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那都不是个事儿
燕松确实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是香菜匿名举报龙城报社逃税之事,他正要开口,就听骆冰抢在他前头道:“那天你在我报社门口放肆,你没忘记你说过的话吧!”
“人若敬我一尺,我必还人一丈。人若越我雷池半步,我必让她百倍来偿”——
香菜自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对骆冰挑眉玩味儿道:“骆大小姐的记性是好呢还是记性好,既然你没忘记我说过的话,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呢?”
说着,她摊手耸肩,一对眸子俏皮地左移右转,示意骆冰此时眼下的状况。
既然骆冰知道会自食恶果,还偏要跑来得罪不好惹的香菜,诶,有些人就是那么不明智,总喜欢往枪口上撞。
骆冰气的胸口发闷,怒色满容,吃了瞪眼丸似的,原本细长的凤眼张得浑圆。在遇到香菜之前,她好像真的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这类不屈于她之下的人存在。一时间,愤怒和不甘,在她心中汹涌澎湃起来。
带着那么一点儿诙谐的口吻,香菜继续说:“骆大小姐,您是有文化的人,就因为别人说过了一句什么话,就给人定罪,是不是太幼稚了?如果非要这样,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陷害我,我记得那天你好像也跟我说过什么话吧?”
“我会让你知道,在沪市,我骆冰是你最不该得罪的人”,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香菜,在龙城报社门口说过的原话。
骆冰怒极反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么可能去举报我自己的报社!?”
“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呐。”香菜再次摊手,状似一副无辜者的模样。
真真是听君一席话,胜于被万箭穿心,何况骆大小姐的心还是玻璃做的,伤不起啊!
此时此刻,骆冰整个心一半千疮百孔,一半碎成渣渣。她在香菜面前,好像完全没有招架的余力。
这俩人儿明枪暗箭的你来我往,难以发挥用武之地的燕松压根儿不明白她们搞得什么鬼东西,也不清楚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只知道香菜为受龙城报社的人欺负的阿克打抱不平过。可是据说欺负阿克的人是龙城报社的副主编,难不成骆冰看不惯自己手底下的人受欺负,也要为下属打抱不平?
她骆大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仗义了?
审视骆冰的燕松,见她投来压迫性的目光,立即端正了姿态,指着报纸,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对香菜说:“你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把她踢出的球又踢回来了,这探长行啊!
香菜环胸而坐,游刃有余的好像哪怕泰山压顶也不会慌乱。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眼下骆冰的刁难,对她来说那都不是个事儿。
“首先呢,这不是我的行事作风。”香菜睇了一眼报纸,挤眉弄眼略带得意道,“如果是我,我不会把匿名信投到邮筒里,我会会直接把信放在税务局局长的办公桌上。”
她就是这么喜欢简单粗暴。
“这份报纸是今天的日报,报纸上新闻的选材和排版需要花多长时间,我想骆大小姐应该比我们清楚。”
燕松摸着扎手的青色络腮胡茬,附和着香菜的话道:“如果是今天出炉的报纸,选材和排版之类的工作起码最迟也要昨天晚上做好”
“报纸上说某个记者用了两天的时间明察暗访,从昨天晚上开始计算的话,再减去两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大前天,这封匿名信就到税务局局长的手里了。”末了,香菜对骆冰说了一句,“正好是我遇见你的那一天——”
她再怎么雷厉风行,也需要做这件事的时间和条件。在此之前,香菜压根儿就不知道龙城报社的账务情况。对此一无所知的她跑去税务局告黑状,她闲的了!?
香菜拍拍阿克的小肩膀,继续为自己辩白:“那天这孩子发烧,昏倒在路边,我把他送回去之后,就直接回医院了,六点五十三分的时候,我在龙城大街北路的路钟附近买了两个馅儿饼,卖馅儿饼的老板可以为我作证。”她给了那老板一块银元,老板险些找不开。“然后进了医院就没再出来,这点很多护士和医生都可以为我作证。”
香菜绝口不提芫荽,就是不想把他也卷进来。她这么做,既是在保护芫荽,也是在保护她自己……
燕松慢慢消化着香菜的话,其实他并不认为举报龙城报社逃税的人是香菜,但是为了给骆冰一个交代,他不得不装模作样一番。
目光一转,燕松看向阿芸,“阿芸姑娘,你还记得她把你弟弟送回去那天,大概是几点的事吗?”
他以为香菜把阿克送去倚虹园的时候,阿芸也在。
燕松急着要给香菜找个在现场的证人。
阿克目光闪闪的望向阿芸。
阿芸已经出卖过香菜一次了,如果她这次再犯,只怕阿克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她。
兴许是意识到这一点,阿芸说话的时候很小心,“应该是下午六点多……”
阿芸话音未落,骆冰就冲她发怒,“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叫应该是!?”
阿芸目光无措,隐隐闪着泪光,一副怯弱状。跟骆冰这只凶悍的母老虎比起来,阿芸就像是一只无害的小兔子,轻易就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望。
这不,燕松就被勾到了。
他埋怨了骆冰一句,“你看你,把人家吓坏了!”
骆冰无语极了,一个跟刺猬一样的香菜就够她受得了,这又冒出来一个看上去特别柔弱无辜的小白兔,眼前都是些什么人啊!
燕松不理会气炸肺的骆大小姐,只管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轻声对阿芸道:“你接着说。”
阿芸抿了一下嘴,再开口时,声音比方才要沙哑几分,脆弱得好像不能经受一丝轻吓或轻碰,只听她嗫嚅道:“家里没有表,阿克被送回家的时候准确是几点几分,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天差不多就要黑了,平时那个点儿是六点左右的样子……”
这话听上去就像是在证明谁的清白一样。
香菜别有深意的看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阿芸没有说谎。
妙就妙在,她没有说谎。
第47章 连珠炮
跟现场刑讯似的,燕松问香菜,“阿芸姑娘说你大概在下午六点的时候把阿克送回到倚虹园,请问你在倚虹园逗留了多久?”
香菜略微想了想,“五分钟左右。”
从倚虹园到世和医院中间的这段路程,徒步走的话,需要花二十分钟左右。
燕松浓眉微蹙,在脑海里对照香菜和阿芸二人的话,总算是找到了一些出入。
“你说你从倚虹园离开后就直接回世和医院,假设你是在六点零五分离开,从倚虹园到世和医院根本用不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你却说你在六点五十三的时候在医院附近买了馅儿饼,中间起码有二十分钟的空白时间。这段时间你都干什么了?”燕松变得咄咄逼人。
他并不想针对香菜,但是骆大小姐在跟前,他怎么也得装装样子。
何况,他不认为这些问题能够难倒香菜。
他跟这姑娘接触不多,但是他能看得出来香菜是一个精明的人,就算这件事真的是她做的,她也有能力将自己洗白。
这样的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同时也让人感到害怕的对手。不知不觉间,燕松的挑战欲,被自若的香菜勾了出来。
香菜答:“干了些私事,与本案无关。”
那天她确实因为找人打听老城街而耽搁的一些事件,却没打算在此给骆冰和燕松讲清楚。
骆冰大笑一声,几近刻薄道:“私事?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香菜嗤笑一声,白眼一翻后立马回归一本正经脸对骆冰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虚了?难不成我内急上厕所解手,也要一五一十的把过程给你描述一遍吗?”
骆冰气的恨不得扑上去咬香菜一口来磨磨痒痒的牙根。
“你解个手需要二十分钟?”她怎么就不信呢!
“便秘不行么?”香菜装起无辜的白莲花来也是一把好手,那比阿芸这种天生的都不差半点,反而衬得怒发冲冠的骆冰是个多么大奸大恶之人一样。
“哐当”——
骆冰猛拍了一下桌子,以表示她大小姐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其实她不用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那张微微扭曲的脸孔就已经将她此刻的心绪暴露无遗。
连燕松都被吓了一跳,香菜却不为所动。
这一下就想震慑住她?香菜又不是被吓大的。
冷场了两秒之后,香菜再次开口,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一顿说,不给骆冰留半点情面,“我真不明白骆大小姐你在这里吹胡子瞪眼又拍桌子,对我浪费那么多感情有什么意义。欺负一个没你有身份地位的市井小人的我是特别能显出你的存在价值,还是能让你觉得特别有优越感?你怎么不找青龙会或者荣记商会的老大问罪去啊?如果我没记错,前不久你才报道过这两家商会的丑闻吧?你是觉得他们看在你那什么总会长老爸的面子上不敢动你分毫,还是你把我这个人想的太本事了?我自己的事儿都操心不过来呢,闲的蛋疼了才会去翻你们家的账本儿!”
知道她老爸是什么总会长才会叫她一声“骆大小姐”抬举她,香菜要是不知道她或者她家的谁是何许人物,叫她一声大婶儿都不为过。
说了那么多大气儿都不带喘的——骆冰再一次见识到香菜这张嘴是多么伶俐。
燕松目瞪口呆得盯着香菜一阵,回过神儿来后扭向骆冰,见她凤眼一眨不眨得瞪着香菜,明显也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青龙会会长之子王天翰入狱”和“百悦门当红歌女江映雪私会”,骆冰亲自撰稿的这两篇新闻,就足以将她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和刀山火海之中。她这么有恃无恐,树立起来的敌人又岂止香菜一人?
燕松也看过这两篇新闻,将之与龙城报社被举报之事关联起来,实在太说的过去了。
燕松小声提醒一言不发的骆冰,“她说的对,这件事会不会跟青龙会和荣记商会有关?”
正因为香菜说的太对了,骆冰无言以对。
她倒是想理直气壮的反驳,却找不出话来。
香菜的话好似给了她一记当头棒喝,让骆冰如梦初醒,让她意识到哪怕她顶上有天王老子在罩,底下的小鬼儿也会偷偷摸摸的找她来作祟。
正所谓“阎王易躲,小鬼难缠”。
骆冰心里警钟大作。
这不代表她不气愤,她始终对香菜抱持着莫大的敌意。
燕松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伶牙俐齿的人,再仔细打量香菜,见她虽然穿的寒酸,然而却觉得她率性的可爱。
察觉到骆大小姐投来要杀人似的目光,他立马把上扬的嘴角又强压了下去。
找来的男人靠不住,求人不如求己!
此时,骆冰平定心绪,倒是冷静了不少。
她频频对香菜施以冷笑,开口时带着一股浓重的嘲讽味道,“你知道的还真清楚啊,看来你做了不少功课嘛。只怕你早就想好用这种借口来洗清自己的嫌疑吧!”
她虽然也怀疑是青龙会或荣记商会从中作怪,私底下故意针对龙城报社,但是她就是不想放过香菜。
香菜不慌不忙,抠着指甲盖,显得一副游刃有余之态,“我这个人吧,长处特别多——”瞄了一眼埋着头肩膀耸动的燕松,她继续大言不惭道,“记忆力超强就是其中一项。我不只记得那两篇新闻的撰稿人是你的名字,还记得那两篇新闻中的每一个字。”
骆冰以为她在说大话,哼笑一声,十分不以为然,“都说你事先做好功课了,死记硬背了之后在我跟前炫耀,借口找的真好!”
香菜不以为忤,很干脆的将桌上那份报纸推给她,大大方方道:“随便考,能考的倒我,算你本事。”
哈,敢情考不倒她,骆大小姐就没本事了吗?
骆冰要是接受了她的挑战,岂不是等于承认了上面那一点?
再说了,这又不是考试现场,骆大小姐凭什么要屈尊降贵给她当主考官?
倒是燕松好奇的很,瞅了瞅骆冰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抓起了报纸。
第48章 放技能
(我明明记得昨天发布新章节了,今天一看居然没有,是我的错,这就补上!)
