魅力。加之她似乎很会动用情绪抓住人心,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恐怕都被她给感染了。
甚至有人当即便愤愤不平,“藤二爷,真没想到百悦门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就是啊,真是没想到………”
“百悦门残害歌女,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却还是有人维护百悦门,冲刚才说话的那人对峙道:“你可竖起耳朵听仔细了,这个女人从头到尾可有说过她是在百悦门中的毒?谁知道她不是在外面得罪了谁才被人下毒手的!?”
有人附和,“说百悦门残害歌女,实在可笑!大家都常来百悦门的熟客,都睁大眼睛瞧一瞧,谁认识这俩哑嗓子的歌女?咱们来百悦门,还不都是奔着雪皇小姐来的!”
就算在场的真有人认识,谁会主动站出来承认?
主动承认自己也就那几块钱的身价?
这种掉价的事儿,谁乐意承认?
这两位受害的歌女,其情可悯,然而论起在百悦门的地位,远不如芳名远播的江映雪,也就是雪皇。江映雪唱一首歌拿到的酬劳可能是她们两个人加起来的几十倍,谁要是说来百悦门是专门捧她们的场子,这话在打江映雪的脸的同时,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仔细想想也是,谁会无聊到去加害两个不起眼儿的歌女呢?
怎么就见江映雪好端端的站在台上呢?就算有人动了歪心思,也该是冲着她去啊!那个芳芳和阿芸算什么?无非就是百悦门跑龙套的小角色,不被大人物垂青,也只是被一干小人物当成宝一样捧在手心里。
这种时候,为了能够在大家心目中树立起公平公正的形象,燕松当然不会一味的护着百悦门一方。
不过从他对藤彦堂的态度里可以看出,那就是跟对杨老板不一样。
燕松对藤彦堂比较恭敬。
他不会跟杨老板一样傻到去招惹这个男人。
燕松处在这个位置上,他无比的清楚,然而杨老板大概不知道,藤彦堂报复心极强,说他是小心眼儿、小肚鸡肠也好。
就在燕松之前的上一任龙城巡捕房探长,就因为抓了荣记商会的某个不怎么重要的人,结果第二天就再也没看见这位探长出没过龙城巡捕房了。燕松走马上任之后,听说了这件事的内情,无非就是荣记商会的某位大佬把之前的那位从龙城巡捕房探长的职位上给撸下去了。这位大佬不是荣记商会的会长荣鞅,也不是荣记商会的三当家马峰,就是他们的老二哥藤彦堂。
燕松还想在这个位置上待久一些,才不会蠢到去摸藤彦堂的逆鳞。
“藤二爷,”燕松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在藤彦堂面前,他实在从容不起来。“您看您能不能配合一下我的工作,把现场控制一下,我这就去给刑侦科打电话,叫他们过来验毒取证。”他大拇指掐着小拇指,小心翼翼道,“可能会稍微耽误那么一会儿您场子上的生意……”
要知道,百悦门可是日进斗金。燕松一年的工资抵不上百悦门那么一小会儿的盈利。
藤彦堂倒没怎么不愿意,反而干脆的很,“清场。”
他一声令下,场子上的工作人员便开始行动,也有不少宾客主动撤离百悦门,不过他们一路上都在回味着今夜发生在百悦门的事情。
藤彦堂望着空荡荡的舞池怔了一会儿,随即也加入了清场的工作当中,一边对重要的客人表示歉意,一边亲自将他们送出百悦门。
期间,有人来报,在他跟前耳语,说是荣鞅和马峰来了。
到了百悦门大门外,藤彦堂果真见到了他们二人。
从这两位的面相上看,似乎心情都怎么不好,尤其是马峰那张臭脸上明显写着“老子很不爽”。
上前跟他们搭讪的,都提着心吊着胆,也都很识趣的不多缠,马上就离开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荣鞅和马峰是听说了今天晚上发生在百悦门的这场闹剧才感到不高兴的,其实并不……只是这样——
荣鞅和马峰的确是闻讯赶来。
藤彦堂问阴沉着脸孔得藤彦堂,“大哥,杨老板就在里面,你要不要去见见?”
“不、必、了!”
荣鞅反身蹲在一辆车身黑亮的老爷车前,将左边的车头灯孔里破碎的玻璃渣给抠了出来。
映在车身上的霓虹灯五彩斑斓的灯光,又映在了他此刻抽搐的脸孔上,分外精彩!
乍一瞧见损坏的车头灯,藤彦堂愣住,如果他没记错,这辆车是荣鞅昨天才买的……
“大哥,这灯怎么坏成这样?”
藤彦堂不问还好,他这一问,马峰立马暴跳如雷起来。
“我刚把车停下,突然冒出来一个戴面具的小丫头,上来一脚就把大哥的车灯给踹坏了!”
藤彦堂脸上的笑容一下凝滞,随即眼角跳动了两下。
戴面具的小丫头?
应该不会错了……
就是她!
除了香菜,还能有谁!
马峰没注意到藤彦堂得异样,继续大声跟他抱怨,“我下车跟她理论,她还说是我鸣笛吓到她,这车灯就当是赔她的精神损失费……”
可不就是,香菜刚从百悦门出来,走到路边,距离她身边只有一截小腿那么短的距离的一辆车突然朝她鸣了一下笛,真真是吓了她一大跳!
一怒之下,她就抬脚把车灯给踹了。
藤彦堂想象着当时的情形,不禁失笑,“那她人呢?”
马峰指了一个方向,“我一叫人来,她撒丫子就跑了,窜的比兔子还快!下回再让我遇见她——”
说到这,马峰的声音戛然而止。
藤彦堂不解,因为他知道马峰很少有不把话说完和不把情绪发泄完的时候。
“怎么了?”
马峰反而露出一副很困惑的模样,“我记得那丫头脸上的面具……好像是你的收藏品之一吧?”
藤彦堂有收藏癖,他这点儿小嗜好,对马峰来说不是秘密。让马峰匪夷所思的是,藤二爷这癖好怪异到居然连别人用过的夜壶都能收集!
藤彦堂从容的睁眼说瞎话,“是这样吗,居然有这样的事……”敷衍了两句,他便转移话题,“你去看看韶晴吧,刚才出乱子的时候,她好像从台子上摔下来了。”
马峰面色一紧,忙道:“严不严重!?她现在人呢?”
“她人没事,我已经叫人清场了,她这会儿不在后台,你去三楼办公室看看。”
将方才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马峰带着紧张和关切,大步向百悦门而去。
目送马峰的背影消失在百悦门那边,藤彦堂随即转移视线,往方才马峰指过的方向远眺了一眼。
黑黢黢的街道,一眼望不到边,如同他此时的目光一样幽暗深邃不见底。
藤彦堂收回目光,向仍在为新车车灯纠结的荣鞅走去,“大哥,借一步说话。”
回头看着藤彦堂难得深沉的神情,荣鞅起身,身形立时显得颀长而挺拔。
他将脱下的手套甩在了车盖上,沉声道:“你大概要说什么,我能猜出个八**九。”
“……如果没有青龙会撑腰,那个姓杨的不敢这么闹!”
尽管今夜青龙会的会长王世尧和他的儿子王天翰没有到场,不过藤彦堂在想,他们父子俩肯定在某个地方偷着笑呢!
“他们无非就是想报复我们上次吞了他们的那批货。”话锋一转,荣鞅眼神颇为玩味的瞄着藤彦堂,“没想到从那之后,百悦门又出现了这样的事。”
藤彦堂自觉无颜面对荣鞅。
他天天坐镇百悦门,居然还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再次发生“汞毒事件”,确实是他的疏漏,是他的失职。
藤彦堂向荣鞅表示愧疚,“大哥,这次的损失记我一个人的账上。”
荣鞅倒不在乎这点儿小损失,如果目光仅仅局限于此,反而会停步不前,会因小失大。
“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大哥放心吧。”
“嗯。”
藤彦堂办事,荣鞅还是比较放心的。
待两人一起走进百悦门,香菜从旁边一个卖唱片的店铺的门帘下钻了出来,手里拎了一张狐狸面具。
她只是来换面具的而已,碰巧就遇到藤彦堂和荣鞅谈话,她这算不算是听到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诶,反正前半段跟她料想中的没差啦。她也觉得杨老板背后是有人在给他撑腰。
不过刚才那俩最后说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第64章 泥菩萨
后半夜,回到世和医院,香菜过的还算安宁,不过就是被芫荽缠着问了些问题。
香菜哪里肯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如实详尽得告诉他,省去了中间精彩的过程,只说了故事平淡无味的开始和结局。
芫荽没有多想,大概他打从心底相信香菜不会欺骗他。
从某方面来说,香菜并没有骗他。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是真的把燕松想要的东西拿给了他,期间的过程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松就是了。
芫荽还比较在意另外一件事——
“……那……那个探长答应我们的事呢,他会帮咱们找爹吧?”芫荽不安的问道。
他潜意识里认为香菜和燕松的交易,并不是一场等价交换。
香菜为燕松做的事情,显得过于简单容易,然而茫茫人海中寻一个人,如大海捞针,哪怕对一个巡捕房的探长而言,也是一件吃力的差事吧。
芫荽总觉得燕松很有可能会对香菜的要求敷衍了事。
燕松那人表面上吊儿郎当,其实为人圆滑得厉害。香菜也不怎么信任他,她从来没有对这种人寄予厚望……
不经意间,香菜注意到床头柜上与水缸摆放在一起的一样物件。
至少在她傍晚离开的时候,这东西还没有出现在病房里。
香菜将那物件抄在手中。
那是一尊小巧玲珑的观音像,十分的精致小巧,无论是塑像底部的莲台,还是塑像本身的五官,都栩栩如生,死鬼斧神工。
如果不仔细感触,乍一看,这塑像就像是一个木雕。
香菜用拇指摩挲,从塑像的表面上感觉到了一种沙涩的质感,这塑像分明就是泥做的!
一手端着泥塑,香菜若有所思。
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芫荽明显察觉到不对劲儿,他正要开口时,香菜却抢在他前头询问他:
“哥,这东西哪来的?”
芫荽茫然,“就是……你走了之后,有个医生来查房,说是祝我早日康复,就送了这个东西给我……”
有个医生……?
既然芫荽没带姓称呼对方,那就表示来查房的那个医生并不是冯医生咯。
这就奇怪了——
他们姐弟的“身份特殊”,冯医生不是一人包揽了这间病房的全部事宜吗?
而且在此之前与在芫荽被送到世和医院接受治疗之后,香菜还没有见过除那个姓冯的以外的医生踏足过这间病房。
事情太过离奇与可疑,香菜不得不细细追究。
“你还记得来查房的那个医生长什么样子吗?”
芫荽抓抓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按说时间隔的并不长,他应该有印象才对。
“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当时他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和面罩,就露着一双眼睛,进来没多久,就离开了。”
香菜却在想,那人八成不是世和医院的医生。
他化装潜入到世和医院里来,放下这么个东西就走了,还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是不想被认出么……
香菜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泥塑。
她深望着芫荽,尽管她并不想逼迫他太紧,却不得不让他意识到这件事的严肃性。
“哥,你再仔细回想一下,你没看到他的脸,那你是不是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芫荽深陷回忆,蓦然一惊,略微瞪大眼看着香菜。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
不可思议的是,不知是不是受了香菜的话影响,仔细回忆起来,他竟真觉得当时来查房的那个医生的背影很是熟悉,让他忽然有一种伸手想抓住想叫他停下的冲动!
然而他百思不得其解,挠破头皮也想不出,他在沪市有什么熟悉的人。
香菜将手中的泥塑端到芫荽跟前,脸上挂着令人感到压抑的沉重。
“哥,你知道泥菩萨的含义吗?”
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泥塑,尔后芫荽楞楞的望着她。
他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然而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兆。
“你可能见到咱爹了……”香菜说。
蓦地,芫荽的双眼张得浑圆,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他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林四海什么时候出现过他面前。
“那个来查房的医生,可能就是咱爹……”
芫荽的双眼已经张大到了极限。他在心里否认着香菜的猜测,既然那个人是林四海,那为什么不肯与他相认?可是内心深处,他骗不了自己,那个背影——
那个白色的背影,就在刚才,已然与他记忆中消失在林家大门口的那道背影重叠在了一起。林四海离家的那一年,芫荽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冲出家门,目送他远去。
此时此刻,芫荽晃动的内心填满了疑惑。
香菜不忍去看芫荽那张充满了复杂情绪的脸孔,便一直盯着手中的泥塑,继续说道:“咱爹把这东西留下,大概是想告诉咱们,他现在的处境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怎么连她的声音也变得那么沙哑了?
