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教育从娃娃抓起
本来计划大年初二去亲朋那里拜年的,可香菜在大年初一那天就病倒了。还不是除夕夜那天,在厂长办公室受了凉。
藤家夫妇俩在电话里给各家拜了年,并表示会晚些时候去登门拜访。
香菜感觉今天会降温,一大早就给小月月添衣服。
小月月嫌热,不愿意穿。
香菜极富耐心,边哄着她边给她穿戴,“月月,来穿袜袜。”她将自己穿着棉袜的脚丫伸出来,用脚趾头蹭了蹭小月月光溜溜的小脚丫,“你看,妈妈都穿袜袜了。”
小月月低头看着一大一小两只脚丫,用小手抠着脚趾,蓦地抬起脸来,笑着对香菜“哇”了一声。
“袜袜~”
“哇~”小月月兴高采烈的伸出脚丫,让妈妈把袜袜套在她的小脚丫上。
“另一只另一只——”
小月月又“哇”了一声,伸出另一只小脚丫,这回没坐稳,躺倒在了床上。
香菜的特写在她的正上方出现,如同做捉迷藏的游戏一般。
“哇!”
小月月欢快的笑起来。
“嘛,嘛~”
小月月早就会发声了,只不过她现在只会说一些简单音节的字。
香菜耐心的纠正她,“妈、妈。”
“嘛,嘛~”
“小月月真聪明,都会叫妈妈了。”香菜鼓励她。
小月月受到鼓励,“嘛嘛、嘛嘛”的叫得更带劲了。
香菜教她,“叫爸爸,爸、爸——”
“卟啊,卟啊~”
香菜给小月月穿好袜子后,将她扶了起来。
“爸爸呢?”
坐起来的小月月低头看向两条小腿儿间兜着她小屁股的尿布。
香菜用指责的口吻说道:“你还知道爸爸是去给你洗尿布啦,你想尿尿的时候为什么不喊爸爸妈妈?”
小月月一脸小委屈,咿咿啊啊的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香菜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也不管小月月能不能听懂,只管教育她说:“尿尿也不说,浑身臭臭的,下回不让你在爸爸妈妈床上睡了。听到没有?”
小月月似乎没有听懂,将手塞到嘴里,吃起了自己的手。
香菜故意板起脸,“说多少回了,不能吃手。想惹妈妈生气是不是?”
“哈啊!”小月月欢呼一声,一下扑到香菜怀里,撒起娇卖起萌来。
“你是故意转移妈妈的注意力是不是!”香菜将她掐腰抱起来,哭笑不得道,“也不知道你成天跟谁学的这么多心眼子。”
“卟啊,卟啊~”
香菜做恍然大悟状,“是爸爸教你的啊。爸爸坏不坏?”她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小月月的,又问了一声,“爸爸坏不坏?”
“嘿~”
藤彦堂一进屋,就听见那娘俩说他坏话。
他猫着腰走到香菜背后,突然露出脸来吓了小月月一下。
小月月觉得这么玩很是刺激,兴奋的咿呀咿呀的欢呼着。
“你刚才是不是讲爸爸的坏话了?爸爸都听见了,敢说爸爸的坏话,把屁屁凑过来——”藤彦堂扬起手掌。
香菜做一副吓坏的模样,“怎么办怎么办,爸爸要打月月的屁屁了,怎么办!”
小月月受到惊吓,一个劲儿的往妈妈怀里钻。
藤彦堂伸长胳膊,将娘俩儿一并揽进怀里,轻吻了一下香菜的颈背,满足的叹息一声后柔声道:“按照以往的惯例,大年初二应当去我大哥家吃年饭的。去年我不在,今年你又病了,又是去不成了。
昨儿我就打电话跟大哥说了,大哥在电话里说今儿他会跟二哥一块儿来看看。”
香菜想,他俩要是一道来,那还不得都是拖家带口的来。
她道:“那得好好张罗了。”
“奶奶已经开始张罗了。”藤彦堂说,“可能江映雪跟韶晴会带着孩子先过来,荣家的族奶奶……可能也会过来。”
那厉害了。香菜以为家里这回来的客人顶多也就六七个,连族奶奶他们也算上的话,那就是至少六七个。
“来就来吧,年饭嘛,只要是大家一块儿,在谁家吃都一样。”
反正那以往的惯例,也就是荣家为了笼络与藤、马两家感情的一种手段而已。
“我已经把月月的房间收拾出来了,待会儿江映雪他们来了,你们在月月的房间说话。”
“知道了。”
见爸爸将妈妈的注意力转移开,小月月不开心了,一巴掌呼到藤彦堂脸上,将他那张大脸从妈妈身边推开。
别看月月人小,手劲儿可不小。
藤彦堂捂着被打疼的脸,哭笑不得的跟香菜道:“现在我这脸上都是月月的巴掌印子,你都没打过我呢。”
香菜换了个边,将月月抱到藤彦堂面前,“月月,你把爸爸打疼了,怎么办?”
不开心的月月见爸爸捂着脸做委屈状,明白自己做错事,将小手放到爸爸脸上,轻轻拍起来。
“爸爸知道,爸爸知道,月月还是很爱爸爸的。”藤彦堂将小月月抱到自己怀里,“来,爸爸来抱你,别在你妈妈那里赖着了。饿不饿,爸爸带你找奶娘去喝奶奶吧?”
小月月不情愿,扭着小手指着妈妈的胸脯,那意思很明显是要喝妈妈的奶奶。
“不行不行,妈妈病了,身体不舒服。爸爸带你去找奶娘好不好?”
小月月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她只要不发出抗议的声音,那就是愿意了。
藤彦堂抱月月去找奶娘,香菜去了月月的房间。
月月房间里有很多玩具,大多是藤彦堂以前的收藏品。父女俩一个德性,都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地上扑了一大块厚实且毛绒绒的地毯,房间里烧得暖烘烘的,即便是人坐在地毯上,也不会感到冷。
上午的时候,江映雪带着荣升,何韶晴带着马犇,还有荣家的族奶奶和荣柯,一道儿往藤家来。
互相道过了吉利的话,香菜将他们请到月月的房间聊天。
马家的犇犇憨胖憨胖的,往那儿一坐,跟一尊小弥勒佛一样,特有福气之相。
荣家的阿升长的倒是健健康康的,只是很少做声,脾气随极了他爸爸荣鞅。
香菜教月月认人。
月月管江妈妈叫鸡嘛嘛,管何妈妈叫鹤妈妈,管阿升叫丝丝,管犇犇叫咘咘,管族奶奶叫呔,她虽然没一个是叫对的,但已经会认人也会叫人了。
见月月和香菜之间的互动,何韶晴大为惊讶,“我儿子都一岁了,还没你家小月月会说的话多!”
“平时多教教,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何韶晴问:“怎么教?”
江映雪也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香菜笑了一下,说:“平时多跟宝宝说说话。”
江映雪有些茫然,“说什么呀?”
“只要是对孩子影响好的,说什么都行。”香菜道。
何韶晴特别好奇,“那你平时都跟月月说什么啊?”
“吃饭的时候跟她说面粉是怎么来的,麦子是怎么长出来的,然后给她讲故事呀,不管她爱不爱听,能不能听懂,都重复不断的说重复不断的讲,直到她开窍。”香菜将小月月抱坐在自己盘起的双腿上,“我们家月月可聪明啦,来,月月,你跟江妈妈、何妈妈,还有太奶奶学一学小虫子是怎么走路的。”
小月月抬起小手,小手握拳,仅伸直小小的食指,然后勾起,然后再伸直,食指重复着一伸一勾的动作,小嘴里还发出“咕哟咕哟”的声音。
“月月真棒!”香菜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像是奖励她一般。
何韶晴看的是羡慕的不的了,“月月也太聪明了吧!”
“月月聪明是聪明,就是不太懂事。”香菜轻叹一声,感慨道,“这么小的孩子,哪有一个是让大人省心的。”
“香菜,你也太会教小孩了吧!”何韶晴惊叹。
香菜觉得自己担不起何韶晴这样的夸奖,“我哪是会教,就是平时多跟孩子亲近互动罢了。”
这时,月月房间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荣柯在透过门缝看到屋里大都是女眷,有些不好意思进屋去。
小月月发现门缝那里有一双眼睛,倾着身子,似乎是想要凑过去看个清楚。
香菜在她耳边说:“咦,看谁来啦,是你阿柯叔叔。”
小月月不会叔叔的发音,努力半天,口水都流出来了,也是没叫上一声。她一脸着急的看向妈妈。
“阿、柯——”
“啊……咳。”
“叫你阿柯叔叔进来一起玩好不好?”
“啊、咳。”
荣柯推门进来,脱了鞋上地毯。
他一坐下,就见小月月低着头看着他的光脚。
香菜也注意到荣柯没有穿袜子,不禁责备道:“天这么冷,你怎么不穿袜子啊!”
族奶奶也说:“说了他好几回了,就是不穿。”
荣柯说:“我就不喜欢穿袜子。”
“那可不行,脚趾头都冻坏了!”香菜将小月月放到他身旁,“我去给你那双袜子,家里有新的。”
小月月指着荣柯的光脚,仰头“哇”了一声。
“看见没,月月都说让你穿袜子。”
香菜去给荣柯赵袜子。
趁她不在,族奶奶有点担心得对江映雪说:“阿升跟月月一般大,怎就不好动也不爱做声呢?”
荣柯逗弄着小月月说:“这没什么奇怪的,我大哥就是不爱动也不爱说话的人,阿升随的是我大哥。”
他这句话中有点微妙的味道。
江映雪轻笑着说:“族奶奶,您就放心吧,阿升跟月月一样聪明,他现在不会说,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有些人就是会不自觉的拿自家的孩子跟别人家的孩子比较,自家的孩子被别人家的孩子比下去了,心里就不舒服了。族奶奶典型的就是这种心态。
能拥有这个孩子,对江映雪就没什么不知足的。再说,阿升和月月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她相信阿升一定会继承香菜和藤彦堂的优良基因。
荣柯一手抱着荣升,一手抱着月月,让他俩面对面。
“阿升,你是哥哥,月月是妹妹,阿升你以后要保护好妹妹,听到没有?”
荣升安安静静的看着月月。
见他没反应,荣柯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荣升愣头愣脑的看着他,并不明白叔叔这话的意思。
月月也萌萌哒看着他。
荣柯被面前这两双纯净的眼睛治愈了一场,心里软乎乎的。
“哎呀,可爱死了!叔叔以后会保护你们的!”
香菜不仅拿了袜子来,还拿了三份压岁钱红包,给荣柯、荣升和马犇一人一份。
见她给小伙伴们发红包,唯独没有自己的,小月月抱起双手向妈妈作揖拜年。
她这憨态可掬的模样,把一屋子人都逗笑了。
香菜却是哭笑不得,“你也要啊,可是妈妈给过你了。”
月月不管,继续作揖。
何韶晴觉得马峰早早的将自家儿子和小月月的亲事定下,实在是一个明智的决定。藤家的小公主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来来,何妈妈这里有红包。”
“江妈妈这里也有。”
“太奶奶也给你包了一个!”
小月月一下得了三个红包,比哥哥们的都多,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玩具给转移开了。
族奶奶似乎是有点不甘心,叫荣升也作揖,可荣升哪里会。
香菜告诉她:“这种事情不要心急,大人只要肯耐心得慢慢教,孩子自然而然就学会了。你要教他什么,首先是要集中他的注意力,让他的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说着,香菜拿走荣升手里的玩具,迅速藏到身后。
带荣升看向她这边,香菜说:“跟林妈妈做‘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林妈妈就把玩具还给你。”
香菜抱起双手,小月月有样学样。
荣升没有两手抱拳,只捏着一只小拳头,示意性的在空中挥了两下。
香菜立马夸奖他:“阿升真聪明,一学就会——”她将阿升的身子转向江映雪,“快,给你妈妈做一个‘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似乎是为了讨江映雪欢心,阿升两手抱拳,不熟练的晃了晃。
江映雪感动的笑了。
见她绽放笑脸,阿升又抱着拳对江映雪拜了拜。
香菜催着江映雪,“快夸夸他——”
江映雪抱起荣升,与他脸贴着脸,“我们家阿升真聪明,给太奶奶做一个好不好?”
阿升倒也认人,扭转小身体看向族奶奶,对着族奶奶又拜了拜。
香菜向她们言传身教,“孩子学会以后,适当的给他们一些奖励夸奖,让孩子不要对学会的东西失去兴趣……其实这些事情,你们以后慢慢的会摸到门道的。”(未完待续。)
第542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藤彦堂担心月月房里冷,就给香菜拿了一件外套过去。
进屋见香菜的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他不禁蹙起眉头,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及她额头的温度,藤彦堂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怎么又烧起来了。”
昨儿香菜从外头回来就发了一天的低烧,为了不影响胎儿的发育,她坚持不吃药,焐了一晚上才好。
香菜拨开他的手,说:“我没事。”
藤彦堂面色不悦,“逞什么强。”
“我没有……”香菜这话说的有点虚。
其实她早就察觉自己体温有异常,只是这么多客人在场,她主要是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才一直强撑着不适的身体和大家说笑。
何韶晴眼神关切,“之前就听二爷在电话里头说你这两天身子不舒服,不行你就赶紧休息去吧。”
“赶紧去休息吧,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孩子想想,你把病传染给孩子怎么办?孩子的身子骨可不比大人,一旦得了病,可不是那么快就能好的。”江映雪这番话中带着几分责备的意思,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
族奶奶也道:“你别觉得你不在就是怠慢了我们,在座的没有谁是外人,病了就赶紧去休息,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荣柯抱着小月月,学着小孩子的口气,对香菜道:“师父,你要跟月月一样听话哦。”
望着一张张真诚且关切的脸庞,香菜心里一暖,笑着点头了一下头,说:“那好。”她转而看向月月,“月月,妈妈要去休息了——”
见她起身要走,月月不舍的拽着她的衣角。
“嘛、嘛!”
“你在这里代替妈妈陪大家说话好不好?代替妈妈——”
何韶晴拍拍手,将月月的注意力引来,“月月,到何妈妈这里来,让你妈妈去好好休息,到吃饭的时候,咱们再叫她——”
月月不依。
藤彦堂怂恿她,“月月,去,把你的玩具拿给哥哥们玩。”
他成功的将月月的注意力从香菜身上转移开。小月月似乎对阿升和犇犇这两位小哥哥很有兴趣的样子。
待月月的手一松开,香菜扶着藤彦堂的手臂站起来,为了不引起月月的注意,轻声对藤彦堂说:“你不用管我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看着月月,别让她哭闹。”
“那行,你回房吧。不想吃药,就把被子盖好——”
藤彦堂将香菜送至门外,用门扉隔绝大家的视线,低头在她的脸颊亲吻了一下。
小月月把玩具分给两位小哥哥,转身一看妈妈不在原来的地方,四下都瞧不到妈妈的身影。
“嘛、嘛——”她着急的呼唤着妈妈,一双纯净的眼睛中涌现出了泪光。
她吭哧吭哧了几声,明显是要哭的样子。
藤彦堂将她抱起,无奈道:“又哭!妈妈又不是不要你了。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最讨厌你什么,就讨厌你任性哭闹,还爱尿床!”
“呜呜~嘛嘛!”
“不听话是吧!”藤彦堂威胁她,“不听话,我就把你丢给奶娘!”
月月抿着嘴,强忍着哭声,泪眼汪汪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藤彦堂心软了几分,轻声轻语的跟她讲道理,“妈妈身体不舒服,你不要去吵妈妈,等妈妈身体好了,带你去后院看小虫子好不好?”
月月一手摸着眼泪,另一手的食指做着小虫子爬的动作,“咕哟咕哟咕哟~”
“你跟族奶奶他们学一个,小鸟是怎么飞的。”藤彦堂将她转向族奶奶他们。
月月也不顾着擦眼泪了,两条小胳膊在身体两边展开,并上下扑棱着,“呋呋呋呋~”
“我们家小月月怎么这么聪明啊,什么都知道!”
得到爸爸的夸奖,小月月破涕为笑,又做着飞翔的动作,呋呋呋呋起来。
何韶晴再次羡慕道:“二爷,你跟香菜也太会教小孩了!我们家犇犇比月月大几个月,到现在还不会叫爸爸妈妈呢。”
藤彦堂也不知该感到欣慰还是无奈,“香菜一回家,就狂跟月月说话,玩的时候说,吃饭的时候也说——我是没香菜有耐心。”
说着,他不禁看了一眼阿升。
年前,因为阿升的关系,族奶奶将荣鞅和江映雪请回了荣家。如今阿升生活在荣家,荣家家风森严,走路吃饭都要讲规矩。和荣家相比,藤家的环境就轻松多了。阿升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自是不如月月好动、爱做声。
藤彦堂看着阿升,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即抬眼冲族奶奶和江映雪笑了笑,“阿升越来越像我大哥了。”
眼前这个男人毕竟是阿升的生父,江映雪就想多讲一些跟阿升有关的事给藤彦堂听,“阿升跟月月不一样,月月不认生,平时在家里面,阿升就愿意跟我和阿鞅,还有阿柯亲近……哦,对了,阿升好像有恐高症,别的小孩子被抛高高的时候都会笑哈哈的,阿升不行,一被抛高,他就哭……”
这时,族奶奶责备道:“还不是因为你不当心,把阿升一个人放床上睡觉,结果孩子从那么高的床上掉下来,给摔怕了!脑袋上还磕了个那么大的包!我去的时候赶巧碰上,我说不行,就让他们搬家里住,家里的下人还能帮忙照看孩子——”
被族奶奶戳破,江映雪迅速低下头,不敢看藤彦堂的眼睛,心里也是懊悔自责不已。
藤彦堂笑着对族奶奶说:“一家人,就该住一起。”
何韶晴目光闪动,眼里的笑意意味深长,“二爷这话说得极是,但是怎么不见苏老爷子搬过呀?”
藤彦堂一脸别扭,“我跟他才不是一家人呢!”
很快,大人的话题就不在小孩子身上了。
小月月和阿升、犇犇坐一圈捣腾玩具,也不知怎地,月月和阿升就因为一个积木打起来了。
月月不如阿升的力气大,抢玩具没抢过阿升,她一怒之下,把阿升推倒,自己也因为控制不住身体的重心,趴在了阿升身上。
阿升小脸一皱,大哭起来。
“月月!”藤彦堂呵斥了一声,一手拎着月月的后襟,将她整个人从阿升身上提了起来。
阿升也被江映雪抱到怀里安哄。
见爸爸苛责的神情,月月“啊啊”了两声,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你把哥哥欺负哭了,你还有理了!”藤彦堂不轻不重的往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江映雪忙道:“不碍事不碍事!不怪月月——”
“小孩子嘛,哪有不这样的。”何韶晴这话专门说给脸色难看的族奶奶听的。族奶奶护犊情深,怕因此会对月月心生嫌隙。她又说,“没人跟我们家犇犇抢,月月和阿升要是跟我们家犇犇抢玩具,我们家犇犇能一手推倒一个!”
她的安慰对大人管用,小孩子哪里听得懂。阿升哭声止不住,月月因为被爸爸打觉得委屈了,也是哭个不停。马犇望望这个,看看那个,有种左右为难的感觉。
这时楼下热闹起来,荣鞅和马峰似乎是来了。
藤彦堂安抚不住月月,只好抱着她去楼下接人。
到了楼下,月月的哭声依旧十分响亮。
老太太心疼坏了,“这又是咋啦,前个儿把嗓子哭哑了,才好一点儿,怎么又哭成这样啦?”
“她不听话,我打她了。”藤彦堂如实说。
老太太登时就不愿意了,冲上前去,当着月月的面打了藤彦堂两下。
见太奶奶帮自己报了仇,月月哭声弱了下来。
“月月,到太奶这里来,不理他这个坏家伙。”
月月趴在爸爸怀里,不愿让太奶奶抱。
老太太一时哭笑不得,“爸爸都打疼你了,你还让他抱啊!”