燕松好奇香菜的记忆力强到什么程度,他捧着报纸,生怕香菜作弊似的,刻意与她拉开了一小段距离。不仅如此,他还将半透明的报纸折叠了起来,确保香菜看不见正面。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在给香菜出难题,燕松在报纸最角落的版块处找了个报道,摸着胡茬,一脸坏笑,还挑衅的看了香菜一眼,“你还记得报纸的左下角……”
不待他说完,香菜就出乎意料得打断他,“报纸的左下角是个征婚广告,内提一位杜氏名青环的艺妓,年芳二十有一,才貌双全,因厌弃烟花生涯,生出从良意愿,特刊广告如下:自维陋质,少堕烟花。柳絮萍轻,长途浪遥。茫茫恨海,谁是知音?黯黯情天,未逢侠士。孽缘已满,夙债堪偿。无奈未遇知音,难奏求凤之曲。每念红粉飘零之苦,同抱天涯落拓之悲。好景无多,名花易谢。雅不欲托报章而择配,登告白以求凰。翻觉红粉颜羞,难免文人讥讽;奈何东皇力薄。可恨护花无方。章台作客,大半征逐风尘;惜玉怜香,总之花丛稀见。叹年华之逝水,付夙恨以何如?若蒙君子如司马之多情,小妹具文君之慧眼,不弃花丛贱质,请速惠临。被招者,以二十二至四十三岁为合格,身价括弧赎身费反括弧二百二十元,条件面订。”
这则征婚广告的内容,香菜不仅背的一字不差,就连表情做的也很到位。纤手托香腮,故作娇媚,她表情生动,时而凄婉,时而悲戚,时而哀切……好似倾述自己的平生一样,最后以羞涩的表情掩面收场。
燕松目瞪口呆,情不自禁而张大的嘴巴里足足能被塞两只鸡蛋!
从进凯特餐厅到现在,燕松就没发现香菜有认真的看这份报纸的全部,他还刻意挑了个位置不起眼的广告,本意是要考香菜这是一则什么题材的广告,真真没想到她居然把上口这么有难度的征婚广告一字不差的给背下来了!
香菜的超强记忆力,她说这是一项长处。在燕松看来,这简直就是超能力好不好!
此刻,燕松看香菜得眼神充满了信奉,仿佛在看一尊从天而降的神明。
燕松拍案叫绝,“行啊你!”
香菜不免得意,也丝毫不谦虚,“小意思,姐还没放大招呢!”
神乎其技?
骆冰表示不信,认为香菜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她从燕松手中夺过报纸,欲对香菜极尽刁难,一双漂亮的凤眼左右一扫,瞅准了报纸上的一个字便问:“关于龙城报社的那篇报道,撰稿人是谁?第四排的第二行是什么字?”
香菜并没有立刻满足她得好奇,而是漫不经心的朝她摊出右手,见她不解其意,便神气道:“你当我放技能是不要钱的啊?”
街头卖艺的人手里牵的猴子玩完杂耍后还知道伸手跟围观的人要赏钱呢,何况香菜是比猴子更高级的动物,她这技能又是猴子学不来的。
她这技能厉害是厉害,让人一次大开眼界就足够了,施展的次数多了反而会让人觉得没什么新鲜感了。
骆冰显得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她倒不是舍不得那俩钱儿,只是花钱给别人长脸的这种蠢事,她不会去干,搞得好像除了某某,其他人都没本事一样!
骆冰猛的起身,怒视了香菜半晌,越发觉得她一脸无辜的模样让人气愤。
继而,她扭向燕松,对这可怜的男人颐气指使道:“她是嫌疑人,你怎么还不把她抓到巡捕房去啊?”
闻言,香菜靠着椅背环起胸,不遗余力的嘲笑道:“骆大小姐,请问你到巡捕房立案了吗?”
龙城报社确实虚报假账,借此逃税,身为报社主编的骆冰敢去巡捕房立案抓匿名举报之人?
香菜起身与她对峙,虽然个头儿不及骆冰,但气势不输她半点。她的目光盈满冷冷的笑意并且咄咄逼人,叫人不敢直视。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骆大小姐,拜托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吧。别把你耀武扬威的那点儿资本给折腾没了,乖,赶紧回家找你爸爸去吧,啊?”
龙城报社逃税恐怕不是空穴来风,香菜可不相信身为报社主编的骆冰是清白之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不然副主编能是那德性?
就算香菜承认这件事是她做的,骆冰又能奈她如何?只怕香菜不仅不会受到刑罚,还会因举报不法之事而得到奖赏。
骆冰气歪了鼻子,她还从来没有被人当着面嘲讽过。她是沪市商会总会长的千金大小姐,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对她这样?
事实证明,香菜天生就长了一对雄心豹子胆,活了两辈子的她还真就没怕过谁。谁特么不明智,脑子抽筋了才会去惹毛这样的人!
骆冰气炸了,抓起狂来,不顾形象的对香菜声嘶力竭,“有种你再跟我扬着脸试试!”
只有她骆大小姐瞧不起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人有资格瞧不起她骆大小姐!
骆大小姐——
骆冰对自己的认知度还是蛮高的。
唯恐骆冰乱来,燕松忙起身拦着她,“人家还是一小姑娘,你说你跟她较什么劲儿。”
正是因为落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骆大小姐才心不甘口不服。
香菜对她冷嗤一声,不顾她吓人的脸色和可怕的嘶吼,自顾自的长身而去。
她一走,阿克也坐不住了,忙跟了上去,阿芸紧随其后。
人走了个干净,骆冰终于爆发,把满腔的愤怒发泄在了燕松身上。
骆冰歇斯底里得对燕松拳打脚踢了一阵,用一种生疏的目光打量着他,紧接着又有一种陌生的口吻对燕松说:“燕松,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燕松拍打掉大腿上的鞋印,闻言怔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我说大小姐,人家说你幼稚,你还不承认。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供你呼来喝去的毛头小子吗,只要是谁欺负你,我就冲上去把他揍一顿吗?快点长大吧,宝宝!”
身为龙城巡捕房的探长,又是整个沪市破案率最高的警探,燕松甘心被骆冰使唤,还不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她骆大小姐真当自己能在沪市呼风唤雨啊!
不顾骆冰铁青到吓人的脸色,燕松把报纸放她跟前,轻哼一声,继续说道:“你报社的那档子事,我会就此罢手,你好自为之吧!”
有个大牌的爹,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骆大小姐在人前拽的二五八万似的时候,恐怕也不会顾及到旁人的感受,只求给自己寻痛快。
这下可好,在沪市,她终于碰到了个不买她账的钉子,也是该她学到教训的时候了。
燕松撇下骆冰,独自扬长而去
空荡荡的凯特餐厅,只剩隐忍不言的骆冰一人。
她攥紧香拳,目光狠厉,紧咬牙关,在心中暗暗发誓,只要找到机会,她一定会给香菜一个颜色瞧瞧!让那个没大没小的小姑娘知道,在沪市,她骆冰不是好惹的!
第49章 撇清关系
(我以为我昨天晚上烧糊涂忘记发布新章节了,事实证明是后台抽了,发布的新章节显示不出来,只有今天补发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拉肚子,托拉肚子的福,瘦了差不多四公斤,虽然生病很难受,但是瘦了让我好开心……)
从凯特餐厅出来,阿芸和阿克这一大一小,跟两条尾巴似的,黏在香芹屁股后面。
阿芸本不想这样,奈何她劝不动阿克这孩子,还屡屡向香菜的背影投去幽怨的眼神。
她以为香菜背后没长眼睛,香菜就感受不到她的怨气吗?
香菜越想越生气,自从遇见了阿克吧,在她身上就没发生过好事!
就好像她自身的运气跑到了阿芸和阿克身上,这对姐弟在遇到她之后一路风生水起。瞧瞧,人家都穿上新衣服了,显得多么贵族范儿啊,反观香菜一身寒酸,哪好意思跟他们走在一起?
香菜心里有怨也有气,想要回归平静,就不得不跟这对姐弟脱离关系!
打定了心思,香菜停住脚步,转过身去。
被她阴鸷的脸孔吓到,阿芸和阿克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师父……”阿克神情怯怯,小声唤道。
“我告诉你多少回了,不要叫我师父!”毫无预兆,香菜爆发了,怒气冲冲的声音里好似藏了惊涛骇浪。她抬手指着阿克的鼻子,久久没有放下,“你特么的还好意思跟着我,是不是还嫌给我添的麻烦不够多!”
阿克一时无措,他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这次的事情给香菜带来了多么坏的影响。
阿芸护着阿克,面色不悦。
她大义凛然的站在香菜的枪口下,发挥她好姐姐的本色,“你有什么火气冲我发,何必跟一个孩子动那么大火!”
香菜瞪向柔柔弱弱的阿芸——这次事件中看似无辜却最算不得无辜的一个人。
“烦请您不要跟我说那么多屁话!”
一句话,香菜瞧不起这样的白莲花。
拿着人家的施舍,还花的心安理得,那是乞丐的做派。她以为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可以改变她恬不知耻的这一点吗?
香菜冷笑一声,别有深意的对阿芸道:“新衣服挺漂亮啊。”
阿芸自然能够听出香菜不是由衷的赞美她的衣服。
她脸上蓦地发烫,忽然感觉衣服上长了刺儿似的,扎得她浑身不自在。
香菜不张扬阿芸哪来的钱置办新意,就是为了给她保留最后一丝做人的底线,让她这个好姐姐的形象在阿克心目中维持下去。
阿芸一副好心人模样,“我感激你救过阿克的命,你需要什么,大可以跟我说。”
“哎哟,我需要什么还用得着跟你说?”香菜要是真的因为自己的需要留下所有的银元,阿芸以为他们姐弟还能衣着光鲜亮丽的出门?
阿芸这姑娘嘴上一个劲儿的感激她救过阿克的性命,只怕她心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吧!
心安理得的花着别人施舍的钱,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该出手救她弟弟的性命。
“以后再遇到,我当做不认识你们,你们千万也不要跟我打招呼!”
发了一通火,留下这句话,香菜转身而去。
阿克正要追上去,这时候迎面走来两个笑的不怀好意的男人挡住了他们姐弟的去路。
“去去去,小孩儿一边玩去!”其中一个男人轰赶似的,对阿克挥着手。
另一个男人凑近阿芸,色眯眯的笑着,舔着嘴道:“这不是百悦门的阿芸姑娘吗!”
“今个儿我家门口算命的说我出门大吉,还真让算命的给说对了!”
这俩人明显就是流/氓,做惯了不要脸的勾当。
俩人还一身酒气,还带着一股脂粉味道,十有**是才从花楼里出来的。
被这样的人缠上,阿芸吓得变了脸色。
“好久没见阿芸姑娘登台了,哥哥们心里想你想的慌啊!”
“哎呦呦,瞧瞧这脸皮儿白的——”
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个男人居然公然对阿芸动手动脚起来。
阿芸脸色惨白,躲着他们的咸猪手,惶恐道:“你们想干什么!?”
阿克一边保护着姐姐,一边冲不远处的香菜求助似的大叫了一声,“师父——”
香菜回头看了一眼,冷嗤一声,继续走她的路。
这才多久的功夫,阿克就依赖上香菜了?
香菜不过对他出手相助了一两次,这孩子就当她是他们家的全职保镖了吗?
真是可笑!