香菜苦笑着自嘲,难道她也中了汞毒不成?
她不得不把这尊泥菩萨的含义告诉芫荽,若是隐瞒下去,对她对芫荽对林四海,都没有好处。
如果林四海真的被卷入了什么要命的困境中,他们兄妹跟无头苍蝇一样继续找他,怕是会惹来有心人利用他们兄妹二人,逼迫林四海现身也说不定……
香菜不能冒这个险!
见芫荽直勾勾得盯着她手中的那尊泥菩萨,香菜索性将泥菩萨放到了芫荽手中。
握着那尊怎么也暖不热的泥菩萨,芫荽感到一片混乱,沉寂了良久之后终于爆发。他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双手牢牢的抠着香菜瘦弱的肩头。
芫荽陷入了疯狂模式,“咱爹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说你没找到咱爹吗?那他怎么会知道咱们在这家医院?还知道我住哪间病房?你是不是早就找到咱爹了?你俩商量好了故意瞒着我是不是?香菜,哥求求你,你告诉我,咱爹到底出什么事了!?”
芫荽这一连串的质问,把香菜给问傻了。
芫荽这是关心则乱。
让他不敢置信的是,预测到林四海出事的香菜,竟还能保持着一张冷静的面孔立在他面前。
这一刻,冷静的出奇的香菜,让芫荽感到了毛骨悚然,让他再一次感到了陌生……
第65章 决定留下来
亲爹很有可能出事了,身为女儿的香菜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不然呢?
要她像芫荽那样开启疯狂模式吗?
这种时候,他们兄妹两个人中没有一个人冷静,便是自乱阵脚。
自乱阵脚有什么好处?
香菜按捺得住,可是芫荽不能理解她——
他不能理解香菜此刻正竭力压抑着的,是多么强烈的情绪。
表面上看似悠哉悠哉,其实她比谁都迫切的想要找到林四海,因为她不想在这座城市多待一刻!
只要在这里多待一秒,她就越发觉得距离自己想要的那种安宁生活遥遥无期。
这一辈子,她唯一的贪心便是,守着家人,只求和他们一起一世长宁。
老天是嫌弃她太贪心了吗,才让她屡遭磨难,甚至还殃及芫荽!
香菜愤老天不公,既然让她重获新生,为何还要她处处为难?既然重来,为何不遂她愿?难道上辈子她受的苦还不够吗!?
香菜强压着心头火,安慰芫荽,“哥,你别自己吓自己,先冷静下来——”
芫荽双目猩红,像是得了失心疯。
他十指抠紧香菜的双肩使劲儿摇晃,右手的手掌里还扣着那尊泥菩萨,如野兽一样低吼:“是你说咱爹出事了!还叫我怎么冷静!”
香菜脑子嗡的一响,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神经在这一瞬终于崩断!
失去理智的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芫荽是不是病人!
她用力扒开芫荽的双臂,将他整个人推坐到病床边上。
从她眼中迸发出来得熊熊怒火,将芫荽烧愣了,还险些灼伤他的眼睛。
此刻,兄妹二人的双眼都在发烫!
“他是不是出事了,你问我?”香菜好好的歇斯底里了一回,挥舞着双手用力比划着,“你不是看见他一个人活的好好的吗!他不认你这个儿子不认我这个闺女,怪我咯?我跑大老远去找他,说不定他就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不敢出来见我!你倒是心疼他得很,你住院他怎么不说来看看你?咱们现在身无分文,他是咱爹,怎么不说来接济一下?他躲着不出来,知道咱们跟巡捕房的探长接上头了,他害怕了才跑过来送了这么个玩意儿暗示他现在的处境不好——”
香菜一把夺过芫荽手里的泥菩萨,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整尊巴掌大的泥菩萨应声落地,变得四分五裂,成了支离破碎的泥块。
芫荽却不知,此刻香菜的心,比这地上的泥块还要零碎。
要说薄情,她和林四海,究竟谁更薄情寡义?
林四海离家一年多,临走前给芫荽留的干活儿的地址还是假的,说是在外务工,可谁知道他到底在外面都做了些啥?谁知道他在外面到底是好是歹?一年多来,他撇下芫荽和香菜兄妹俩,对他们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他们兄妹俩反倒担心他出事儿,千辛万苦得大老远跑来沪市找他,但是呢?
林四海明明已经与他们兄妹相见,却不与他们相认,这让香菜心里如何没有怨气?
不过这并不代表香菜不为林四海担心。
香菜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发泄了一通,香菜一下子像是被掏空了身体里的精力。
她一屁股重重的落在床上,肩膀耷拉着,颓丧的脸深埋在手里,整个人像是泄了些许气的皮球,忽然之间小了一整圈。
沉默了半晌,香菜抬起脸来,忧虑得望着对面苦闷的芫荽,发自内心道:“哥,我不是不担心咱爹。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出了啥事,他躲着咱们不让咱们找见,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时候芫荽也冷静了不少,但是他的脑子里仍旧一片混乱。
“那咱爹为啥不跟咱们见面……”芫荽喃喃自语似的低声道。
“他肯定也是为咱们好,不想牵连到咱们,才不跟咱们见面的。”香菜安慰他似的说道。
以前的香菜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她不堪被侮辱跳鱼塘的那一段就能看出她是个烈性子。芫荽跟香菜兄妹俩的犟脾气,都是遗传自他们的爹林四海。
他们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到底。他们不想做什么,就算强迫他们也没用。
既然林四海已经决定了不与他们兄妹俩见面,那他就一定不会跳到他们兄妹俩跟前来。别说芫荽受伤,都不能打动他。那时候芫荽托人写信给林四海,说香菜跳鱼塘整个人都快不行了,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说回家看看。这样“无情”的父亲,就算香菜以死相逼,怕是也不会现身的。
芫荽的眉头始终无法舒展。
脑子里一片混乱不说,他心里还有诸多疑惑解不开,同时他还感到一阵茫然,放佛看不到光明般,两眼空洞的望着香菜。
“那咱们现在咋办?”芫荽讷讷的问。
香菜给了他两个选择,“既然咱爹不想被咱们找到,那现在肯定不能拜托那个探长找爹了。咱们是回家的,还是靠咱们两个人的力量继续找爹,你看着办。”
香菜原本只想说出第一种选择,然而这么做好像是她挟持芫荽撇下林四海不管,显得她多无情似的。好歹是亲爹,不做点什么,她心里还是会产生一些罪恶感的,感到良心不安。何况她知道,芫荽是不会轻易放弃寻找林四海的。
果不其然,香菜一说完,芫荽的神情立马变了,双眼很快就神采奕奕起来,脸上浮现出谁也无法动摇的坚定之色。
芫荽咬了咬牙,毅然决然,“留下来,找爹!”
“你可要想好咯,一旦决定留下来,以后的路可不好走。”
芫荽好似没听到她的话。
他攥起拳头,信誓旦旦道:“放心吧,等找到爹,我一定狠狠地揍他一拳,替你出气!”
香菜哭笑不得,她倒是巴不得,只怕到时候芫荽舍不得对林四海下手!
不过听到芫荽这么说,就知道他想要保护妹妹的那份心是真挚的。
往往就是他的这份心,让香菜感到很窝心。
香菜蹬掉脚上的高跟鞋。
这是她这一辈子第一次穿高跟鞋。
回来的时候为了省钱没有搭车,走了那么远的路,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感到两个脚板烧疼的厉害,脱了鞋一看,才发现脚上磨了几个紫红的血泡。
乍一瞧见她脚板上的血泡,芫荽不禁呼吸一滞,忙扑过去抱着香菜的脚丫子,“快给我看看——”
“哎哟喂我的哥诶,你能轻点儿不!”香菜哀嚎起来。
“从哪儿整得破鞋子啊,咋就磨脚呢?还有你这一身衣裳……哪来的呀?”
“借的借的,明儿就还回去了。”
“那脚上的鞋子赶紧脱下来!”
……
第66章 有钱人的世界
次日,沪市日报上的两大头条,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
有幸上头条的这两家分别是龙城报社和百悦门。
消息出来的这么快,香菜丝毫不感到意外。
这里可是沪市,可以说是一座透明的城市,无论埋藏的多么深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挖出来曝光。
龙城报社先前被爆有逃饿税之嫌,今日该报社发报澄清,已查实是报社副主编阳奉阴违,滥用职权,虚报假账,中饱私囊。
这名“中枪”的副主编,香菜也接触过,就是那天在龙城报社门口为难过阿克的那个人。
报纸上将这名违法乱纪的副主编义正辞严的批斗了一番,还说已将此宵小之徒扭送至了巡捕房。
不仅如此,报纸上还报道了龙城报社的主编慷慨解囊,缴清了税款的同时,如数退还了副主编曾经私扣报童的押金。
不意外的,报纸上将这位深明大义的主编骆冰大肆力捧了一番……
另一个头条的主角是百悦门——
看了这篇头条,与其说意外,香菜感到的更多的是惊讶。
她总算能够理解昨天晚上她偷听到的那段藤彦堂与荣鞅的对话——
从他们的对话中就可以听出来,“汞毒”事件不是第一次在百悦门发生。报纸上也略提了一下第一次“汞毒”事件——
早在江映雪极饿饿盛名以前,就因为身中汞毒,险些被毁了嗓子。
今次,百悦门再爆类似丑闻。
在香菜看来,这次的“汞毒”事件似乎被莫名其妙的打压了下来。
报上说,百悦门昨夜敞开大门迎接巡捕房的刑侦科,然而刑侦科并没有在百悦门的任何角落验出有毒物质。巡捕房连夜展开进一步调查,联系了所有病假中的歌女。除了昨夜到场的两名歌女口口声声说自己中了“汞毒”而声带受损,其他病假中的歌女一律称没有此症状。
报上隐晦的指出,声称中毒的那两名歌女是为了炒作自己,才合演了这么一出戏,反倒将这两名受害者冠上了“诬告”的罪名,让百悦门坐实了“清白无辜”的形象。
这两名被张冠李戴的歌女,无疑就是被人利用的芳芳和自作聪明的阿芸。
芳芳受制于人,昨天是被赶鸭子上架,身不由己才帮着杨老板指控百悦门的黑幕。
至于阿芸出面佐证适合居心,哼哼,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阿芸这回真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非但没有博得美名,反而让自己背上了骂名。
想借机把自己的人气炒上去,也得她在跟什么样的人作斗争!
香菜幸灾乐祸的同时,也唏嘘着在背后支撑着百悦门的荣记商会。
为了“洗白”百悦门,只怕藤彦堂借助荣记商会的力量,搞了不少动作。
呵呵,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龙城报社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么看来,阿芸不是输给了自己的聪明。在钱和权面前,她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与其四处叫嚣自己是受害者,倒不如选择当一个沉默者。
病房内。
芫荽见香菜捧着报纸看得入神,不禁目露羡慕,“香菜,那上头的字,你都认得啊?”
香菜谎称道:“也不全认得。”
芫荽丢给她一个鄙视的小眼神儿,“那你看个什么劲儿,这上面都说啥,你能看明白?”
瞧她端着报纸看那么认真,还真以为她多有学问,不过就是猪鼻子插葱,装蒜呗!
香菜确实是在芫荽跟前装蒜。
“拼拼凑凑,也能看出个大概意思。”
香菜抖开报纸,给芫荽分摊了一半。
芫荽单手捧着一半报纸,一看到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禁头晕目眩,好似中了某种邪恶的魔咒一样,真不知道香菜哪来的耐心看了这么久的报纸……
香菜想起一件事来,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芫荽,“哥,咱家床底下放那么多书,都是咱爹的。咱爹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他咋没教你读书识字呢?”
香菜早就在心里给林四海冠上了“渣爹”的形象,也挺为芫荽抱不平的。如果芫荽生在稍微富裕点儿的家庭,他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
芫荽抓挠着脑袋,憨厚的笑道:“他咋没教,是我不愿意学,咱爹还说我啥……猪崽不能叫?”