果然,打得再疼,动手的那到底也是自己的亲爹。
两位大大现身,一人给月月发了一个红包。
月月可开心了,“打打、打打”得叫个不停。
她把自己折腾累了,就缩在爸爸怀里睡着了。
藤彦堂将月月交给奶娘抱走,和荣鞅、马峰坐一块儿说起商会里的事情。
眼下经济形势不好,商会的经营状况不如往年的好,商会里的一些成员嫌拿到的年终分利少,有了怨言,甚至有几个人直言表示要脱离荣记商会。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能同甘,却不能共患难。
对于那些扬言说要脱离荣记的人,荣记三佬也不做强留,能打发的全都打发了。因此,荣记名下各个行当里被挖走了一批老员工。荣记的元气多少受到损伤,军心也为之动摇。为了安抚军心,荣记三佬可是做了不少工作。
这不今年过年,荣鞅和马峰差人到处送礼。不管礼轻礼重,多少都代表着他们的一番心意。别看藤彦堂现在家里,可日子过得不比他们轻松自在。至少送礼的事儿不用荣鞅和马峰亲自来,他却是亲力亲为的在照顾老婆孩子。
马峰提起一件事,“你昨儿电话里说的那件事,我已经帮你打听过了。监守自盗,孙新同保不住他九厂副厂长的位置了,戴司长上头的人肯定会再派一个人下来顶替他的位置。以前大家可能觉得九厂厂长和副厂长的位置是肥差,出了孙新同那样的事,才知道那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我听说有一个人毛遂自荐,要去九厂当副厂长——”
见马峰故意卖关子,藤彦堂索性配合他一下,问:“谁啊?”
“具体身份我没查出来,只听说他是哪个委员长的侄子什么的,总之挺有背景的,叫蒋寒。”
“蒋寒……”藤彦堂在脑海中搜索着对此人的记忆,“我好像有点印象,他是百悦门的常客。”
“对了,就是他——”马峰说,“他好像是国府哪个机构里面科室的挂名科长,有名无权的那种。他大概是仗着家里的关系,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不干实事。”
这样的人毛遂自荐到九厂当副厂长,不觉得奇怪吗?
反正藤彦堂是觉得这里头有蹊跷,具体哪里不对劲,他自个儿也说不上来。
藤彦堂不由得说出了心中的疑问,“一个经常游手好闲、不干实事的人毛遂自荐到九厂当副厂长?”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马峰给他做了一个可能性的解释,“我听他朋友圈子里的人说,那家伙专挑那种看上去有攻陷难度的女人下手,我猜他八成是看上你们家香菜了,哈哈——”
被荣鞅冷不丁的瞥了一眼,马峰止住了笑声,再一看藤彦堂——果然他听了这样的事后,脸色变得很不好。
荣鞅说:“你也不用想太多,九厂的副厂长实际上就是一个监督者。孙新同没有认清自己工作的本质,栽到了香菜手里。那姓孙虽说是一个小人物,可那样的小人物也是有背景的,香菜搞垮了他,上头自会派一个她不敢搞的人下来镇压她。
要不是有人故意放出风声,老二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知道蒋寒的事。他们就是要让香菜知道蒋寒的身份背景不简单。”
藤彦堂仔细一琢磨,觉得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蒋寒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人,他不清楚。但是他相信香菜就算是被蒋寒纠缠,也会无动于衷。
藤彦堂想了想,对马峰说:“劳烦二哥再帮我查查蒋寒这个人,这回不用急,啥时候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就行。”
马峰觉得他是对每一个靠近香菜的年轻男子都抱有敌意,还笑话了他一句,“彦堂,这么紧张啊,是不是害怕你们家香菜被拐跑了啊!”
藤彦堂白了他一眼,“他也要有那本事才行。”随后又说,“他要是真抱着男女的心思接近香菜,我倒是还省心了,就怕他是有别的目的。”
马峰脸色微微一沉,“行吧,那我回去再帮你打探打探。”
“劳烦二哥了。”
“我也没别的要求,你就给我把月月教养出来就行,就当是报答我了。”
藤彦堂哭笑不得,“我教养月月那是应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马峰嬉皮笑脸起来,“诶,亲家公,你这么说话,就见外了吧!”
“谁跟你是亲家!”
“你家月月迟早是要嫁人的,现在送我们马家当童养媳,我都不嫌弃。”马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与其便宜了某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还不如嫁给我家犇犇呢!”
“将来你家犇犇长大,他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藤彦堂撸起袖管,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就他那结实的臂膀,马峰看得心惊胆寒,真心替自己家儿子捏了一把汗。(未完待续。)
第543章 小褂儿
年后,香菜回新申九厂销假,将卓欢和骆冰安排到工作岗位上,有这两位得力干将助阵,她在新申九厂将会轻松很多。
同天,新上任的副厂长蒋寒来厂长办公室报道。
香菜对蒋寒的印象还是蛮深的,她在百悦门当酒保那会儿,就见过此人,每回见他都是左拥右抱的,还听闻此人的家世背景很不一般。
那时候香菜就感觉,这人与人交往时豪放不羁,但是从不在人前炫耀自己,所以很少人知道他的具体底细。
蒋寒来时,见厂长办公室的门开着,便径直进去。
他来的时候,香菜才将人事主任遣走没多大会儿,这会儿正和骆冰交接工作上的事情。
见此人不敲门甚至连招呼都不道一声就进来,骆冰神色不悦,口气不善的问:“你谁啊?”
蒋寒眸色淡淡,快速却显得漫不经心的扫她一眼,随后看向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两边唇角上扬了一道自然的弧度,“林厂长,你好,我是蒋寒。”
香菜礼貌的回应:“你好,蒋先生。”
蒋寒随意的往沙发上一座,翘起腿来,轻松惬意道:“孙副厂长被调职了,我是来接替他的位置的。”
“我已经接到上头的通知了。”香菜稍作停顿,接着又道,“你现在可以去人事报到。”
蒋寒没有起身,显然是没有去人事报到的打算。他唇角的弧度似乎大了些,说话的口气中有几分讨好的味道:“九厂由林厂长当家做主,我在您这儿报到跟去人事报到是一样的。”
香菜操着公事公办的口气谦虚道:“蒋先生抬举我了,在九厂真正当家做主,是那些厂工。如果没有他们,我这个厂长便没有任何用处。”她笑了一下,又道,“蒋先生既然是从机关里出来的,就应该明白凡事都有个章程。人事处要是没有你的名字,就算你坐在副厂长的位子上,也是拿不到工资的。”
从香菜的话中的字里行间听出了别的味道,蒋寒挑了一下眉,心道自己的来历可能已经被调查的一清二楚。
这位林厂长,倒是真有些手段和能耐。
他放下翘起的腿,起身道:“那好——”他稍作迟疑,话锋陡然一转,对香菜道,“不过我初来乍到,对九厂还不熟悉,不知蒋某可否有幸请林厂长带我熟悉周围?”
“能为蒋先生效劳,是我的荣幸。”香菜客气道。随后,她对暗暗打量蒋寒的骆冰道,“这两份材料,你先拿去统计,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财务室向卓欢请教。你们是老同学,我想他是很乐意帮助你的。”
香菜这话说得并不暧/昧,骆冰却是听得老脸微微一红。
带材料临走之前,骆冰往香菜微微隆起的小腹瞄了一眼。
“那你照顾着自己点儿。”
起先,蒋寒还不知骆冰此话的意思,还在想她一个助理,又不是保姆,怎就说出这样的话。直到香菜从厂长的位子上站起来,他看到香菜用披肩遮盖住的小腹,才知道她是怀孕了——
孕妇,的确值得让人关切。
蒋寒目光闪动,抬手看表。
“呀,来不及了!”他抬眼对香菜道,“我忽然想起来我接下来还有约——”他歉然的笑容里多了些暧昧的成分,“林厂长,你应该知道,我就那点儿爱好。”
香菜作了然一笑,“那我就不耽误蒋先生的时间了。”她接着又说,“蒋先生放心去赴约吧,我会帮你给人事那边报备一下——”
“那就麻烦林厂长了。”
香菜目送蒋寒离开,微敛起笑容。
蒋寒的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她也猜不透。
人都是往高处走的,蒋寒从机关出来,来到新申九厂当副厂长,属于下调。这种事情,不管搁在谁头上,都会让人多少觉得挫败和不甘心。可蒋寒却是一副情愿如此的样子,将下调这件事变得顺理成章。
之前她单纯的以为,蒋寒不过是另一个孙新同,来新申九厂是为监督她在九厂的一举一动,甚至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掣肘她在九厂的工作。
直到现在,她依然是这样认为的,只不过今日一面,让她有了更多的想法——
仔细回想,她当场进入百悦门工作没多久,蒋寒才出现在百悦门,成了那里的常客。那时候他们没有多余的交流交集,更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汇,二人基本上算是陌路人。如今蒋寒再次出现,香菜感觉出异样来——
可能从那时候起,蒋寒就盯上了她。
从那时候起,蒋寒可能在她不近不远处,就扮演着一个监督者的角色。
如果真是如此,他意欲何为呢?
这个时候,香菜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会困扰她长达十年之久。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夏天。
在这如火如荼的仲夏季节,别家的孩子能热出一身痱子来,藤家一岁多的小公主似乎自带了无视酷暑的技能,无论是爬上还是跑下,都是一身清清爽爽。
这不,她追着家里的大狗狗亮亮四处乱跑,都没见她怎么出汗。
满屋子都是她噔噔噔的小脚步声和呀呀呀的兴奋尖叫。
老太太晾完了衣裳,自院子里回来,故意板起脸诈唬她:
“你娘在楼上睡觉,你又在底下闹,等你爹回来看见你这样,他又该收拾你了!”
家里的这小妮子调皮捣蛋的很,谁都不怕,就怕她爹藤彦堂。
有一次她扑到香菜身上,好在她个子小,没有撞到香菜的肚子,却还是险些将身怀六甲的香菜撞倒。藤彦堂见状,二话不说,一手将她抄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就是一顿狠揍。
就那一次,月月被打怕了,自那以后每每看到藤彦堂略露出生气的表情,就会回想起那一幕,然后跑去躲到太奶奶的身后。她知道不管自己做错什么,太奶奶总是会护着她的,而且爸爸也不敢对太奶奶动手。
她也只是害怕生气时候的藤彦堂,平时不怕。打得再疼,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爹,她心里还是觉得亲近。
约莫着这时候藤彦堂该从外头回来了,月月小跑出去,稚嫩的声音远远传来,“月月,接爸爸!”
这时候的她,只能用简短的语句,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跑出家门口,看到有小朋友在巷子那头玩耍,月月心里不禁有些动摇了。到底是留在这里等爸爸回来呢,还是去找小朋友们玩呢?
月月看看巷子的这头,又看看那头,小脸儿上尽是纠结。
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爸爸的车子从巷子那头出现,而这头的小朋友嬉笑玩闹的声音越发响亮。
他们在玩儿什么呢,似乎很有趣的样子?
月月想跟小朋友们一起玩,但又想在这里等爸爸回来。
不打紧的不打紧的,就算是去跟小朋友们一起玩,爸爸的车子回来的时候,她在这边还是能看见。
月月跑去加入了小朋友们的行列。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个阿姨来喊一个小哥哥回去吃饭。
那位阿姨找到小哥哥后,斥责小哥哥:“你看你玩的一身臭汗,回去之后还得给你洗,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阿姨目光掠到小月月,一下就被眼前这个粉雕玉琢似瓷娃娃一般的小丫头给吸引住了目光。
她眼前一亮,不由得惊叹:“哟,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生得这么漂亮!”
月月身上的衣裳,更让她觉得惊艳。
月月仰着小脸儿望着她,甜甜的问候:“阿姨好~”
见阿姨走近,月月不躲也不闪。
只是阿姨蹲下身来,伸手揉搓她的衣裳,叫她不是很喜欢。
这阿姨大概是从来没见过她身上衣服的这种料子——触手柔滑,摸着还凉丝丝的。
阿姨说:“哟,这衣裳的料子真好,哪家布行扯着做的呀?”
月月没有防人之心,抬起手做虫子爬的动作,奶声奶气的说:“后院的虫子会吐丝,太奶奶用丝做的~”
“你家在哪儿啊?”
月月用小手指了一个方向。
见她往藤家的方向指去,阿姨觉得有些意外,很快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也只有那样富裕的家里,能养出这么水灵的小妞妞来。
迪——迪——
汽车的喇叭声从巷子的另一头传来。
“车车,爸爸的车车!”
月月脸上一喜,转身向车子驶来的方向跑去。
月月这小短腿儿还没跑几步路,见车子已经停在家门口了,又见爸爸从车上下来,她加大了马力,跑快几步,不意外的被脚下的石子绊倒。
她扑到地上,也没哭,自个儿站起来,发现衣服磨破了不说,手掌也擦破了皮还流了血,抬眼看到爸爸露出责备的神情,她心里觉得委屈,登时就咧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她摊着破皮的手掌向藤彦堂走去,哭得好生委屈,直呼:“爸爸,疼~”
“爸爸跟你说多少次好好走路了!”藤彦堂也就是嘴上严厉,其实他心疼的紧。他大步过去,将月月抱起到怀里,“就该让你多摔几次,好好长长记性!”
“月月有听话~”月月抽泣道,“月月想爸爸~”
藤彦堂心里一软,抬手为她拭去泪水,说话的语气柔软了不少,“好了好了,不准哭了,爸爸带你回去擦药。”
藤彦堂抬脚踏上门口的台阶,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仔细瞅了瞅月月的身上,疑惑的问道:“月月,你的小褂儿呢?”
月月跑出来玩的话,家里人担心她会被晒伤,总会给她加一件长袖的小褂儿。
自己的女儿平时什么样,他这个当爹的能不知道?
月月扭着小手指着她跑来的那一头巷子,“阿姨,脱了~”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藤彦堂发现那边空空如也,别说什么阿姨了,连一个鬼影都没的。
不就是一件小褂儿吗。
他也没在意,就抱着哭哭啼啼的月月回去了。
那有意将月月小褂儿拿走的女人,回去后将衣裳裁制成了几条帕子,第二天拿到集市上去卖,每一条帕子都卖出了好价钱。
其中一条帕子,落到了空知秋手上。
空知秋一眼就瞧出这做帕子用的布料不是凡品,叫人去打听这帕子的来历。
那女人支支吾吾说不清,那来她这儿探听的人以为她是故意隐瞒,露出杀意用她的性命要挟。
她遭恐吓,吓破了胆,立时就将实话抖了出来,说帕子其实是她从一个小孩儿的衣服上裁下来,她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布料,只是觉得好,还说她遇到的那个小孩儿应当是藤家的千金,那没有谁比藤家的人更清楚的布料来历了……
既然帕子的布料原是用在藤家人身上的,那应该跟锦绣布行有关吧,那就奇怪了——
作为锦绣布行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空知秋一直密切关注着锦绣布行,清楚那里的每一样产品,可是就他目前所知道的,锦绣布行里没有任何一样产品是用他手上的这种布料做的。
更奇怪的是,林香菜手里既然有这么好的布料,她怎么不拿出来出售呢?还是说,她不敢拿出来?
空知秋越想就越发确定自己对藤家的感觉没有错。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拜访藤家的情形,那时候他偶然间看到藤家的下人端着一筐一筐的洗干净的新鲜桑叶往后院去。那些桑叶不可能他们家里留着自己吃的,一定是拿来喂什么东西的。
具体是什么东西,空知秋觉得要派人去探一探才知道。
他派出去的探子很快回来报告——
藤家后院其实是个蚕房。
藤家的后院是蚕房?
难道林香菜在自己养蚕吗?
这帕子有可能是她养的那些蚕吐出来的丝做的吗?
他想要派人深入藤家,可是这并不容易。
藤家的戒备也没说多森严,但就是外头的耗子,一只也进不去。
空知秋也知道,如果贸然行事,肯定会打草惊蛇的,那只有静待时机了。
林香菜很快就要临盆了,她生产的那一天,藤家肯定会有很多人到医院去陪产,那时候就是藤家防守最薄弱的时候,他想要在那个家里做什么都容易。(未完待续。)
第544章 双喜临门
夏末秋初。
香菜临盆的这一天,众人在世和医院陪产。
在这大喜之日,藤家的人空了一大半,守卫比平时松懈。一道黑影趁虚而入,隐匿在藤家,悄无声息得向后院潜去,恍若虚空中的隐形人,一路上没有留下任何踪迹,也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后院墙壁外侧的那一面,赫然有一幅警示图,是一只表情凶恶凶狠的狗头,图旁还配有非常醒目的警示语——“内有恶犬,生人勿近”。
也不知是没看懂,还是他太过自信,他无视了墙上的警示,身子轻盈的一跃,人便翻上了墙头。
后院很小,小到人即便是蹲在墙头上都能将院子里的情形一览无余。
院子里关了一公一母两条大狼狗。
亮亮似乎是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十分警醒的高昂起头颅,竖起两只耳朵。
它循着气息迈到墙边,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它嗅了嗅墙根处的一摊墙灰,突然就狂吠起来。
母狼狗听到它的吠声,从窝里站起,可见它大腹便便,显然是怀了小狼狗。它跟着亮亮一起到墙根前狂吠。
就在这时,一枚银色的小球从墙的外面抛了进来,正好滚落到亮亮和那只母狗面前。
银球还没停止滚动,便突然“噗”的一声炸开。一阵迷雾从银球中散发出来。
两条狼狗被迷雾笼罩,身子渐渐软绵,不多时便支撑不住,软绵的瘫在地上。
两条狼狗吠叫的声音将一名女佣引来。
女佣走到后院附近,没有再听到狗叫声。她的脚步没做停留,毫不犹豫的向后院而去。
她推开后院的门,见两条狼狗睡着了一样,相互依偎着趴在狗窝里。她的脚步顿在门口,抬眼迅速扫视院中的其他角落,没有发现别的异常后,面不改色的向蚕房走去。
她的脚步很轻,轻得几乎听不到她走路的声音,步伐的节奏也显得有条不紊。
她打开蚕房的门,并没有发现蚕房里有任何异常状况。
她回头向狗窝方向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很奇怪。
奇怪的是,平时很粘人的亮亮,今次怎么没有缠上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女佣站在蚕房里靠近门口的地方,巡视着蚕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上半身倒悬在房檐上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女佣背后。
那女佣依旧在巡视,似乎没有察觉到身后有危险靠近。
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从房檐上跃下,脚尖轻轻接触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他慢慢抬起手,手中赫然是一枚银色的小球。
就在他将银球砸向女佣脚边的一刹那,女佣目光凛然一冷,右手的袖间抖出两根银针,猝不及防的转身向那黑衣人射去。
黑衣人见状,心底陡然一惊,他原以为她不过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女佣,便没生伤人之心,只想用银球里的迷雾将她迷晕。可没想到,倒是那女佣先对他显露杀意。
乒——
黑衣人的银球与女佣丢出的其中一枚银针相撞,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被银针打偏的银球撞到蚕房的门板上,被弹向空中,“噗”的一声在空中炸开。
一阵迷雾在空中散开。
唯恐吸入迷雾,黑衣人赶忙屏住呼吸。
嗖——
寒光一闪,另一枚银针向着他的眉心飞去!
黑衣人神色一骇,迅速做出反应。他脚下一点,身子一转,只见一道银光擦着他的侧面飞向空中,很快不知所踪。他顿觉浑身坠入寒潭,与死神擦肩而过一般。
他用极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回身时手中便多了一条金属绳索,他将绳索向女佣丢去,只见绳索犹如长蛇一般,带有利器的那一头不偏不倚的向女佣的面门袭去。
女佣不知那是什么武器,也不知那一头是否淬了毒,谨慎的做出一个选择——没有贸然出手格挡。
那绳索也不知有多长,带着利器的那一头越过她之后,仍没做停留,直直的向她身后飞去。
见黑衣人没有收回绳索,女佣微微一惊,暗道不妙。
她凛然的目光循着绳索飞去的方向掠去,只见绳索的那头落到了门口附近货架上的一只箩筐的边缘处。
但闻“叮”的一声轻响——
女佣原以为连着绳索的是一把武器,却没想那东西碰到东西后居然会变形。它碰到了箩筐,变形成了一个机械爪的模样,紧紧勾住了箩筐的边缘。
感觉到机械爪勾住了东西,黑衣人这才要收回绳索。他拽着绳索的另一端,将整个箩筐勾回来。
然而被勾住带走的箩筐在半空中被女佣单手截了下来。
绳索如一根紧绷的弦。
黑衣人猛地将绳索压低,尔后又向上一挑,致使女佣的手连箩筐在绳索起伏的作用下,上下摆动起来。
女佣单手承受不住箩筐的重量,又被那黑衣人狠狠一拽,她整只手便松脱了。
箩筐随着绳索的牵引,自她手中飞了出去。
女佣反应神速,自两袖间抖出数枚银针。只见她两手一伸,她指间的银针便尽数向蚕房外的黑衣人飞去。
见状,黑衣人晃动绳索,掀起箩筐,以箩筐做盾,挡在了自己面前。
嗖嗖嗖——银针尽数打在了箩筐的底部。
在箩筐被掀起的那一刻,黑衣人也看到了箩筐中的东西。
绿油油的桑叶上,爬的都是五颜六色的彩蚕。
女佣奔过去,飞起一脚,将箩筐踹向黑衣人。
整个箩筐和箩筐中虫子和叶子一并向黑衣人袭来,他一时无法控制箩筐的位置,又怕在自己失去视野的这一段短暂的时间里会被女佣制服,情急之下索性掏出一枚银球砸在自己脚下。
银球在他脚边炸开,冒出一丝火花,继而一大股白色的浓烟弥漫在四周。
箩筐砸了个空,扣在地上,桑叶和彩蚕落了一地。
女佣追了出去,却是身陷浓烟。
待浓烟散尽,那黑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女佣喃喃自语:“日本忍者……”
……
寿司屋。
空知秋已经耐心的等了差不多有两个月,才等到香菜生产的这一天。他将人派出去之后,又等了一下午,才等到他派出去的忍者回来复命。
忍者向他说明了藤家后院的情形,又给他呈上一条彩蚕。
空知秋一时没有认出这种生物,用两根手指捏起这条肉乎乎的家伙,有点不大相信的质问那忍者:“你说藤家的后院里,养的都是这些东西?”