对他们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香菜不会再次犯蠢去做类似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突然之间,阿克咬紧了牙关,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对纠缠他姐姐的两个男人一阵拳打脚踢。就他这小胳膊小腿儿的功夫,拳头落在人家身上,脚丫子踹在人家腿上,就跟打在了铜墙铁壁上,没把对方咋也,反而弄疼了自己。
其中一个男人不耐烦了,一脚把阿克绊倒,看阿克狼狈的摔倒在地上,他跟他的同伴相视一眼,继而不约而同的捧腹大笑起来。
阿芸忙把阿克扶起来,既慌张又心疼,“阿克,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阿克一脸倔强,既不哭也不闹,顾不得拍打掉衣服上的灰尘,一站起来又扑向那两个男人,对那两个大块头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似乎是把捉弄阿克当做了一种乐趣,那两个男人把注意力从阿芸身上转移到了阿克身上。
另一个男人学着刚才那男人的模样,横腿一搠,又把阿克绊倒,又是一阵大笑。
这回不用他姐姐帮忙,阿克再次爬起来,攒紧了小拳头,又冲到那两个那人身旁。
即便没有他师父帮忙,他相信自己依旧有能力打跑这两个坏人!
生怕弟弟再受欺负,阿芸跑去将阿克从那两人身边拉开。
“阿克,不要再打了,我们走!”
想走?
猎人岂会轻易放走逮到的猎物?
“阿芸姑娘,跟哥哥们去喝杯酒吧!”
阿芸纤瘦的手腕被其中一个男人捞住,她用力挣扎,却没半点儿作用。
“你们放开我姐姐!”阿克嘶吼着,手脚更是不听的往抓住他姐姐的男人身上招呼。
第50章 护花使者
小孩子犯起执拗来,还真是难搞得很。
在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然后冲上去用尽余力去揍那两个坏家伙,不让他们靠近姐姐,阿克不屈不挠也是蛮拼的。
两个大男人的耐性终于被阿克的韧劲儿给消磨光,其中一人抬脚蹬在阿克的肚子上——
“去你的吧!”
另一个男人又在阿克肚子上补了一脚,同时还恶狠狠道:“滚回家吃奶去,别扫爷爷的兴!”
阿克四脚朝天跌倒,脸色忽青忽白,感觉五脏六腑裂开一样,阵阵剧痛蔓延全身,躺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见状,阿芸倒吸一口冷气,吓得三魂不齐七魄不全,同样也变了脸色,放佛同样的痛也发生在她身上。她连忙跑过去,跪在地上,把阿克抱在怀里,连喊了数声,才将短暂失去意识的阿克给喊回神志来。
“阿克,阿克——”
“阿芸姑娘,快跟哥哥们走吧!”
两个男人不依不饶,一齐往阿芸跟前凑去。
阿芸慌张又无助,紧紧的将阿克抱在怀里。
就在这时,那两个男人背后冒出来一个人,那人抬手一左一右掐住他们的后颈,将他们的脑袋狠狠往一块儿撞去。
那二人眼冒金星,其中一人捂着被撞疼的地方正要破口大骂,抬眼看清楚身后的人后,一肚子狠话卡在喉咙眼里,立马就怂起来。
“燕……燕探长!”
燕松阴着脸道:“滚!”
认出燕松身份的男人立马拉着同伴,跌跌撞撞的跑路了。
紧张的神经在一刹那间放松,豆大的泪水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泣不成声的阿芸被燕松扶起来的时候两腿发软,站立不稳的她险些跌入燕松宽阔的怀中。
燕松一手扶着阿芸,另一手提着阿克,“走,我送你们去医院。”
阿芸抹去面颊上的泪痕,低垂眼眸掩去眼中晶莹的湿意,长长弯弯且挂着泪珠的睫毛扇动着别样的风情。
她声音沙哑,虚弱的哽咽道:“谢谢燕大哥。”
似乎不太习惯女人靠他如此之近,半扶半抱着阿芸的燕松满身不自在。他对着香菜远去的背影,粗声粗气的掩饰自己的难堪,“那个谁谁,也太无情了吧,就把你们姐弟俩扔下,管都不管啦!”
阿芸再次哽咽,“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香菜又不是大善人,又不是活雷锋,凭什么管人家的死活?就算要管,那也得看她的心情如何!
对于阿芸的遭遇,香菜心里只有一句话——
天空飘来七个字,恶人自有恶人磨!
香菜不过是在路边摊上买了个猪肘子的功夫,就被燕松他们追上来了。
一见她,燕松对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数落,“他们姐弟俩被人欺负,你袖手旁观,你这人怎么这么冷血无情啊,你有没有同情心啊,要是真出了事儿怎么办啊?”
说她冷血无情,香菜认了。她不过是做了跟满大街上行人一样的选择。
遍地都是冷漠之人,燕大探长揪着她不放,逗逼吗?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也别小心眼儿啊,阿芸姑娘不过是为了配合我的工作才把你供出来的,你这不是没怎么样吗!”
瞄了一眼垂首擦泪的阿芸,香菜撇撇嘴,尔后正色对燕松道:“抱歉啊,大探长,我没有你那么强的正义感。我这人天生就是一副小人心肠。”
人若敬她一尺,她必还人一丈。人若越她雷池半步,她必让那人百倍来偿。
香菜可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霸气才说这话,这一向是她为人处世的准则。
她知道,这世道,人善被人欺。
香菜是怎么对付骆大小姐的,燕松不是没见识过。
但他不能理解,她有必要这么针对阿芸和阿克姐弟吗?
“阿芸姑娘跟骆大小姐又不一样——”
香菜打断他,“既然她在你眼里如此与众不同,这护花使者的位置让你来坐简直太合适了!”
怎么说的好像他跟阿芸多郎情妾意似的……
琢磨了半晌,燕松才品出香菜这话里独特的味道来,他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清楚那一瞬间的心情。
“我……你……我没有你说的那个意思!”燕松对着香菜远去的背影为自己澄清,唯恐她听不见,又大声强调一遍,“我真的没那个意思!”
他没注意到,身旁的阿芸,微微变了脸色。
尽管接触不久,阿芸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只要那个不知姓名的姑娘闪耀出一点点的本色,就会遮盖住周围所有人的光芒。
这让人羡慕嫉妒的同时,也让人憎恨!
日后见了他们,只当他们是陌路人——
香菜是这么决定的,然并卵!
半个小时后,病房。
香菜刚看着芫荽睡下,自己也快梦周公的时候,病房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去开门,见门外两大一小,原本困顿的脑袋瞬间清醒。
门外,阿芸亭亭玉立,礼貌性的冲她微笑。
燕松肩上挂着睡熟的阿克,要不是知道他是龙城巡捕房的探长,怎么看他怎么像街头痞子一样。
在给阿芸和阿克姐弟俩瞧病的空档,燕松打听了香菜的事情。一开始那医生像是忌惮什么不愿意说,最后全赖他亮出身份,才得知了香菜上头有一位兄长伤重,这兄妹二人还是荣记商会的副会长藤二爷亲自送来世和医院的,据说还是二爷的远亲呢。
见他们寻上门,香菜恼怒不已,却又不得不顾及当下的场合。她压低声音叱道:“你们特么是狗皮膏药吗!?”
一贴人身上,就不愿被撕下来,还真当自己有脸了!
燕松一副妥协状,“你别生气,先听我说,我找你是有正事!”
香菜手一伸,做了个“请滚”状,“有多远滚多远,我没那功夫!”
见香菜要关门,燕松眼疾手快脚板一伸,夹在了门缝中间,并且用整个精瘦的身子抵住了门扉,生怕撞到了阿克,还用手护着阿克的背部。
燕松义正辞严道:“香菜姑娘,配合巡捕房探长的工作,是你身为沪市市民应尽的义务。”
他当香菜是阿芸那样的女人吗,以为亮出身份来,她就怕了吗?
香菜同样义正辞严,“不好意思,我户口不在沪市,算不上是这儿的市民,您走好,不送!”
说着,香菜一脚重重的踩到他的大脚板上。
“嗷~”燕松哀嚎一声,从他不断扭曲的脸孔,就能看得出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他愣是没把自己的脚从香菜的脚底下抽出来。
第51章 有事相求
龙城巡捕房的探长燕松——
了解他的人清楚他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不了解他的人知道他是满大街追着贼跑的超级种子赛跑选手,在沪市也算鼎鼎有名的了。经他手的没有一桩冤案,然而他今天却成了旁人手里的冤大头。
他无非是想尽职尽责的保护市民,仅此而已……
这与香菜何干?
他们二人一个走的是阳关大道,一个过的是自个儿的独木桥,没见过面之前更是八竿子打不着呀。
燕松心里憋屈的不行,总觉得香菜这丫头比他办过的最难的案件还要棘手。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啊!”
燕松用“冷血”、“无情”攻击过香菜,见过香菜因此动容了吗,然并卵吧!
燕松强硬过后,阿芸软声对抵门不开的香菜,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央求,“香菜姑娘,请听我们一言。”
香菜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我不管你们这一言是到底要跟我说多少句话,”她张大眼睛一字一句强调,“反正我是不愿意听。”
“你先听我们说完,再做决定好不好?”燕松欲哭无泪道。
香菜略微犹豫了一下,决定给他们这个发言的机会,做了个“请”的手势后,摆出洗耳恭听状,“好,你们说——”
燕松如释重负,低头瞥一眼自己可怜的大脚板——还在丝毫不松弛的门缝里夹着,不过好在香菜已经把她的脚从他脚板上收走了。
他实在很想跟香菜表达他这双脚有多么金贵来着……
“到底说不说?”香菜不耐烦的催了一声。
燕松回头望了眉宇间压抑着一股哀怨之色的阿芸一眼,随后直面香菜点头如捣蒜,“我说我说,是这么回事,刚才我带阿芸姑娘的弟弟去看病,阿芸姑娘就想既然来都来了,就顺便把她一直未愈的嗓子瞧一瞧。结果这一瞧不得了,医生说阿芸姑娘的嗓子并不是因为感冒变哑的,是中了汞毒——”
燕松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香菜的脸色,然而香菜一脸平静,不见有丝毫意外和困惑。
燕松继续说:“阿芸姑娘是百悦门的歌女,她怀疑是百悦门的人给她下的毒。我们刚就医的时候打听到,你跟百悦门的老板藤二爷好像是远亲——”
说到这儿,他的口气变得小心翼翼,同时带着那么一点儿试探的意味。因为他看见香菜的眉头动了一下!
香菜抬眼一一扫过燕松和阿芸二人的脸。
瞧瞧,瞧瞧,知道她跟藤二爷有关后,一个个看她的脸儿都不一样了!
燕松再继续,“所以我们就想请你为我们引荐一下二爷——”
香菜向他投去异样的眼光,使得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弱了下来。
“你这护花使者当的也够称职的呀!”
燕松怎会听不出这话里的冷嘲热讽。
“身为巡捕房的探长,为市民讨回公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本应该挺理直气壮的一句话,结果从燕松嘴里说出来,怎么让人听出了一股心虚的味道来啊……
“大探长,别人跟你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别人要是给你作了伪证说我杀了人,你是不是要提枪找上门来要我的命啊?”香菜就不明白了,他们怎么能舔着脸找她来。“那我现在告诉你实话,我跟那什么二爷,压根儿不熟!”
燕松这回聪明了,不信人说的话。
他苦苦相求,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们就是想请你出个面,帮忙引荐一下。阿芸姑娘天生一副好嗓子,靠卖唱为生,如今她被人所害,登不了台唱不了歌赚不了钱,她一个姑娘在外面生存本来就不容易,还要养活弟弟。你就当是做一回好人,行行好,帮她在二爷跟前讨回公道。”
香菜是不是好人,岂是这一桩事就能盖棺定论?
香菜仍不为所动,“你说完了吧,我也听完了。现在我就告诉你我的决定——”说着,她做耸肩摊手状,表情也很无辜,“爱莫能助!”