香菜翻白眼,纠正道:“是孺子不可教吧!”
“对对,就是这句,嘿嘿——”
“嘿嘿?”香菜无奈摇头,“现在后悔了吧!”
芫荽扯着香菜的衣袖,神情羞赧,小声嗫嚅:“那啥,好妹妹,就把你认得的字,教给哥哥认识吧……”
他红着脸撒娇的囧样,莫名戳中香菜的萌点。
芫荽肤色本来就白,一旦害羞或是愤怒起来,脸红的特别明显,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软软卷卷的白色羊毛忽然之间变成了粉红色一样,萌萌哒呀!
香菜从报纸上捡了几个简单的字教给芫荽。
不多大会儿,病房的门便被敲响了。
香菜把报纸交到芫荽手里,让他把那几个字巩固在脑子里,这才去开门。
这一大早来的访客,让香菜很意外,竟是燕松。
燕松可是有官职在身,不应该是公务缠身吗?
在香菜开门的一瞬间,燕松将挡在脸前的果篮拿开,自以为他这张脸能给香菜带来惊喜,然并卵……
香菜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来做什么?”
燕松以为聪明如她应该知道他来此的目的,他们之间还有一场没有完成的交易,“你不是让我帮你找人吗?”
“啊,”一无所事事起来,香菜的脑子就成了放空状态,要是没有燕松的提醒,她险些要忘了这茬,“这件事啊,你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你等一下哈——”
燕松还没反应过来,病房的大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了个严严实实。
这丫头……分明就没有请他进去坐坐的打算!好歹他也是来探病的吧!
很快,病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香菜往燕松的怀里塞了一包东西。
燕松本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打开纸包一看才知道是昨天阿芸借她穿的那身衣裳。
“衣服,你帮我还给阿芸吧。”
“你怎么不自己去?”这丫头真会指使人!
“反正你们是邻居,你就顺便把。”香菜瞄准燕松手提的果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了过来,“谢谢,不客气!再见,不送!”
“砰”的一声,燕松再次吃了个闭门羹。
这丫头……怎么这么厚脸皮!
第67章 不请自来
这天中午,香菜不过就是去世和医院的食堂打了个饭,回到病房一脚还没踏进门,就听到芫荽的笑声从里头传来。
自从来到沪市,好些天没听芫荽这么轻快爽朗的笑声了,香菜就纳闷,今个儿吹的是什么风?
难不成是哥哥开了情窦,转眼功夫与哪个漂亮的小护士相好上了?
香菜把热乎乎的饭盒揣怀里,贼头贼脑得将耳朵贴门上,以为能偷听出什么个名堂。
“……还有一次,我弟弟把一颗生鸡蛋丢进炉子里用火烤,他还以为鸡蛋跟红薯一样,都能用火烤熟呢!”
“哈哈——”芫荽再次爆发出笑声。
然而门口的香菜倒不觉得那人说的有多么妙趣横生,一听那人的声音,她的脸立马拉得比驴脸还长。
“嘭”的一声巨响,病房的门猛然间被推开。
芫荽的笑声戛然而止,与房里的另一人一同怔鄂的望向门口方向。
芫荽对面病床上坐的阿芸,施施然起身,矜持得宛如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让人一看就觉得她颇为守礼很有教养。
阿芸温婉一笑,向门口方向颔首致意,“香菜姑娘——”
香菜大步流星的走到两床之间,将沉甸甸的饭盒重重地丢在床头柜上。
“哐当”一声,金属制的饭盒砸在柜台上,又撞在暖水瓶身上,才歪着不动。
打一进门,香菜就板着脸孔,明显十万分的不欢迎阿芸的到来。
芫荽还从没见过香菜对除他以外的人有这么大的火气,一方面觉得莫名其妙,另一方面又觉得香菜不会无缘无故就动怒。
香菜没有立即爆发,算是给阿芸留了三分情面。
她睇了一眼床边多出的一堆纸扎的慰问品,冷着脸色强硬道:“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香菜以为自己的脸皮足够厚了,居然还有人比她还不逞多让的。
阿芸轻抿了一下粉嫩嫩的嘴唇,用一副很受伤的模样可怜巴巴向芫荽望去,却没有料到香菜早就计算好了位置——
香菜整个人跟一睹肉墙一样隔在芫荽和阿芸之间。
芫荽坐在病床边上,他的视野本来就低,又被香菜阻挡去了大半。
而阿芸和香菜的身形几乎相差无几,阿芸顾盼生情的这一眼,自然没能越过香菜的头顶传递给芫荽。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香菜看透了,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计算之内,这让阿芸感觉很不好,也终于微微变了脸色。
芫荽捞了一下香菜的袖口,小声劝道:“香菜,你别这样,阿芸小姐只是想感谢你对她弟弟的救命之恩。”
芫荽虽然没能与阿芸对上眼,可还是帮她说话,那是因为他性本善良。
香菜甩开芫荽的手,斜眼对阿芸冷嘲热讽,“她要是真有心感谢我对她弟弟的救命之恩,那她这一趟可真是姗姗来迟啊!”
不请自来叫个什么事儿?
知道他们兄妹俩跟荣记商会的藤二爷有那么一点儿关系,她屁颠颠的跑来了。那要是不知道,她还肯屈尊降贵?
“阿芸姑娘,阿芸小姐——”
两个不同的后缀,那身份可就大不一样了。
配得上“小姐”这个称呼的,那可都是当今很有社会地位的女性,这也是对一位女性的一种认可。
“姑娘”的意思可就宽泛了,像香菜这样从乡下出来的女子可以被称之为姑娘,花楼里揽客的脂粉女子那也叫姑娘。
香菜对阿芸的敬称中包含着一股浓浓的尖酸刻薄的味道,她继续说道:“我想昨天我就已经把话给你说清楚了,你是没听明白,还是记性不好?听不明白要不要我再给你仔细解释解释,你要是忘了,要不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以后再遇到,我当做不认识你们,你们千万也不要跟我打招呼!”
这是昨天香菜在大街上,对阿芸和阿克姐弟说的原话。
这话摆明了是香菜要跟他们撇清关系,阿芸怎么可能会听不明白?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阿芸总觉得香菜和藤彦堂的关系不简单。她总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眼前的这名女子,日后在沪市会是比百悦门的江映雪还要极富盛名的人物,然而香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虚荣,所以她预感的事情会不会发生,还是一个未知数。
阿芸提起床边的慰问品,默默地转身走出了病房。
背对着房门,她听到香菜这样训斥芫荽——
“你认识她吗,就放她进来!看人家长得漂亮,你就给人家行了个方便啊!你这人怎么这么心善啊,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我实话告诉你,大沪市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她那样的小女人!”
香菜这话就是刻意说给门外的阿芸听的,在她面前不安分,只有被打脸的的份儿!她更不允许有人把这份心思打在她哥哥身上!
芫荽却不知香菜的良苦用心,约摸着这会儿阿芸没有走远,赶紧劝香菜,“你小点儿声——”
他倒不是恐阿芸听了香菜的这番话会伤心,就是单纯的看不惯香菜这做派。
一个姑娘家家,说话扯着嗓门说话,说话还那么难听,感觉一点儿家教都没有。把假小子似的香菜往闺范十足的阿芸跟前一放,简直就是破坏画风好吗!
芫荽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妹子,这么让人不忍直视。
门外——
阿芸收紧十指,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狠绝之色。
她强忍着折回去的冲动,真恨不得将手中的东西砸在香菜那张瞧不起人的脸孔上!无非就是在最底层摸爬滚打的小人物,那个女人凭什么摆出一副人上人的嘴脸!?
阿芸紧绷着脸孔,渐渐平息因愤怒和不甘而变得剧烈的心跳。
“阿芸姑娘?”
听到有人叫她,阿芸猛然抬起头来,反将面前的人吓了一跳。
她忙收拾颜色,对那人温柔一笑,“冯先生。”
冯医生略微受宠若惊,他不过是常去百悦门赶夜场的其中一人,没想到能纸醉金迷的世界里竟然还有姑娘记得他。
方才那一瞬间,见阿芸脸色不好,冯医生便自然而然的以为她还是医院瞧病的,“阿芸姑娘,你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阿芸回了一下头,看到的只有身后紧闭的房门。
收回视线,她冲冯医生苦笑一下,无力与他解释,只道:“不……这就回去了。”
冯医生殷勤之至,“那我送你!”
阿芸略微犹豫了一下,抬手拢了一下耳廓的碎发,不着痕迹的瞥了病房紧闭的大门,却是莫测高深的微笑了一下,尔后对满怀期待得冯医生点头道:“那有劳冯先生了。”
在将阿芸送出世和医院的这一路上,冯医生尽量放慢脚步,好似只有这样,脚下的这一段路才会变得很漫长。
冯医生尽量找话题,“阿芸姑娘,你的声音……”
“没事,小感冒。”
两人说着说着,阿芸便向冯医生吐起了苦水,状似不经意的提起了香菜的名字。
知道她在香菜跟前受了委屈,冯医生安慰了她一阵,净说些香菜的不是来哄她开心。“那兄妹俩啊,忒不好伺候!哥哥还好,就是他那个妹妹的脾气——加上他们又是藤二爷的远房亲戚,在这里更没人敢招惹她!”
阿芸故作一副惊讶状,“冯先生,你确定他们两个是藤二爷的远房亲戚?”她装的极像那么回事儿,“这……不可能啊。藤二爷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那两个人一听他们的口音就知道他们是打南方那边来的……我在百悦门工作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从来没听说过二爷还有什么亲戚……”
冯医生惊疑不定,总觉得阿芸所说不假,可香菜和芫荽这俩兄妹又真真是藤二爷亲自送世和医院来的……
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相信那一边。
“可……可二爷亲口说他们是……”
阿芸作沉思状,自言自语似的道:“该不会……该不会是藤二爷有什么难处,才会那么说的吧……”
说罢,她静静地望着冯医生,放佛一个世纪都不会挪开目光。
冯医生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整个人轻飘飘晕乎乎的,变得不怎么理智了。
阿芸一副为难模样,“毕竟是二爷送来的人,冯先生就好生的收容他们吧。”
这话说的好像香菜和芫荽在这里是骗吃骗喝一样,让他们的形象在冯医生心目中大打折扣。
拖拖拉拉送走了阿芸,冯医生觉得自己该好好的撸一遍那俩兄妹跟藤彦堂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68章 打算
(本文周五上架,上架当天爆发。提前求订阅求月票求打赏,爱你们╭(╯e╰)╮么么哒~!感谢o不若不见o童鞋地平安符~)
要留在沪市,香菜和芫荽不可能一直赖在世和医院。
这里的免费床铺和饭票,等到芫荽伤势痊愈的那一天,他们兄妹俩就享受不到了。
至于芫荽的伤,恐怕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这对他们兄妹来说,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期间,他们可以“冠冕堂皇”的住在世和医院。然而芫荽在养伤的这段时间内,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就挣不到钱。
挣不到钱,也就意味着出院后,他们兄妹只能喝西北风去。
想要在沪市生存,不能没有钱呐。
钱钱钱,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如今芫荽的战斗力指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倒还有香菜这么个可以派的上用场的劳动力。不过鉴于如今用人单位歧视女性,她要是出去找活儿干,怕是会屡屡碰壁。
无论性别或出身,若是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够被平等对待,大沪市便不会有那么多贫苦女子沦落风尘中了。这些女子还都是长得漂亮的,那些长得不咋滴的,让她们怎么活?想要过相夫教子的闲适日子,前提是得有男人看得上她们,不然这对她们来说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香菜五官精致,模样秀丽,长得虽然算不得顶美,起码安安静静的时候跟“丑”字也沾不上边。
原本的设定是,真正的香菜只是一名天生一身怪力的美少女,可她里子内换了一个人,她的强项就不止这一种了。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隐藏的那些本事既不能说出口,又不能拿出手,尤其不能让芫荽知道。
何为“隐藏”?