“是的。”忍者肯定道,又说,“我在那里还跟藤家的一个女佣交了手,我感觉藤家的佣人,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忍者说的这一点,空知秋早在头一次拜访藤家时,就有所察觉。
这并不是他感兴趣的。
他现在感兴趣的是,他手上的这条虫子到底是什么生物,虫子似乎无害的样子。藤家为什么会养那么多这样的虫子?
他捏着虫子叫身边的人辨认。
“秋大人,”他身边的一名女侍者认出来,但也不是很确定,“这好像是桑蚕,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桑蚕。”
空知秋到底是有常识的,知道成熟的桑蚕都是白色的,可他手上的这只却是紫色的。
忍者说:“不止这一种颜色,还有很多其他颜色的。”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说,“哦对了,我还在藤家的后院里看到很多丝绸,就挂在院子中。”
空知秋的目光晦暗难明。
他将那条紫色的彩蚕托在一只手掌中,另一只手上拿着那条他高价收购的丝帕。他手指搓着那条怎么揉搓也不会有褶皱的丝帕,感受着丝帕上柔软又凉丝丝的触感,出了一阵神。
在他思考的时候,他身边的人都不敢惊扰他。
过了一会儿,他将紫色的彩蚕交到女侍者的手上,“惠子,这条蚕交给你来养。”
惠子小心翼翼的将紫蚕托在手中,仔细观察了一阵后,道:“秋大人,这条蚕好像快结茧了。”随后她又一脸遗憾道,“可惜只有一条——”
忍者看向她,眼中有些茫然。
惠子又说:“也不知是公是母。”
这条紫蚕到了蚕蛾的形态,没有交配的对象,也只能孤苦终老了——
忍者回忆过来惠子的意思,低头向空知秋道歉:“秋大人,对不起,是我太愚笨,当时没有意识到……”
“不是你的错。”空知秋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他心想,等研究出紫蚕的秘密,大不了他派人再探藤家的后院。
……
世和医院。
正如香菜第一次生产时的情形一样,这一次产房前的走廊里又挤满了人。
老太太在苏青鸿身旁,急得绞着手,一直在产房门口徘徊。
藤彦堂没有像上一次一样感到恐惧了。
香菜生荣升和月月那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而这一次,他提前做足了准备,还得到产科医生一再保证。
他仍感到紧张,担心香菜生产的中途会出意外。
当香菜痛苦的叫声从产房里传来,藤彦堂像受到惊吓的猛兽一般,一下从长椅上窜起来,三步并做两步冲到紧闭的产房门前,听到老太太不知在他安抚他,还是在安慰她自己的念叨:
“没事没事没事,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过了一阵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曾孙子很快就要出生了!
香菜痛苦的叫声一阵强过一阵。
藤彦堂的心脏也一下一下的揪紧。
他呼吸微微急促道:“我记得香菜生月月那天,好像没有叫那么大声啊……”
一旁的马峰嘴快道:“那一回你忘了香菜的身体虚弱成什么样啦!”
老太太一惊。
香菜生月月时,她并不在场,不清楚具体情况。听马峰这么说,她总觉得香菜生月月那天,发生了一些状况。
她忙扒着藤彦堂的手臂,问:“咋啦?香菜生月月时咋啦?”
藤彦堂紧张的面庞露出一丝丝笑意,“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他越是不说,老太太就越想知道。
可就在这时,产房内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
很快,婴孩响亮的啼哭声传来。
老太太的注意力被哭声吸引,脸上露出大喜之色,“生啦生啦,孩子生啦——”
藤彦堂原本松了一口气,可他听到香菜痛苦的叫声还在继续。
只是那叫声不同方才那样强烈,而是越来越弱。
他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孩子都生出来了,还迟迟不见大夫从产房出来报喜。
马峰看了一样坐在长椅上岿然不动的荣鞅一眼,小声道:“该不会又是双胞胎吧……”
正应了他的猜测,大夫和女护士抱着一对双生子从产房出来。
“恭喜产妇家属,是一对双生子。”
老太太和苏青鸿都大喜过望,尤其是老太太,高兴得快要晕过去。
老太太欣喜若狂,笑得有些疯癫,语无伦次道:“是双胞胎,是俩,我的曾孙儿们,月月一下多了两个弟弟——感谢老天爷,感谢老天爷……”
她看着两个襁褓,都不知该抱哪一个好。
苏青鸿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不过他比老太太冷静不少。
他问大夫:“哪一个是老大,哪一个是老幺?”
大夫和沪市也被受这大好的喜事影响,二人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消失过。
大夫将怀中的婴儿抱给他,“这是老大,六斤二两。”她看了一眼女护士抱的那个,“老二轻一点,五斤八两。”
“给我给我——”苏青鸿迫不及待的要抱抱两个孩子。
香菜被另一名女护士推出来。
生完两个孩子,香菜明显很虚弱,脸色都是苍白的。
她第一次生完孩子,身子也很虚弱。藤彦堂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发现香菜这次竟比上次的状态还不好。
香菜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
他心疼不已,忍不住问大夫:“大夫,我妻子她怎么样?”
大夫说:“产妇的身体现在很虚弱。”
老太太不以为意,“女人生完孩子都这样!”她拍着藤彦堂,“你快别拦着了,让护士赶紧把香菜推产房去,她这会儿最受不得凉。”
藤彦堂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545章 于公于私
香菜一胎双子,一气儿为藤家添了俩男丁。
大的叫藤彦林,小的叫藤彦羽。
这些天,藤家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太太,盼了那么久,总算是得偿所愿,还一下得了俩曾孙子,毫不夸张的说,她做梦都是笑醒的。
这几天,上门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香菜产后尚未回复,实在不便见客。主要是因为她生了木木和习习之后,身子很是虚弱,行动多有不便之处,就是江映雪跟何韶晴来了,她也是躺在床上没去见。
人逢喜事精神爽,近来老太太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几岁。
她总是会不住得跟苏青鸿说:“算命的都说我早年命运多舛,晚年会心想事成,大富大贵。还真被算命的给说中了——
我跟你说啊,打我瞧见我孙媳妇儿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好生养的,旺夫的命!”
前半段话有没有可考性就不必说了,老太太那后半段话要是让藤彦堂听着了,恐怕后者会哭笑不得的反驳她——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他将香菜带到老太太身边,见第一次面,当时的老太太可没给好脸儿。
苏青鸿听了老太太的话,陪着笑了笑,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
老太太察言观色到,觉得苏青鸿很不对劲儿,他该在这大喜的日子高兴才是。还是他根本就是重女轻男,不喜欢婴儿床里的这俩小宝贝?
想到了这里,老太太察觉到自己其实心眼儿也挺偏的,有了俩曾孙儿后,她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俩小宝贝身上,忽视了月月最近的状态。
歉疚浮上心头来,她忍不住对苏青鸿道:“要不我把月月叫来吧?”
“月月正难受着呢。”苏青鸿道。
老太太脸上一紧,急声问:“怎么回事儿啊?她是不是不喜欢这两个小弟弟?”
她到底还是关心月月的。毕竟月月是藤家唯一的小公主。
苏青鸿看着小床里睡熟的两个小宝贝,忽然哀声叹息起来,神情忧愁,“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香菜生了木木和习习后,身子很虚弱,几天过去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月月是看她妈妈难受,她也难受。”
原来是这样。
老太太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只听苏青鸿又道:“月月,真是随极了彦堂的性子,就连对香菜这份心,也是一模一样。”
老太太深表赞同,“可不是嘛,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一点儿没错。月月这么小都知道心疼她娘,长大后肯定孝顺!”
苏青鸿微微扯了扯嘴角,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他本来是应该感到欣慰的,可是他却禁不住担心——
“大夫说香菜身子骨本来不好,产后恢复的慢也是在所难免的,我就担心,香菜调养身子的这段期间,彦堂和月月会对木木和习习心生怨怼。”
“不会吧……”
“怎么不会!”苏青鸿道,“你想想,这几天,彦堂来看过这俩小家伙几回?”
老太太心尖一颤,神色不安起来。
经苏青鸿这么一说,她意识到藤彦堂这些天寸步不离得守在香菜身边,很少来看他的儿子们。
老太太也意识到,最近她太过得意忘形——有了曾孙儿之后,其他一切统统不管了,就连香菜的状态如何,她也很少关心。
今儿要不是苏青鸿提醒,她都还不知道月月最近一直在担心妈妈呢。
她双手合十,对天祈求:“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一定要让我孙媳妇儿赶快好起来——”
见她一副虔诚模样,又听她嘴里念念有词,苏青鸿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
老太太对天祷告了一阵,见俩小宝贝儿睡得正香,跟苏青鸿道:
“走,跟我一块儿瞧瞧孙媳妇儿去。”
苏青鸿是男客,不太方便去藤彦堂和香菜的房间。到了房间门口,他停留下来,让老太太一个人进去。
老太太知晓苏青鸿一样担心香菜,特意在进房后留了一条门缝,让他好看见屋里的情形。
香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她笑看着藤彦堂安哄他们的女儿小月月。
藤彦堂要她去找奶娘玩儿,月月偏不,非要和爸爸一样,陪在妈妈身边。
见妈妈难受得下不了床,她一双眼睛一直都是水汪汪红通通的。
月月哽咽着问爸爸:“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下床陪月月玩儿?”
这藤彦堂哪能说的准。
他哄着月月说:“你也不知道妈妈现在不舒服,你去找奶娘陪你玩儿好不好?”
月月的小脑瓜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坐在藤彦堂得腿上,揉着眼睛说:“月月要妈妈——”
“妈妈要休息,你不要在这里吵妈妈。”藤彦堂有点拿月月没辙。
这丫头一哭起来,可是没完没了。
月月知道爸爸最讨厌她哭闹,就一直没有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下来。
“月月不哭,月月不吵妈妈~”
见她咬着嘴唇,强忍泪水和不哭声的模样,藤彦堂心疼极了。
他将月月搂进怀里,“没关系没关系,月月可以哭。”
月月趴在藤彦堂肩头,吭哧了几声,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藤彦堂也不禁红了眼圈。
“好啦好啦,你们爷俩还能不能行了!”香菜无奈。
月月一边哭一边叫着妈妈。
藤彦堂将她送到香菜身边。
月月扑到香菜怀里,哭得更凶了,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
听了半天,藤彦堂才听明白她是在说“月月不让妈妈生病”。
香菜怕自己这一身病气传染到月月身上,安抚了她一阵后,见老太太进来,便对月月说:“好了,月月不哭了,你去跟太奶奶一起去看看弟弟们好不好?”
月月能听得出来,香菜的声音很虚弱很虚弱,不如以往那么充满活力。
妈妈是生完弟弟们后才变成这样的,月月不喜欢造成这一切的弟弟们。
月月还没有能力将心里的想法清楚的告诉香菜,只是在香菜说话的时候,她直摇头。
女儿是她生的,香菜怎会不知月月心中的想法。
她将月月抱紧了一些,轻声在她耳边说:“妈妈没有力气下床,你去帮妈妈看看弟弟们好不好?你去帮妈妈看看,弟弟们是长的像爸爸多一点,还是长得像妈妈多一点。”
月月打了个哭嗝儿,泪眼汪汪的看着她。
香菜用眼神请求她,“你就帮帮妈妈好不好?”
月月擦了擦眼泪,点头,“妈妈等我~”
香菜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妈妈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月月似乎是放心了,被藤彦堂抱下床后,她两脚一点地,你也跑去牵住了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对香菜目露关心,“孙媳妇儿,你感觉怎么样?”
香菜笑了一下,“奶奶,我没事,多修养一阵就没事了。”
“那好吧,你且好好休息,我带月月去看弟弟们。”老太太本想将藤彦堂一并叫上,可当她看到藤彦堂目不转睛的看着香菜,注意力从未分散,便欲言又止,只领着月月出去了。
到房门口,她对上苏青鸿担虑的眼神,轻声一叹,“还真叫你给说中了。彦堂眼里只有香菜……”
扰人的月月被老太太带走后,藤彦堂抽出香菜背后的靠枕,将她放躺在床上,柔声道:“你再睡一会儿。”
香菜捞住她的手腕,“你也歇歇吧,你瞧瞧你,脸色比我还差。”
“你先睡,待会儿我还有点事……”藤彦堂轻抚着她的额头。
“那你去忙吧。忙完了赶紧休息。”
“好。”
待香菜睡下后,藤彦堂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
藤家楼下宾朋满座,热闹非凡。
藤彦堂一从房里出来,就感觉自己好像进入可另外一个世界。
他在门口顿足,不放心的将刚刚关上的房门重又打开,自门缝中看到床上的人安详的睡脸,这才又慢慢的关上房门。
他从楼上下来,换上一副笑脸,和前来藤家道贺的人曲意逢迎。
他拱手向满座宾朋歉然道:“诸位稍作,我去洗把脸,马上就来。”
他的目光在大屋里某个人身上停留片刻,很快又收回,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痕迹。
那人倒是很会察言观色,在藤彦堂离开大屋没多久后,他趁众人不注意,也悄悄离开大屋。
麦凯从大屋出来,没有看到藤彦堂的身影,却是看到藤家的一名佣人不动声色的往大屋后头的方向看了一眼。
麦凯会意,向后头而去,果然看到藤彦堂在大屋后等他。
“二爷——”
麦凯心中觉得奇怪,当时他接管织染厂时,身为织染厂幕后老板的藤彦堂明确的向他表示,往后两人最好不要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最好不要让外人觉察到他们的关系。
但是,就在昨天,他从藤彦堂的人那里收到一份口信,要他今日一定要到藤家来一趟。
他心想藤彦堂这时候让人给他带信儿,可能是真的有事,于是他就找了个由头,随大流到藤家道喜来了。
“麦先生。”藤彦堂面上云淡风轻,仍难掩疲惫和憔悴之色。
麦凯问:“不知二爷托人叫我来,所谓何事?”
“你跟我来——”
藤彦堂带他往藤家的后院去。
麦凯尽管茫然,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藤彦堂后面。
来到藤家的后院,麦凯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竟不知藤家的后院居然是蚕房。而且蚕房里的蚕,还都不是一般的蚕!
“这些是……”麦凯第一次看到这些五颜六色的生物,实在叫不出名字,“蚕?”
藤彦堂说:“这是香菜养出来的彩蚕。”
麦凯又惊又喜,他能发现这些彩蚕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人的常识中,蚕丝是白色的。可这些彩蚕,什么颜色的蚕吐什么颜色的丝。他更能看得出来用这些蚕吐出来的丝织出来的丝绸,比用一般的蚕丝制的丝绸还要光鲜亮丽、柔软顺滑,而且还不用经过染色环节。
“林老板有这么好的东西,她怎么不大规模养殖?”麦凯不禁好奇的问道。
藤彦堂苦笑了一下,“麦先生,想必‘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也懂。这些彩蚕有多与众不同,你也能看得出来——它们还有更多的与众不同,是你看不出来的。
据香菜说,这些蚕丝有一股清香,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闻到。她曾用这些蚕丝做的丝线在一条素帕子上绣了一朵小花,惟妙惟肖,帕子上的花竟还招来了蝴蝶。”
麦凯不由得惊叹,“竟有此事!?”
他很想亲眼看一看那样的情形。
他激动了一阵后,很快镇定下来。
“二爷叫我来,可是为了这些彩蚕?”麦凯大胆猜测,“莫不是林老板改变了主意,要将这些蚕丝投入到大规模的生产当中去?”
藤彦堂摇头,“要是这样,我们早就做起来了,何必还要偷偷摸摸的这样搞。
今日我请麦先生来,其实是想请麦先生和我一起出主意,保住这些彩蚕。”
麦凯觉察到藤彦堂话里有话,意思似乎是想表达这些彩蚕受到了某种威胁。
“二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日本人已经发现这里了。”藤彦堂肃然道,“你也知道日本人一贯的行事作风,哪怕不是他们的东西,只要他们想要,都会不择手段的据为己有。
这些彩蚕是香菜的心血。我记得她曾经说,这些彩蚕可能会成为华族民族产业中的一大特色,如果被日本人据为己有,那就成不了特色。现在还不是彩蚕出世的时候——
这是于公来说,于私,我也……不想让她操持这些。一个锦绣布行,一个锦颜女子坊,再加上一个新申九厂,她已经足够操劳的了。如今家里有老有小,我怕她会累垮,身体吃不消。”
麦凯点头表示理解。
他说:“我觉得这些彩蚕已经属于国宝级的产物了,不管是落在日本人手里,还是别的有心人手中,都会很麻烦。
既然二爷看得起我,我一定不会辜负二爷你的信赖,不过我想问二爷,你希望我怎么帮你?”(未完待续。)
第546章 是不是抱养的
看着满房彩蚕,藤彦堂眼底浮现一丝怅惘。
这些彩蚕,是他看着香菜一点一点的养起来的。
从几百条,到上千条,又从上千条,到如今的上万条。
他每每到这里来,都会回忆起他和香菜第一次带月月来后院的那一幕——
香菜放心不下这些彩蚕,又撂不下孩子,于是就抱着月月来后院,她生怕月月会被这些虫子吓到,就托了一条胖乎乎的白蚕在手掌心,端到月月面前,勾着手指“咕哟咕哟”的教月月虫子是怎样爬行的。
月月似乎是受了她的影响,打小就不怕虫子这一类的东西。
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他的女人一天到晚要操心的太多,他不能让这些成为她的负担。为此,他曾一度生出将自家的后院付之一炬的想法。
但,那一定不是香菜想看到的。
“这些彩蚕看似无害,留着日后恐生祸端。”
藤彦堂很早以前就有预感,果不其然——
只是他没料到,最先盯上他藤家后院的,竟是日本人。
藤彦堂神情沉肃,“前几日,一个日本忍者潜入这里。那忍者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我怀疑是空知秋——”他语气肯定,“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可能是还没发现彩蚕的秘密。他们要是回过神来,八成还会再派人过来。这些后院的彩蚕是留不得了——
我知道麦先生在这方面的研究颇负盛名,不知麦先生对此事有何见解。”
“二爷抬举我了。”麦凯谦虚道,随即又说,“我以前研究的方向是纺织物理,对纺织生物方面很少有接触。不过今日见到的这些彩蚕和蚕饲料倒是启发了我——
我在国外一个朋友是研究植物学方面的,我曾经他做了一个实验——他准备了两杯加入了不同色素的水,和两支一模一样的白花。他把白花的花茎剪掉,然后将两支白花分别放到那两杯加了色素的水中,再把花放到温室里,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发现,吸收上来的有颜色的水沿着花茎到达花瓣……
我觉得同样的道理,我们也可以人为的给普通的桑蚕染色,给普通的桑蚕喂养人工色素饲料——如果理论上行得通的话,染出来的蚕也可以吐出像这样带色的丝,不过就品质上而言,应该一般。”
藤彦堂听得很认真,心想如果染色蚕能够培养出来,足以为这些彩蚕掩人耳目。
但是染色蚕和彩蚕终是有差别的,如果差别太明显,这个幌子就打不起来……
藤彦堂想了又想,觉得要是藤家日后想过安稳日子,还是应当将蚕房里的这些彩蚕给处理掉。
麦凯也想到日后可能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就给藤彦堂出了一个主意,“二爷,林厂长这些彩蚕金贵的很。越是金贵的东西越容易成为祸患。眼下已经入秋了,天冷了也不好养殖这些,我看不如这样,将蚕卵放到冰窖里冷冻起来,让蚕卵进入滞育期,还有剩下的活蚕,就想办法处理掉。”
空知秋已经盯上藤家的后院了,后院的这蚕房再不能养这些彩蚕了。
“就照麦先生的意思办,我会全力配合你。”
藤彦堂没请示香菜,他不打算让香菜操心这些。
不久之后,新华织染厂放出培养出了彩蚕的风声。新华织染厂培养出的这些彩蚕只是用人工色素饲料养殖出来的染色蚕,并非藤家后院那样的彩蚕。没有几个人知道,其实前者的出现只是一个烟雾弹,不过是为了给后者掩人耳目用的。即便是这样,彩蚕的出现,也在业内引起轩然大波,并很快普及,得到了大规模养殖。
传统的纺织业发展起来,即便在沪市进入孤岛时期,大量资本涌入,各个行业受到冲击,其形势依旧呈复苏之态。
锦绣布行在业内遥遥领先。
1939年,本是全国最大的米粮消费和集散地的沪市,在被日军占领后,实行了米粮管制。沪市的米价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大幅上涨。
即便是寿司屋的生意不景气,空知秋还是坚持要在沪市各个城区开寿司店,其目的在这两年显现出来。他打着“寿司屋”的名义,四处买米,又将买来的米偷偷运送到战区,其实是为了他们侵华的日军提供口粮。
某小学的学堂。
已经六岁多的月月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泛黄的树叶,长长的马尾辫扫在了课桌上。
一个神气活现的小家伙走到她课桌旁边,抬起小巴掌拍起桌子来,直到引起了月月的注意才停下来。他将一个精致的饭盒放到她面前,神色倨傲道:
“藤彦朋,今天中午我妈带我去吃寿司了,这是我妈叫我带给你的!”