燕松不依不饶,“你帮我们见二爷一面就行!”
“见他还不容易,直接去找他啊!”香菜踢着燕松的脚尖,已经开始显得不耐烦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只怕我们还没见到他的面,就被他手底下的人给赶出来了!”荣记商会的做派很好,一直以来燕松都没有机会跟荣记三佬产生交集。
他想,兴许这就是一次转机。
前提是,只要香菜肯帮忙。
香菜蹦豆子似的说了三个字,“去——他——家。”
这句话仅仅三个字,然而燕松觉得很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趁燕松怔忡之际,香菜往他膝盖上轻轻踢了一脚。
燕松整条腿瞬间陷入麻痹状态。
他眼睁睁看着香菜用自己的脚将他使不上力的脚丫子从门缝中搥了出去。
砰通一声,病房大门顺利关上。
香菜毫不留情的甩了他们一个闭门羹。
这里是医院,“切勿喧哗”的禁令在粉白的墙壁上贴着,习惯了服从命令的燕松做不到视若无睹。
抬起的手几乎快要碰到门扉的时候停顿住,终是重重落下。
燕松将身子的重心落在未麻痹的那条腿上,并抱紧了趴在他肩头熟睡的阿克。
低头看着门底下与光辉相得益彰的那道暗影,他知道香菜还没有从门的那边离去。
她不离去,并非是对他们留情,只为提防他们不闯进病房。
燕松敛去一贯吊儿郎当的神色,难得一本正经,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与香菜谈起条件来,“香菜姑娘,我听说你在找人。如果你帮我们这一回,我可以利用我的职务之便帮你找到你想要找的那个人。”
香菜心中一动,被燕松开出的条件打动。
看了一眼病床上纹丝不动似在熟睡的芫荽,犹豫了半晌的香菜默默转身,将病房的门重新打开了一条小缝。
见她开门,燕松便知事情有转机,立马变得兴致勃勃,“怎么样,香菜姑娘,考虑一下吧!”
此时,香菜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林四海,他们一家三口尽快离开沪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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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猪
病房门口不好说话,香菜将燕松他们带出了住院部。
世和医院很大,建筑周围呈花园式结构。正对大门的那条主干道上有一座圆形的巨型花坛,主干道两边是坡状起伏的草地。
名芳簇拥,绿草如茵,如幽谷仙葩,景色怡人。
医院里不少病患闲时都会来这院子里的长椅上坐一坐,吹吹风,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偶尔看看草地上嬉戏成一片的病童,那也是一翻乐趣。
就连僻静之所,也都晃动着身影,许是陷入热恋的男男女女。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的斜晖将成片天空分割成两半,晴暗鲜明,正如香菜此刻的心情——
阴晴不定。
她背对着千形万状的火烧云,将对面的两张被橙红色的夕阳映的同样晦暗不明的脸孔尽收眼底。
香菜开门见山,“你们具体想让我做什么?”
燕松侧首看了一眼阿芸,心头莫名咯噔一下。
许是光线的作用,他竟觉得阿芸的侧脸如此妖魅诡谲。
燕松收回目光,同样不敢直视似能看透一切的香菜。
“就帮我们跟二爷见个面。”
香菜端正神色,再次强调,“我说了,我跟他不熟。”
说了多少遍了,这些家伙当她之前是开玩笑吗?
燕松明显还是不信,“那为什么医院的医生说你,还有你的哥哥是二爷亲自送来的?”
“你提的这个问题不在我帮你们的范围内。”香菜并不打算满足燕松的好奇心。她补充道,“大部分时候,我说的都是实话。我要是真有心骗你,是不会让你产生上当受骗的感觉的。”
眼燕松很想不以为然的冷嘲一声,然而扫过香菜正经得让人胸口窒息的神色,他竟噤若寒蝉。
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第一次,燕松心里有了这样的疑惑。
他能肯定的是,这姑娘绝不普通。
一旁的阿芸抬手轻触脖颈,想起自己的遭遇,难免生情。她虽然天生一副好嗓子,却远不如百悦门其他歌女那般有知名度,到底是谁对她下的毒手?
不管怎样,她一定要查出来,替自己讨回公道,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
不然,等她嗓子好了,再次登台演唱,又遭毒手,如此反复,叫她如何是好?
抬起头来,眼中的坚决浓了几分,阿芸沙哑着声音哀求燕松,“燕大哥,是不是只要找到证据,就可以立案了?”
燕松略有些茫然的点头,“是这样没错。”
“我的杯子……”说着,阿芸眼中泛起了湿意,无助的哀婉模样惹人心疼,“我平时用来喝水的杯子就在百悦门的换衣间,只要把我的杯子拿出来,检测里面是不是有汞毒,就能证明是百悦门的人对我下的毒!”
燕松心里没底,“你能确定想要害你的人是在你的杯子里下的毒?”
阿芸重重点了一下头,“不会有错!”
她嗓子好的时候,在百悦门,除了台上演唱台下陪酒,就数在后台待的时间最长。仔细想想,喜欢听她唱歌的客人怎会在酒里下毒毁她的嗓子?只有后台的那些女人——
见她如此确信,燕松没有怀疑,只有为难。他本想借此机会与荣记商会的高层打好关系,有了这层保障,更方便他在沪市行事。他没料到香菜会那么果断的说她和藤彦堂不熟!
这下可好,他的计划泡汤了,只能硬着头皮在阿芸面前充好人。
“这个这个——这个不好办啊……”
阿芸却很坚定,“我这就去百悦门把我的水杯拿给你!”
燕松忙拦着她,“你这么冒然不是打草惊蛇吗!”对上阿芸无助并带着哀求的眼神,他心蓦地一软,“我是巡捕房的探长……”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实在不方便。他瞄向被晾了许久的香菜,不由得眼前一亮,似乎是有了主意,“香菜姑娘,你看……还是要劳烦你到百悦门去一趟,帮阿芸姑娘把她的水杯拿出来。”
阿芸倒是不客气,立马道:“我的杯子很好认,就是一盏黑色的和风水杯,杯面上是波纹形状!”
香菜算是看出来了,燕松和阿芸各自心怀鬼胎,不过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没有个企图心?
香菜不看阿芸,只盯着燕松,“我要是帮你们做了这件事,你刚才答应我的事可还算数?”
燕松抽了一下嘴角,强颜欢笑道:“作数,作数。”
为什么他觉得这么委屈啊!
“我们现在就去吗,把阿克放在这里吧。”阿芸看着香菜道。
香菜笑一声,“你把你弟弟放这里,打算让谁帮你看着?”
合着阿芸还把主意打到她哥哥头上了?
她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思及此,香菜顿时来气,“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你刚才也听见了,”说着,她指向燕松,“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交易!”
燕松挡开香菜的手,脸上闪过不悦之色,“我说你这个丫头没大没小的,脾气怎么还那么冲啊!”
“哎哟,我还没怎样呢,你就心疼啦?心疼好啊,赶紧带回家宝贝着去啊,别带出来让她受一丁点儿欺负啊!”
燕松没脾气,“我说你这丫头怎么……怎么这样啊?”
“就你这猪脑袋,哪怕思考一辈子,也不可能思考出个结果来。真不知道你这探长的位置是怎么坐上去的!”香菜毫不掩饰的冲燕松翻了个白眼。
“你侮辱我?!”士可杀不可辱!
“猪——”香菜没好气,“猪,你还不走,难不成让我送你啊?”
“你不是说好跟我们一起去吗?”燕松睁大眼,心想难不成这丫头反悔了?
香菜两手往自己身上一比划,“我就穿这一身去百悦门啊?只怕没进门就被赶走了吧?赶紧去给我找一身衣服啊,猪——”
“那你等着!”燕松不忘补充,“别再叫我猪!我好歹也是个探长,说我笨可以,但是不能拿猪跟我相提并论!”
“可别看不起猪,猪都比你聪明的多!”
香菜可没工夫陪他讨论他跟猪比起来到底谁聪明,她一招手,潇洒的转身离去。
她得回病房跟芫荽交代一声,不能让芫荽为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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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便宜的事
病房内,芫荽独自坐在病床上胡思乱想。
其实之前燕松来敲门的时候,他就醒了。
他能确定,当时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基本上都是门外那个男人在跟香菜说话,那女的倒是不怎么开口。
尽管芫荽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然而香菜与门外人的对话,他却听得清清楚楚,也察觉到香菜对那些人带着很强烈的抵触情绪。
他们提到百悦门、中毒……还缠着香菜带他们去见藤二爷,尤其听那个男人的口气,好像在这之前就和香菜认识,还自称是什么巡捕房的探长——
芫荽还怎么淡定?
他越想心里越慌乱害怕,越想心里越惶恐不安,总会不受控制的往坏处去想象,香菜该不会被卷入了什么事端!
那个藤二爷是荣记商会的人,与荣记商会扯上关系后,他们兄妹就没有好过。那次是他的腿受伤,这次又会怎样?
咔嚓——
门被打开的一刹那,芫荽一直呈紧绷状态的神经一下断了似的,整个人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香菜刚进门,他就恨不得伸长了手臂将她拉到跟前来。
他的手臂无法伸那么长,这却阻止不了他问个究竟。
“香菜,刚才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不清楚。”
不是不清楚,不是不想解释,香菜只是怕解释清楚了,芫荽会消化不了。
一个大舞厅的歌女,算不得什么正经人。一个巡捕房的探长,这身份又显得太正经了。这样的组合,香菜实在编不出其他花样来。
“我怎么听他们说让你帮忙见那个二爷……”
“我怎么可能去帮他们见那什么二爷,我跟他又不熟。”
“那他们怎么找上你……”
芫荽话音未落,香菜便不耐烦的打断他,“我怎么会知道?!你去问医院里的那些人啊!”
芫荽懊丧不已,“我听见——”
芫荽没有机会把说完,香菜再次打断他,“既然你听都听见了,还需要我说什么?难不成要我再把刚才那些话给你复述一遍?”
芫荽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也是关心则乱。他无非是怕香菜这些天在外面找林四海的时候,惹上了什么麻烦。但是香菜从外面回来大部分时候都是跟他报喜不报忧,他哪里有机会会知道一切?
现如今世道那么乱,正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才会感到害怕,感到不安,也会让他更加懊恼无能为力的自己。
发了一通脾气,香菜立马就后悔了。
她心里再怎么烦乱,也不应该迁怒为她担心的芫荽。
香菜气自己没控制住情绪,芫荽也变得沮丧不已。
香菜拍拍脑门,坐到病床边,低叹一声道:“哥,不是我说你,有些时候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好奇!”她挥手比划着门外,“他们是谁,我压根儿就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芫荽胸口一紧,并不是因为香菜说的这番话有多严重,他只是觉得香菜说对了一点——
他对很多事情都会感到好奇。
想想在青龙会货船上的时候,他就发觉米袋里有异常,当时要不是香菜在跟前制止了他,说不定他真的会破开米袋掏出里头的东西拿在手上瞧一瞧。那可是引起青龙会和荣记商会之争的东西,那玩意儿的要命程度不仅仅在它本身,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只怕当时整个货舱的无辜者,都会因他的一时好奇命丧江胖子等人之手!
每每想起江岸码头的事,芫荽都会感到心有余悸,并且十分庆幸出行的时候带上了妹妹。
明知道香菜比他会拿捏分寸,芫荽还是会禁不住担心她在外面会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会不会不安全……
芫荽对香菜掏心掏肺,“香菜,哥知道你比哥机灵,哥就是怕你年纪小,在外面上人家的当吃人家的亏!”