字面上的意思。
“诶~”
香菜也数不清这是她今日第几次唉声叹气了,她今天整个一上午啥也没干。清闲的时光净被她打发在床上思考人生大事了。
芫荽就见她跟一条毛毛虫似的趴在床上,一条胳膊挂在床边,以钟摆似的节奏晃荡来晃悠去,要是到点儿的时候,她再“布谷布谷”叫两声,那真真就跟人体时钟一个样了。
听她一声接一声的叹息,芫荽也变得惆怅不已,于是禁不住问:“香菜,你不睡觉,睁着眼睛干啥呢?”
“思考人生大事。”
芫荽一惊,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么快就想嫁人了!?”
他这妹子的脑袋里究竟装的都是什么呀,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都是这些个东西么?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香菜一阵无语,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她吹胡子瞪眼道:“我思考的是人生大事,又不是终身大事!”
“有什么区别吗?”至少在芫荽眼里,这两样似乎没什么区别。
香菜白眼一翻,倒在床上,做装死状,尔后又猛然挺尸,神情一派认真,不带半点玩笑之色,“哥,我想出去找份活儿干。”
本想松一口气的芫荽,听了这话,当即愣住,想不通香菜这是唱的哪出。“你怎么突然……”
现在香菜浑身上下摸不出一个铜板,先前的一块银元,被她花的干干净净,几天功夫不到,这又过上了身无分文的日子。
以前想着可以指望林四海接济他们,但是他们这位混账老爹神龙见首不见尾,事实证明,压根儿就指望他不上。香菜觉得,要想发家致富奔小康,还是得靠自己。
正所谓,“求人不如求己”。
“哥,你想过没有,等你伤好出院了,咱们可就没地方去了。”香菜一本正经道,“我就想先挣点钱,等咱们离开医院了,起码能有个着落。”
芫荽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别说没地方去,恐怕连一口热饭都难吃上。
香菜想的的确周到,要是他一个人在外面,也就得过且过了,可不会做到未雨绸缪这份儿上。
有妹妹在身边真好!
庆幸之后,芫荽很快就懊恼起来。
节骨眼儿上,他这个做哥哥居然没有半点儿作用,倒成了拖后腿的了。
再者,香菜一个人出去,他着实放心不下。
芫荽瓮声瓮气的叱道:“出去干活儿,都是男人的事儿,你一个姑娘家瞎凑啥热闹!”
“世界这么大,肯定有适合女孩子做的工作。再说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谁能看得出我是女孩子?”香菜挺直自上往下一路平坦的小身板,仅此一次,对自己的身材这么有自信……真特么悲哀!
她这么说,芫荽脸上倒是轻松了些。但是穿上男孩子的衣服,不代表她真的就是男孩子了。外面的人又不全都是那么好蒙骗的傻子!
“女孩子在外面工作,很容易吃亏的。”芫荽没见过世面,可他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世道有多么的不太平。
不将芫荽完全攻陷,香菜是不会采取行动的。
她不想太过独断独行,她始终不会忘记,她和芫荽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一荣俱荣,一损共损。
香菜又对芫荽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哥,你就放心吧。反正也就这段时间,等你伤好出院,你再顶替我出去工作不就好了?咱们总不能坐吃等死吧!”
芫荽动摇了。
香菜赶紧趁热打铁,“你忘啦,咱们同乡的李婶儿不就给富人家洗衣裳,每天还能拿两个铜板呢!”
芫荽并没有完全被说服,可他现在也知道兄妹两个人都这么干坐着实在不是个事儿,也不是不明白香菜的用心,她无非是为他们两个人的将来着想。
香菜扑过去坐他旁边,哥俩好似的搂着他的肩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芫荽低着头,看着受伤的腿脚,怎么也挥不掉心中的自责和懊恼。
自己怎么这么没用!
他想了想,随后摇了一阵头,像是笃定了某种心思,神情变得异常坚毅。
“不行!”芫荽还是不同意。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要想自己不后悔,那就不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就好了。
芫荽含含糊糊得吐露心声,“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你要是除了什么事儿,我……我咋跟爹交代?!”
香菜顿感窝心。
感动归感动,却不能不认清现实。
她搂紧芫荽,状似不高兴,“我说哥,你能不能想我点儿好!”
芫荽也知道他确实不该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但这是他的真心话,他不忍让香菜在外面受苦受累。
“等哥出院,再想办法!”
如此倔强的芫荽,非但没有让香菜感到无奈,反而让她觉得异常有安全感。
“哥,”香菜用一种打着商量的口气对芫荽道,“要不然这样,我先去外面找找看,不管找不找得到合适的工作,我都会回来。能找到合适的最好——不过最后你还是不同意的话,我是不会做的,你看这样好吧?”
芫荽犹犹豫豫,不等他再做决定,香菜已经整装待发。
她将挂在椅背上的围巾取下并戴上,到了病房门口,听到芫荽紧张关切的声音传来——
“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赶紧回来啊!”
香菜雀跃的回了一声,“知道啦!”
第69章 公告牌
(求首订@( ̄- ̄)@感谢梦想一米六童鞋的平安符~>3<还有抱歉,今天太忙了,说好的爆发可能没有了,不过日后有功夫我会补上)
对香菜来说,找工作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找一份低调、技术含量要求不高的工作。
世界这么大,总有一份像这样的工作。
香菜没有盲目的去胡乱兜圈子,她在大街上捡了几份旧报纸,斜倚在街边的路灯杆上,本以为报纸上会有很多招聘启事,然而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这几份报纸上不是没有招聘信息,各行各业的,上到技工,下到伙计,却没有一个是香菜中意的。
兴许是她的要求太高了。
倒是有一个文职类的工作挺合她眼的,是一家晚报上刊登的报社招聘启事,该报社需要几名夜班编辑生,工作轻松,待遇优渥,还包吃包住,可仅限男性……
看过了一张张报纸,香菜渐渐感到绝望,她从报纸上看到的最多的就是乱七八糟的产品广告,什么香皂、牙膏、香烟之类的广告满天飞甚至还有风月场所的推广。
报纸上的招聘信息没用,果然还是要去这附近走动走动。
香菜将几份报纸收拢在一起,正要离去的时候,听到一声“哔哔”哨响,紧接着从慌乱的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喝——
“别跑,站住!”
一个身穿灰布衫的小伙子遭人追赶,横冲直撞得逼散了人群,急慌慌的往香菜这儿跑来。
这人跑的贼快。跟身后有吃人的洪水猛兽似的。其实他后面就追了一名身穿黑色制服,手持警棍的巡捕。
被巡捕追着满大街跑的。那一定是贼咯。
那巡捕的模样,好生熟悉。
见状。香菜很淡定的躲到一旁。
然而那货居然一拐脚,转了个方向,继续径直得往香菜跟前冲。
香菜心头一沉,与那人的眼神对了个正着,立马就知道对方是冲着她来的。
这也太明显了,这丫的演技太拙劣了!
香菜狠狠一瞪,他敢冲到她跟前来,她就敢一脚把这货踹到大马路上去!
一见香菜怒瞪着他,那货居然怂了。快扑到香菜跟前的时候。他一个侧身撞到了旁边的路灯杆上,整个人被倒弹了出去摔在地上,左手抱着右肩,一脸痛苦的哎呦哎呦直哼唧。
他这一下撞得可不轻,老长的路灯杆都被他撞得直发出“嗡嗡”的颤音。
这贼好笨,真是慌不择路,惹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嘲笑声。
巡捕追上来,扑倒那贼人跟前,反手将贼人一擒。当即就听到一阵哀嚎——
“疼疼疼,燕老大,你轻点儿!”
这小贼右胳膊被拧到背后,整个人被巡捕反压。趴在地上。他扭着脑袋,不住的给那巡捕打眼色——
臂膀撞路灯杆上也就算了,巡捕大人您能温柔点儿么。不就是做做戏装装样子,有必要那么较真儿么……
小贼又偷瞄了香菜一眼。他实在好奇能让这位巡捕大人费尽心思接近的是何方神圣。
这巡捕不是别人,正是龙城巡捕房的探长燕松。
今个儿轮到他巡逻。碰巧看见香菜在路边看报纸。
当时香菜整张脸都快埋进报纸里了,还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燕松。
燕松想上前搭讪,可绞尽脑汁又找不到好理由,恰巧又看见经常到巡捕房“做客”的扒手小张在附近晃悠,于是就想了这么一条计谋。
他对小张威逼利诱,这就玩儿起了“你追我跑”和“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很刻意的在香菜面前表现了一番,说不定就能改善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丫头似乎不怎么对他感冒,这让燕松挺受打击的。
经过这一次,说不定就能在她心里树立起一个让她颤抖膜拜的“英明神武”的形象。
光天化日之下,燕松张着眼睛,美美的做了一场白日梦。一想到香菜即将成为他的崇拜者,他整张嘴都要笑歪了。
小张在燕松手底下挣扎乐一下,咬着牙强忍着痛,小声提醒,“燕老大,人走了!人都已经走了——”
燕松回过神来,抬头看见香菜渐行渐远的背影,忙松开小张,就这么结束了这一场追逐游戏。
他丢下小张,追香菜而去。
“香菜,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香菜走的飞快。
她不认识这**,她真的不认识这**!
谁家跑出来的神经病,赶紧领走撒!
话说,这么被一个巡捕追着,不是很奇怪吗!看吧看吧,周围的人看她得眼神都变得奇怪了,恐怕都以为她是贼呢。
不过更奇怪的是追着她屁股后面跑的那个巡捕,不就追个贼么,心花怒放个什么劲儿啊!
燕松无视香菜的冷漠,兴致勃勃的追赶上她。
香菜受不了他,“你不追你的贼,你追着我干什么!?”
燕松跟她一样,丝毫没有减慢脚下的速度,“今个儿爷高兴,先放他一马。我这不是看见你,想跟你打招呼么!”
呵呵,香菜对他打招呼的方式实在不敢恭维。
“求你不要跟我打招呼,我不认识你!”
燕松故作一脸受伤,“你怎么这么无情啊!”
“嘁,你知道的太晚了!”
香菜突然刹住脚步,转身立在一座公告牌前。
各种各样的启事和小广告,将这座一人多高的公告牌上张贴的密密麻麻、满满当当。
她险些就错过了这么好的地方。
她原本很多招聘信息都刊登在报纸上,真是傻了——
在报纸上刊登广告,可是要付费的。
很多商家老板手里就算有闲钱。也不会花在那么冤枉的路子上。他们宁可自己动手制作几份招聘启事,贴在大街人常经过的地方。
报纸是要收费的。
然而找工作的基本上都是穷人。在找到合适的工作前。穷人哪来的那么多钱去买报纸搜集上头的招聘信息?
香菜逐一的扫视公告牌上的招聘启事,试图找到一份能够让她称心如意的工作。然后去应聘。
燕松停在她身旁,见香菜目不转睛得盯着公告牌,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了。
“要找工作吗?”燕松略微惊讶,很自然而然的想,她一个小丫头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
香菜没理会他,自言自语道:“居然还有这个地方……”
“你不知道吧,这公告牌可是有来头的!”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能让香菜感兴趣的话题,燕松显得有些亢奋,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黏在香菜身上。好似在说,“你快问我啊,你快问我啊”!
香菜懒懒得看他一眼,完全不着他的道。
一个人居然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真是可喜可贺、可歌可泣!
燕松绘声绘色的讲:“没有这个公告牌的时候,大街小巷里粘的全都是大字报小广告,太影响市容了。荣记商会出钱出力,在人常来常往的几个地方树起了几个像这样的公告牌,勒令周围的要贴什么东西的都把东西贴到这公告牌上来。软硬兼施啊……”
又是荣记商会……
早就知道了荣记商会刚柔并济的这一面,然而香菜始终无法对这个商会改观——
有争斗的地方就没有安宁,为了她的安宁之日,她不得不远离类似荣记商会那样的地方。
香菜伸手一盖。将公告牌上的一张小小的招聘启事给撕了下来。
燕松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香菜从公告牌上揭下来的那张招聘启事上写的什么玩意儿,好奇心驱使之下,他伸头去看——
无奈香菜把启事攥在手心里面。藏得很严实啊。
“看上什么工作了,我给你参谋参谋。别到时候上当受骗了。”
燕松的眼睛追着香菜的手跑,他这么说哪是好心。明显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香菜没好气,“我说燕大探长,你有那闲工夫跟我打哈哈,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学学荣记商会,去造福人类呢!”