月月厌恶得看那饭盒一眼,碰都没碰那饭盒一下。
“荣升,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施舍乞丐的样子好不好!”
她最讨厌荣家的这个目中无人的小阿升了。
她又说:“而且,我妈告诉我,吃生冷的东西会拉肚子。你还是拿回去自己吃吧!”
“我不怕拉肚子——阿升小月月不吃,给我吃吧!”小胖墩马犇凑了过来,看着月月桌上的饭盒,露出一副馋样。
月月看着他,一双凤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她惊呼道:“牛哥,咱们今天中午去何妈妈那里吃的意面,你吃了两大盘,还没吃饱啊?”
距离午饭,可没过去多长时间。
小荣升趾高气昂的对马犇道:“你吃这么胖还吃,你真是要胖死啊!这寿司是我带给月月的,不给你吃——”
马犇撇着嘴,气哼哼的说:“不就是中午我跟月月吃饭的时候,没叫你一块儿嘛!”
被戳破心事,荣升脸上一红,嘴上却不承认,“谁稀罕跟你们一起吃饭啊!”他一把将饭盒端住,“你们谁都别想吃,我自己一个人吃,哼!”
说罢,荣升将饭盒端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饭盒,一口一口的干掉了一盒寿司。
一盒寿司下肚,放下回家后,他果然尝到了自食恶果的味道——闹起了肚子。
他蹲厕所的时候,听经过的两个佣人这样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不见夫人肚子有动静,是不是像外头传言的那样,她真的不能生孩子啊?”
听到她们在议论自己的娘亲,蹲在厕所里的荣升不禁竖起了耳朵。
他觉得这些人真是可笑。如果娘亲无法生孩子,他又是从哪里出来的呢。
另一个碎嘴的女佣说:“那你还以为传言能有假?前两天我还听到老爷和夫人吵架,老爷大发雷霆,我还从来没见老爷发过那么大的火呢——”
女佣好奇的追问:“怎么回事啊?你快告诉我——”
另一个女佣八卦起来,“荣家就老爷一根嫡传的独苗,族奶奶一直盼着他能延续荣家的香火呢,哪知道老爷竟娶了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这不前一阵子族奶奶求情求到夫人那里了,意思是让夫人说服老爷再纳一房,老爷不愿意,这才跟夫人吵起来,说什么唯一的妻子就是江映雪,唯一的儿子就是阿升……”
女佣发出花痴的笑声,“咱们老爷人还真是好——”她不无羡慕的感叹道,“老爷对少爷那么好,那么宠爱小少爷,真的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小少爷不是他亲生的呢!”
另一个女佣:“你瞅瞅咱们小少爷的模样,哪里像老爷了。”她压低声音,“我听族奶奶屋里的一个丫头说,小少爷是二爷过继给咱们老爷的。”
“二爷?”那女佣明显不信,“咱们二爷还小好吗!”
人都还没娶妻呢,哪来的这么大的孩子!
“我说的二爷不是荣家的二爷,是那位藤二爷!”
“藤二爷!?”
“你是没见过藤二爷家的那口子,阿升少爷跟藤夫人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极了——”
女佣明显是不信她的话,“怎么可能呢!这种事情你可别瞎说,藤家怎么可能舍得将孩子送养……”
两个女佣的声音渐渐远了。
当再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荣升从茅房里出来,一脸呆滞的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她们说的……有几分是真的?
他真的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
就因为他跟月月的妈妈长得像这一点,就说他是藤家的孩子——
荣升实在不能接受这一点。
他哭着去找江映雪。
“妈妈,她们说我跟爸爸妈妈长的不像,说我不是你们的孩子!”
江映雪神色一变,继而怒道:“是谁在胡说八道!”
荣升哭道:“她们说,我跟藤彦朋是一个妈妈生的!”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妈妈说的话,你信不信!?”江映雪扳着他的肩膀。
荣升泪眼朦胧,视线模糊。即便江映雪离他很近,他也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
他点点头。
妈妈的话,他一定信的!
江映雪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你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荣升松了一口气。
江映雪将他拥入怀中,原本疼爱的目光逐渐变得清冷无情。她倒是要查一查,到底是哪个碎嘴子的这么不懂规矩,居然在荣家的少爷面前讲这种话。
这天过后,荣升明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得不一样了,好像人人自危,人人见了他都是绕道走。就连平时跟他玩得好的那几个佣人,见了他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嘛!
荣升既伤心又气愤,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他找马犇倾诉心声。
因为家里的关系,他跟马犇和月月的关系都很好,但是他觉得月月是女孩子,找女孩子说心事总觉得别扭的很。
荣升期期艾艾道:“我总觉得爸爸妈妈有事情瞒着我……他们总以为我是小孩子,很多事都不告诉我。昨天晚上,爸爸妈妈好像吵起来,我听到妈妈在哭……
家里的佣人说我跟爸爸妈妈长的不像,说我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说我跟月月是一个妈生的。那我应该跟藤彦朋长得像吧,可我跟月月哪里像了——我这么一个美男子,跟藤彦朋那个丑女,哪里像了?”
静静倾听的马犇,突然说了一句,“月月不丑。”
荣升有些生气了,“我跟你说了半天,你就听懂了那一句?”
马犇说:“我有三个妈妈,我妈妈,月月妈妈和江妈妈,少一个都不行!”
“你说的什么鬼,牛头不对马嘴!”荣升心里总有个疙瘩,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心里实在不舒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之前不是说,你会什么堵心,别人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吗。那你帮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马犇说:“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荣升只是怀疑。他不止一次的从别人口中听说妈妈无法生育,既然她无法生育,那他是怎么来的?他总觉得昨天那两个女佣说的话,有一定的真实性。
说不定——
说不定他真的是爸爸妈妈抱养的。
科如果是这样,谁又是他的亲生父母呢?
荣升不禁看向靠窗位置的月月。
“月月她不知道的。”马犇生怕他拿这件事去烦月月,于是事先跟他讲好,“你就别苦恼了,月月是不可能知道的。”
荣升烦躁的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了一阵,“牛牛,那你说,如果我的亲生父母真的是月月的爸爸妈妈,你说他们会不会认我啊?”
马犇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是小孩子,不需要思考这么深奥的问题。这些问题,等我们长大了再解决吧!”
荣升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突然坐直了身体,小脸儿上尽是毅然决然的神色。
他下定决心,“我一定要搞清楚!妈妈不跟我说,我就去找爸爸,爸爸不跟我说,我就去找族奶奶,他们要是都不跟我说,我就去找别人,反正总有人知道的,总有人会告诉我的——”
马峰有点不安的看着他,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他摇头叹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未完待续。)
第547章 假冒司机
放学后,看到爸爸来接自己,月月一扫恹恹不振的样子,欣喜的飞奔过去,声音响亮的叫了一声“爸爸”。
不远处的荣升的目光在藤彦堂的脸上盘旋,试图从这个传言是自己亲生父亲的男人的五官上找到与自己相似的地方,哪怕是一点点——
然而,除了都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和一张嘴边以外,他们到底哪里像了?
荣升心里升起一种失落感。
这时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底的某个地方,其实希望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他的爸爸。
一旁的马犇察觉到他情绪低落,牵起他的手,带他一同走上前。
“藤爸爸~”
“犇犇。”藤彦堂看向礼貌又懂事马犇,随后目光落在闷闷不乐的荣升身上,关心的问,“阿升这是怎么了?”
他抬起手来,用拇指的指腹沿着荣升的鼻梁,一路轻抚到他的眼角。
荣升只感到似有一根羽毛从眼睑下轻轻划过,将他的不快乐统统晕染开。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荣升怔怔的望着这个神情温柔的男人,心里有点羡慕月月有个这么有亲和力的爸爸。
见来接荣升和马犇的车子都还没来,藤彦堂有点于心不忍带着月月先走却就将这两个孩子撂在这儿。
他将月月轻轻推到荣升和马犇身边,说:“月月,你先跟哥哥们一块儿在这里等爸爸,爸爸去给你们老师打声招呼,然后我们一起送哥哥们回家。”
“好~”月月甜甜的应道。
藤彦堂刚一走,校门口就来了一辆车。
那辆车似乎是经常接送荣升上下学的专用车,可从车上下来的那名司机,是个生人。
那司机下车后,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张照片。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照片,随即抬眼在校门口扫视了一眼,然后目光准确无误的落到了荣升身上。
他收起照片,快步过去,恭着身子,“少爷,请上车。”
他将脸压得极低,说话的声音似乎也经过刻意伪装,听上去有些失真。
见不是经常接他上下学的司机,荣升也没起疑心,只禁不住随口问了一句,“老李呢?”
那司机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支支吾吾的答道:“少爷说李师傅啊,他生病了,请了假,今天我接他的班,来接少爷放学。”
“哦。”荣升简单的应了一声,然后对月月道,“藤彦朋,你跟你爸爸说,家里的司机来接我了,不用他送了。”
月月“哦”了一声。
荣升向那司机走去,刚走一步,突然间被马犇拽住了手。
“犇犇,明天见。”荣升向他道别。
马犇却死拽着他的手不放,他心下疑惑,回头一看,只见马犇一脸警惕的看着那司机。
马犇拧着眉头,忽然道:“阿升,他是坏人,你不要跟他走!”
那司机骤然变了脸色,一个箭步上去强拉住荣升,说话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少爷,我们回去吧,老爷夫人都等着急了!”
他将老爷夫人搬出来,还是很有作用的。
荣升陷入两难境地,不知该作何选择。
他不知所措道:“犇犇,我爸爸妈妈在家等我呢……”
马犇大叫起来,“他是坏人!阿升,他是坏人!你要相信我!”
他知道的,知道这个所谓的司机是假冒的。
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邪恶的气息,只要再去触碰那个男人一下,他就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
马犇一边拽着荣升的手不放,一边冲到那个假冒藤家司机的男人面前,卯足劲儿要将对方推开。
可他一个小孩子,哪来的那么大力道,小手推到那人身上,那人就跟一座大山一样岿然不动。
但是,他推的这一下,让他清楚的知道了对方的目的——
“阿升,他要绑架你,骗你爸爸妈妈的钱!”
假冒司机的男人神色剧变,慌忙向四周张望。见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里,他心下更为慌乱,强拉着荣升就走。
情急之下,马犇叫了月月的名字。
“月月!”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娘,只有月月肯相信他!
见那假冒的司机动起手,月月采取行动。她飞奔上前,照着他的手就狠咬了一口。
那人吃痛,抬手要将月月甩开。
但月月死抓着他,整个人挂在了他手臂上。
“你这个坏蛋,放开阿升!”
在这里跟这些孩子纠缠的时间越长,情势对他来说就越不利。那男人想也不想,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呼在了月月的额头上。
月月被打得脑袋一蒙,额头顿时红了一大片,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她的双手稍微松弛,却不知怎的,又忽然抱紧了那人的胳膊。
见那人对月月动手,马峰红了眼睛,忘了原本的初衷,放开荣升的手,冲上去对那人的大腿就是一顿捶打。
“你敢打月月!我打你,我打你——”
荣升也恼怒了,在那人手上又补咬一口。
藤彦堂去而复返,远远看见校门口情形不妙,一路跑来将那人三两下制服。
马犇看呆了。
被甩飞出去的荣升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尘,跑到月月身旁,将月月扶起。
回过神来的马犇跑过去,“月月,阿升——”
藤彦堂将那人的手脚捆绑住,塞到车的后备箱中,随后他将月月他们送上车,将荣升和马犇一起带回了藤家。
得知荣升险些被绑架,月月和马犇英勇出手退敌,香菜毫不吝惜夸奖他俩。
“月月和牛牛这么勇敢啊,真厉害!木木和习习也要像哥哥和姐姐一样勇敢好不好!”
“好~”木木和习习异口同声。
荣升察觉到香菜唯独没有点自己的名字,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失落感。
“木木和习习陪哥哥姐姐一起做功课去好不好?”
“好~”
香菜将孩子们哄走,月月却拱在她怀里,死活不肯起来。
月月在外面,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都不会哭,但是一到家里,见到妈妈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妈妈,好疼~”月月哽咽着。
香菜已经在她脑门上擦了消肿祛於的药,见她额头还是又红又肿,她又不敢上手摸,只好轻轻拍打着月月的背哄着,“月月真的很勇敢,月月和牛牛哥从坏人手里保护了阿生哥哥。在月月受伤的时候,你阿生哥哥和牛牛哥是不是也保护你了?”
月月点头,“嗯~”
“那你跟哥哥们说谢谢没有?”
月月怔了一下,戳着小手指,委屈道:“还没有……”
“那你上楼去跟哥哥们说谢谢,还有,你阿升哥哥被坏人欺负,可能吓坏了,你去安慰安慰他好不好?”
“好~”月月从香菜身上爬下来。
“来,把眼泪擦干净。”
将月月也哄上楼后,香菜去藤家的暗室。
藤彦堂将那假冒司机的男人带回藤家的暗室审讯。
香菜还没到暗室,就见藤彦堂从那里出来。
藤彦堂脸色不大好。
“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香菜问。
藤彦堂说:“应该都交代了,那人没什么背景,就是想向荣家勒索些钱。”
香菜略微想了一下,随后轻摇头,“应该没那么简单。”
如今日本人当道,在沪市横行,看不惯谁就拿谁开刀。他们迟迟不动荣记,那是因为荣记是向他们交了“保护费”的。不走关系,荣马藤三家也没那么容易在这乱世之中明哲保身。
香菜倒是特殊一点,她一直在新申九厂任职,有国府给她当靠山,就冲这一点,日本人对她都有所忌惮。
马家不说,就荣家而言——
荣升并非荣家嫡子,而是养子的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一个秘密,毕竟当年复出没多久的江映雪为了养子退居幕后这件事,在沪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有人打荣家养子的主意,还不如去绑架马家的少爷和藤家的小姐少爷来的划算。
养子毕竟是养子。
绑匪除非很确定荣家一定会为解救这个养子付赎金,不然岂不是要冒很大的风险?
香菜想了想,跟藤彦堂说:“那个假冒的司机很可能没有跟你说实话——”
藤彦堂往暗室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将香菜拉远了一些,低声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我打算先放了他,然后叫人跟着他。”
香菜恍然,知道藤彦堂这是要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谁在其背后指使。
其实那假冒的司机早就留了一个很大的破绽,就是他开去学校接荣升的那辆车——
那辆车跟荣家接送孩子上下学的车一模一样,而且还很崭新,价格不菲。对方既然有租车或是买车的钱,就说明他还没有穷困潦倒到要去绑架孩子勒索赎金的地步,也只能是有人在他背后指使了。
既然藤彦堂已有安排,香菜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给荣大哥打电话没?”
“打过了,他跟大嫂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香菜长舒一口气,心中万分庆幸,“好在你今天去接月月给碰上了,不然的话——”
她不敢往下想。
一旦荣升出事,藤家势必会牵扯进去。
那到时候荣升的身世,就再也兜不住了。
“行了,回屋吧。”藤彦堂扶着香菜孱弱的肩头,带着她往大屋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等大哥来,我会让他以后多看着点阿升。”
香菜点头。
就在这时,木木撩开大屋的帘子,自个儿跑了出来。
他一路小跑冲到香菜身边,见爸爸的目光淡淡扫来,便在香菜身前停下,将一双小手背到了后头。
家里的熊孩子动不动就往大人身上扑,也就藤彦堂这个当爹的能管的住。他一虎起来吓人乖乖的,所以家里三个孩子跟他亲近是亲近,但也都怕他。
“木木,”香菜摸摸他的小脑瓜,“怎么不跟哥哥姐姐们一起做功课呀?”
“妈妈,我也想上学,跟哥哥姐姐们一起上学~”
“上上上!”回他的是藤彦堂,“明儿我就把你跟你弟弟一块儿送学堂去!”
香菜嗔了藤彦堂一眼,然后蹲下来牵着木木的手,“怎么又像上学了?上回我跟爸爸送你、习习和姐姐一起去上学,上课铃一响,你就跟习习哭着要回家,姐姐还因此笑话过你俩呢。你好记不记得?”
木木羞得脸红,小声的跟香菜保证,“这回我不哭了!”
“好好,那明天妈妈就送你去学堂——”香菜看向躲在大屋门里头的习习,扬声道,“习习是不是也想跟哥哥一起上学去啊?”
习习不吭声。
藤彦堂不悦了,“习习,妈妈问你话呢。”
只要稍一被爸爸训斥,习习就认错似的垂下小脑瓜。
习习就像荣升一岁那会儿,不爱做声也不好动,小小年纪性子就比较阴沉,跟阳光开朗的木木完全不一样。
可能是香菜在习习身上****太多心,藤彦堂每每看到习习让香菜操心,心理上就多少会对这不懂事的孩子有点厌烦。他越是将这种厌烦的情绪表现的明显,习习就越是阴沉。
香菜也发现这一点,总是怨怪藤彦堂对孩子的关爱太少了。
这一点,藤彦堂倒是跟苏青鸿很像,这爷俩都是重女轻男那一类型的。
藤彦堂见香菜出来吹了一会儿小风,脸上就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光,抬手一摸她的额头,发觉她果然是在发烧。
“赶紧回屋。”藤彦堂紧揽着她往屋里走,将木木抛在了后面。
在门口,香菜牵住了习习的手,回头见木木还在院子里发愣,就对他招了招手,“木木,来呀——”
木木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笑嘻嘻的跑了过去。
香菜左手牵着一个小的,右手牵着一个小的,后头还有一个大的。
她嘴里发出类似马达启动的声音,“嗡嗡嗡,开飞机咯!”
木木和习习在妈妈的一左一右,各自张开手臂做飞翔状,也学着妈妈嘴里发出怪声。
藤彦堂笑着责怪香菜,“孩子一天到晚不好好走路,都是跟你学的!”
“开飞机开飞机,爸爸也跟我们一起开飞机——”
藤彦堂手臂上有劲儿,随随便便就能两个孩子举起来。他也经常将俩孩子当哑铃。
见木木和习习缠了上来,他无奈,只好跟他们玩起来。(未完待续。)
第548章 祠堂挨训
待荣家和马家的家长一来,藤彦堂就跟他们说了荣升险些被绑架的事。
孩子们似乎是嫌他讲得不够精彩不够生动,你一句我一句的抢着发言。
身为大哥,马犇自是当仁不让的。
他挥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拳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努力的将自己凶悍的一面表现出来,“那个坏蛋要把阿升抢走,还欺负月月,我一生气,上去就揍他拳头!”