香菜一阵无语,心想着,这要是让那些在她手底下上过当吃过亏的人听到她哥这番话,估计都能气笑了。
她怀着对那些人的同情,拍着芫荽的胳膊正儿八经道:“哥,你就放心吧。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伤养好,我的任务就是在你养伤的这段期间尽量把爹找到。等你伤一好,咱们一家三口就回家去,不在这地方待了!”
芫荽本想劝香菜这两天不要老往外面跑,听她最后一句话时转念一想,早早的找到爹,早早的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才是上上之计。
想开了些,芫荽仍悬着一颗心。爹没找到,万一唯一的妹妹又出事了,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见他脸上仍挂着担心,香菜再次安慰他,“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就算天真的塌下来,还有你们这些个高的人顶着,砸不到我身上的!”
香菜就是一乐天派,她多少也把自己这种积极向上的态度传染给了芫荽一些。
芫荽轻舒一口长气,感到心中轻松了一些,却是不可能完全对香菜放心。他忽然又想起之前香菜在病房门口跟人家的对话,于是再次提起,“那个探长真的能帮咱们找到爹?”
“既然是探长,那个人多少应该有点儿本事吧。”香菜倒不是很怀疑燕松的能力,就怕这人出尔反尔。而且她看得出来,此人表面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他充满正义感的骨子里难免有些官僚之气,就跟奸滑的商人一样,不做亏本买卖。她不禁低声道,“不给他点儿好处,他是不会帮人办事的。”
她也不太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那他帮咱们找爹,有没有说让你帮他做啥?”芫荽拧起眉头,本想劝香菜离那些人远远的,不过还是决定先听听那个什么探长给香菜开出的条件。
“他邻居的姑娘在她工作单位被人下毒了,人还好好的,就是嗓子哑了,说话费劲得很。那探长正在调查这件事情,就要我去那姑娘工作的地方把证据带出来。”
听香菜说的好像多么轻松,既然真的有那么轻松,芫荽就有疑问了,“他们怎么不找别人去啊?”
香菜瞪大眼睛,“他们要是找别人,谁来帮咱们找爹啊?”
当时要不是为了在燕松和阿芸面前装逼,她都要自告奋勇,舔着脸贴上去了好吗!
芫荽挠头,憨厚的笑笑。
“是哦,这么便宜的事儿落在咱们头上,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这一挠,芫荽抠了一指甲盖的头屑,他不在意的弹掉,可把香菜给恶心坏了。
“你看你头油的,我去打点水给你洗洗!”
第54章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薄暮冥冥,星出月现。
燕松和阿芸再次来到世和医院。
找到香菜,燕松将一个牛皮色的纸袋交到她手里。
香菜将纸袋口敞开,低头一瞧,里头是上回她在倚虹园的时候阿芸给她借穿的那身衣裳,鹅黄衫白甩裤。她一手掏进纸袋翻了个底朝天,除了这身衣裳,还真就没有别的了。
香菜抬起脸来,并没有给燕松甩好脸,“你是猪吗,叫你给我带一身衣裳,你还真就给我带了一身衣裳?”
“不然嘞?”燕松表情无辜。
香菜挨个儿打量他跟阿芸,不难发现他们是打扮了一番后才来的。
这会儿燕松的精神面貌跟白天的大不一样,他胡子剃了,头发梳顺了,身上套了件宽大的红棕色皮夹克,穿了条修身的哈伦裤,还蹬了一双长筒黑靴,将哈伦裤的裤腿紧紧束在靴筒中。
当燕松往香菜跟前一站,香菜险些没认出他来。
阿芸穿的还是白天那一身衣裳,然而脸上的妆容看上去比白天里精致了不少,手上还拎了个小巧美丽的编织包。
他们一个个都知道把自己打扮的人模狗样,把香菜置于何地?
这要真是去上阵杀敌,有他们两个这样的猪队友,就给配了这么一件装备的香菜还有命?
她也就是炮灰的命!
算了,不多说了。
“你们先在这儿等着吧。”
香菜把燕松和阿芸晾在住院部的门口,自个儿往楼里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换了一身行头的香菜才施施然下来。
燕松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几次想上楼去把香菜揪下来,不过看到香菜此刻的打扮,心里的怨气消了大半。
香菜管值夜班的几个护士借了一双米白色的坡跟皮鞋,还用她们的化妆品给自己上了妆。原本齐得令人发指的刘海儿,此刻斜分到一边,每一根发丝好像都被精心打理过一样,蓬松不失柔软却又不显得凌乱。
这时代,大部分男性都会对短发女子带有一种本能的厌弃情绪。真该让这些人到香菜跟前来瞧一瞧!
然而燕松找了一种说法来安慰自己——许是香菜前后的形象反差太大了,此刻才会让他有这种惊艳的感觉吧!
他瓮声瓮气的表达自己的不满,“不过就是去偷……拿个东西,至于花这么长时间把自己打扮的这么漂亮吗!”
香菜撩着头发,卖弄风骚,头也不扭得哼笑一声,“嘿哟,你要是给我拿一件夜行衣来,不知道省了我多少事呐!”
燕松无语。
“带错”衣服,合着是他的错咯?
阿芸上前,充满歉意道:“香菜姑娘,实在对不起,是我考虑的不周到。”说着,她将别在发侧的卡子摘下,用双手将发卡捧到香菜面前,整个人显得一副特别真心诚意都模样。“香菜姑娘,请用——”
瞥一眼她手里的那枚质地廉价但做工精美的红发卡,香菜抓抓蓬松且柔软的短发,面无表情道:“谢谢你的好意了,我可不是去选美的,用不着往身上戴那么多东西。”
颇有些受伤的阿芸默默将发卡攥紧在手心里。
见阿芸垂头丧气,燕松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大加指责香菜,“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领情啊,阿芸姑娘也是一片好心好意!”
香菜嗤笑一声,十分不以为然,“是好心好意,我就该收下吗,别人要是莫名其妙的好心好意给我几百万大洋,我是不是也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收下?”
燕松反讽回去,“几百万大洋,你就做梦吧!这世上不会有人那样好心好意的对你的!”
“那是你没碰着过!”
“说的好像你碰着过一样!”
香菜还真就碰着过,虽然对方给她的不是几百万大洋……
森白的月光在她脸盘上晕染出清冷之色,一身单薄的香菜禁不住在凉如水的夜风中打了个激灵,她咬牙挺住钻进她毛孔啃噬她神经的寒意。
这一单,哪怕是硬着头皮豁出去也要做下去!
香菜跟在燕松和阿芸的后头出了世和医院,又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军用小吉普。不用问这辆车的来历,她就知道这辆车一定是燕松从巡捕房开出来的。
燕松将车开上龙城大街,东行的一路上,他都在跟香菜讲荣记商会怎样怎样,荣记商会的三个当家怎样怎样。期间,阿芸时不时地插两句嘴。
见香菜望着车窗外不理人,燕松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们说的话,你听见了没有?”
香菜挡开他的爪子,拧起秀气的一字眉,“你是猪吗,好好开你的车吧!”
车后座的阿芸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香菜姑娘,你不要觉得不耐烦,我们说这么多也是为你好。荣记商会的三位爷跟骆大小姐不一样,他们可不是谁都能得罪的。百悦门是荣记商会的地盘,到了那里,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呀。”
香菜轻哼一声,对着后视镜里脸色阴晴不定的阿芸道:“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
燕松看不下去,“小小年纪就这么狂妄,”他指着香菜的侧脸,故意加重口气,“我告诉你,千万别让我抓着你的把柄,不然我把你关到巡捕房里去,信不信!”
香菜斜眼瞄他,皮笑肉不笑的轻“哧”一声,满脸不屑,“我不信你有那个能力。”
“说你几句还真给我狂上了——”燕松看不惯香菜冷傲的态度,正想办法给她难堪时,却听车后座的阿芸柔声道:
“燕大哥,别生气,是我不该多嘴。”
燕松心里舒坦了一些,抓住机会奚落香菜,“瞧见没——”他竖起大拇指对着车后座活生生的模范,“这才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人!”他目光挑剔的在香菜身上扫了一圈,摆出一副不忍直视的夸张表情,“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女人味儿啊!”
香菜媚笑一声,撩着头发卖弄风骚,尤其她瞥燕松那一眼更是风情万种,看得燕松胸口处突突直跳。
她斜依在车座后背上,眼神仿佛能识破一切谎言与伪装,见燕松蓦然而红的脖颈,她轻笑一声,道:“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这种男人,我见多了。”
一时间,燕松脸臊红得厉害,还变得一片滚烫。
无论跟她说什么,都是自讨没趣,燕松索性什么也不说了,默默地开车。
千帆过尽,谁才是她眼中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第55章 逼范儿
华灯初上,今夜不同寻常。
十里洋场,灯红酒绿,成片喧闹。
明灯与星光映照不到的寂静街角,唯有惨白的月光遗漏。
忽然之间,两道强光骤然闯入,伴随着嗡嗡声,一辆军用的小吉普缓缓穿行而过,最终停在了路边的一棵柳树下。
刚抽芽的柳条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吓得随飒飒夜风不安拂动,摇曳的身姿似在抗拒树阴下的庞然大物。
车子熄火,车灯忽灭,周围陷入一片阴暗。
燕松趴在方向盘上,缩头缩脑的透过挡风玻璃观望着对面不远处明晃晃的街道。
对面不远处,是一条三岔路口街道,呈弹弓形状。
一座颇为前卫的近现代建筑盘踞在两个岔口之间,占地面积足有大半个足球场那么宽敞,楼顶高耸伴有捅破之势。
整个建筑虽然向外散发着浓重的钢筋水泥气息,却是独树一帜,别具一格。建筑呈扇形,正面是个拱形,背面是个弧形,似一张射月弯弓,华丽又强劲。
建筑之上架着数道五彩灯柱,灯柱围成一个矩形,将“百悦门”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围拢在中央,形成了一道光彩夺目且不失磅礴大气的招牌。
这便是百悦门,沪市最著名的综合性娱乐场所!
灯光如练,霓虹辉煌,蔚为壮观。晃眼的灯火并不能让人十分看清百悦门的本色,却让人觉得它放佛就是被笼罩在夜色中的那颗最为闪亮的明珠,亮丽的令人目眩神迷。
百悦门门前附近的街边停了不少辆豪车,将犹如过江之鲫的黄包车远远排挤在外。
今夜,百悦门似乎分外热闹。
要去百悦门偷东西的人是香菜,燕松却跟做贼似的,恨不得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察觉到不对劲儿的阿芸,小心翼翼的问燕松,“燕大哥,怎么办?”
她嗓子好的时候,在百悦门上班,从没见过有哪一天晚上,百悦门门前被豪车围堵得水泄不通。
“你们现在这儿待着,我去打听打听。”说完,燕松下车,往百悦门方向而去。
他在百悦门门前徘徊了一阵,随后往街边扎堆的黄包车跟前去,与一个车夫搭讪起来。
燕松一走,车上陷入沉默。
阿芸率先打破尴尬的气氛,“香菜姑娘,这次真的要麻烦你了。”
事情稍微有了一点儿变化,阿芸整个人都紧张起来,敢情她之前一直以为这只是偷个东西那么简单?
是谁说百悦门是荣记商会的地盘,这地方轻易进出不得,这地方的人是轻易得罪不起的?
意图不轨的人进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香菜不会跟阿芸矫情,毕竟这件事过后,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不过,阿芸这个女人是个最大的隐患。
万一事情败露了,只怕她会过河拆桥,把香菜和燕松都给出卖掉!
察觉到香菜瞥来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善和危险,阿芸不禁心头咯噔一跳,屏住呼吸道:“香菜姑娘,怎么了吗?”