燕松眨眨眼,“你这是在教训我?”
没大没小!
香菜嗤笑一声,“哎呦,就你这智商,能听出我在教训你,真不容易!”
“我、我这智商怎么了,我聪明着呢!”
如果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聪昨天晚上,香菜就在强调他的智商不如猪。
燕松为自己辩解,“我告诉你,当时不是我考虑的不周到,你以为我不知道就算把水杯偷出来,那东西也当不了呈堂证供吗?知道荣记商会的厉害吗,他们就是有那种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你应该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吧,丰顺大百货的杨老板昨天那么闹腾,不没把百悦门怎么样吗,百悦门可是有荣记商会在罩——”
香菜听得不耐烦。
这些话,就算燕松不告诉她,她也知道。
她截住燕松的话,用陈述的口吻道:“你是想说,你们巡捕房在荣记商会面前,就如同虚设吗。”
燕松呼吸一窒,竟无言以对。
其实他很想很想说些什么来反驳香菜,然而香菜那漠然的神情,让他清醒的意识到一个现实——
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博得她心中的一席之地,他在香菜心中的存在感甚至不如一座毫无生命的公告牌。
此刻,燕松多么希望能从她眼中读懂一丝情绪,哪怕是鄙夷……(未完待续。。)
第70章 职业病
(感谢0不若不见0童鞋的平安符么么>3<今天决不食言,明天请假休息,补昨天的爆发!)
香菜走哪儿,燕松如影随形得跟到哪儿。
他还一路叨叨个不停,一个劲儿的跟香菜强调自己多么多么无奈。
他能坐到龙城巡捕房探长的这个位置上,着实的不容易。像昨天那样的状况,他要是不向着百悦门,那藤彦堂藤二爷绝壁要把他从现在这个探长的位置给撸下来。
他还给香菜洗脑,说神马人称“笑面虎”的藤彦堂不好惹,让香菜不要去招惹。整个沪市捋过他胡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燕松始终搞不懂,香菜跟名为“笑面虎”实则“冷面虎”的藤彦堂之间到底是一段什么样的关系。
尽管香菜之前口口声声说她跟藤彦堂不熟,然而据燕松这双火眼金睛观察,其实不然。
他总觉得那二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具体他也说不上来。
好奇心使然,燕松问香菜,“你跟二爷到底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这跟你有关系吗?”香菜不肯松口。
“我就是好奇问问。”燕松讪笑着。
原来八卦不只是女人的权利。
燕松还想着怎么撬开香菜的嘴。
在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事前,不弄清楚香菜和荣记商会的关系,有些事情,他便不好做决定。
“你跟荣记商会的老大,关系好像也不清不楚的。”
听到燕松的这句话,香菜立时停住脚步。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依旧喧哗吵闹,然而燕松在看到香菜那肃然的神色后。像是被抽离了听觉神经,忽然之间觉得整个世界猛然间变得安静异常。
香菜极不爱听方才燕松说话的口气。说得好像她跟藤彦堂有过一腿之后,又跟荣鞅搞得多暧/昧一样。
这时代的姑娘家,将一身的清白看得性命还重要,不然当初的香菜又怎会不看侮辱而投身鱼塘死守闺誉?
既身为香菜,有些时候就要站在她的立场上为自己着想,并非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
香菜的神情,明显手山雨欲来,冷的吓人。
燕松急忙求饶:“你别露出这么吓人的表情好不好——”又解释道,“你大概不知道吧。荣爷正派人四处找你。我就是觉得奇怪,荣鞅找你做什么……”
香菜想起前不久跟荣鞅发生得纠葛——
老城街的事情都过去好些天了,荣鞅还记着呢?
香菜托腮做思索状,心想着,难不成那家伙对她的救命之恩念念不忘?要不要这么讲义气啊!
虽说香菜想起了这么一茬事,她却在燕松面前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一脸茫然的耸肩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燕松嘿嘿一声痞笑,“其实我稍稍做了一番调查。荣爷在老城街遇袭的那天,你也在场吧。”
香菜厉色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那天不止她在场,阿克那孩子也在。
虽然荣鞅大张旗鼓的派人找她。并没有把阿克给牵扯进去,但是如果有人像燕松一样造谣,那将来谁都不太平。
燕松举手对天。信誓旦旦的保证,“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香菜就不明白了——
燕松心如明镜,他为什么还要偏偏装糊涂。凡事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是职业病吗?
怎么没见他把这种职业病用在该用的地方上,偏偏跑来聊她跟荣记商会的八卦,真是闲的蛋疼!
神烦!
“我说燕大探长,你是没别的事儿做了吗?”香菜对燕松不耐烦到了极点,恨不得他立马在她眼前消失掉,“我没做违法乱纪的事,又不是你的犯人,你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真的好吗?与其跟着我到处闲晃,你还不如多拯救些正在受苦受难的人呢!”
燕松由衷道:“我正在拯救你啊,我是真的想帮你——”
“我谢谢你的好心好意了!”想揍他一顿吧又不行,香菜害怕对燕松出手后担上“袭警”的罪名。“你要是真的想帮我,就请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给不了你功,也给不了你名,更给不了你利。你要是以为能利用我,和荣记商会攀上交情,你大可以现在就去告诉荣鞅,到哪儿能找到我。举报有奖,快去吧——”
香菜对他摆摆手,尔后掉头就走。
这回燕松识相得没有追上去,追上去也是自讨没趣。
他以为香菜跟所有人一样,都畏惧荣记商会的赫赫权势。
然而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香菜不畏惧荣记商会,只是怕麻烦。
荣记商会对她来说,仅仅是一个不能去招惹的麻烦而已。
仅此而已。
如果麻烦找上门来,她再将计就计吧 。
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至于燕松,此人的下限没有底线,到底会不会“卖她求荣”,香菜不在乎。
燕松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香菜的身影被埋没在人群,直至消失不见。
见四周的人纷纷向他投来异样的眼神,他四下张望了一阵,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跟着香菜到了龙城北路的大卖场。
这地方不如东路那边繁华热闹,略有些萧条,却充满了日常生活的气息,距离世和医院又近,倒是挺符合香菜想要的风格。
估计她想要找的工作就在这附近了。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燕松当下决定先打道回巡捕房,准备换上便装以后再来北路这边瞧瞧香菜到底找的是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他这一身黑色制服太显眼了。
巡捕在其他街上很吃香,然而在北路却不受待见。
这条路上的人,普遍对巡捕的印象都不怎么好。不然此刻不会有那么多人对身穿巡捕制服的燕松露出不善的目光。
龙城北路是个特殊的地界,衔接着荣记商会和青龙会两大商会的地盘,处于中间地带。荣记商会的人倒还好,青龙会的人时常来这条路上勒索商家,美其名曰是收保护费,搅得这条路上的无论是商家还是居民都不得安生。
龙城巡捕房的人拿青龙会的人也莫可奈何,于是就给这条路上的人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香菜当他傻,他当香菜也傻吗?
香菜对他留了好几手呐!
甩开了燕松,香菜直奔龙城大街东路。
今天她从公告牌上手撕下来的那张招聘启事,工作的地点就在龙城大街东路。(未完待续。。)
第71章 蛋糕店
龙城大街东路的兴荣道,早先只是一条街式的菜场。
近些年许多洋商跻身此地,办了不少洋味儿十足的铺子,其生意一开始如火如荼,不过很快便无人问津了。那是因为——
国商纷纷效仿,反而做的比洋商更有模有样,大约是与当地的华人少了一层沟通障碍,他们的收益也比洋商要好。
兴荣道渐渐繁荣起来,从一条四通八达的小市井发展史成了一处行商做买卖的胜地。
从世和医院到龙城大街的兴荣道,徒步需要二十分钟左右,这对香菜来说,倒不是很吃力。
只是——
虽然她有预感此地的人不会少,但没料到会是这么的人海茫茫。
一眼望去,整条道上,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天下熙攘,利来利往。
除了正规的商铺,大街上还有卖艺的、摆摊的、跑商的、讨价还价的,人声鼎沸,随处可听见吆喝叫嚷。
此地的热闹程度,不输天桥的梨园堂。
这里似乎也汇聚了天下有名的小吃,走到哪里都能闻到扑鼻且勾人食欲的香气。这对吃货们来说,是一片天堂,然而对食不果腹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香菜继续往兴荣道的深处去,途中经过了各种各样的摊位。
这些个摊主为了抢生意,从摊位后越到摊位前,竟拉着过路的人强买强卖起来,海吹着自家的东西比别家的都便宜都好。
香菜一身寒酸,一看就知她是“两袖清风”的穷鬼。自然入不了那些小贩的法眼,竟一路畅通无阻。
再往东。几乎快要到了洋商的地界,摆摊叫卖的现象便不再那么猖狂了。
途径一条路口。香菜被人叫住——
“姑娘,请留步!”
被这把包含沧桑的声音给吸引,香菜侧了一下目光,便看到一处摆摊算命的,摊主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
摊子的招牌仅仅是地上铺得一块脏的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布,倒是布上的八个描红大字挺清楚,那工工整整的字体看得也是让人觉得极舒服。
摸骨算命,首次免费。
这整条兴荣道上,大约有七八个像这样的算命摊位。每个算命的先生看起来神神叨叨,还有自称什么王半仙、徐半仙的。
在香菜看来,那些人无非都是神棍。
然而这名花甲老人给她的感觉不同——
他若图财,大可吧摊子摆到闹市里面去,何必蜗居在如此僻静的房檐下。对他来说,似乎仅有一小处遮风挡雨之所就足够。
他头戴黑亮的西瓜帽,帽子的正面还嵌了一颗碧色的玉石,鼻梁上擎了一副圆墨镜,身着深红色的绸缎小袍。黑金色的朵朵祥云浮游其上。他这一身做工精致针脚细腻的小袍,恐怕不是出自普通的裁缝之手,撇去衣裳的制艺做工,单论衣料布匹。一看就不是俗物。
难怪他不图财,他要不是出身不凡,哪供得起他这一身行头!
香菜不禁暗自啧啧称奇——
果然是高人在民间。
算命老人两手揣在衣袖里。抱在双膝上,佝偻着腰。安安静静的坐在小板凳上,含着笑。大大方方的迎接着香菜肆无忌惮打量他的视线。
算命老人对着摊子前的另一把小板凳扬了扬下巴,示意香菜在他对面坐下。
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香菜也走的脚累了,索性就坐下来小憩一会儿,且听听这算命老人是如何忽悠她。
反正第一次在他这儿算命不要钱么。
待香菜一坐下来,算命老人便道:“姑娘,可否告知老朽你的生年生月及属相?”
“丁巳年,十一月,属蛇。”
算命老人倒也不装模作样,不见他掐指一算,反而信口拈来,“呵呵,姑娘天生玄武骨,心思清静,与世无争,一身自在。”
说着,他两手从衣袖中掏出。
香菜这才注意到,这位老先生的左右两手枯槁松弛,指节犹如竹木一样分明,令人惊奇的是这双手竟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天生都长有六根手指头,丝毫没有违和感!
高人,果然是高人!
算命老人向香菜伸出手,“姑娘,老朽可否看看你的手。”
香菜将双手递到他的手掌中,任由他的拇指在她十根手指的关节上摸索。
这种带着学究式的触摸,没有一丝恶意的味道,并不让香菜反感。
她反而好奇,这样摸的话,到底能摸出个什么结果来。
摸骨本身就是一种很奇特又神秘的学问,在某种程度上很吸引人。
摸了一阵之后,算命老人点头道:“姑娘指骨纤长,心灵手巧,为人聪颖,即便一时时运不济,依你的聪明劲儿,很快就能逢凶化吉。”
算命老人这话中,多少带着赞许。
香菜没有琢磨出来他哪儿说的不对,便没有发表意见。她莫名得挺敬重这位老人家的。
算命老人摸完了香菜的指骨,并没有即刻收回手。
他轻拍着香菜的手心,神情中略微挂着担忧,“老朽方才听姑娘的脚步声轻忽,姑娘似乎身子欠佳,手心冰凉,可是气血不足?”
香菜不隐瞒,“确实是这样。”
算命老人语重心长,“趁着年轻,有病就得赶紧治啊,莫要落下病根儿,不然到老了,可悔之晚矣!”