“我们家犇犇保护了弟弟和妹妹,这么勇敢啊!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何韶晴颇引以为豪。
“我儿子就是牛!”马峰大为得意。
被爸爸夸奖,马犇高兴起来。
“让妈妈看看,手手有没有打痛。”何韶晴捉住马犇的一对小拳头,她生怕儿子以后还会这么莽撞得跟人动手,便借机会教育,“犇犇真厉害,但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一定要叫大人来帮忙好不好。你是小孩子,打不过坏蛋,这次幸好有你藤叔叔在,不然你们仨都要被坏蛋抓走了。”
马犇再次挥舞着肉乎乎的拳头,看向任由月月在怀里撒娇的藤彦堂,满眼仰慕之情,“妈妈,我要变得跟藤叔叔一样厉害,把坏蛋都打趴下!”
这样,他自己一个人就能保护得了妹妹和弟弟们。
哪一个父亲不希望自己是孩子心中孺慕的对象?马峰一见马犇对着别人的爸爸露出一脸向往的神色,心里顿时就不平衡了,撸起了袖管露出肌肉表现自己。
“那是爸爸不在,爸爸要在的话,一拳就能把坏蛋揍得晕头转向!”
马犇大笑起来,“哈哈,爸爸又说大话!”
马峰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儿子面前夸下海口了。
尽管他毫不在意儿子拆自己的台,何韶晴还是对马犇露出严厉的神情,轻拍了一下他的屁屁,小声指责他:“不能这么跟爸爸说话!”
她转念一想,兴许可以借此机会让儿子把这一身肥嘟嘟的肉肉给减下去。
她附在儿子耳边说:“不努力不坚持的话,你是不能变得像藤叔叔那样厉害的。”
马犇扭头,一脸认真,萌萌的问:“那怎样才能跟藤叔叔一样厉害呀?”
“首先呢,从明天开始,你不能赖床,跟爸爸早早起来做运动,还有吃饭的时候也不能挑食,要多吃蔬菜……”
马犇认真的听着,听着听着,眉头就纠结到一起去了。要变成像藤叔叔那样厉害,竟然要做那么多他讨厌的事情……嗯好吧!那些讨厌的事情跟妹妹和弟弟们的安全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见学马峰出拳的马犇博得了大家的注意力,荣升也不甘示弱的表现自己。
他大声说:“我一看那不是老李,我就觉得不对劲!”
荣升明摆着就是事后诸葛亮,他大概是忘了,要不是马犇拽着他,他就要跟那个假冒的司机上车了。
香菜不禁问:“老李是谁?”
荣升回道:“就是我们家的司机。”
香菜恍然,“以后可不能老李老李的叫,小孩子不能这么没礼貌,那是你李伯伯。”
荣升小脸儿上尽是不以为意,撇着嘴说道:“不就是一个司机吗,我想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你管不着!”
香菜神情一怔,略微偏过头去,掩饰眼中划过的受伤。
“荣升!”荣鞅怒喝一声,将往江映雪怀里躲的荣升拽到身边,厉声训斥他,“怎么跟你婶儿说话的!谁教你的这么没大没小!道歉——”
荣升见荣鞅怒容满面,不由得愣住。他从来没见过爸爸对自己发过这么大的火。他心里不禁觉得十分委屈,在家里他不管他对谁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爸爸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施以颜色的管教他。
见荣鞅动怒,香菜和藤彦堂赶忙安抚。
“没事没事——”
“大哥,你别在孩子们面前这么凶,都把孩子们吓坏了。”
尽管有香菜和藤彦堂从中协调,荣鞅仍是余怒未消,用不容置否的口吻对荣升道:“从明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什么时候学会讲礼貌了,我什么时候允许你出门!”
藤彦堂还要劝,却被香菜拦住。
香菜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藤彦堂立马意识到,荣鞅生荣升的气是一方面,他这么惩罚荣升也是在保护孩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要绑架容身,这次未遂,不知接下来还会不会有动作。还是让孩子待在家里为好。
至于那假冒的司机,也就是绑匪受何人指使,藤彦堂已经委托燕松去查了,相信燕松应该很快就会带回来结果。
荣升跟爸爸妈妈回家,伏在江映雪怀里不敢说话,因为一路上他明显感受到父亲周围的低气压,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恼了他。
车子一到家门口,荣鞅便将小阿升从江映雪怀里拽出来,拖下了车后,一路连拖带拽把他带到荣家的祠堂。
到了祠堂,荣鞅将荣升丢到蒲团边,冷声命令:“跪下!”
江映雪追到祠堂来,见荣升缩着小小的身子在冰冷的蒲团上跪着,心口顿时揪疼起来,跑到荣鞅身边,“阿鞅,你这是做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荣鞅皱眉瞥她一眼,“你不要管!”随即他吩咐佣人,“去把我的马鞭拿来!”
江映雪脸色一白,双手不由得紧扣住荣鞅的手臂,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再次提醒他,“阿鞅,阿升还只是个孩子!”
荣鞅挣开她,大步走到荣升身边,颀长的身形如一座巍峨的高山,仅仅是一道影子便压得荣升险些喘不过来气。
荣升满眼含泪,却不敢大声哭出来。
“荣升,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荣升张嘴抽泣几声,哽咽着回答:“六岁半……”
“现在哪个六岁半的孩子还像你这么不懂事?全家上下都宠着你,还把你宠出脾气来了是吧!”荣鞅越说越气,“你把你今天跟你婶儿说的话,再跟我说一遍!”
荣升小声的呜呜哭起来。
荣鞅厉喝:“说!”
这时,佣人将马鞭带来,却不忍呈上。
家里的老爷正在气头上,这鞭子到了老爷手里,那小少爷岂不是要遭殃?
“把马鞭给我!”荣鞅命令。
佣人双手托着马鞭,立在祠堂门口,不上前一步。
荣鞅一个箭步来到门口,一把将鞭子夺到手中,继而用鞭子指着荣升,狠厉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威胁,“你说不说!”
荣升瑟缩一下,断断续续的重复着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不就是……不就是一个司机嘛,我……我想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你管不……”
啪——
一记响亮的鞭子抽打的声音硬生生截断了荣升的话。
荣升背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凄厉的大叫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鞭子抽下去的时候,江映雪吓了一跳,她以为荣鞅拿鞭子只是吓吓孩子,没想过他会真的动手。
荣升哭声凄惨,一张小脸儿涨成了紫红色。
“给我跪好!”
见荣鞅扬鞭又要下手,红了眼圈的江映雪冲过去拦着他的手臂,要将他手里的马鞭抢走却没能成功。她索性扑到孩子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阿升。
“你让开!”
荣鞅是铁了心的要将荣升好好教训一顿。
江映雪哭道:“孩子还小,不过就是说了一句错话——”
江映雪护犊情深,反倒被指责:
“他现在说话的口气跟你一模一样,都是你教出来的!”
江映雪为荣升抱不平,“之前阿升弄坏了你最珍视的梨花书签,你都没有打他一下,以前不管他做什么过分的事,你都没有下这么重的手,而今他不过是在香菜面前无心说了一句错话……”
荣鞅掷地有声:“在这个世界上,他伤谁的心都可以,就是不能伤她的心!”
“阿鞅,你看看他,你看看他——”江映雪一边哭一边捧着荣升的小脸儿面向荣鞅。
荣鞅看去,见荣升被疼晕了过去,手一松,丢下马鞭,扑过去扯开荣升后颈的衣领,目睹荣升后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色鞭痕,心中又痛又悔。
他赶紧叫佣人去请大夫。
他在荣家祠堂训斥痛打荣升的事传到了族奶奶的耳朵里,族奶奶又亲自将他“教导”了一番。
疼晕的的荣升,趴在床上,朦朦胧胧的听到族奶奶这样说:
“既然他们把阿升过继给我们荣家了,那孩子就是我们的,我们怎么教孩子是我们的事,跟他们藤家没半点关系!他说一句话惹他亲生母亲不痛快了,你见他亲生母亲不痛快,你也不痛快了,那你叫阿雪情何以堪。阿雪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啊……”
阿升的亲娘才是荣鞅心上真正挂念的人——江映雪从很久以前就接受这一点了。她嫁进荣家这么些年,先前看不惯她的族奶奶与她接触了久后慢慢对她改观。族奶奶若不是打心眼儿里已经接受了她,也不会在荣鞅面前为她鸣不平。
两天后,天儿阴沉沉的,仿佛一场暴雨要来临,也似乎预示者将要发生什么。
荣家的小少爷趴在床上养了两天伤,人总算是清醒了,背上的伤却还没痊愈。
不过小孩子的伤长好的快,早过几天就没事了。
原本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今天奶娘一早到少爷的房间里送洗脸水,发现原本好端端趴床上养伤的少爷不见了。她寻一圈无果,方才将荣升不知所踪的事报到了老爷和夫人那里。
荣鞅叫佣人将荣家上下找了个遍都没能找到荣升,于是动用所有的关系去外面找。
一想到是绑匪从家里绑走了荣升,江映雪被这个可怕的想法吓坏了。
荣鞅安慰她说不可能的。
如果行踪可疑的人进来,家里的佣人这么多,不可能一个都没注意到。而且孩子的房间跟他们夫妻的房间挨的那么近,有什么异常动静,他也一定会察觉到。
有可能是荣升跟他呕气,醒了之后就离家出走了。
如果孩子是离家出走,他能去什么地方?
孩子丢了,江映雪实在做不到在家里坐着等消息。她想到如果阿升离家出走,最有可能去的就是藤家或是马家,于是就出门沿路找。
……
两天前,他隐约听到太奶奶训斥爸爸的话,荣升几乎确定自己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他要去他亲生父母那里,一定要问个清楚,当初为什么要抛弃他!
偷偷溜出了家门,也不知走了多久,荣升把自己绕晕了。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街道,他不知道哪一条是去藤家的路,也不知道哪一条是回去的路。
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荣家大少爷,曾经当的是多么无忧无虑——以前他出门回家,都是车接车送,根本不用他记路。
不知不觉,他泪如泉涌。
他的背后的伤口一阵一阵的抽疼,两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光,皮肤感觉不到泪水滚烫的温度。
一大滴雨珠砸在他的后颈,雨水顺着他后颈的领口滑下,打湿了他的伤口。
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荣升的泪水掉得更凶。雨水跟他的眼泪一样,下的越来越多。
他一路走一路哭,身上的衣服被雨打湿浇透,布料紧紧贴在身上,粘着他背部的伤口。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一点点回忆起月月曾说过——
月月妈妈有时候会回来的很晚,所以她爸爸就在他们家附近的巷子口的里里外外装了路灯,晚上的时候会将一整条巷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荣升四处找路灯,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故意要帮助他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天色一点一点的变暗,将一排亮堂堂的灯光突现了出来。
他忍着背上伤口的疼痛,追着那一排灯光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藤家,用无力的小手拍响了藤家的大门。
管家将脸色苍白气息虚弱的荣升抱进大屋。
老太太受到惊吓,“外头的雨吓得这么大,这孩子怎么到这儿来了?他身边的大人呢?”
管家说:“没见大人。”
也是,要有大人陪着的话,这孩子也不至于会淋雨淋得这么惨。(未完待续。)
第549章 老太太早就知道了
荣升淋了一场雨,背上才愈合的鞭伤复发,伤口明显有发炎之兆,全身犹如浸在火里之中,整个人烧得稀里糊涂的。
睡梦中,他朦胧感觉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却莫名的叫人安心的宽大怀抱中,还有一只冰冷却温柔的手在他滚烫的额头轻轻抚摸。
看到荣升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鞭伤,老太太不禁动容,心口好似被鞭子狠狠抽打了一下,疼得紧揪着。
“这谁下的这么重的手!”老太太心疼不已,同时痛恨那下手不知轻重的施暴者。
藤彦堂心中肯定这是荣鞅的手笔。
这孩子虽是他和香菜的骨肉,可到底是姓荣。既然已经将孩子过继出去了,他们夫妻俩就没道理再插手。
可今次见到孩子凄惨的模样,他一时怨悔不已,又深感无奈和无力。
见荣升受伤、病倒,香菜心中又何尝不是痛楚和苦楚交织在一起,毕竟母子连心……
纵使再不忍心,孩子终究是人家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香菜忽然开口道:“孩子受了委屈,冒着雨一个人跑来了,想来荣大哥他们还不知道……”
她话音还未落,翠梧就上来报告,说是荣家来电问阿升的行踪。
见香菜和藤彦堂都没有去楼下接电话的意思,老太太索性就去了。
藤家的三个孩子也围在床边,都很关注荣升的病情和伤势。
见到阿升背上的鞭痕,习习偷偷抹着眼泪。别看这孩子一贯话少,但一向心思最为敏感脆弱。哪怕是因为大人的一个眼神,他都能忧郁上好半天。
他的情绪时常会牵动香菜。
“习习怎么哭了?”
习习扭着小指头,指着趴在床上的阿升哥哥,抽抽搭搭的说了两个字,“难受~”
香菜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抚说:“放心,阿升哥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藤彦堂借机会板着脸训斥跟前的三个孩子,“你们要是不听话,爸爸也会像你们大大打阿升这样打你们!”
木木和习习被吓唬住了,偏偏月月不害怕也不上当。她露着豁牙,笑得特别讨喜,“爸爸才舍不得呢!”
藤彦堂虎着脸,“那你试试。”
月月缠着他撒娇。
木木见不得血腥,一向爱笑爱闹的他此刻伏在香菜怀里,露着小脑瓜,默默的看着荣升,眼里也是湿湿的。
老太太上来说:“阿鞅电话里说,他很快就过来啦。”她走上前,看着昏迷不醒的荣升,疼惜的叹了一口气,“诶,不管孩子再怎么不听话,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哇。”
“奶奶,”香菜帮着荣家说好话,“荣大哥打了孩子后,可能也后悔了。阿升来这里之前,身上还要药膏的味道,显然是伤口上好了药,还有愈合的迹象,不过是冒着雨来的,背上的药膏被雨水冲散了。伤口感染,才会发这么高的烧。没关系,现在烧已经往下退了。”
老太太被藤彦堂扶到床边坐着,靠近荣升看他背上的伤,更觉触目惊心。她抬手抹着湿润的眼角,忍不住哭道:“孩子一个人跑出来,这是在家里受了啥样的委屈啊!”
她捂着荣升的手,眼中泪水止不住得往下流。
她哽咽了许久,忽道:“要不咱们还是把孩子接回来吧!”
香菜和藤彦堂都惊诧得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眼泪掉得更凶,情绪失控一般,抬手连连往藤彦堂身上抽打几下,哭声连连:“你们以为你们不说,阿升的事就能瞒得住我?我还没老眼昏花,阿升跟阿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们真当我看不出来!”
香菜瞬间泪崩,捂着嘴忍着不哭出声。
藤彦堂沉声道:“奶奶,这不怪香菜,将阿升送养给我大哥和大嫂,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老太太又抽了他几下,老泪纵横,哭诉:“奶奶还没老糊涂——你们大嫂是为了救咱们家老头子一命,才失去了生育能力,咱们家欠她一个孩子,送养一个给她是应该的!你们好好与我说,我又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你们瞅瞅,孩子在荣家受了这样的苦,你们可是他亲生爹娘啊,难道就不心疼?”
藤彦堂深吸一口气,始终冲不散胸口的那股憋闷之气。
“奶奶,您别说了……我们欠江映雪一个孩子,江映雪嫁给我大哥,我们就等于是牵他们一个孩子。当初我和香菜决定将阿升送养给他们,我们心里也不轻松。”他稳住呼吸,低沉的声音中透着坚决,“这孩子姓荣,与我藤家没关系。”
老太太哭起来,“阿升啊,阿升,我可怜的曾孙儿啊——”
香菜心中痛苦不堪,又受老太太情绪的感染,一时情绪失控也痛哭起来。
不多久,藤彦堂驱车而来。
许是心中急切,下车时也没打伞,他一路冒雨进到藤家大屋里来。
听老太太的哭声自楼上传来,他脚步变得犹豫而又沉重,身上淋湿的衣裳像是被灌了铅,每移动一步都很艰难。
被翠梧领进孩子们的房间,荣鞅一眼看到香菜坐在床头,被三个孩子围了大半圈。
她双眼红肿,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香菜的对面,坐的是老太太。
老太太扯着荣升的手,“大曾孙儿大曾孙儿”的呼唤,显然是知道了荣升的身世。
荣鞅走到老太太跟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他自觉无颜面对老太太,垂头低呼:“奶奶,原谅我荣家自私!”
老太太一看到他就气急败坏,扬起的手悬在空中,终是没有打下去。
她的哭声越发凄惨,声声刺痛人的心口。
老太太怒火连天,对跪地不起的荣鞅大声说:“这回你甭想把阿升带走!就算彦堂和阿香同意,我也不允许!”
“奶奶!”藤彦堂一时无奈,“孩子不打不长记性,我小时候您还狠狠地揍过我呢,那月月和木木调皮的时候,要不是您拦着,我都抽他们好几回了!我大哥不过是教训了阿升一次——”
不等藤彦堂说完,老太太呼啦一下将盖在阿升背上的薄毯掀开,露出阿升背上狰狞的鞭痕。
“月月他们再不听话,你也没对他们下过这么重的狠手!你们看看阿升,他这背上——你要轻轻打一下,见血不见肉还好,他这皮开肉绽的,你也真舍得下这么重的手!虽说孩子不是你亲生的,毕竟也养了这么些年,你也真能忍心!?”
纵是千言万语,那难将老太太心中的疼惜和痛恨描述出来。
老太太又哭着说:“阿鞅啊阿鞅,你可知我忍了多少年,打你们头一回将阿升抱家里来,我就知道阿升是谁的血脉!有一回我大老远跑你们荣家去,在门口徘徊了好久,决定要不要找你们把孩子要回来。我看着你们把我这老太太的亲曾孙儿抱走养,你们可知我是啥样的心情!我好几回想跟彦堂和阿香提要回孩子的事,话都到嘴边了,就是怕他们伤心,就一直没提。好在阿香又怀上了木木和习习——
当初大夫说阿香身子不好,彦堂说要将孩子打掉,那时候我就铁了心要将木木从你们荣家要回来。要不是香菜执意要留下木木和习习,我哪怕是撞死在你们荣家门口,也要把阿升给要回来……”
香菜好不容易平复的清晰,又波动起来,“奶奶,您别说了——”
老太太一手握住香菜的手,一手捂住自己紧窒的凶胸口。
“奶奶一定要说——有些话,奶奶在心里憋了那么多年,我是一定要说,不说奶奶心里难受!”老太太涕泗横流,再次掏心掏肺的对荣鞅讲,“这些年看你们荣家对阿升好,奶奶欣慰……你们荣家那么一大口子人,难道还不如我们知道什么才是对孩子真的好吗?回回看阿升在人前无法无天,奶奶是想说又不敢说,就怕你们有意见!
阿香是什么气性的人,我想你也应该了解。她从来就是那种不在自己人跟前拘小节的人,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可是在阿升的事情上,她就是忍着,把话憋在心里,也从来不跟你们说什么!
孩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们看她表面上不在意,就真当她心里不难受?”
香菜止不住的泪水随着她无力摇摆的头飞流。
“奶奶,您别说了……”
老太太与她抱头痛哭。
藤彦堂将荣鞅从地上搀起来。
“大哥,您也别难受了。”他安慰荣鞅,同时也是在安慰他自己,“现在雨下那么大,路也不好走。你且在家里好好陪着,等阿升的烧退了,外头的雨停了,你再接阿升回去。我这就去给族奶奶和大嫂打个电话,别让她们等着急了——”
荣鞅抿嘴点点头。
藤彦堂临出去的时候,顺便将屋里不敢插话的仨孩子也带了出去。
习习自己明明没受什么委屈,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藤彦堂一手将他抱在怀里,另一手牵着木木。
月月走在他们前头,忽然转过身来问:“爸爸,阿升是我们的亲哥哥吗?”
藤彦堂不置可否,只道:“即便不是亲哥哥,你们也要将他当成亲哥哥。”
木木哽咽着,仰着小脸儿问:“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将阿升哥哥送走啊?”