香菜收回目光,沉声道:“没事。”
……但愿是她多虑吧!
不多久之后,燕松给香菜和阿芸带回了消息。
重新回到车上,他一脸凝重的告诉香菜和阿芸,“事情不妙啊,丰顺大百货的杨老板今天晚上把百悦门整个场子都给包下来了,没有请帖进不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香菜可不是那种轻易就临阵退缩的人。
这一票要是干的不漂亮,找到林四海后卷铺盖回老家,要等到何时才有指望?
香菜下车时却听燕松慌慌张张阻拦的声音:“你可别乱来!”
她对燕松的话置若罔闻,抬头、挺胸、收腹、翘着屁股,迈着风骚的模特步,扭着胯往百悦门而去。
燕松以手遮眼,表示现在香菜逼范儿十足的模样已经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地步了。
燕松和阿芸一同下车,悄悄地跟在香菜后头。
到了百悦门门口,不出意外,香菜果然被拦下了。
两个身穿上粉下白礼服的男士跟门神一样,分立百悦门大门左右。
一人伸出左胳膊,一人伸出右胳膊,两条胳膊呈交叉形状,挡在香菜身前,让她不能往前再迈一步。
这两人颇有礼貌,其中一人很客气道:“小姐,由于丰顺大百货的杨老板包场,今晚我们百悦门不对外开放。您有杨老板的请帖才能进去——”
这意思不就是让香菜出示请帖么,那玩意儿,香菜还真没有!
香菜咬着嘴唇,身子一摆一扭,同时右脚向后翘起,又狠狠跺在台阶上,她一副又急又恼又娇羞的模样。
捏着兰花指,将这两个一头雾水的门神挨个儿指了一遍,娇滴滴的怒斥道:“你们两个就会欺负新来的,回头人家就告诉二爷,让他来好好收拾你们!”
俩门神面面相觑,再仔细打量香菜,发现这姑娘表面上虽然矫情做作了一些,不过模样还算有姿有色……
“你是新来的歌女?”一门神禁不住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香菜继续装逼……演戏,捏着嗓门细声细气,“害人家迟到,你们小心着点儿!”
俩门神赶紧分开,躬着身子将香菜请了进去。
俩人望着香菜大摇大摆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尚还没尘埃落定,不约而同又闻到了一股芳踪的气息。
俩人回头一望,见一粉袄花裙模样玲珑剔透的姑娘拾阶而来,每行一步都好似神圣不可侵犯的仙女下凡,步步生莲,娉婷婀娜,妙不可言。
两人脸上同时泛起一阵红晕,忙变得恭恭敬敬,“阿芸姑娘——”
步到他们二人中央,阿芸略微驻足,微笑着点头,向他们致意,并不着痕迹的回头望了一眼在台阶下急得抓耳挠腮的燕松。
香菜依靠卖弄风骚,成功进入了百悦门。阿芸本身就是百悦门旗下得歌女,来去百悦门还不是跟进出自己家一样自如!
望着她们没入百悦门大门的背影,燕松凄凉悲催的孤身立在冰凉得夜风中,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难得刮了胡子,换了新衣裳,却没机会在百悦门浪一回,他何必到这儿来啊啊啊……
就在燕松抱头蹲在地上,内心咆哮不止的时候,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燕松抬脸一看,百悦门的大堂经理薄曦来正俯着身弯着腰张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
“这不是燕大探长么,你怎么蹲这儿啊!”
“我——”燕松有种有口难言的感觉,他苦笑着道,“我就是经过,经过,哈哈——”
百悦门的大堂经理薄曦来,阅人无数练就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算是精明能干的老油条了,怎会看不出燕松的窘迫和难堪。
薄曦来倒也不戳破,反而哥俩好似的拍着燕松的肩膀,盛情之意让人难以招架,“燕探长,赏个脸,进去喝杯酒吧!”
燕松受宠若惊。
他没听错吧?
“难得燕探长公务繁忙还抽空来我们百悦门,”薄曦来说这话等于是在给燕松台阶下,同时也是红果果的在打他的脸呀,“我们二爷吩咐过了,我们百悦门,随时欢迎燕探长来!”
燕松忙装孙子,一个劲儿得口头上感谢二爷,“谢二爷,二爷真是太大方了,那以后我就不客气了——”
薄曦来脸上得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加重的手上的力道拍着燕松的肩膀,“欢迎欢迎——”
——你小子还是客气点儿吧!
燕松装作一副不懂不懂的傻样,“谢二爷,也谢谢薄经理——”
第56章 初入百悦门
穿进百悦门的大门,在香菜看来,就像是迈入了一座欧洲宫廷的殿堂。就在这么一刻,她忽然能够理解平时百悦门的门票为何要每人八十大洋一张!
仅仅一个大厅,就这么十足的富丽堂皇。正对着百悦门大门入口的大堂中央,左右分立着两列洁白高大的罗马柱,柱身上有精美的雕饰。每一根罗马柱上都挂着百悦门时下最红歌女的画像。画像中的江映雪媚眼含波、千姿百态、分外撩人,当之无愧“雪皇”之称,然而乱入在犹如时空隧道的厅堂当中,难免显得有些俗不可耐了。
淡金色的墙壁上有大理石色的浮雕和纯金色晃眼的纹饰,就在进门的左手边的那面墙壁上,有两扇形似掏空的壁炉式的窗口,并没有任何光线从中透射进来。
与其说那是窗口,倒不如将它们看成两座展台,台上陈列着并不算稀有却精美的装饰,有面具,有琉璃盘……居然还有一个不知道谁用过的香皂盒!两座展台内装有华美的壁灯,之间的空墙上悬挂着两把交错的西洋剑。
不必刻意抬头仰望,天花板上的那个巨大的水晶吊灯就能让人眼花缭乱。明晃晃的灯光讲香菜上身的那件鹅黄衫儿照的亮如闪电。
她登上铺着鹅绒地毯的楼梯,一手的指尖在温润如玉的扶手上弹起落下轻轻起舞,到了二楼,隐约能够听到爵士音乐的响声。
钻入二楼仅有的那扇垂有红帘的大门,就好像一下子从白昼进入了黑夜之中,到达了另一个与现实平行的世界,香菜不禁在心中暗暗惊奇了一番。
这里的光线很暗,与大厅截然不同。
为了营造更加浓重的舞台效果,大部分光线都集中在观众席以外。
香菜目前所在的位置就是普通观众席,由数十套连成一片的独立桌椅组成,每套桌椅之间的过道并不拥挤,很方便人走动。
穿过这一片观众席,便是座圆形的舞池,舞池那头连接着舞台。除此之外,还有贵宾区和酒水吧台。
贵宾区在整个舞厅的上方,类似于阳台的观赏区,比起普通观众席来,这一圈区域占据更好视野位置,在这里的客人也能够享有百悦门提供的更周到的服务。
不知今个儿是什么日子,满场座无虚席。
场上勾肩搭背的,场下杯觥交错的,男人们打扮的绅士得体,女人们无一不是一身珠光宝气,然而看他们一张张虚伪的脸孔,哪一个不是在逢场作戏?
当好不容易混进来的燕松和阿芸找到香菜的时候,香菜正一个人在自助区胡吃海喝。
“我说姑奶奶,你可千万别忘了正事啊,正事!”燕松虽然嘴上这么强调,那双眼睛瞄着自助台上的果盘与糕点时,变成的那副馋猫德性丝毫不比香菜逊色半分。
既然来都来了,何必委屈自己的嘴!
香菜还在想办法,怎么把这些吃的打包走呢。
阿芸看到香菜脸上的面具,不由怔住。
她不禁抬手指着香菜的脸,讷讷道:“香菜姑娘,你这是……”
香菜扶正面具,“以防万一。”
这张带有亮片还缀有孔雀翎的狐狸面具,是香菜在楼下大厅里的展台上顺走的。
虽然这回不是闯关打boss,但身上不戴点防御装备,香菜这心里总归是不踏实。
转眼化身吃货,燕松没形象的端着托盘,狠往嘴里塞东西,隔着盘子问香菜,“我怎么觉得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你以前是不是来过百悦门?”
她平时无非就是打扮的土,敢情燕松还真把她当乡巴佬了。香菜真想问问他们城里人的眼睛是不是全长在下巴底下,看人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比谁都高人一等!
“你脑子秀逗了吧!我第一次来这里,就非得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见什么东西都要做出一副很夸张很稀奇的表情吗?”香菜俩眼一瞪,故意摆出一副“我很傻我很天真我很无知”的模样,一手指着不远处,一手捂嘴对燕松惊呼,“哎呀,那把椅子居然有四条腿诶,真是太稀奇了,有木有!”
“……”燕松险些被果核噎住。
无语的同时,燕松还深感惋惜——随时都能爆发演技的香菜不去拍戏,真是太可惜了!
这姑娘模样挺好,可是一张嘴太伤风化和画风,有违因为所以科学道理啊。
就在这时,乐声骤停,舞台灯光大亮。
燕松看到把他迎进百悦门就走掉的薄曦来站在舞台上,一个人聚焦了台上所有的灯光和台下所有的目光。
薄曦来手持话筒,面带微笑,高声宣布,“下面有请雪皇登台,为大家献上一曲《昨夜今朝》!”
薄曦来话一落,台下便爆发出一阵久久不落的掌声和欢呼声。
台上的灯光熄灭,整个场内陷入幽谧的黑暗,当灯光再次亮起,台上唯有一人比灯光还要闪耀,引来一波更为强烈的欢呼。
那个舞台上,只要有江映雪立足,哪怕装扮得再妖艳的舞娘也不怎么受瞩目了。
雪皇,她本身就像是巨大的磁场,吸引无数人的眼光。
歌声伴随着音乐响起——
“我并没有那么好,你还是将我紧紧的圈在你的怀抱。爱情来的毫无预兆,那滋味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妙。昨夜,这个房间成了我们共同的爱巢。今朝,我不舍把你的痕迹抹掉……”
燕松听到微弱的抽泣声,回过神来往身边扭头一看,眼含泪光痴痴望着舞台的阿芸简直美腻极了!
只怕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也架不住阿芸此时此刻楚楚动人的模样。
“阿芸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燕松对阿芸表示关心的同时,还不住的朝阿芸另一边站着的香菜打眼色,那意思无非是让与阿芸同身为女性的香菜也赶紧安抚一下阿芸受伤的心灵。
香菜瞥一眼燕松那张抽搐得脸孔,唯一的表示就是对他们二人置之不理。
阿芸拂去眼角的湿意,巴巴的望着舞台,压抑着哽咽幽怨道:“这首歌……本来是我一直在唱的……”
在香菜听来,阿芸似乎在抱怨谁抢了原本属于她的荣耀一样。
燕松深表同情,并为她加油打气,“阿芸姑娘,放心吧,等你的嗓子好了,肯定还会再登台唱歌的!”
阿芸抿唇一笑,垂眸敛去泪光,低头看着蹭着地面的脚尖,声音沙哑却难掩娇羞,“那到时候燕大哥一定要来捧场啊!”
“一定一定!”
香菜表示,她已经受不了站在这二人旁边了。
第57章 老鼠见到猫
按照原计划,香菜到百悦门,去后台将阿芸常用的水杯偷出来交给燕松带回巡捕房化验。如果在杯子里验出汞毒物质,那水杯将会是阿芸嗓子毁伤的证明。
据阿芸所说,百悦门有两个后台,分别是歌女和舞女的领域,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却是最好浑水摸鱼的地方。
百悦门旗下的每一位歌女,在后台的化妆间都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化妆台,阿芸自然也不例外。
她的日用品大都收纳在她的化妆台中,包括她常用的水杯。
舞台幕后的左侧通道才能通往歌女后台的必经之路,从香菜目前所在的位置出发,要越过普通的观众席,再穿过舞池,才能到达舞台的边缘。
见香菜走下观众席,燕松连忙叫住她,“诶,你干什么去啊?”