香菜谢过了算命老人,与他道别后,便径直往兴荣道的里头去。
没走多远,她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刚才那名算命老人收了摊子,将卷起的招牌夹在了两条摞起的小板凳中央,并一起抱在了左边的胳膊底下,腾出了另一只手拾起地上的导盲棍,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的远去了。
香菜这才察觉到,原来算命老先生的眼睛看不见。
萍水相逢一场,香菜对这位特立独行的算命老人的印象,还是蛮好的。
几乎每一个神经质的女人,都有那么一两个特殊的癖好,香菜也不例外。
她是甜食控,禁不起香甜气味的诱/惑。
一看到橱窗里头得玻璃柜台中陈列的奶油蛋糕,她就走不动路了。
渠司令蛋糕店,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无视门上挂的那片写着“歇业”的木牌,她径自的推门进去,奶油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顿时让她犹如徜徉在花海中央,无法自拔的陶醉其中,直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口气不善的声音——
“闪开!”
香菜回过神来,擦擦口水,回头一看——
她身后一名男子冷冷的绷着一张脸,不耐烦的瞪着她,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钱。
不待香菜挪到旁边给他让路,这名男子便撞开她,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店里。
香菜只顾着跟店里的蛋糕们打招呼,倒没注意到刚才那名撞他的男子与蛋糕店的渠老板之间的互动。
渠老板正叽里呱啦得训斥店里没把业绩提升上去的两名学徒。
“看看你们做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我教你们的那些东西,你们不光要给我吃掉,还要消化掉才行——”
那名男子往渠老板跟前一站,打断他的训话,“老渠,我来你这儿应聘!”
渠老板扭脸一看,一张老脸瞬间变得五颜六色。
他伸手怒指着橱窗外头,气吼吼道:“你特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对面酒楼里给福伯算账的钱宝!”
他老渠可以横行正条兴荣道,却还没胆子去挖福伯的墙角。
想想就委屈,钱宝道:“又不是我自愿的,是二爷叫我过来的。”
他正因为这事儿不爽呢。
算账才是他的拿手强项,让他这一双擅长拨算盘的手去做蛋糕,这不是等于让他堂堂一个大男人去给人当伴娘么,反正他是不爱摆弄那些粘糊糊油腻腻的玩意儿。
一听是二爷叫钱宝来的,渠老板立马改变了态度,小心翼翼的确认道:“二爷叫你来的?”
他在心里小声嘀咕,藤二爷不想要的伙计,凭什么往他这儿撵啊!
这样的话,他自然不敢张扬。
钱宝也挺纳闷的,“二爷就说让我来凑凑热闹,让我亲自做一个蛋糕给他带回去——”说着,他睇了旁边几乎已经与蛋糕们同化的香菜一眼,没好气的接着说道,“二爷还说,如果我的蛋糕做的比她好,重重有赏!”
渠老板一怔,不由得望向香菜。
眼看香菜的手指不安分,马上就要去把蛋糕上的奶油抠下来,渠老板怒喝一声,“你小子想干什么!”
香菜立马缩回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渠老板干笑道:“哈哈,我是来应聘的——”
说完,她抻开了之前被她揉成一团的招聘启事。
渠老板怎会不认得那张启事,那可是他亲手糊在东路的那座公告牌上的。
“你小子居然给我撕下来了!”渠老板瞪圆了双眼,明显气不打一处来。
“嘿嘿——”香菜这叫破釜沉舟,把好的机会留给自己,越少人看到这份招聘启事,她感觉到的竞争压力就越小。
伸手不打笑脸人,在渠老板这儿可不顶用。
他指着大门,怒声道:“从哪儿撕下来的,你给我贴回哪儿去!”
这也明显是对香菜下了逐客令。(未完待续。。)
第72章 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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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钱宝一声剧烈的咳嗽,像是某种信号。
渠老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香菜的态度变了不少。
“等等——”
不用让她留步,因为香菜没打算走。
渠老板对香菜招了招手,“把你手上的东西拿过来。”
香菜把手上皱皱巴巴的招聘启事递到渠老板手里,一腾出手来,立马拍着胸脯自信满满道:“老板,收了我吧,保证你不后悔!”
渠老板打量香菜,眼神满是异样,毫不避讳道:“小伙子模样挺耐看的,怎么打扮成这样。”
渠老板气量不大,不过为人直爽,这样的人不好相处,却不让香菜讨厌。
香菜搔着脑袋,憨厚的笑笑,“家里穷,爹娘给我买不起好衣裳。”
渠老板不相信一个没背景的人会有什么惊人的能力,倒是觉得“一无是处”的香菜敢踏进他店门的这份勇气挺难能可贵的。
渠老板对香菜摆摆手,“我这儿不缺人手,已经招满了。”
他以为香菜很好骗吗?
既然人已招满,渠老板何必还要紧张那一张被香菜撕下来的招聘启事?
难怪去面试的时候总要穿正装,就算没能力没文化没文凭,总得在面试官跟前装一下逼。表面功夫做的到位了。给人的第一印象自然就好了。
香菜拽了拽身上那身松垮垮的薄棉袄。
这衣裳原是芫荽的,穿在他身上还好。却极不合香菜的身形,在香菜身上略显的惨不忍睹了。
她瘦小的身形撑不起来这件棉袄。
仅凭一身打扮。就否定了一个人的全部,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不过凭打扮就能分出人和人的关系,这样的道理却是有。
打比方说,渠司令蛋糕店里,除了香菜和刚撵着她脚后跟进来的钱宝,就是渠老板和他那两个学徒。
渠老板的打扮与那两个小学徒截然不同,他穿着随意且富贵。一看就是成功人士。再瞧那俩穿着白色制服的小学徒对他低眉顺眼的态度,更加不难猜出他的身份了。
香菜上前一步,“老板,我对我的手艺很有自信的,至少比你这两个学徒好。”
为了能够天天吃到免费的甜食,哪怕天天在这儿闻闻味儿也行,香菜不得不厚着脸皮这样说。
渠老板只道她是勇气可嘉,至于她说什么,在他这儿完全不受用。
那俩学徒的技艺再不好。那也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渠老板自然不爱听香菜刚才说的那句话。
见他脸色难看,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钱宝只手挡着嘴。又是一阵剧烈咳嗽。他可是带着藤二爷的任务来的,老渠这家伙总不能让他无功而返吧。
至于藤二爷为什么叫他针对香菜,他就不得而知了。
荣记商会都把手底下的人给惯坏了。渠老板再怎么不待见仗着自己跟荣记商会有那么一点关系就目中无人的钱宝,但总不能不照应藤二爷的面子。
既然是藤二爷有需要。他陪钱宝演出戏又何妨?
渠老板端正脸色,对着香菜指了一下钱宝。“这个人也是来我这儿应聘的,你们俩,我只能收一下,你们看着办吧!”
香菜打量着钱宝,迎上他投来的鄙夷目光,她撇撇嘴道:“这货充其量也就是个跑堂的,做蛋糕这么细致的活儿,他干不了。”
渠老板乐了,瞬间对香菜改观了不少。
钱宝不过是荣记商会中的一个小角色,要不是看在荣记三佬的面子上,渠老板怎会任由这样的人在他跟前猖狂。
年纪轻轻一个小伙子,不分尊卑,目无长辈,来了就叫他老渠。老渠这名号也是他能随口叫的吗。
钱宝这家伙,白给他当干儿子,老渠都不屑于收。
老渠附和着香菜,对钱宝落井下石,“哈哈,我看也是!”
钱宝经不起三言两语的挑拨,一脸的不服气,当即恼火道:“谁说我干不了!”他冷哼一声,抱起双臂环在胸前,摆出一副“没人可以与我争锋”的模样,“你说我做不了蛋糕,那不如我们来比试比试,保准输得你哭着喊娘!”
香菜捧着心口,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哎哟,我好怕怕~!”
接着,她对钱宝做了个大拇指朝下的动作,把钱宝从头到脚给鄙视了个彻底。
钱宝的斗志瞬间被激发出来。
看他对香菜恶狠狠的咬牙切齿、摩拳擦掌,这样子哪是要跟香菜比赛做蛋糕啊,分明就是恨不得要把她揍一顿的样子。
钱宝斗志昂扬,战意盎然。
香菜没他那么热血,一脸平静的接受了钱宝的挑战。
渠老板这个裁判人发话了,“我不需要你们两个从头到尾把蛋糕给我做出来,蛋糕房里有几块蛋糕胚,你们俩去给我弄上装饰,然后带出来让我看看。”
钱宝胸有成竹,给蛋糕胚搞装饰而已,不就跟刷墙一样简单么,太简单了!
香菜却问:“有没有主题?”
渠老板想了想,“自由发挥!”
钱宝和香菜一前一后进了蛋糕房。
蛋糕房的中间有一架手动式的烤箱,沿墙而设的橱柜上收拾的干净而整洁,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和材料。
橱柜上确实有五块蛋糕胚,然而只有其中两块是完好无损的,其他三块中其中一块是部分损毁,还有一块的一小半成焦黄色,最后一块蛋糕胚的中央完全已经塌陷下去了。这三块蛋糕胚,一看就是在烤箱里遭了殃。
难怪香菜进店之前,渠老板会对手底下的学徒发那么大的火气。
这个蛋糕店要是一直保持这样的工作状况,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一看情况不妙,钱宝觑了一眼香菜,马上采取了行动。他唯恐落后一步似的,忙把五块蛋糕胚中完好的那两块蛋糕胚给端走,生怕被抢似的,护得死紧。
钱宝一手托着一块蛋糕胚,幸灾乐祸的看着香菜,却没从香菜的脸上看到一丝惊慌失措的神情,这让他有些小失望。
钱宝端着蛋糕胚去了另一边的橱柜边上,跟香菜之间隔了一座立体式大烤箱。
他们谁也看不到谁。
渠老板进到蛋糕房里来,在钱宝和香菜身后各自晃了一圈。
他比较担心香菜的处境啊——
香菜手里的三块蛋糕胚,没一个是好的。
钱宝这人做的真不够厚道,竟把仅有的两块好胚子给抢走了!
难道他就没想过,就算他赢了香菜,也胜之不武吗。
香菜手持着裱花嘴,老想往嘴里挤一坨奶油,但是她身后总有个人走过老走过去,这让她怎么做坏事?
香菜不耐烦了,对着映在墙上的人影道:“我说您老别总在我背后晃来晃去行吗,破坏我风水!”
“做蛋糕还要风水!?”渠老板可头一回听说。
他是听出来了,他不招人待见。亏他还担心香菜会输掉,真是白白把感情浪费在她身上!
渠老板在心里骂骂咧咧着,背着手离开了蛋糕房。
钱宝速战速决,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两个蛋糕胚装饰好了。
他端着蛋糕出去的时候,香菜还端着裱花嘴跟她的蛋糕奋战。
别看钱宝是个算账的,他这双拨算盘的手做出来蛋糕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他装饰的两块蛋糕,其中一块是用浅紫色的香芋味奶油包裹,平滑的蛋糕顶上是三朵簇拥在一起的紫罗兰花朵。另一块蛋糕用白色奶油包裹,顶上外围的一圈是层层叠叠的杨桃片。
这两块蛋糕简单素雅,不失别致,对钱宝这个非专业人士来说,已经算是好手艺了。
渠老板手下的两名小学徒,围着钱宝和他做的两块蛋糕,你一言我一语,从没停止过夸赞。
钱宝难免得意洋洋。
渠老板倒是出奇的安静。
其中一名小学徒瞄着蛋糕房的方向,显得很是不耐烦,“那个人怎么还不出来啊?”
钱宝脸上满是自得之色,端着自己做的蛋糕左右端详,真是越看越喜欢。要是哪天他真的被容不下了,说不定他真的可以改行去给人做蛋糕。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的成功拿去给藤二爷展示了!
藤二爷会赏他什么呢?
钱宝对着蛋糕房,吆喝了一声,“喂,你做好了没有!”
“着什么急。”香菜回道,“慢工出细活,不知道?”