藤彦堂低叹一声,心想就算自己说明白了,这仨孩子也未必听得明白。“你们长大以后就明白了。”
这场雨,没完没了的下着。
雨声哗啦啦作响。
鼻尖萦绕着麦秸秆的香气和潮湿的气息,江映雪悠悠醒来,发现自己一身狼狈的躺在一间柴房里。
后颈的剧痛袭来,脸上浮现痛苦之色,在强烈的疼痛中,她渐渐回忆起——
她出门寻找荣升,途中却下起了大雨。她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沟里,满脚泥泞,摔得浑身都是泥水。她还没爬起来,就不知被谁袭击,脖子后面一痛,就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这间柴房里。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肯定是头发凌乱、满脸苍白,一副女鬼模样。
将她带到这里来的人可能是大意,并没有将她的双手双脚捆绑起来。
她醒来后,想爬起来,到柴房门口那里去,却发现自己浑身软绵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她试了几次,撑都撑不起来。
柴房门口近在眼前,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她心中煎熬一阵,索性暂时放弃逃跑的念头,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
冷静下来之后,她开始思考,到底是什么人将她拘在这里,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雨声似乎有了一点变化,然而并没有变小的趋势。
躺在麦秸垛边的江映雪侧耳细听,听到了一串靠近柴房的脚步声。
外头应该有两到三个人。其中一人的脚步很沉重,似乎要将脚下的泥泞踩得更为泥泞。
柴房的木门被推开,有两人的面孔清晰的映在江映雪的眼中。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由内而外的恐惧自她那一对紧缩的瞳孔中传达出来。
竟然空知秋!
她两辈子的噩梦!
也是荣记的噩梦!
空知秋似乎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只扫了她一眼,便拧起了眉头,不悦的对身旁撑伞的那人道:
“怎么是个女人?我要的是个孩子!”
他的声音中带着愠怒。
大约是江映雪太狼狈了,他一时没有辨认出。
撑伞的那个男人对空知秋低头哈腰,一副阿谀奉承的态度。
看样子,他就是将江映雪带到这里的人。
“太君,那孩子,我没找到,不过这个女人对您来说,一样有价值。她是那孩子的母亲,想必您也认识,她就是江映雪!”
空知秋似乎不信,将目光放在江映雪身上。
曾经那个名噪一时且明艳动人的“雪皇”,怎可能是眼前这个狼狈的女人?
外头又一个打着花伞的女人走近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似乎是忍不住好奇,便上前来看看——
看看江映雪的笑话。
江映雪亦认出那个打花伞的女人,竟是金潇潇!
扫了江映雪一圈,金潇潇唇角泛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果然是雪皇小姐。”
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带着十足讽刺的味道。(未完待续。)
第550章 自暴自弃
金潇潇居然在为空知秋做事?
江映雪觉得意外。
其实在她见到空知秋的那一刻,她就会想到了重生以前的种种——
藤二爷与马三爷是怎么死的,荣家又是如何没落的……
重生以后,她身边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变了,但空知秋依然是那个为达目的颇有手段的空知秋。
江映雪记得自己重生以前,空知秋控制住了会读心能力的何韶晴。她重生以后,空知秋没能得逞,甚至都不知道江映雪有读心异能,却找了个学过心理专业的人助他事业有成。
在江映雪看来,金潇潇顶替了何韶晴在空知秋身边的位置。
何韶晴逃脱的悲惨命运,加诸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这还真是讽刺至极。
即便空知秋认出了江映雪,也没流露出丝毫喜悦之色,他仍质疑那人的办事能力。
“你已经让我失望过一次了!”空知秋平静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
他转身离开柴房,无情的背影似乎已经判定了江映雪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可以利用的价值。
在他迈入滂沱的大雨中,那人赶忙将伞撑到他头顶,并追了上去。
撑伞的男人弯着腰,他的姿态不能用“谦逊”来形容,而是一种卑微了。
“太君,我承认上回是我大意,信错了人。我也没料到我派出去的人会在学校门口碰到藤彦堂……”撑伞的人为自己的过失找借口,“他被藤彦堂逮到也是不可避免的……”
空知秋显然不喜欢听他的借口,强调说:“我要的是荣家的那个孩子,你给我弄来一个女人!?”
撑伞的人忙又说:“上次我派去的人失手,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荣家在孩子周围加强戒备,我实在不好下手啊……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江映雪从荣家弄来!”
他分明是在路上捡了个大便宜,却说得自己有多艰辛万苦似的——他蹲守荣家时打了个盹儿后,见江映雪一个人从荣家浑浑噩噩的跑出来,于是偷偷跟了上去,想着能抓这个女人回去到空知秋面前将功补过,便将江映雪给掳到了这里。
然而空知秋非但不满意,还给他吃了一顿炮仗。
他就不明白了,空知秋为啥一定要荣家的那个孩子。
他当然不明白!
如今大半个沪市都已沦陷,只有极少的城区还在他们日本人的控制之外,龙城就是其中之一。
把龙城变为沦陷区,其实很简单,便是从荣记下手。控制了荣记,就等于是掌控了龙城的经济命脉。
但这也只是看似简单,实施起来十分困难。
空知秋无意间得知荣升的身世,想借由这个孩子同时牵制荣家和藤家。这样一来,荣记受他钳制,就连锦绣布行也会受他掣肘。
还有,他一直怀疑彩蚕一事是藤家在背后故布疑阵,迷惑他的双眼——这便不得不提那一年他派去藤家后院的忍者带回来的那条紫色的彩蚕。
这几年,他一直留着那只紫蚕所产的蚕丝,还特意叫人用紫蚕丝编织了一条细手绳,被他戴在手腕上。
那之后没多久,彩蚕之风在沪市盛行。他便自然而然的以为藤家的后院是培养最初那批彩蚕的基地,而藤家的女主人是想垄断彩蚕养殖业,最后被他的人发现才不得不对外放出彩蚕存在的风声。
可是后来,空知秋再没有找到哪一条彩蚕所产的蚕丝有那一团紫蚕丝好。
渐渐的,他就开始怀疑,藤家根本就没有将彩蚕的真正秘密公之于众。
从各个方面考量,对他而言,江映雪远没有荣升有利用的价值。
但有总比没有好——
柴房内,金潇潇与江映雪面对面。
金潇潇将江映雪的狼狈尽收眼底,似乎不管怎么看、看多久都不会觉得厌烦。
她冷嘲热讽道:“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雪皇小姐,居然会沦落到今日这副模样。你说现在将你丢到大街上,有谁识得你?”
江映雪唇角一勾,还她一抹冷冷的嘲笑,并反唇相讥:“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帮日本人做事,现在的你与卖国贼又有何异?”
金潇潇稍一被激,就变了脸色。她还是那么受不了刺激,不过比以前好的是,她现在多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惨然一笑,不知是嘲笑江映雪,还是在自嘲,“说不定不久之后,你也会跟我一样,受制于日本人。”
“受制于人?”江映雪嗤之以鼻,唇边挂着冷笑,眼中尽是浓浓的嘲讽,“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我可从没从你身上看到一点儿勉为其难的样子。”
金潇潇脸色倏然变冷,口气冷硬几分,“良禽择木而栖,我这叫识时务!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将来不止你我,就连你的丈夫,你身边所有人都会成为卖国求荣的走狗!”
“哈!”江映雪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千万不要拿我们和你比。”
纵使江映雪此刻蓬头垢面身形狼狈,但眼中的冷辉却是清晰明亮。
在她的蔑视下,金潇潇感觉自己无比卑微渺小,卑微渺小得根本不够资格与她攀比,甚至根本就不配站在她面前。
金潇潇心中腾升起不甘和愤怒。
她提醒自己不能将江映雪的话当真,一旦认真,就意味着她输了。
她用不甘示弱的眼神提醒江映雪——
你不过就是阶下囚,嚣张不了多久!
金潇潇渐渐找回优越感,在江映雪面前又露出趾高气昂的神情来。
江映雪只当她是跳梁小丑,不屑得瞧她最后一眼,便自怨自艾起来。其实不用金潇潇提醒,江映雪也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难堪——
儿子大约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一个人离家出走。他不要她这个妈妈了……
空知秋要拿她威胁荣家,把他可是打错算盘了。荣鞅怎么可能会倾尽所有将她赎回?她不值得……
荣升不是荣家的血脉,却获得了荣家上下的宠爱。江映雪一样可以母凭子贵,在荣家立足。但荣升要是不姓荣了,她在荣家的一席之地都没有了……如果是这样,即便她能安然无恙的从这里出去,回到荣家,回到荣鞅身边,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此时此刻,江映雪不知心底凄凉,心中沮丧,她甚至还有些自暴自弃。
空知秋再次步入柴房。
他第一次进柴房之前,以为自己面临的会是一个哭闹不休的孩子,没想到自己面对的居然是一个足以用“镇静”来形容的女人。
镇静的女人,远比安静的女人还难对付。而且,这个镇静的女人,发白的脸上还隐隐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之前为空知秋撑伞的男人不知去了何处,他再次出现时,手上多了纸和笔。
接收到空知秋眼神的示意,他将纸笔摆在了江映雪面前。
见江映雪看都不看不一眼,甚至于无动于衷,空知秋忍不住说道:“荣夫人,冒昧的用这种方式请你来,并不是我本来的意愿。”
江映雪轻声冷笑,“空知先生,这些虚情假意的话,你还是省省吧。”
江映雪反感透了他表面上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空知秋不以为意,用利诱的口吻说:“我想荣夫人应该很想快点回到家中和丈夫孩子团聚——我想请你给你的丈夫写一封信,只要你丈夫达成了我在你信中提出的条件,我们便不会为难你。”
江映雪笑了,“空知先生,我可不是三岁小孩儿。”
她可没那么好骗。
没脑子的人才会被空知秋的话绕进去。
她却知道,就算自己满足了空知秋的条件,也不一定会被放走。
见江映雪不肯妥协,金潇潇开口说:“如果你不想吃苦头的话,我劝你还是照秋大人说的做!”
江映雪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空知秋又说:“荣夫人,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照着我的意思办,我可以保证你会毫发无伤的回到荣家。”
江映雪心中冷笑,她不信空知秋说的半个字!
兴许空知秋会大发慈悲的不伤害她,但放她回家,不一定是现在。
空知秋继续游说:“你只要在给你丈夫的信中写明将龙城码头转让给秋名公司,我便不为难你分毫。我想在你丈夫的心中,你不会不如一个小小的码头重要。”
秋名公司是空知秋名下的一个公司。
听他说的多轻巧,不插手荣记商会生意上事的江映雪知道他口中那个“小小的码头”对荣记,甚至对整个龙城来说有多么重要。
空知秋要是控制住了龙城码头,就等于是扼制住了龙城一大部分的货物流通渠道,到时候不止荣记,其他商行也会受到影响。而荣记不止生意上会受到掣肘,也会留下千古骂名。
江映雪凄惨一笑,倏尔看向他,眼中带着自嘲,“我对他有多重要,你怎么会知道?拿我要挟荣爷,空知先生,你打错算盘了——如果你见过我儿子,或是看过我儿子的照片,你就该知道,我儿子与他心爱的女人,究竟有多像。我若不是收养了那个孩子,我连荣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空知秋莫名的看向金潇潇。
一直审视江映雪的金潇潇说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江映雪眼中对金潇潇的嘲弄又浓了几分。
原来金潇潇不过就是空知秋身边的测谎仪。
空知秋想了想,似乎是有些不甘心,继续说:“荣夫人,你若不试探,怎会知道自己对你丈夫来说到底重不重要?”
江映雪沉默一阵,大约是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些许释然之色。
“信,我可以写,不过我要先知道我儿子的状况。”
空知秋轻声笑了笑,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到江映雪的肚子上。
“荣夫人还真是爱子情深啊。”他感慨一句,随后又不紧不慢道,“即便那不是你自己的孩子……”
江映雪不予理会,只听到空知秋又说:
“难道荣夫人就不想有一个属于你和你丈夫的孩子吗?”
江映雪倏然看向他。
见自己的话成功的引起了江映雪的注意力,空知秋继续说下去,“荣夫人,你失去了生育自己孩子的能力,难道就不痛苦吗?”
江映雪脸上闪过异色,谁说她没有痛苦过。
“江小姐可能不知道吧,这种病只要不是先天造成的,就能够用药物调理过来。”见江映雪听得认真,空知秋接着说到了重点,“我手上正好有一种药,能够对荣夫人的病情对症下药……”
江映雪有些动容,当然也知道想要从空知秋那里得到药,是不会那么容易的。
她警惕的问:“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空知秋一副很大方的模样,“我可以告诉那种药的名字,宝鼎香。”
江映雪半信半疑,为了治她这不孕症,她私底下找了不少偏方都不管用,她所用过的每一样偏方里都没有一种叫“宝鼎香”的药材。
空知秋似乎是怕她不信,又说:“我对药材并不了解,不过我还是知道宝鼎香有行气破瘀的功效,对类似荣夫人这样的不孕症很有帮助。”
听空知秋说的不像是假的,江映雪想了想,说:“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现在我只想知道我儿子的状况。”
“好。”空知秋答应江映雪,随后给手下的人简短吩咐了几句。
见那人离开,江映雪合上双眼,满脑子都是荣升的安危。
阿升,你现在还好吗?
从柴房离开,金潇潇忽然问空知秋,“秋大人,是不是真的用你说的那种药可以治江映雪不孕症?”
方才在柴房,她以为空知秋说那样的话只是为了安抚住和收买江映雪,但又觉得空知秋不像是在说谎。
空知秋笑了一下,“宝鼎香,又名姜黄,原产我们日本,确有行气破瘀的功效,也是一味很好的辅助药材。很多女子养身的偏方中都有它。
不能生孩子,是江映雪的弱点,也是她的痛处。只要她介意这一点,想有自己的孩子,就会将我说的宝鼎香当做救命稻草一样。
对我来说,宝鼎香有没有那样神奇的功效,就变得不再重要了。”(未完待续。)
第551章 给你选择的权力
大雨侵盆。
藤家。
这时候,藤家的人包括身在藤家的荣鞅,尚还未接到江映雪被掳走的消息。
藤彦堂带香菜和老太太出去平复情绪,将房间让给了荣鞅和荣升。
荣升的烧还没退,不过相较之前,已经好很多。他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边有人,却不知身边的人是谁。
荣鞅关切的目光在荣升红通通的小脸儿上盘旋一阵,伸手触摸阿升额头的温度,感觉孩子已经退烧,脸上的神情不禁一松,但关切仍在。
荣升也不知道是谁的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他只感觉对方手掌的温度和触感很是熟悉,而且他并不讨厌对方的触碰,甚至心里很眷恋那种安稳的感觉。
他想睁开眼看看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却始终张不开沉重的眼皮,反而让眼眶中积蓄的泪水自扇动的睫毛下涌出。
荣鞅伸手拭去荣升眼角的泪花,收回手时又顺势轻握住他的小手。那只冰凉的小手,像是一下触及到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整颗心都为之轻轻颤抖。
大约是荣升背部上鞭伤疼痛发作,致使他小小的身子轻微的痉挛一下。
见状,荣鞅低下头掩去眼中浮现的懊悔之色,心中更是懊恼且自责。
“阿升,爸爸错了……”
他此刻不能保证以后对孩子还会不会下这么重的手,此时此刻他恐惧的是自己以后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房外,老太太问:“孩子醒了后怎么办?”
她这会儿关心的是荣升的去留问题。
香菜没作声。
藤彦堂理所当然的回道:“让大哥接回去。”
老太太心中一痛,她害怕的就是从这两口子的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
藤彦堂和香菜的态度,才是问题的关键。
老太太看向香菜,希望能从她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然而她期待落空——
在听到藤彦堂那么说时,香菜不置可否,就相当于是摆明了自己的立场——她的立场和藤彦堂一样,都主张将孩子送回荣家。
老太太的心更痛了,像是被撕扯一样难受。即便她膝下已经有木木和习习两个曾孙儿,但阿升一样是藤家的血脉,她岂有不心疼的道理?
老太太双唇微颤,神情悲伤且有些无措,从她的眼中还看的出来,她仍抱着一丝留下荣升的希望。
“那……那要是阿升想留下来呢?”
藤彦堂的脸色倏然转冷,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荣家毕竟养育了阿升这么些年——俗话说得好,养育之恩大于生,如果这孩子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那他就不配进我藤家的大门,入我藤家的户籍!”见香菜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藤彦堂语气放柔,“我们藤家亏欠了阿升,阿升要是留下来,我们肯定会因为亏欠他而对他格外偏爱,这肯定也会给月月他们造成心理上的影响,搞得一家人都不安生——奶奶,这是你想要的?”
老太太仍心存侥幸,“那你们就不怕阿升将来怨恨你们?”
藤彦堂说:“他有什么好怨恨的?我大哥跟我大嫂对他又不是不好,他是我大哥、大嫂的儿子,一样也是我和香菜的儿子,我们两家又不是不来往了。对我们来说,阿升就跟我二哥家的犇犇一样,我们一样亲他,疼他,这样不好吗?”
屋外藤彦堂正跟老太太说着话,然后就听到荣升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荣升大约是因为被抽鞭子的事儿觉得委屈,心里对荣鞅有怨念,醒来后看到荣鞅就哭闹起来。
“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荣升甩开荣鞅的手,避开他的触碰,爬起来就往床角躲。他一边哭一边说,“你又不是我亲爸爸,你凭什么打我?!”
荣鞅伸到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颤,讪讪的将手缩回,用几近卑微的态度向荣升认错:“阿升,爸爸错了,爸爸不该打你……”
荣升充耳不闻,叫喊着让他走。
被自己养到大宠到大的孩子如此对待,荣鞅怎可能不心痛,偏偏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抚孩子的情绪。
他落寞的坐在那里,像一头独自舔舐伤口的猛兽,看上去比荣升更难受。
藤彦堂冲门而入,对哭闹不止的荣升大发雷霆,“荣升,你现在能耐了是吧,你爸爸管不了你,你亲娘管不了你,我问你这天底下有谁能管的了你!?醒来你就赶紧给我滚回你自己家去!”
荣升看着他,大哭。
他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就是以为这里才是他的家,但是他亲爸爸居然不认他!
这一刻,荣升感觉全世界都在排斥自己。
他痛哭不止,让身边的人也跟着难受。
藤彦堂气势汹汹得冲到床边,颀长的身影笼罩住缩在床角里的那一团小小的身影,身上散发的怒火直逼荣升。他伸手一指,登时吓得荣升就止住了哭声。
荣升脸上布满骇然之色,即便床角已经容不下他的身子,他还是禁不住向那里缩去。
荣鞅起身拦住藤彦堂,“彦堂——”
“大哥,你别拦我,有些话,我今天必须要说!”藤彦堂摄人的目光直逼缩在角落里的荣升,“荣升,你张大眼睛看看你周围——你班上的同学,包括月月、木木和习习,哪一个过的比你好?你在荣家受尽宠爱,要什么有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家三个小孩,对哪一个好,其他两个心里都不平衡,他们哪一个能跟你比?
你不听话不懂事,你爸打你一次,你觉得委屈就一个人跑出来了。你去问问月月,她调皮的时候,我有没有少揍她!”
荣升缩在角落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屋门口的老太太心疼不已,又落下泪水。
香菜眼圈红红的,垂着眼眸,不看荣升一眼。
说到心里不平衡,荣升心里可是大大的不平衡。
他向发怒的藤彦堂和沉默不语的香菜哭喊:“你们才是我的亲生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是月月,为什么不是木木和习习,为什么你们偏偏不要我——”
藤彦堂胸口阵痛,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当初江映雪把孩子抱走时,他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荣鞅坐到床边,温声对荣升说:
“不怪他们,是爸爸妈妈……你出生的时候,爸爸妈妈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你,是爸爸妈妈硬要将你从他们身边把你抢走的……”
藤彦堂双眼蓦地一红,稳住激动的情绪,对将所有的罪责统统揽在他们夫妻身上的荣鞅道:“大哥,你别这么说!”他倏然瞪向荣升,神情有些恶狠狠,“是我妻子生你的时候九死一生,我根本就不想要你!所以就把你扔给我大哥、大嫂养了!”
即便荣升再不懂事,也能从藤彦堂的话中听出漏洞。他大声哭喊:
“那月月呢!?你们为什么不把月月也扔了!?”
藤彦堂低吼:“因为月月比你听话,比你懂事!”
“我不信!你们骗我!!”荣升捂着耳朵,什么也不愿听。
见老太太越哭越伤心,香菜生怕老人家把持不住自己,要将荣升给强留下来,于是劝道:“奶奶,您先回房歇息吧。”
香菜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听得出来她其实是在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老太太又生气又伤心,挥起拳头一连捶了她好几下,“你当初怎么忍心!!”