“干正事啊,猪——”
燕松这么紧张,可不就是怕她不去干正事嘛。他现在对香菜抱有很强烈的提防情绪,好像怕她随时把天捅破个窟窿……
香菜还没走近舞池,有一名男子从普通观众席窜到她身前来。该名男子向她行了个绅士礼,文质彬彬的发出邀请,“小姐,能请你跳支舞吗?”
“我很忙……”香菜话音未落,手腕便被捞住,整个人被一股温柔却不失强横的力道带入了舞池。
香菜顿时感到莫名其妙,因为拽她的人,并不是刚才邀她共舞的男人!
天旋地转,下一秒,香菜一头撞进了一个带有淡淡烟草味道和幽幽洋酒酒香的怀抱。
舞池外那个没能得逞的男子不敢争锋,眼带畏惧得望着抢走他猎物的那个男人,兀自怔愕了半晌,尔后悻悻然的转身离去。
到底什么情况?
香菜的后背和后腰被一双大手死死固定住。
她越是挣扎,那双手反而在她身上扣得越紧。
隔着单薄的衣料,香菜能够清晰的感受到从那双手掌上传来的令人踏实心安的温热,即便那个男人此刻以如此尴尬和强势的姿势贴近着她……
好在颈子还能自由活动,香菜直起脖子仰起头,抬眼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后整个人瞬间凝固——
尼玛,中奖了,居然是藤二爷!
她是不是该马不停蹄的去买一张彩票!?
藤彦堂笑眼低垂,唇角上扬。他放松了些力道,一手仍紧圈着香菜的腰,另一手拂过香菜耳侧自面具垂坠的孔雀翎。
香菜越来越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中的感觉,十分不妙!
百悦门是藤二爷的地盘,卧槽,那她不就成了在猫眼皮子底下偷腥的耗子?
藤彦堂眼眸中的深邃被一丝温柔化开,此刻的神态像极了小书中男主人公对女主人公深情款款的模样,会让少女禁不住怦然心动。
然而香菜好似一个绝缘体,哪怕对面的男人有再大的魅力,她也能把持得住自己。
“这面具很适合你。”
这样的话从藤二爷的嘴里说出来,香菜可不觉得仅仅是个赞美。她浑身雷达全开,脑洞暴走,在心里怀疑着这句话中每一个字背后暗藏的玄机。
香菜并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她单纯的觉得藤彦堂本人不单纯。
这个男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好像是经过一番设计一样。整个人看似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力,只怕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
这种深藏不露型的男人在身边,香菜会不由自主的绷紧神经,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和一言一行。
香菜全身僵硬,动作机械,为了能够与藤彦堂的舞步保持一致,她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赏个脸,跳支舞吧。”藤彦堂声音低沉,似在轻轻叹息。
次奥……香菜内心咆哮,霸王硬上弓之后才说这话,特么不觉得太迟了吗!你藤二爷的脸还用得着谁赏!?
观众席外,远远望见舞池内香菜与藤彦堂的身影,燕松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含着那颗囫囵的葡萄嘟嘟囔囔,“还说不熟,连舞都跳上了!”
说完,他上下两排牙齿一撞,咬破了嘴里那颗青皮葡萄。一股酸汁冲破葡萄皮涌出,一路从他嘴里泛滥到心里。他龇牙咧嘴起来,模样好生滑稽。
他身旁的阿芸望着舞池内几乎交叠在一起两道身影,蓦地张圆了眼睛,惊诧得好奇见了怪物一样。她捂嘴小声惊呼,“我之前经常穿那件衣裳来百悦门,难不成……二爷该不会将香菜姑娘错认成我了吧!”
燕松心里异样,他忽然觉得阿芸有些自作多情。虽然香菜和阿芸俩人的身形是很相像,但这俩姑娘给人的感觉是大不相同的,敏锐的藤二爷还不至于区分不开她们。
不得不说,香菜和藤彦堂很合拍。一支舞,两人跳到现在,步调一致,没有出错一步。
“跳的不错。”
又是一声赞美。
香菜对他虎视眈眈,面上堆着强笑,呵呵了一声,干巴巴道:“彼此彼此。”
趁着一个转身,香菜欲哭无泪得瞄了一眼吹拉弹唱演奏的正起劲儿的现场乐团,突然有那么一股过去砸烂乐器的冲动。
麻蛋,这一曲啥时候完!
等等——
香菜看到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大步向现场乐团而去,似乎正要做她想做的事情!
那谢顶的男人将高高举起的酒杯狠狠地砸在了正被独奏者拉响的大提琴上,脆弱的酒杯磕在琴身上,在支离破碎之前发出了“砰啪”一声脆响。
乐声随之戛然而止,全场陷入诡异的寂静。
短暂的寂静过后,紧接着一阵高亢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得自乐团方向传出。
全场为之惊动!
甚至不少人变色,心中好奇到底是哪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荣记商会的地盘上放肆。
众人向肇事者望去,大部分人的目光变得更为惊异,因为摔杯子的那个中年男人正是今夜百悦门重量级嘉宾——
丰顺大百货的杨老板!
全场哗然一片,纷纷议论杨老板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仔细看杨老板的样子,他似乎不像是喝醉耍酒疯。
第58章 鸿门宴
在场的大都是沪市名流,百悦门要是这些人面前出洋相,日后名声肯定会一落千丈。只怕这就是丰顺大百货杨老板的居心所在。
这么看来,比起来百悦门砸场子的杨老板,身为百悦门老板的藤彦堂,此刻的处境要尴尬的多。
不知是不舍放开香菜,还是因为别的因素,藤彦堂停住了舞步,却仍搂着香菜,除此之外,他没有做出其他任何反应。
百悦门的经理薄曦来,人倒是伶俐得很,见一出事儿,立马就展开了救场工作。
他一溜烟儿小跑到杨老板跟前,面上堆满了笑,那模样像是恨不得扑上去抱杨老板的大腿。
“杨老板——杨老板,您这是——何必动那么大火呢——”薄曦来也不是临危不乱,听他说话磕磕巴巴,就知道他此刻心绪多么不平静。
他修炼不够,还没到泰山崩于前而心不慌意不紊的境界。
杨老板直接越过薄曦来,似没看到他一般。
薄曦来笑容凝固,神情变得有些难堪,自他接任百悦门经理一职以来,见过不少醉酒闹事的,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严重的砸场子情况。同时他心里很清楚,这次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百悦门日后的生意势必会受到不良的影响。
杨老板五短身材,大腹便便,除了那副富态,像极了《水浒传》里卖炊饼的武大郎。
他两手掐在啤酒肚上,一副趾高气昂的大模大样,面带蛮横之色傲视众人,脖颈扬起,恨不能鼻孔对准天上。
他扯着嗓子吆喝一声,“这么大场子,就没有一个主事儿的人吗!”
薄曦来再次对杨老板笑脸相迎,“杨老板,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先跟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然而这话搁杨老板这儿不顶半点儿用处。不等薄曦来把话说完,杨老板就无情的将他推开,甚至出言不逊,“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滚一边去!”
轰然一声,全场的酒保一窝蜂似的涌到舞池跟前来,大有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的架势,好生得吓人!
不少宾客纷纷为之失色,胆儿不肥的人为明哲保身把道儿让开,缩在观众席上看热闹。
尽管过道已经足够宽敞,还是有几个酒保一路踩着桌子气势汹汹得闯到观众席前头,跳到舞池边上。
一看一下子有这么多人围上来,个个面色不善,杨老板登时吓得心惊胆战,两腿打颤,几乎腿软,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使得他始终没有瘫倒在地上。
要不是薄曦来及时伸手制止,杨老板估计得变成地上的一摊臭泥。
薄曦来不是不恼,不是不怒,他宁可自己出丑,也对杨老板一再忍让,不能因小失大,为了百悦门——他的安生之地,他不得不这样。
绕是被吓得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儿上,杨老板仍不识抬举,也不知他哪来的骨气,瞪着眼抖着手指着周围的一群酒保,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声嘶力竭的喊起来,“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想欺负人是吧——”
要真以为他势单力薄就好欺负,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这回可是有备而来,就算他一个人得力量抵不过百悦门,大可以借助其他方式来给百悦门施压。
他今个儿请了那么多上流人士,就不信百悦门的人还能在这些人面前嚣张的起来!这些人可以算是百悦门的衣食父母啊,他们要是不往这个场子里砸钱,百悦门的生意能红火到现在?
杨老板唾沫横飞,手舞足蹈,更加起劲儿得在场子里招摇,“大伙儿都看看啊,他们百悦门欺人太甚,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某些人觉得这话好笑,不可理喻的那一方到底是谁?
本来好好的,杨老板突然就变脸,搅了所有人的雅兴。在场知道他闹事原因的人,真正又有几个?
眼看这场闹剧愈演愈烈,藤彦堂再不能无动于衷,身为百悦门老板的他也该是时候要站出来协调了。
可惜,他没能和香菜跳完这一支舞。
香菜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今夜百悦门得这场鸿门宴,有些精彩。
她倒要看看,这个杨老板到底在耍什么大牌。
藤彦堂走下舞池,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人的胸口上,让人感到紧张的同时也会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他浑身散发的气息似如虹剑气,又仿佛整个人本身就是一柄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利刃,身上的气势紧紧迫人,眼中的锋芒咄咄逼人,让人不敢靠近。
周围的人纷纷退避,为他腾出一条道来。
藤彦堂漫不经心的走到杨老板跟前,驻足时双手插兜,那笑呵呵的神态像极了一尊弥勒佛,然而却让人感觉喉咙前悬了一把利剑,靠近他或是他再靠近一寸,森寒无情的剑尖便会将人的脖子贯穿,令人真正的体会到什么是命悬一线间!
有藤彦堂镇场,薄曦来还怕什么?
薄曦来又一次端着笑脸来到杨老板跟前,“杨老板,今个儿,您可是东家,您看您一下请来这么多人,可别叫人看了笑话。您要是真有什么事儿,咱们可以到楼上的办公室谈。”
这话中肯,能够入耳,还算听着舒服,杨老板这次也给了薄曦来面子,耐心听他说完。
然并卵——
事实证明,杨老板给脸不要脸的程度已经叫人望尘莫及,他压根儿就没把薄曦来的话听进心里去!
他哼笑两声,神情得意,“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
藤彦堂预感不好,渐渐收敛微笑,眼中寒波涌动,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了些许,“杨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杨老板态度依旧蛮横,他朝一个方向伸出手去,“芳芳,你过来——”
芳芳是谁?
别人不知道,可藤彦堂却听这名字耳熟得很。如果他没记错,这位叫芳芳的女子是他百悦门旗下的一名歌女。此女年纪轻轻,样貌平平,却天生一副好嗓子,歌声如黄鹂鸣柳般悦耳动听。
第59章 鸣不平
芳芳从人群中挤出来,长发垂在脸两旁,她一向因容貌不好而感到自卑,时常用直顺的黑发遮住面目。
她头顶着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畏畏缩缩的挪到杨老板身边,怯生生的唤了一声,“干爹——”
闻言,藤彦堂眉头一跳,心中暗生疑窦。
百悦门旗下的每一名工作人员,从舞台上表演的歌女和舞女到台下端盘子的男女侍者,藤彦堂都有派人对他们做过背景调查,他怎么就不晓得这位叫芳芳的歌女何时多了一个当老板的干爹……
不仅如此,藤彦堂的记忆中,芳芳的模样虽生得不好,而她的嗓音犹如天籁之声,可现在她的嗓子怎会沙哑成这样!?