渠老板对着蛋糕房方向笑了一声,满心期待香菜怎么化腐朽为神奇。继而,他满是嫌弃的瞥了一眼钱宝视如珍宝的两块蛋糕,都不带拿正眼瞧的。
就那两样蛋糕,七岁小孩儿都会做!
那手艺只能算是初级者水平!
蛋糕房里传来香菜的声音,“来啦来啦——”
香菜左手端一块蛋糕,右手端一块蛋糕,头上还顶了一块蛋糕,走路稳稳当当,平衡感掌握的十分之好。
看到香菜手上的蛋糕,渠老板眼前一亮,不知不觉起身迎接。就好像见证了奇迹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未完待续。。)
第73章 化腐朽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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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有多久没有像此刻这么激动过了?
渠老板只记得上回有这般心情,是两年前的夏天——
烈日当头,耐着炎炎盛暑,他立在沪市最大的十三号码头,望着大海与蓝天相互辉映成一片的交际线,满心欢喜的迎接远航而来的客船。自儿子留洋,一别就是三载,这段时间,每当他想念儿子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就会悄悄地把儿子自国外寄来的书信拿出来捧在手上,每一个字每一个字的挨个儿看……
说远了,言归正传。
总之,渠老板看到香菜做的蛋糕就如见到亲儿子一般。
不止他,钱宝的一双眼睛也瞪直了。
那些奶油底下,还是那三个被烤坏的蛋糕胚吗?
还是香菜那双手,当真带有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香菜用白色的奶油将被烤焦得那块蛋糕胚包裹成了一个蒙古包的形状,并且用裱花嘴将咖啡色的奶油一坨一坨的排列其上,布置的满满当当,乍一看整块蛋糕跟一只可爱的刺猬一样。其实香菜将这块蛋糕做成了一张萌萌的熊脸,用蘸了巧克力酱的圆形饼干做成了熊耳朵,并用巧克力酱点了两只圆圆的熊眼睛,还用两颗圣女果和一颗樱桃组成了领结的形状。
香菜将部分损坏的那块蛋糕胚做成了一辆红色的小汽车,车窗部分是白色的奶油。车轱辘是用四块蘸了巧克力酱的饼干组成的,还点缀有车灯和车牌,活灵活现的好让人喜欢。
至于那块原本中心塌陷的蛋糕胚,直接被香菜用巧克力酱和红色果酱淋成了火山喷发的现场。
这三块蛋糕摆在眼前,渠老板完全看不出——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想到奶油底下的蛋糕胚是失败之作。
这手艺,真是绝了!
渠老板仔细看过,组成熊脸和汽车形状的每一坨奶油的大小都是一模一样。就算让他依葫芦画瓢,也没自信会做到这样。
钱宝目瞪口呆,他都怀疑,在蛋糕房的时候。香菜是不是重新做了三块蛋糕胚。
“怎么样?”香菜颇为自得。
如今她的实力已经印证了她原先的自信不是没来由的。
钱宝不认为自己做的差。却不得不默默地承认,香菜给蛋糕做的装饰比他做的要好得多。
何况,他还无耻的抢走了两块最好的蛋糕胚。
看看香菜做的蛋糕,再看看自己做的。钱宝突然有种感觉。无论再好的蛋糕胚到了他手里。都是暴殄天物。
他的卑/鄙并没用怀来胜利。
钱宝输得心服口服。
因为三块蛋糕,渠老板多香菜刮目相看了。他想,如果用“可塑之才”来形容香菜。简直就是低估了她的本事。
在香菜面前,他老渠都不敢恃才傲物。
渠老板只能说,这孩子深藏不露!
那两名小学徒却不会察言观色,吹毛求疵的在鸡蛋里挑骨头。
其中一个小学徒指着熊脸蛋糕下方的领结,翻着白眼嘲讽道:“领结都是戴在脖子部位,你家养的熊下巴上能戴领结啊!”
另一个学徒附和,“就是,你看看这块巧克力蛋糕被你做成什么样子了,巧克力竟然跟果酱混在一起,什么东西啊,乱七八糟的!”
听完,香菜还未来得及表态,就听渠老板怒斥他们——
“你们懂什么!怎么不见你们的手上功夫比嘴上功夫厉害!?这三个蛋糕就是用你们烤坏的胚子做出来的!”
那两个学徒噤若寒蝉的立在一边,神色无一不是悻悻然。
见她露了两手之后,渠老板才知道香菜是有本事的人,先前他还以为香菜除了那张脸长得好看点儿,其他没一是处呢。
渠老板前后对香菜的态度大不一样。
“小伙子,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渠老板对香菜和蔼了许多,除了香菜,他已经完全不把旁人放眼里了。“很好,我就留下你了!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我店儿里的正式员工了!”
有没有实习期,能不能转正,香菜倒是不在乎。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她一个月能在这里拿多少薪水。
香菜将卷高的袖子放下来,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这儿待遇怎么样啊?一个月工资多少钱?”
渠老板道:“一个月两百个铜元,不包吃不包宿。”
一听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到一块大洋,香菜就兴致缺缺了。
两百个铜元,一个月平均每天十个银元不到,一天还不如一个码头工赚的多呢。
单纯的来说,香菜很喜欢在这样充满香甜气味的地方工作。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讲,她和芫荽一天只花六个铜元根本就不够,尤其是在芫荽出院以后。
先前香菜打报纸上看到募夜班编辑的招聘启事,那样的工作一个月下来还有四百来块铜元,将近两块大洋。这都已经是最基本的工资了。
不至于和一个蛋糕师的工资差那么多吧!
香菜将渠老板搁在桌子上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招聘启事一把抓到了手里。
她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自得之色。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她不得不将自己的爱好放在最后头。
“这张招聘启事,我还是给您贴到原来的位置上去吧。”
香菜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算你留我,我也不愿意在这里干”。
渠老板急了。
香菜要是走了,他到哪儿再去找一个手艺这么好的蛋糕师傅?
见香菜真要走。渠老板忙拦着,“诶诶,小伙子,别急着走,咱们有话好商量。”
“您要是诚心想留我,就诚心开个价,一个月才两百,您当我是您手底下的学徒呐?”
渠老板宁可辞退了他那俩不中用的学徒,也不会放走一个顶俩的香菜。
渠老板将香菜当大爷哄着,“凡事好商量嘛。你还是嫌我给你的月薪少了。我可以适当给你加点。”说着,他伸出三根手指,“你看这个数怎么样?”
一个月三百块铜元,香菜还能默默的接受。
她扫视一周。目光掠过货架上或是玻璃柜橱里中陈列的大大小小的甜点。
“没提成么?”
提成是什么鬼。渠老板从来没给过别人那样的东西。
他眨眨眼。声音高亢,“当然有!”
“那卖出去一个蛋糕,我有多少提成?”
有时候有些话不好私底下说。
当着外人的面。先把账算清楚,渠老板到时候要不认账,香菜还能利用这几个见证人告他一状。
渠老板当机决定,“只要是你做的蛋糕,卖出一个,我给你蛋糕原价二十分之一的提成,你看怎样?”
一块标准型的蛋糕也要二十来块铜元,原价的二十分之一也就是一块多铜元。
别看一块蛋糕的提成很少,香菜只要肯花功夫多做点蛋糕,仔细算下来,所有蛋糕的提成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她也知道,渠老板给她这么好的福利,无非是借此激励她,也是想利用她来大赚一把。
一个比他们还新的新人,一来就有这么好的待遇,那俩学徒心里自然不乐意。但是人家有手艺,他们也不好不服气。
渠老板警醒那俩学徒,“小张小李,以后你俩跟人家学着点儿!”
他这一句话,瞬间让那俩人变成了香菜手底下的学徒。
香菜倒是无所谓。
至于那俩人心里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
就这么,香菜留在了渠司令蛋糕店做事。
这让渠老板开心的不得了,如捡到至宝一样。
至于香菜做的那三块蛋糕,虽然很有卖相,但胚子不好。也不知道渠老板是不是故意打击钱宝,还瘦故作大方,让钱宝临走的时候把那三块蛋糕给带上。
钱宝像只落败的公鸡,整个人灰头土脸,抱着渠老板给他包装好的三块蛋糕,回了对面的酒楼。
看他这德性,渠老板心里畅快了。
他对香菜招招手,“走,我领你去附近的裁缝店里,让裁缝给你做件衣裳。”
香菜要来蛋糕店里上班,可不能穿她身上这套破烂的衣裳,这不是砸渠司令蛋糕店的招牌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打哪儿来的叫花子。
关键是有一点,挺让渠老板受不了——
给香菜做件衣裳,她还那么多要求!
他索性让香菜自个儿跟裁缝玩儿去了。
钱宝带回去的三块蛋糕,他一口也没吃到,全上交给藤二爷了。
他并不是主动上交的,无奈藤二爷两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的站在他跟前,他这双提着蛋糕盒子的手,便不由自主得伸过去了。
他能说他是被逼的吗……
钱宝如实的跟藤二爷禀告了在渠司令蛋糕店发生的事情,心下觉得奇怪,不由得问道:“二爷,你怎么知道那小子是去应聘的?”
藤彦堂每次来此用餐,都会习惯性的在楼上的露台坐一会儿,就这么瞧见了香菜。
他也觉得奇怪,人海茫茫中,他为何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见她在渠司令蛋糕店门前徘徊了一阵,藤彦堂料想她口袋里的钱恐怕连蛋糕店里最便宜的面包都买不起,知道她肯定不是买东西去的。
他跟渠老板有些交情,渠老板在公告牌上张贴招聘启事之前,特意来跟他要了龙城东路那边公告牌上最好的位置。
香菜正是打东路那边来,兴许就是看到了招聘启事,才特意跑到这边来的。不然她一个姑娘家,到了这么热闹的兴荣道,怎会直奔蛋糕店,而对其他地方一点儿都不流连呢……(未完待续。。)
第74章 能者多得
裁缝店里。
老裁缝收起卷尺,一手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另一手将香菜画的设计稿端在眼前。
许是看不太清,他一边将设计稿端远了些,又扶了扶鼻梁上架的老花镜。
他这一辈子给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做过无数件衣裳,听过各种各样的要求,倒是没见过一个人像香菜这样的。
渠老板领香菜到裁缝店,就是请这位老裁缝给香菜量体裁衣,给她做件白色的袍子,让她在蛋糕店里穿。
那白色的袍子,就是香菜的工作制服。
香菜向老裁缝问了袍子的样式,听得是一脸的不满意,于是给老裁缝提了一大堆要求。
老裁缝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渠老板不耐烦了。
渠老板本想说不过就是做件衣裳,香菜哪来的那么多事儿。
转念一想,那衣裳是香菜要常在他的蛋糕店里穿的,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香菜穿她自己设计出来的衣裳能给他的蛋糕店提升形象就好,渠老板也就任之由之了。
香菜也说了,别看只是一件普通的工作制服,好歹那也是提高她战斗力的装备之一。
香菜在试衣间里穿衣服——方才老裁缝给她量尺寸的时候,特意要求她把外套给脱了,说她那衣裳会影响他的工作。
渠老板跟老裁缝也算是街坊邻居,关系熟络的很,他还是这家裁缝店的常客嘞。
“祥叔。多少钱?”
老祥叔瞅他一眼,立马又将视线挪回到了设计稿上。
他做过最多的厨师服类型基本上都是上衣下裙,形似一件小袍,顶多再单出一件围裙。
设计稿上的厨师服不一样,上衣下裤,裤子倒是没有什么特色,上身的那件立领单排扣的小褂,看上去很是工整笔挺,上下成套组合起来,给人一种很精神的感觉。
迟缓了一阵。老祥叔道:“那姑娘身材娇小。用不了多少衣料,这回就收你个手工费吧,给我五个子儿就行啦。”
渠老板掏出荷包,数了五个铜元倒手心里。继而像是突然间中风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瞪大眼睛问道:“你说啥?!”
老祥叔蒙圈了,随机怒道:“五个子儿,你还嫌多!?”
姑娘!?
他刚收的小伙计居然是个姑娘!??
渠老板有些不敢置信。往试衣间的方向瞄了一眼,又凑近了老祥叔一些,小声询问:“那是个姑娘?”
老祥叔受不了渠老板的神经质,因为不高兴,脸上的褶子都不好看了。
他以为渠老板是在跟他打哈哈想赖账,毕竟人是渠老板自己带过来的,是男是女,渠老板自己能不知道?