香菜不躲不闪,硬生生抗下老太太的拳头。
藤彦堂指着荣升的鼻子,声音又拔高了数分贝,“看见没有!现在我们家因为你一个人闹得鸡犬不宁!”
即便荣升不用听,他也能感受到藤彦堂的震怒。
他张着泪眼,一一扫过身边每个人的脸孔,发现他们脸上或是阴郁,或是愤怒,或是伤心,还有他不能理解的情绪——这与他记忆中的景象大相径庭。
他记得,以往他来藤家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笑着的。尤其他的香菜婶婶,单是从她明亮的眼眸中,就能看得出来她是多么高兴能够见到他。然而此刻,周围没有人是挂着笑脸。
好像真的是他把大家的快乐给夺走了。
他泪眼汪汪的看着香菜,带着哭声连连呼喊:“妈妈,妈妈,妈妈……”
香菜好像无动于衷,垂着眼眸看着地板,憔悴的脸上尽是荣升看不懂的神情。
“妈妈,妈妈……”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又是一声。
泪水迷蒙了视线,荣升看到的一切都不那么真切,包括那道被泪水模糊的身影。那道身影好似在颤抖一般……荣升张大双眼,竭力不让那道身影在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扭曲。
藤家的电话响了。
翠梧接了电话后,上楼去报告:“……荣家的族奶奶打电话来问了这边的情况,我已如实跟族奶奶汇报过了。族奶奶那边问起荣夫人,以为荣夫人在我们这里。那边说是几个小时前,荣夫人出门找离家出走的荣少爷就一直没回去过……
这都好几个小时了,老爷、夫人,我们要不要派人沿路去找找?”
香菜变了神色,立时吩咐:“翠梧,你和翠桐亲自去。”
翠梧神色不变,应了一声,便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香菜给藤彦堂递了个眼神。
藤彦堂朝她颔首,尔后走到荣鞅身前,沉声道:“大哥,大嫂可能出事了。”
荣鞅和荣升皆是一怔。
荣升不由得脱口叫道:“妈妈!”
随即,他抬起泪眼,向藤彦堂的身后看去。
藤彦堂和荣鞅二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走上来的香菜。
香菜走到床边,冷着一张脸,对荣升说:“留在荣家,还是待在藤家,你自己选。我给你选择的权力,但是我丑话也要跟你说在前面,你要是选择待在我们家,你以后要禁止和荣家的任何人接触,也不要见面,以后我和你彦堂叔叔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的爸爸妈妈只有我们!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香菜对一个孩子如此决绝,荣鞅不禁心凉了半截。
荣升是属于两家的孩子,她有必要这样吗?
“香菜,用不着这样吧……”
香菜觉得很有必要这样。
不管荣升选择留在哪个家,另一个家的家人势必要伤心。香菜觉得藤家无所谓,反正也伤心了这么些年了,早就习惯了荣升缺席的日子。即使荣升不在,家里的其他三个孩子一样可以给他们带来换了。但荣家不一样,人家把孩子都养了五六年了,对孩子视若己出,早就将荣升当成是荣家必不可少的一份子,如何能承受失去之痛?
香菜如果不决绝一些,将来会有更多的人跟着痛苦。
荣升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思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江映雪的安危。
他从床角爬到床边,拽着荣鞅的衣袖,着急的问:“爸爸,妈妈怎么了?”
香菜将他的手从荣鞅身上扯开,厉声说道:“你不是不认你那个妈妈了吗,那她怎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荣升突然感觉到香菜对他来说其实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重又拽住荣鞅,哭喊着:“爸爸,妈妈怎么了?她到底怎么样了?”
荣鞅心疼,将荣升抱起,动作小心翼翼,生怕碰到荣升背上的伤口。
香菜似乎是还要说些绝情的话,却被藤彦堂拦住。
荣鞅轻声对荣升说:“你一个人跑出来,你妈妈一大早就出来找你了,她可能是在路上耽搁了,很快就回来了啊。”
跟荣鞅在一起这么多年,荣升岂会听不出他这话中带着哄骗的味道。
他不由得在藤彦堂怀里挣扎,看向屋门口,一边哭一边叫着,“我要去找妈妈,妈妈——”
香菜忍不住说:“你现在病着,不好好吃药休息,还要折腾来折腾去。你妈妈因为你不见了,你还想要她为你担心吗?”
闻言,荣升只是哭,不作声了。
荣鞅哄着他,“阿升乖,爸爸会派人去找妈妈,你现在趴床上好好养病好不好?”
荣升一只小手揉着泪眼点头,可是另一只小手扒在荣鞅的肩头不愿松开。
荣鞅索性将他抱在怀中,一边安抚他的情绪,一边来回的在房里走动。(未完待续。)
第552章 寻人
为了寻找在大雨中失踪的江映雪,荣家可谓是倾巢出动,而藤家只派出了三个人——燕松、翠梧和翠桐。
因为职业关系,燕松在追踪术方面颇有造诣。他将荣家作为追查的起始点,沿着江映雪的活动轨迹,一路往她最有可能去的藤家方向找去。
为了不放过沿路上的任何一个可以利用起来的线索,燕松坚持冒着大雨徒步而行。幸好翠梧在他身边为他擎伞,不然他早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说实话,燕松觉得跟翠梧走在一起,很有压力。
翠梧总是事做的多,话却很少,属于那种默默无闻的类型。
燕松在想,他和翠梧一起在藤家住了这么些年,平日里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两人的对话有没有超过十句……
就在燕松回忆与翠梧相处的点点滴滴时,忽听身边的人冷不丁的问:
“燕老爷,是怎么看待宁小姐的?”
听她提起两年多前回京的宁心,燕松心口陡然一紧。快三年没见的人,被人突然提起,或是自己猛然间想起,他心里总会莫名的悸动不已。
燕松沉默半晌,状似漫不经心、毫不遭意,“你说我那个助手啊,我还能怎么看待她,就当她是同事呗。”随即,他打着哈哈,“翠梧,平时看你不说话,没想到你居然也这么八卦,果然跟香菜在一起待久了,再闷的人也会这样哈。”他干干笑了几声,抬眼示意性的扫了一眼四周,发出疑惑的声音,问:“咦,怎么就咱们俩,不是说翠桐也跟来了吗?”
哼哼,他这又开始转移话题了。
翠梧淡淡瞥了他一眼,清清冷冷的答:“翠桐在影子里。”
燕松继而又向四周看去,只是这一回看得比较认真,像是在寻找什么。
他在找翠桐。
翠梧说,翠桐在影子里。
但别说大活人了,燕松连一片影子都没找到,倒是发现雨势变小了很多。
翠梧不给他转移注意力的机会,再次提起了两年多前宁心离开的事,“宁小姐之所以会选择离开,是因为燕老爷你辜负了人家姑娘对你的一片痴心。我知道其实燕老爷你对宁小姐并非无情,不然宁小姐回京的那天,你也不会追她到火车站去,其实你给宁小姐打个电话,她就回来了……”
燕松生怕她说个没完没了,打断她说:“翠梧,你什么时候变成情感专家了?”
翠梧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说道:“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应该会发生很多事情和变化,燕老爷,难道你就不怕宁小姐的父亲将她许给旁人去?”
“咳咳咳——”燕松猛烈的咳嗽起来,过了一阵后,含含糊糊的说,“我跟她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就算我给她打电话,她也接不到。你们都以为她回京去了,其实没有——别看她平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心细着呢。她跟我们这些人的追求不一样……
她没回京,她跟她那什么崔叔参军去了。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
说着说着,燕松竟羞赧起来。
翠梧不知道,其实燕松并不是宁心离开的原因。
宁心看着沪市一点一点沦陷,沪市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心里逐渐萌生了参军的想法。
她启程的前几天,大胆向燕松告白,如果多年后她再回到这里来,看到燕松已娶妻生子,她会默默的转身离开,如若没有,她还会像以前一样一直在他身边……
她走的那天,燕松追到火车站。但是他没有出现在宁心的面前,他知道自己能留住宁心,也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也同样自信的感觉,就算放飞了宁心,她总有一天还是会飞回到他身边。
这两年多来,他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虽然这段时间两人没有见面,其实两人的感情正处在升温的阶段。
有些事情,燕松不好意思跟旁人坦白,也不好意思提起,就只好含糊过去。
翠梧说:“老太太很操心燕老爷的终身大事啊……”
“知道了知道了!”燕松咕哝了几句,尔后板正脸色,“工作工作!”
他们又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燕松有点气馁,说:“这要是没下雨,都用不上咱们,直接让亮亮来嗅嗅味道就可以了。”
这一下雨,江映雪的味道都被雨水给冲散了。
这会儿雨差不多停了。
翠梧收起伞,见燕松蹲到一处水坑边,不禁好奇的问:“你在干什么?”
燕松神情认真,将一只手从背后伸向她。
翠梧一开始有些不解,随后意会过来,然后将刚收好的伞送到他手中。
燕松接到伞后,用伞柄试了试水坑里的深度。他将伞柄探入水坑之中,雨水竟没到伞柄的中部。
这水坑还真够深的!
燕松自言自语似的跟翠梧说:“咱们走的这条路,算是径直从荣家往藤家去的路。这个水坑正好在路上——
之前下那么大的雨,人在着急的情况下会失去判断,江映雪急着找孩子,经过这里的时候,不注意就会一脚踩进这水坑里。
这水坑那么大那么深,一脚踩进去,人不摔倒才怪呢。”
翠梧看了一下没入水坑里的伞柄,觉得燕松说的有道理,点头说:“荣夫人很有可能在这个地方摔过跤。”
水坑里的水很浑浊,根本看不清水底有什么东西。
燕松用伞柄在水坑里搅拌了几圈,明显感觉到伞的尖端遇到了阻力,像是碰触到了什么东西,随后,他用伞尖从水坑底部挑出一只米色的高跟鞋。
且不论鞋的尺寸是否合江映雪的脚,单看鞋的精致做工和品牌,都像是江映雪常用的。
翠梧略惊,“荣夫人的鞋子?!”
“看着像。”燕松将鞋子里的雨水倒掉,提在手里,“以防万一,还是要拿回去给荣家的人认认。”
他唯恐有所疏漏,又用伞柄在水坑里搅拌了几圈,水被他给搅得更浑浊了,水面上还浮起一层白沫,感觉水底确实没东西了,才将整只伞柄从水坑里抽出来。
经他用力一甩,伞身上的浊水溅开。
燕松并没有立刻起身,他观察周围,见不远处的街旁有几辆黄包车,几个车夫凑在一块儿谈天说地。
有的车夫穿戴着斗笠和雨衣,想来是大雨的时候还在出车。
燕松起身向那几个车夫走去。
见他和翠梧走近,车夫们以为他们是要坐车,几个争先恐后的凑到前头去。
“先生小姐,坐我的车吧!”
“我不坐车,找你们打听个事儿——”
几个车夫立时显得不如一开始那么热情了,不过见燕松掏出一盒烟来,都没有离去,态度十分配合。
燕松一一给他们递上烟,又给他们点了火,与他们寒暄了一阵后,扭身指着不远处的水坑方向,问:
“几位大哥,你们谁在这儿待的久,帮我想想今天有没有一个女人打这儿经过,可能还在那儿摔了一跤……”
他的话音还没落,就有一个人的反应特别激烈。
这人嘬着烟,猛点头。
燕松看着他,也不着急。
这人狠过了几口烟瘾,才说:“是有这么回事儿,上午下大雨那会儿,有个女人一脚踩空了,就在那儿摔了一跤。打她后头来的一辆车,把她给接走了。”
燕松和翠梧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问那人,“是一辆什么样的车?”
“一辆黑色的汽车,看上去满名贵的。”
“看到那辆车往哪儿去了吗?”
那人指着前头,“往那儿去了,就往前头走了一点,然后拐进那条巷子里去了。”
“谢谢啊。”燕松向那人道了谢,然后将剩下的半包烟和火柴一并给了他。
那人感激连连,又说:“对了,那女人的伞被我拾回来了,在这儿呢——”
他将剩下的半支烟快速抽完,然后将烟头随手扔到地上,转身去自己黄包车边,从车座底下抽出一把伞来。
这人似乎爱贪便宜,要不是燕松将那半包烟作为奖赏给他,只怕他还舍不得将这把伞拿出来。这是把女人用的伞,他自己用不上,拿回去也是送人了。
燕松接了伞后,和翠梧往那人指的巷子里去了。
好在是下过雨,地上泥泞,车轮印比较明显。
他们循着车轮印,一路七拐八拐,终是在天黑前找到了一辆黑色的汽车。
至于这辆车是不是之前车夫描述的那辆汽车,燕松还需要上前去仔细辨认。
车子停在一个大杂院门口,那大杂院的门是开着的,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影在那里晃动。
燕松观望了一阵,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心想怎么着也得在天黑之前给香菜他们带消息回去。他自然是不想带坏消息回去的。
燕松回头对身后的翠梧说:“翠桐跟着我们那么久,我都没发现她,想必她的身手一定比你我好。你联系她,让她想办法混进那个大杂院里去,看看江映雪在不在。如果发现了江映雪,方便把她带出来就带,不然就不要轻举妄动了。方便的话,让她给我发个信号——
我去前头看看,如果发现线索,看情况我会去接应她。”
翠梧眸色淡淡的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燕松也不知道她是几个意思,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从翠梧的眼底看到了一丝鄙夷。
嗯……他不想探究这个。
燕松撑开伞,往大杂院方向去。
走近后他发现,大杂院门口果然有人站岗。
到了车边他故意大声抱怨:“这谁家的车啊,挡在路中间,会不会停车啊!”
大杂院门口的男人凶狠的瞪了他一眼。
燕松故作害怕的模样,本想从车子与门口中间的地方路过的他,绕到了车子的另一边,侧着身面朝车子背擦着围墙挪了过去。
他面朝车窗的时候,定睛仔细看了车里面,发现车后座上有被水打湿的痕迹。
他想,可能是江映雪在水坑那边摔跤后,身上被打湿了,后来被移到车后座上,她身上的湿衣服又将车子的座椅给打湿了。
燕松不动声色的离开,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翠梧。
也不知这会儿翠梧有没有将他的意思传达给翠桐。
话说,翠桐,他好像还没有在藤家见过翠桐。
这大杂院像是个小基地,平时住了一些跑腿的人。
估计是下雨的关系,大杂院里基本上没什么人出门,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
翠梧进来后,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她以为是这样——
当她往侧院的柴房方向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单看对方的面孔,翠梧根本不认得,但感觉对方身上的气息很熟悉。
对方却是认出了翠梧:“是你!”
翠梧快速审视了他一眼,始终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对方自顾自的说:“上回我们没有分出胜负,这一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闻言,翠梧立时恍然,记忆回到几年前——
有一次,藤家的后院遭贼,翠梧在那里碰到一个日本忍者,甚至还跟对方交了手。
看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几年前的那个忍者。
“原来是你。”
贼就是贼,偷偷摸摸的住在这种地方,真是不愧为他贼的身份。
“没想到我还能再遇见你!”对方似乎是怀念起了当时与翠梧交手的情形,他神色倏然一变,“你准备好了吗?”
翠梧面不改色,“不好意思,我改时间。”
对方略微向身后看了一眼,“你不就是为了柴房里的那个女人来的吗,只要你打赢了我,我会让你带她离开。”
翠梧问:“你说了能算吗?”
“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对方神情倨傲,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翠梧略微沉吟。
对方以为她是不敢应战,故意出言相激,“怎么,不敢?”
翠梧看向他身后,“我需要确认一下她到底在不在。”
对方大方的让出路来。
翠梧也不畏缩,径直从他身边过去,从柴房的门缝里看到,江映雪确实躺在里面的麦秸垛旁边。不过她的状态不是很好,脸色很苍白,整个人陷入昏迷状态。(未完待续。)
第553章 比预计的要早
翠梧确认了江映雪就在柴房,回身后对那男人颔首道:“你想怎么分高下?”
那男人挺直了腰板,手指着脚下,带着傲慢的口吻道:“就在这儿,各凭本事!”
翠梧稍作沉吟,随即应道:“……好吧。”
只见她右边袖口轻微一抖,即见两根银针落于她的指间。
那边男人身形闪动,立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只见那人立于原地岿然不动,但他的影子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了出来,他的影子与他的身形分离的过程如同虚幻一般,看得叫人有一瞬间的眼花缭乱。
随即,那男人身边多了一个无论从身形还是样貌上看,都与他别无二致的另一个男人。
这就是日本忍者的分身术吗?
他变出来的那个分身足以以假乱真。
那人以为自己这边在人数上压制住了翠梧,眼中的神情颇有些得意,倒是他的分身看上去很镇定。
他的分身小声提醒本尊,“龙大,别放松警惕,这个女人不简单。”
本尊叫龙大,分身叫龙二。
本尊龙大不以为意,看了龙二一眼,那自信的眼神似乎在说,“你就瞧好吧”。
翠梧本觉得日本的分身术也不足为奇,不过就是一种障眼法而已,可她看了看龙大,又看了看龙二,仔细辨认后发现本尊和分身完全就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她以为自己中了某种幻药,暗暗用银针的针尖刺破了手指,用疼痛刺激自己,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之后,她发现那个分身并没有消失。
翠梧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什么本尊、分身,其实她眼前这两个人都是真的。
她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语带嘲弄:“二打一吗?”
她本来就不该对这个日本忍者的人品抱有多大期待。
入室行窃不说,还欺负看似柔弱的女子,力不能敌就夹着尾巴逃之夭夭——这样的人,人品能好倒哪儿去?
好吧,那些都是以前的事儿了。
但现在他更过分,居然以多欺少!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见面对他们两个人,翠梧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龙二不禁心中谨慎,唯恐龙大轻敌,又出声提醒一句:“龙大,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龙大仍是不以为意。
对方不过是一介女流,有什么好怕的?
何况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这女人有本事进来,他一样有本事让她插翅难飞。
就算她侥幸赢了他们兄弟,她一个人如何带着病重的江映雪离开而不惊动这里的任何人?
考虑到这些,龙大认为翠梧身陷重围,已是无路可退。
然而结果却是印证了龙二的猜测——
翠梧不紧不慢的说:“真巧,我这边也是两个人。”
龙大神色骤然一变,惊疑不定的看着翠梧,心想这个女人是不是在诈他们。
龙二观察细微,从翠梧的视线中瞧出了一些端倪——
翠梧目光对准的方向是他们这里,但事实上,她的目光是越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
龙二脸色一骇,惊呼一声:“后面!”
龙大和龙二一起转身向身后看去,只见一个与翠梧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伫立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
二人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尤其是龙大——
他又看向身前的翠梧,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女人也会影分身术吗?
不,显然不是的!
身前和身后的分明就是两个不同的女人,只不过长得是一模一样,就如同照镜子一样。
如果此刻旁边还有其他人,说不定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进入了一个镜像世界,或是怀疑自己喝醉了,看什么都是一对的、重样的。
天底下竟然会有龙大与龙二、翠梧与翠桐这般形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双生子和双生女!
恐怖的是,翠桐是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的,龙大和龙二丝毫没有察觉到。
更恐怖的是,他们即便看到了翠桐,也没有从这个女人身上察觉到任何气息。
这说明,身后的这个女人,比身前的那个女人更可怕。
翠桐向翠梧轻扬下巴。
翠梧向翠桐略微颔首。
两人之间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说。
翠桐想要一挑二。翠梧知道这样不会给她造成任何压力,于是不再理会龙大和龙二,转身去柴房营救江映雪。
她本身就在柴房门口附近,转身几步就到了柴房门口。她抬手一掌将上了锁的柴房木板门轰开,可怜的木板门左右两边齐齐断裂,啪的一声盖在了地上。
翠梧踩着木板门,进了柴房,丝毫不理会身后的战况。
龙大和龙二这才意识到上了翠梧的当。
从一开始,翠梧就没有与他们交手的打算。她之所以应战,不过是为了降低龙大的防备,借机靠近柴房而已。
龙大恼羞成怒,右手一动,射出一只苦无,直直向翠梧的背心而去。
空中寒光一闪,一枚银针将苦无打偏。
龙大不由得惊诧,身后得那个女人出手的速度竟然比他还快,似早有预料一般。
龙大快速和龙二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分头行动,一个飞身冲向柴房去阻拦翠梧,一个回身去缠住翠桐。
翠桐不间断的分别向龙大和龙二飞去银针,也不知她身上究竟揣了多少枚银针。
为了避免被银针射中,龙大不得不改变方向,只听翠桐游刃有余的说:
“我的银针跟她的可是不一样的——我的针上可是有毒的!”