不等芳芳走近,杨老板便伸手将她拽到跟前来,压根儿就不管芳芳是有多么的不情愿。
芳芳并不想成为大家的焦点,她只单纯的想默默无闻得站在舞台上唱歌,哪怕台下没有一个人听她唱歌也好,她只想站在那个华丽的舞台上尽情恣意的放声歌唱!
但是,她的嗓子,再也不允许她这样。
杨老板颇为隆重的向在场的诸位介绍芳芳,“我想经常来百悦门的人都听过她唱歌,这就是我的干女儿芳芳。我这干女儿可怜啊,打小就没了爹娘……”
杨老板向众人讲了一大堆芳芳的可怜身世,他那声情并茂的演讲打动了不少在场的宾客,同时也为芳芳收获了不少同情心。
香菜也深深为之折服,看来杨老板为今夜做了不少准备。发展到这一地步,对她来说,事情已经算明朗了。
那个叫芳芳的姑娘,只怕和阿芸一样,被人下毒,毒坏了嗓子。
杨老板今夜大闹百悦门的目的,就是为了大张旗鼓得揭露百悦门的这一丑闻。
香菜也不忘她今夜来此的目的。
她悄悄得摸到舞台的左侧,钻进了后台。
舞台的两侧有通往后台的通道,香菜进入的舞台左侧的这条明亮的通道正是通往百悦门歌女们的化妆间和试衣间。
一路上,香菜迎面碰着了不少赶去看热闹的歌女,她依旧不慌不忙的朝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去,表现的太过异样反而会引起怀疑。
托杨老板的福,这些爱凑热闹的歌女为了去给他“捧场”,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从幕后往台前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兴奋的光芒。
望着她们飞奔的背影,香菜摇头叹息,“女人呐——”
不就是一场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做好自己的事比什么都好。
香菜倒不是故作清高,她不是不好奇事态的发展,只是已经预测到她要是不尽快采取行动,之后就很难轻易得手了。
杨老板这次一闹,百悦门便不得不重视下毒之事,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封锁百悦门的后台。毕竟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事发的地点,算是案发现场了。
香菜必须要赶在后台被控制之前,找到阿芸的水杯。不管这是不是一次徒劳,她总要拿着水杯给燕松和阿芸一个交代,也好完成她与燕松之间的交易。
后台有好几个房间,只有正当红的歌女才拥有独立的化妆间和试衣间,然而这只是极少数。不当红的歌女们没有资格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她们化妆、试衣都集中在一个房间,不过她们在化妆间内都有属于自己单独的化妆台。
那些跑去看热闹的女人大都从一个方向涌出来,这让香菜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化妆间的位置。
这时候的化妆间已经人去房空了,一进去就能看到房间内有四排八列化妆台,总得算起来有三十二座化妆台。
对香菜来说,想要找到阿芸的那张化妆台并不算很难。
阿芸许久没有登台唱歌,这表示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过化妆间用过化妆台了。再想想阿芸在倚虹园住的那个房子,房间虽小,却被收拾的很干净。她为人勤快,自然会把自己的化妆台收拾的很整洁……
有了这些线索,香菜很快就找到了阿芸的化妆台所在的位置。要问她为什么能够这么确定,因为她在化妆台上看到了阿芸所描述的日式的水杯。
拿到水杯,香菜没有在此多做片刻停留。
她把水杯掖在了灯笼袖中,束手离开了后台。
到了台前,香菜发现舞池内、观众席上少了很多人。
不少人都跑去了贵宾区观望事态的发展,这些人不只是因为“站得高看得远”就跑去二楼的贵宾区,也是怕自己会成为被闹剧殃及的目标。
百悦门的歌女和舞女大都集中在舞台上或是周围,没有抢到好位置的你推我我挤你,还有没赶上趟的姑娘不住的找人打探到底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
舞台上,江映雪环胸而立,身姿高挑,犹如鹤立鸡群,她的出色不言而喻。以她为中心,五步为半径,这一片范围的舞台上唯有她一个独立,没有人敢靠近。
台下男女酒保三五成群,都目光不善的盯着耍独角戏的杨老板,一个个随时都会扑上去咬人似的,吓人乖乖!
杨老板说了,“我干女儿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漂亮,但是她天生一把好嗓子,你们嫉妒她也不能对她这样!”
杨老板又说了,“百悦门没天理没人性,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把我干女儿的嗓子毒成这样!”
一听到“毒”这个字眼,周围哗然一片,不止来此的宾客,就连百悦门的工作人员也都震惊不已。
藤彦堂露出惊诧之色,目光定在垂头盯着鞋尖的芳芳身上,关切的问道:“芳芳,怎么会这样?”
杨老板正要张口,却被藤彦堂摄人心魄的冷冷目光一扫,整个人变得噤若寒蝉。
芳芳仍怯弱得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小,听上去也很沙哑,“一开始……我本以为是感冒,吃了些药,许久不见好,就去医院……结果医生说我的嗓子坏了,检查出来说是中了汞毒……周围好几个姐妹都跟我一样,我就在想……”
不等芳芳把话说完,杨老板就把她的话截住,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而变得更加理直气壮,“大伙儿都听听,都听听,还不只我干女儿一个人受害,是一群啊——大伙儿经常来百悦门,哪个人心目中没有一个中意的姑娘,你们中意的那个姑娘是不是也很久没有登台唱歌了?怕是那姑娘的嗓子也被毒坏了吧——我今个儿不只是来为我干女儿鸣不平的,也是为那些受害的姑娘讨个公道,让人看看你们百悦门多么的丧尽天良!”
杨老板此话合情合理,却也不乏危言耸听。
第60章 不走运
杨老板的话带动了不少人的情绪,当即就有人愤慨道:“在百悦门居然发生这样的事,藤二爷,能不能请你给我们个说法!”
此话一落,不少人纷纷附和,起哄要藤彦堂给受害的姑娘们一个交代。
一时间,藤彦堂成了众矢之的,却不见他有一丝慌乱失态。
“芳芳姑娘,今日之事,一旦落实,我会给你一个很好的交代,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请你把嗓子治好,百悦门会承担你所有的医药费。如果还有其他跟你有一样情况的姑娘,都将会收到我们百悦门的赔偿——”
藤彦堂这番话说的不卑不亢,也颇为公允明正。
芳芳感地同时,内心也怦然不已,放佛听到了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一样,不禁的脸红心跳……
陡然之间,藤彦堂一瞬端正脸色,神情变得凛然,言辞铮铮,铿锵有力,让人信服,“一旦查出背后捣鬼之人,不管那人是谁,我藤彦堂绝不会姑息放过!”
他洪亮且带着一丝狠厉的声音似来自九天外,在群峰间回响,宏大巍峨,久久不绝。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藤二爷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香菜却不同——
短短的时间内,后台往舞台去的通道口便被堵得水泄不通。一群好奇心旺盛的女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个没完没了。
香菜凭借着娇小的身躯,好不容易从她们后头挤到前头去,佝着腰飞一般的沿着舞台下面窜过。
她本意是避开众人的视线,绕到观众席那边,与燕松和阿芸汇合。
就在这时,舞台上爆发出一连串的尖叫。
“啊——有人掉下去啦!”
“后面的别挤了,前面有人掉下去了!”
“快看看受伤没有!?”
“这台子比一个人还高,掉下去的那人肯定摔死了吧!”
“去去去,你这乌鸦嘴,净说些不吉利的话!”
一时间,台上的人七嘴八舌、咋咋呼呼,成一锅粥似的骚乱一团。
这些女人好奇台下的情形,却又都不敢往舞台的边缘来,恐惧见到头破血流的画面,又生怕下一个掉下去的会是她们中的某一个。
人倒霉的时候,出门踩狗屎,喝凉水都塞牙,放个屁都能砸到脚后跟。人要是走运的时候,开地都能挖到金元宝,兔子走运枪都打不着。
香菜不知该自认倒霉,反正她不够走运就是了,眼瞅着一个姑娘从台上掉下来,吓了她一跳。
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接住了从舞台上坠下来的这位姑娘。不过她没蠢到用自己的身体当肉垫,可别小瞧了他们林家妹子的力气!
绕是香菜力大无穷,两条细瘦的胳膊也险些经不住这猛然的一阵冲击,主要是从台上掉下来的这姑娘太特么的沉了!
“哎哟喂,姑娘,你该减肥了!我感觉我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香菜托那姑娘的身子,手触到一团柔软的大馒头,这舒服的手感让她情不自禁的多抓了两下。
女人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这姑娘不同,身上有料,难怪人那么沉,尤其是她胸前的那两团大馒头,肉乎乎的让人爱不释手啊。
啊呀呀,多么甜甜软软的妹子啊!
事实证明,再甜再软的妹子发起飙来,也很凶猛啊。那姑娘两脚一落到地上,抬起巴掌就往香菜脸上甩去。
香菜反应神速,抬手将她的巴掌截在空中。她不禁呼吸一滞,收紧了一下手上得力道,要不要这样,连胳膊上的手感也这么好!
身为吃豆腐的人,香菜这不要脸的程度已经叫人难以望其项背。
身为被吃豆腐的人,那姑娘不知怎的,却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香菜出神。
见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这里来,不想引人注意的香菜扶了扶面具,临走前还给那姑娘撂下一句,“下回当心点儿哈!”
回过神来,这姑娘才想起自己还没跟救命恩人道谢呢,正要追上去时,见藤彦堂匆匆而来,只好停下脚步。
“韶晴,没事吧?”察觉舞台这边的骚动,藤彦堂第一时间赶来,万万没想到险些出事儿的竟是何韶晴!不过看到她安然无恙,藤彦堂大大松了一口气。
被分了一下神,何韶晴的目光追寻回原处,却再看不到香菜的身影了。
何韶晴对藤彦堂欲言又止。
她本想告诉藤彦堂,她并不是不小心从台子上摔下来的,而是被人故意推下来的。然而转念一想,藤彦堂这会儿被烦事缠身,要去应付那个纠缠不清的杨老板,于是何韶晴便作罢了。
“你还是先去忙吧,我的事之后再说。”说罢,何韶晴往香菜消失的方向追了几步,神情中带着些迫切。
是的,迫切。她心中迫切的想再次见到她的救命恩人。
这时候,香菜已经回到了观众席,找到了燕松和阿芸。
香菜将水杯聪灯笼袖中掏出来。
“就是这个杯子!”阿芸一脸惊喜,在香菜还没递上欠时,就迅速的将水杯夺到了手中,如捧着一件宝贝般。
燕松惊诧不已,上一刻他还看见香菜与藤彦堂勾肩搭背的在舞池内跳舞,这会儿香菜就把阿芸的水杯拿到他们面前了,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你速度够快啊——”
燕松明显还想说什么,香菜却没给他机会,“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猪脑子么!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今天晚上百悦门会有这出戏?”
燕松举手对天发誓,“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
在去后台的那一路上,香菜曾一度怀疑燕松今夜将她怂恿到百悦门的用意,想着燕松是不是借着杨老板大闹百悦门的这次机会,然后再利用自己的身份出面协调,就算他在藤彦堂面前不讨好,最后拿她当挡箭牌。
杨老板今天这么敢作敢为,只怕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这不是香菜该追究的事情,她也不想去追根究底。
不管燕松有没有对她撒谎,反正她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到了。
香菜一把抓过阿芸手中的水杯,然后塞到燕松手里,“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水杯险些从燕松手中滑落,他小心的将水杯攥在手里,对香菜嬉皮笑脸道:“这个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