还是渠老板想考验他?他一辈子给那么多人量体裁衣,还能分不清谁是男谁是女?他是年纪不小了,倒还没有老眼昏花到那份儿上。
“这衣裳,你到底做不做了?”老祥叔虎声虎气。
渠老板略微怔了一会儿,他抓过老祥叔的手,将另一手里的铜元倒在老祥叔的手上,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是一片毅然之色。
“做!”
其实真正蒙圈的人是渠老板。
他压根儿没看出来香菜是个女孩子。
香菜又没有刻意跟他解释。
想必她本来就是有意要隐瞒的吧……
待香菜换好了衣裳打试衣间里出来,她就见渠老板神色怪异的盯着她看,她懒得去揣摩渠老板现在心里想些什么,只道:“我早上可以早点过来,晚上能早点下班吗?”
招聘启事上写的很清楚,蛋糕店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夜里十一点。
十一点下班,再走到世和医院,那都将近午夜十二点了,香菜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回去的太晚了,芫荽会担心。
“可以可以。”渠老板忙不迭道,对于一个姑娘家说这样的话,他表示很理解,“你早上七点来,晚上九点下班怎么样?”
一天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其实香菜心里是很不愿意的,但是为了讨生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也只能默默接受了。
渠老板看了一下天色——
这会儿日头挂在西边的天上,天空一半晴一半暗。云朵似乎是一层一层堆积起来的,显得非常厚实。
渠老板请香菜吃了个下午饭,两人互相了解了一番。
吃了饭后,渠老板又把香菜带回到蛋糕店里,让她熟悉了一下店里的环境,还给她讲解了一下各种蛋糕的价位,最后把他那两个学徒小张和小李介绍了给她。
做完这些后,渠老板看了一眼墙上挂的老钟,对香菜说:“这到晚上九点还有三四个小时呢,要不你先适应一下,我算你一半工钱。”
她第一天来,做三四个小时的工作,就拿一半工钱,这多好的便宜事儿啊。
睇了一眼小张和小李的脸色,香菜心里有些别扭。
她在这里工作得到的报酬和待遇跟他们大不一样,他们心里不舒服那是自然的事儿。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样这么不公平,能者多劳,能者多得。
香菜已经向渠老板提出了很多不合理的要求,渠老板很爽快的一一答应,她反倒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
点到即止,今天再不能得寸进尺了。
于是香菜对渠老板说:“今天就算了吧,我明天再过来。”
渠老板不愿意了,“你不适应一下怎么行,我花那么多钱雇你,可不只是让你给我做蛋糕,闲的时候你还要帮着他们两个卖蛋糕!”
香菜道:“您就放心吧,您给我说的那些蛋糕的价钱我都记住了。”
“真记住了?”渠老板半信半疑。
“差不多吧,天快黑了,我得早点回去了。”
在工作制服没有做出来之前,香菜也不想立刻上岗,她实在没有一件像样的衣裳。她穿成这样站店里,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人看到了她恐怕会以为她是哪来的叫花子要饭要到了蛋糕店里来了呢。
察觉到香菜确实有难处,他也不再强人所难,对她摆了摆手,“那你先回去吧,明天早上按点儿过来,不然算你迟到,扣你工钱!”
见他连吓唬带恐吓的,香菜觉得好笑。
天下的资本家都一个样。
回到世和医院,香菜将自己找到工作的这个好消息带给了芫荽。
芫荽一听她说是给蛋糕做美容的工作,又没什么危险性,多少也就安心了。(未完待续。。)
第75章 本事多
清晨,走在兴荣道上,完全是不一样的感觉。
黎明到来前,这一带静悄悄,没有热热闹闹,没有熙熙攘攘。这时候忙碌的,大都是早起卖热气腾腾餐点的摊贩,还有打扫脏乱街道的清洁工。
街道两旁少了许多摊位小贩,街上没了跑江湖耍杂的,整条道路似乎显得宽敞了许多。
这天一大早,香菜就到了渠司令蛋糕店,这时候店里只有渠老板一个人在。
据渠老板自己说,他原本是中式面点师出身,对西式糕点也略有钻研。他现在拥有的这家蛋糕店,是他从一个洋人那儿接手过来的。
西式糕点在沪市风靡过一阵子,不过这种甜的掉牙的东西,本来就没多少人喜欢吃,也总有吃腻的时候,偶尔解解馋还好,总不能当饭吃。
渠老板以为这就是导致他蛋糕店生意惨淡的主要原因,不过看了香菜做的蛋糕以后,他突然有一种感觉,香菜那双似乎带有魔法的手能够改善这一切。
香菜的工作制服,一个晚上便被赶制出来了,到了渠老板的手里。
香菜一来,渠老板便迫切的嘱咐她把衣服换上。似乎在他看来,香菜穿上工作制服,就好像贴了一张标签,上了一道保险,成了蛋糕店的所有物,这样能够让他感到心安。
他是看得起香菜,才会有种“小庙难留大菩萨”的感觉,生怕她反悔或是跑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衣裳的设计确实好,穿在身上,整个人看着特别精神,还给人一种很专业的感觉。
香菜给店里做清洁的时候,渠老板也在忙活。
他在各家订购的材料,大部分都集中在这个点儿被送过来了,有面粉、鸡蛋、水果……
如果还有哪家的货迟迟不到,渠老板便会亲自上门去催,反正都在这一条兴荣道上,离得又不是很远。
渠司令蛋糕店里靠近门前的地方有一架复古式的棕木收银台。台子上有一座造型是时髦的手摇号式的电话。还有一摞厚厚得记账本。
在渠老板不在的时候,香菜接了几个进来的电话,都是需要订做蛋8糕的,她将订单一个个记好放在一旁。这就着手准备。到蛋糕房里忙活去了。
渠老板回来。看到收银台上的几张订单,一一做了检查,一下就被单子上娟秀工整极了的字体惊艳到。那一串串连笔字。无论从哪个角度去欣赏,都是那么干净利落,点横竖撇捺都丝毫不显得多余。
渠老板一脸诧异得望向蛋糕房,不禁又暗暗的对香菜刮目相看了几分。
如今这世道就是这样,知识分子可都是很吃香的,走到哪儿都会受人敬仰,然而香菜怎会沦落到这地步?
昨天他才向香菜打听了她的身世背景,不过她的话中有多少是掺了水分的,渠老板也不知晓,不过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香菜绝不只是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
有些需要订做的蛋糕,眼下功夫不急着做,这就给香菜一部分时间用来做其他样式的蛋糕。
大半天功夫,香菜做了一百来块小蛋糕。
自香菜一头扎进蛋糕房,就不见她出来,只听到从蛋糕房里传来乒呤哐啷的动静,不多久之后阵阵香味飘来,渠老板以为香菜在做订单上的蛋糕,他步进蛋糕房里一看,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香菜自作主张,做了许多小蛋糕,将蛋糕房里的四面柜台摆的满满当当。
渠老板震惊了。
虽说那些小蛋糕的样式和卖相都很不错,可细数之下居然有将近两百块儿,就算蛋糕店里的货架上能够摆的了这么多,一天下来也卖不完这么多啊!
就算这丫头想拿提成,也不至于要这么浪费吧!
“你——”渠老板看着那些或是心形或是三明治形或是方块形的慕斯蛋糕和提拉米苏,本来一肚子火气,却很快就心软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店里的销售量,一天根本就卖不了这么多蛋糕。”
香菜吮了一下手指,大言不惭道:“那是我没来之前。”
渠老板忽然很想往香菜那无耻的厚颜上呼一巴掌。
“说的轻巧,有本事你一天之内把这些蛋糕都给我卖光,不然我都算你账上!”渠老板吹胡子瞪眼,不给她点颜色瞧瞧,怕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要是一天天都像这样闹,那他这蛋糕店还要不要了?只怕一个月不到,就被这丫头给作没了。
香菜不着急,等到小张和小李来了,她当着渠老板的面假借他的名义,把他们安排出去,让他们一人端一盘子蛋糕到大街上去。
不到半小时,那俩人就端着空盘子回来了。
渠老板惊道:“卖完了?”
这么短的时间内,俩人就把二三十块蛋糕给卖完了?
小张和小李也觉得不可思议,平时的话,他们在店里一个上午都卖不了这么多蛋糕。
小张和小李把卖蛋糕的钱交到渠老板手上,不过渠老板还是留给他们一部分零钱,让他们两人各自再端一盘子蛋糕出去卖。
掂着一大把零零散散的铜元,渠老板不得不再次对香菜另眼相看。
“行啊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渠老板一边表示惊讶的同时,也不怕告诉她实话,“有时候一天下来,店里都卖不出去这么多蛋糕!”
为了拿到更多的提成,香菜可是花了很多心思和功夫的。昨天晚上躺在床上,她就在琢磨这件事——
香菜端着今天的日报,听了渠老板的话,才抬了一下眼,“我昨天尝了你们家的蛋糕,口感还不错,就是没有卖相。”
不得不承认,香菜做的蛋糕确实很精致,甚至可以用“精美”一次来形容。
渠老板数钱数到手软,从拿到钱的时候开始,就笑得合不拢嘴。
香菜咕哝一声,“别忘了我的提成。”
渠老板忙应道:“忘不了忘不了!”
小张和小李第二次回来的时候,还引了几个客人来。由于工作一下充实起来,这俩人的工作状态比平时积极饱满了许多。
渠老板也去招呼客人,就香菜一个人坐在不碍事的角落里,趴在椅背上打瞌睡。
没多久,香菜就被渠老板给晃醒了。
“方块巧克力蛋糕没有了。”
香菜捂着嘴打着哈欠道:“没有就没有了。”
渠老板啧着嘴催道:“赶紧再做几个去呀!”
“那是限量的,谁想吃就告诉他们明天再过来吧,再打打广告,就说明天还会有新品。”
没把香菜逼急,渠老板自个儿急了。
这有生意上门,不做是个什么道理?
渠老板虎着脸,“赶紧去做,不然算你偷懒,扣你工钱!”
又是扣工钱,就没有别的招儿了吗?
不就是吓唬人嘛!
香菜对渠老板板正脸,“信不信老子不干了!”
渠老板这才意识到如今在这个蛋糕店里谁是大爷。
他放软了口气,连哄带骗,“你不想要提成啦?”
香菜瞪着眼,“谁说我不想要,哦你以为那些蛋糕都是我凭空变出来哒!”她小声附加了一两句句,“不要让人以为咱们家的蛋糕太廉价,给他们说是限量版的,他们就知道咱们家的蛋糕有多抢手多金贵,他们虚荣心作祟,下次肯定还会再来的!要吊足了他们的胃口,知道不!”
渠老板恍然大悟,听了香菜一席话,瞬间感觉自己这十几年的生意都白做了。
以前他总想方设法的尽可能每天多卖出去几块蛋糕,还从来没想到要怎样样才能留住那些来买蛋糕的客人。
东西卖出去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但是这些钱都哪来的,还不都是别人腰包里的!卖出去多少东西是其次,能栓的住别人的腰包才是王道。
店里又来了几个洋人,渠老板、小张和小李跟他们语言不通,香菜这才上前去接待。
她那一口流利的英语,不止让渠老板他们感到惊讶,就连那几个洋人都有些诧异。
小张偷偷的向渠老板打听,“老板,那家伙什么来路啊?”
“不知道……”渠老板一阵凌乱,他真不知道香菜还有多少本事没有使出来。
“该不会是谁家的大少爷吧!”小张深吸一口气,久久不能平复好奇心。
渠老板也觉得有这种可能。他还没告诉小张和小李香菜是女儿身的事情,一方面他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另一方面他也是出于保护香菜的考虑才保持缄默。
就算香菜现在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曾经也应该是吧,兴许就是因为家道中落,无奈之下才出来讨生活。不然区区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怎会有这样的本事?
写的一手漂亮的好字,说的是一口流利的外语,比专业人士还会做蛋糕,真不知道她还有其他什么本事……
渠老板觉得有必要再探探她的家底。
今天生意好,渠老板提早给员工下班。
在香菜的强烈要求之下,他把当天的提成给她结了,也给小张和小李发了一些奖金。
拿到钱的每个人,都开心的不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