龙大大惊失色,慌忙又躲闪开一枚银针的追击。抽空向龙二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龙二的情况比他也没好多少。
一怒之下,龙大大喊出声:“来人,快来人!”
他的声音在大杂院的上空回荡,回应他的却是一片空寂。
什么情况?人都跑哪儿去了?
翠桐哼笑一声,说:“你们的药很好用,他们都已经被你的药给迷倒了。”
龙二惊骇。
他惊恐的意识到,这个女人去过他们兄弟的房间,还偷拿了他们的忍者道具,利用道具里的药物将大杂院里的其他人给迷翻了。
想在数量上取胜,是不可能的了。这下真的变成二对二了。
不,是二对一。
他们兄弟仍在人数上有优势,奈何实力不如人啊。
柴房。
翠梧用银针在江映雪的人中轻刺一下。
江映雪很快转醒,眼睛还没完全张开,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翠梧……”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
“荣夫人,你还能起来吗?”
江映雪四肢绵软,却勉强坐起,急切的问:“阿升……阿升找到没有?”
“荣夫人放心,阿升少爷现在跟荣爷,还有我们家老爷和夫人在一起。”翠梧声音的语调很平缓,让人听着觉得莫名的安心。
江映雪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提心吊胆起来,“那阿升他……他没事吧?”
“荣夫人放心,阿升少爷没事。”
大杂院的另一边——
燕松在外头苦苦等不到信号,索性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翻墙进来了。
他翻墙进来后发现,其实这里的警备还是蛮松懈的。他翻进来,没发现一个人。
他大着胆子推开一间房的房门,发现屋里的人睡得死死的。
听到侧院那边有打斗的声音,他赶了过去,发现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男人横在一个女人面前。
他走过去,夸赞道:“翠梧,一挑二,你行啊!”
那女人淡淡看他一眼,“我是翠桐。”
“呃……”
翠梧和翠桐,燕松总是傻傻分不清楚。
燕松正觉尴尬,见翠梧将江映雪从柴房里扶了出来。他再一扭头,身旁却是空空如也。
就这么一扭头的功夫,翠桐居然不见了!
见燕松傻傻的四处寻找翠桐的身影,翠梧有些无语。
两人没有把江映雪直接带去藤家或是荣家,而是将她送去了医院。
江映雪清醒后,发现很多人都在。
荣鞅抱着眼睛红红的荣升坐在病床边。
一见江映雪醒来,憋了很久的荣升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他扑倒江映雪身上,哭着说:“妈妈,我以后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妈妈,你赶快好起来!”
江映雪心疼不已,只要荣升肯叫她一声“妈妈”,她受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她轻抚荣升的侧脸,柔声问:“背上的伤还痛不痛?”
荣升哭着摇头。也不知哭了多久,他终于安心的睡去。
江映雪身子稍一恢复,没着急着说自己被掳走的事情,反而先与藤家的夫妇谈起了孩子的归属问题。
她说:“阿升要是想在藤家待着,我不会揽着,我希望你们能像疼月月他们一样疼爱他,毕竟他也是你们的孩子……”
香菜轻笑,“大嫂,你多虑了。我跟彦堂没想过要把阿升要回来,他是我们的孩子,也是你们的孩子。再说,阿升他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看向藤彦堂,后者点点头。
藤彦堂说:“有些事情,阿升迟早会知道的。只不过他知道的比我们预计的要早一点——”
江映雪心中有些为荣升抱不平,虽然是她将孩子从藤家夫妇身边抢过来的,是她不对在先,可是荣升毕竟是他们的亲骨肉,他们怎么能对这个孩子如此狠心?
也不知是虚弱的缘故,还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没资格责怪藤家夫妇对荣升的态度,说话的时候很没有底气,“阿升到底是你们的血脉,你们不能逼他做决定……”
香菜说:“我承认,我确实是逼迫孩子做出了决定,但是我要不这么做,他怎么会知道你和荣大哥在他心里的位置比我们当亲生父母的还重要?
知子莫如母,你我都是这孩子的母亲,难道你还不了解阿升的脾气,他不愿意做的事,就算你再怎么逼他,他还是不愿意去做。如今他选择留在你们身边,那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江映雪看向荣鞅,目光中带着询问和求助。
荣鞅轻抚着荣升的后脑,眼也不抬的道:“等阿升醒来后,和他好好谈谈。”
江映雪自然是舍不得将荣升送还给藤家的,她现在保持沉默比说什么都好。
荣鞅却问起了她被人掳走的事。
江映雪说自己被掳走,算是一个意外,因为空知秋真正想要的是绑架荣升。他想利用这个孩子,要挟和控制荣家和藤家。
对此,荣鞅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江映雪又说起了空知秋让她写信给荣家,让荣鞅让出龙城码头的事。
触动荣鞅的是,不是听说了空知秋打起了龙城码头的主意,而是江映雪的坚持——
既然信没有送到他手里,那就说明江映雪没有写那封信。
荣鞅看着面色仍有些苍白的江映雪,没有做声,却听到香菜一声轻叹:
“诶,如今大半个沪市都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龙城沦陷,那是迟早的事情。”香菜又说,“既然空知秋想要龙城码头,我们不如拱手送给他。”
藤彦堂等人惊讶的看着香菜,“就这么妥协啦?”
“不妥协怎么办,难不成等着他动手跟我们抢吗?”香菜觉得这时候跟日本人硬拼,不仅讨不到半点好处,还有可能会将身家性命都赔进去。这她可赔不起。“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日本人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那荣记岂不是要落人口舌,让人诟病?”江映雪说。
她可是一心为荣家、荣记和荣鞅着想,才坚持没有写下那封信。
荣记商会在外头的形象一直维持的很好,即便是在抗日的风口浪尖上,荣记也是独善其身,而一旦与日本人为邻,其形象将会在一夕之间崩塌。
只是一个小小的码头,岂能满足日本人的饕餮胃口?他们要的远不止这些!
而他们一旦拿到了龙城码头的控制权,届时不只是荣记,整个龙城都要跟着遭殃。香菜的锦绣布行,也不见得能幸免于难,即便她背后还有国府的势力撑腰——
藤彦堂说:“这不是小事,回去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荣鞅点头,尔后对一脸担忧的江映雪说:“你且安心修养——”
江映雪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还想说什么。她看着睡熟的荣升,终是没能将涌到喉头的话说出口。(未完待续。)
第554章 接人
(郑重通知:本书本月完结!!!!!)
香菜不是荣记商会的人,本不该插嘴荣记商会的事。
且不说,依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有说话的权利,就龙城码头的重要性而言,这摊事,她就该管上一管。不止她要管,龙城大大小小的商人、老板都该管一管,毕竟此事和他们的将来息息相关。
龙城码头的事牵涉较广,荣记若是一意孤行,事后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即便荣记做足了事前的准备工作,将来收到的声讨也不会小,毕竟荣记将龙城码头拱手送给的是日本人。
今日,荣记商会召开了一次规模不小的会议。参与会议的大都是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生意人居多,其中就包括香菜。
会上,荣记商会的会长荣鞅提出日本人打上了龙城码头的主意,要怎么解决龙城码头的归属问题。
一时间,众说纷纭。
要不要把龙城码头让给日本人,这个问题一说出来,当然是反对的声音居多。
能坐在这里的,都不是没有头脑的人,都知道龙城码头要是落到了日本人手里,这将会是龙城沦陷的第一步。
日本人手里有枪,在座的这些人手里有钱。他们可以用钱去堵住人家的枪口,但能堵的住人家的胃口吗?
日本人枪里的子弹是打不完的,但是他们的钱却是能够在短时间内花得一干二净。
日本人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就来抢。跟他们讲道理能有用处的话,坐在会议室里的这些人也不会一个个那么愁眉苦脸。
大部分都是一筹莫展,但其实荣记三佬早已做出决定,今次不过是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好有些心理准备。
在荣记将龙城码头正式交给日本人管理之前,尚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们将在龙城的大部分资产转移出去。
一旦这么做,荣记的处境就很难堪,基本上是处在破产的边缘。这样也会造成大批大批的工人失业,这时候的龙城想要长治久安,恐怕很困难。
到了年底,龙城完全沦陷。
空知秋借机掏空了荣记等各大商会,即便是这样,他仍不满足。他一直在打锦绣布行的主意,但锦绣布行的生意受到沦陷的影响,早就停滞不前,加上香菜重病在身,让他榨不出什么油水了。空知秋便没有对她采取积极的行动,不过他曾怀疑香菜是在装病逃避现实,直到他亲眼见证后,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这段时间,百悦门的生意如火如荼。
藤彦堂靠百悦门赚钱养家,还要接济身边的朋友,日子过得也是蛮辛苦的。他一直想把家里人送到香港去,但香菜坚持不愿走。她不走,孩子们也走不成,孩子们不走,老太太自然也不会离开。
日子,一点一点的熬过去。
这样的日子,一过又是几年。
直到日本战败,沪市光复。
与日本人勾结的青龙商会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这么些年来,身在羊城的杨湾湾忍辱负重,搜集了许多王家与日本人串通一气的证据,就是为了等待时机。待沪市光复后,她将证据上交给军事法庭,以致王世尧与王天翰父子以叛国罪被处以死刑……
1946年,夏。
香菜复职,重任新申九厂厂长。
这一年的香菜,已经三十岁了。
十多年过去,老太太的身子依旧健朗,倒是进入垂暮之年的苏青鸿,身体素质每况愈下。
看在老太太的份上,藤彦堂将苏青鸿接进藤家,与老太太一起安享晚年。
这天,荣升与他的小伙伴马犇结伴到藤家,见木木和习习穿的整整齐齐,却半天不见月月的影子。
木木在楼下等得不耐烦了,大声催着楼上的月月,“姐,你好了没!”
十几年了,月月早就出落成爱美的大姑娘了。
月月对着化妆镜,抿了一下双唇。
粉嫩的唇色看起来秀色可餐,她很满意这唇膏的颜色。
她将裙带解开,认认真真的重新在腰侧打了个蝴蝶结,这才兴高采烈的下楼去。
见到荣升和马犇,她一脸惋惜的说:“今天我要跟弟弟们去码头接人,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玩儿了。”
荣升也不意外,他感觉这仨姐弟就像是出门的样子,因为平时他们在家才不会打扮的人模人样呢,尤其是藤彦朋——
他好奇的是,这仨姐弟要去码头接什么人,“你们这是要去接谁啊?”
“舅舅。”木木和习习异口同声。
荣升不禁张大眼睛,原来他们还有个舅舅啊——
他问:“爹和娘呢,不跟你们一起去吗?”
“他们忙,没时间。”月月说,“妈妈说,舅舅都十几年没回沪市了,可能不认得路,就叫我们去接。”
“那你们见过舅舅吗?”荣升还真担心他们姐弟仨到了码头接不到人。
月月说:“妈妈给我看过舅舅的照片了——”
“十几年前的照片吧……”
“应该变化不大。”
荣升和马犇不由得跟他们姐弟仨一起往外走。
木木拦住他俩,“你俩就别跟着啦,一个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
“挤一挤嘛。”荣升说。
“那舅舅坐哪儿?”
荣升答不上,下意识的看向马犇。
马犇说:“那就开两辆车去嘛,还显得有排场。”
荣升立马接话,“就是就是,我家的车正好在外头。”他一边朝马犇挤眉弄眼表示感激,一边揽着木木和习习往藤家的大门口走,“走嘛走嘛,一起去码头!”
他也想看看那个素未谋面的舅舅到底长什么样。
五人到码头的时候,船还没来。
下车后,荣升管月月要了舅舅的照片。
他乍一看照片上的面孔,不禁惊呼了一声,“哇,跟木木和习习长的好像!”
月月一本正经得纠正他,“是木木、习习长得和舅舅像!”
荣升拿着照片,与身边的木木和习习一对比,觉得他们俩和照片上的人越看越像。
荣升自言自语似的说:“十几年了啊……那变化应该会很大吧!那这张照片基本上就等于是没用嘛,万一咱们接到的人跟照片上长的不一样——欸你们说,会不会是哪个组织安排了一个跟舅舅长的很像的人来顶替舅舅啊……”
不等他说完,马犇就在旁边吐槽他,“你想多了。现在都世界和平了,谁会闲着干那事儿啊。”
荣升严肃脸,“你们这些小毛孩,不要以为抗战胜利了,战争就结束了……”
“咳咳咳——”月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荣升注意力转移,立马关心的问:“怎么了月月,身体不舒服吗?”
月月捂着嘴,一个劲儿的给他打眼色。
荣升这才注意到,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身穿**军官服蓄着小胡子的男人,看起来十分不好惹的样子。
那人似乎一直留意着他们这边。
习习认出那人来,伸手向对方打招呼,“明伯伯——”
见习习要到那人身边去,荣升赶忙拉住他,“你认不认识他就过去,万一他是坏人怎么办?”
习习说:“明伯伯不是坏人,是妈妈的朋友。那年妈妈带我和亮亮出去,还把亮亮的一只小狗崽送给明伯伯了呢!明伯伯还抱过我呢!”
木木一脸茫然,有这样的事,他居然不知道。
那年是哪一年?
他倒是记得好几年前,亮亮和家里的母狗确实下了一窝狗崽儿,因为时间太久了,他都不确定是哪一年了。弟弟倒是记得那么清楚,难怪家里人总是夸弟弟的记性好……
那穿军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明锐。
今年不到四十的明锐,看着这群孩子,才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他今天也是来接人的。
见习习凑了过来,他不动声色的站到习习身边,为他挡去烈日的暑光。
“明伯伯也是来接人的嘛?”
“是啊。”明锐说,“你妈妈没有告诉你,伯伯的弟弟和你们的舅舅是好朋友吗?”
习习仰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妈妈很少说起舅舅的事。她说以前是以前,她也不知道经过十几年这么长的时间,舅舅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觉得你舅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明锐低头问。
他很好奇这孩子会把曾经的一个乡巴佬,想象成一个怎样的人。
习习认真思考了一下,半晌后用充满骄傲的口吻回答:“一定和爸爸妈妈一样,是很厉害的人!”末了,他又说,“明伯伯的弟弟一定也很厉害!”
明锐忍俊不禁。
船笛的声音由远及近。
习习拉住明锐的衣袖,“伯伯,船来了,我们到前面一点去吧!”
明锐任由他拉着走,心想这孩子也不怕生,跟他们的大哥完全不一样啊……
荣升提防明锐跟提防什么似的,生怕他把他弟弟妹妹拐跑了一样。
荣升紧盯着前头的明锐和习习,对身后的人说:“走,我们也到前面去!”
马犇拍了拍他的背后,“你别总疑神疑鬼的。”
“我是大哥,出门的时候我得看好妹妹和弟弟们啊。”
马犇没好气,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才是大哥好吗!”
他不光要看好月月他们,还要看好这个心思和心眼一样多的荣升呢。(未完待续。)
第555章 荣归
伴着长长的船笛声,远渡重洋的轮船压近码头。
“呀啊——”临近比自己的体型大了不知多少倍的轮船,木木兴奋的尖叫了一声。
荣升瞄了他一眼,挪到了一旁去,觉得跟木木走一块儿忒没面儿。他还翻着白眼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没见过世面呢!去去去,别跟我走一起,我不认识你!”
木木不以为意,仍一个劲儿的兴奋着。他长这么大,还没乘过这么大的船呢。哪怕是平时,也很少见这么大个儿的船。
待船一靠岸,月月将早已准备好的牌子举了起来。
荣升倒是贴心,帮月月举牌子。
牌子上的人名是手写的,颜色也不怎么醒目。几个孩子唯恐他们要接的人瞅不见,一个个往船那儿张望,目光不错过任何一个下船的人。
一个年青人随其他乘客从船上下来,踮着脚视线越过攒动的人脑袋,往孩子们这儿瞅了瞅,也不知瞧见了谁,立时激动起来,拎着行李箱撞开人群就忘这儿飞奔。
快跑到地方,他将手里的行李箱往地上一扔,飞扑到一人身上,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哥!!”
好在明锐下盘稳,不然禁不住明宣这一个飞扑。
“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知分寸。”明锐嘴上这么说,却听不出半分责备的味道。
看得出来,他和弟弟久别重逢,还是蛮高兴的。
这一别十几年,真的有点久。
明宣搂着明锐,迫不及待的问:“我嫂子跟我侄女呢?”
“在家呢。”
明宣注意到明锐身边的几个孩子,尤其注意到其中一个孩子还举着写有“林芫荽”字样的牌子。他不由得好奇问:“这几个孩子是……”
明锐轻描淡写道:“香菜家的。”
明宣不由得张大眼:“都是她生的!?”
“我不是。”马犇说。
明宣惊呆了,“香菜这丫头也太能生了吧!”
“你认识我妈妈?”月月问。
“我跟你们说,当初要不是我出国,我早就跟你们妈妈在一起了,根本就没你们爸什么事儿!”明宣一顿吹嘘。
明锐都有点听不下去了,岔开了话题,“他们舅舅呢,不是说你们一块儿回来吗?”
“他啊——”明宣看向几个孩子,发现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时间心都要融化了。“你们舅舅在船上上厕所呢,马上就下来了。”
明宣没有说实话,他总不能跟孩子们说,“你们的舅舅还没有做好面对你们的心理准备,躲在船上不肯下来”的这样的话吧。
明宣回头看去,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船上下来,先是对那人招了招手,然后对孩子们说:“你们舅舅来了。”
孩子们立马甩开明家兄弟,往船那边跑去。
看着一排小小的身影,明宣一脸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明锐以为自己将弟弟内心的感慨道了出来,却听明宣说了这么一句——
“基因真强大!”
可不是!
明宣从这几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太多熟悉的影子。
芫荽一下船,就被几个孩子围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是他吧?”荣升打量了好几遍,仍是不能确定。
木木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舅舅?”
芫荽在想,应还是不应?
他还没想好,猝不及防的被人掀起了裤腿。
习习将芫荽左边裤腿掀起来,看到他脚后跟的上方有一道伤疤,欣喜的说道:“是舅舅!是舅舅!”
月月如小淑女一般,提着裙摆向芫荽行了个礼,“舅舅好,初次见面,我是月月。”
“我是木木!”
“我是习习!”
荣升半信半疑:“喂喂喂,你们真的确定他就是舅舅?我怎么觉着跟照片上的不像啊。”
马犇真想将这个搅屎棍拽到一边,他搬出香菜吓唬他,“你要是再这样没大没小,我就告诉阿姨去!”
“就你会告状!”荣升呛了马犇一声,却是变乖不少。
被一群孩子簇拥着,芫荽极不适应。他有些尴尬的问:“你们爸爸妈妈呢?”
月月说:“爸爸妈妈抽不出空来,就叫我们来接舅舅啦,舅舅跟我们回家,晚上的时候就能见到爸爸妈妈啦!”
芫荽笑得有些尴尬,顿了顿,沉声问:“你们妈妈,她……还好吗?”
木木和习习脸上的笑容不禁黯了几分。
察觉到弟弟们的清晰低落,月月借着身高的优势,将他们一左一右搂在身边。
荣升忽然说我们:“我们回去吧,太奶奶、太爷爷该等着急了!”
月月连忙应道:“好好好,我们回去说!”
芫荽和明宣在码头分道扬镳。
分别前,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从他们的眼神中,明锐看出一些猫腻。
他道出心中的疑惑:“你们这次回来,是不是在计划着什么?”
明宣定定的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说:“哥,我不是让你白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我将来一定会让你跟嫂子过上好日子!真正的好日子!”
明锐没有追究他答非所问的原因,只道:“我跟你嫂子就不用你操心了,你把你自己顾好就行了。”
想想以前,明宣又是一阵感慨,“以前看你们在沪市搅动风云,我真真是羡慕不已。”他拍拍明锐的肩,“哥,这回该轮到你们羡慕我们了!”
明锐不以为然,“你,还是算了吧。”
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其实他心里还是很期待自己的弟弟和香菜的哥哥到底成长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见明宣出奇的安静,明锐心里不禁欣慰。十几年了,这人到底还是长大了。要是搁在以前,他要是这么打击他,明宣说不定会还上几句嘴。
“恩,我就算了,不过芫荽一定会吓所有人一跳!”明宣激动道。
明锐问:“被你那好朋友超越,你会不会不甘心?”
“这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他那是实至名归,身为他的启蒙老师的我,倍感欣慰才对。”明宣似乎是不想在这方面多聊,硬是转移话题,“不说了,反正过不了多久,你就知道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