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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雏禾     慕香txt下载     慕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1章 风波再起

    说及大联盟盟主一位的继承问题,香菜望天长叹,满目沧桑与无奈,跟个生无可恋的小老太太似的。

    她向藤彦堂如实吐露:“说真心的,我对金爷的位置也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你也知道我这人比较怕麻烦啦,我在锦绣布行可以当个甩手掌柜,你说我去了大联盟还能那么闲散么。”

    藤彦堂与她十指紧扣,原本起伏不定的心绪在这一刻平静下来,叹息似的感慨一句:“谁没有野心呢。”接着他又说,“你要是想当这个盟主,应了金爷也无妨。只是……恐怕这个盟主不好当。”

    香菜不忍见他忧心忡忡,一派轻松的开玩笑道:“没事儿,就算我坐不稳那个位置,不还有你呢么。”

    藤彦堂哭笑不得,虽然他很想香菜能够在各个方面依赖他,但真当她依赖过来的时候,他怎么突然感觉压力山好大……

    “人家金爷看上的又不是我。”

    “一开始他不是看上你了么。”

    “那你呢。”藤彦堂笑吟吟的看着她,幽深的目光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让大好的月色也逊色了几分。“你一开始是不是也看上我了?”

    对上他温柔缱绻的目光,香菜感觉耳根子一阵发烫,异常的温度很快蔓延到她的脸颊上。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满心期待的藤彦堂听她来了这么一句,脸立马垮下来,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见他如此幽怨,香菜忍俊不禁。她刚一露出笑容,半边脸就被藤彦堂拧了一下。

    两人刚走到巷子口,一辆军用车驶来。司机似乎是要引起谁的注意,疯狂的鸣笛。

    “香菜,香菜——”

    车还没停下,车上的人就大喊着香菜的名字。

    香菜和藤彦堂一同转身望去,只见车子停在了巷子口对面的街边,敞开的车窗露出一个人的脑袋。

    藤彦堂眼力好,即便夜色很暗,他也认出了车上的人。

    “燕松?”

    香菜心弦紧绷起来,她和燕松于巡捕房告别,前后不过才两三个小时。他深夜飙车找来,难不成——

    难不成是被她撂在班房的芫荽出事了?

    香菜所料不错,燕松这回确实给她带来了一个跟芫荽有关的坏消息。

    “你哥被转移了!”燕松下车时气喘吁吁,好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脑袋被这个消息狠狠撞击一下,蓦地变得一片空白,一阵头重脚轻,香菜感觉自己几乎要站立不住。她抬手去扶墙,却扶上了一条递来的结实臂膀。

    见香菜受打击不轻,藤彦堂胸口揪紧,将摇摇欲坠的她扶好后,抬头时一脸凝重,“到底怎么回事,说具体一点。”

    “大概四十多分钟之前,巡捕房来了一队日本兵,他们什么手续也没有,就说要把一名叫‘林芫荽’的犯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燕松没法将当时的情况给香菜和藤彦堂仔细描述出来。

    不过从他沉肃的神色中,他们也能想象的出来当时的情况有多么严峻。

    燕松还说:“你哥不是犯人,我们跟他们说不清。他们带枪硬闯,还挟持了我们一个巡捕,我们不得已才把你哥交给了他们!”

    香菜身子一软,一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向下坠去,幸得藤彦堂及时将她抱住。

    此刻她悔恨不已,无力的甩着头,声音孱弱得像一缕微风的絮语,“我不该……”

    她不改因为一时意气就把芫荽撂在巡捕房里。

    她怎么这么蠢这么幼稚!

    先是被阿芸设计被关牢房,洗清了嫌疑却又被日本人当成“犯人”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别说香菜,连芫荽本人都不知道今天他怎么走了这么大的霉运。

    这跟香菜有很大的关系——无论是阿芸,还是日本人,都是她招惹上的。

    她正是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才悔恨交加、深受打击。如果芫荽有个三长两短,她最无法原谅的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藤彦堂将她扶稳,见她失魂落魄,感觉心脏放佛正被利爪撕扯一样。仅仅是一则芫荽落入敌手的消息,就能打倒香菜。他无法想象她哪天真的收到了芫荽遇难或者是遇害的消息,她又会怎样。

    藤彦堂知道越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就越是需要一颗冷静理智的头脑。

    “一定是空知秋!”几乎不用多加细想,藤彦堂就能肯定幕后推手的身份。

    香菜打过交道且想跟她打交道的日本人,就只有一个,藤彦堂能想到也就只有这一个——空知秋!

    空知秋!

    一听到这个名字,绵弱无力的香菜愣了一下,继而亢奋起来,甩开藤彦堂就要往大街上冲。

    她要去寿司屋,当面跟空知秋要人!

    香菜一动,藤彦堂就知道她想要去干什么。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香菜拦下。任凭香菜怎么剧烈挣扎,他也不松脱对她的钳制。

    香菜如魔鬼上身一般,双目赤红,满脸狰狞,用力嘶吼着:“放开我!”

    “你冷静一点!”藤彦堂紧紧抓着她的双肩,几乎是用咆哮道,“空知秋这会儿肯定等着你找上门呢,你今天晚上要是去找他,等于是落入了他的圈套!”

    藤彦堂的声音抨击着她紊乱的思绪,香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却无法抑制心跳如擂鼓一般的剧烈节奏。

    见香菜不再挣扎,藤彦堂放缓声音:“如果真是空知秋带走的你哥,我想他八成是要拿你哥当筹码,跟你进行谈判!你这种状态去找他,对你跟你哥都很不利。他抓你哥,就是要把你逼急,你手里没有筹码,他手里又捏着你哥的性命,你这样直接去找他,还不是他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香菜胡乱点头,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做噩梦,周围的一切和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切实际。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她真希望自己能快点清醒过来。

    没能阻止日本人,燕松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连带责任,他希望自己能够派上用场,尽快帮香菜把芫荽从日本人手中解救出来。

    燕松自告奋勇问:“我能帮你们做什么?”

    藤彦堂看他一眼,尔后又将注意力放在香菜身上,神情颇为镇定,“什么都不要做。”他又将自己的意思仔细重复了一遍,“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做,香菜你不去找空知秋,他一定会主动来找你。不管空知秋想利用你和你哥做什么,这一次,谁主动,谁手中的筹码就丧失了一半的价值。你手上现在什么筹码都没有,去了就是吃亏——”

    香菜望着他,满脸无助,她语无伦次道:“后天……后天船……”

    “放心!”藤彦堂用力抓紧她,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借给她,他目光笃定且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任,“我们一定能把你哥安然无恙的接回来!就算他赶不上后天的船,我们就给他准备下一班的船票!”

    香菜虚弱的点头,大概是受了藤彦堂的影响,她心里充满了希望,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藤彦堂谢过了带消息来的燕松,然后将香菜送回林家。

    比起往常来,林家似乎找了一些生气。

    亮亮从香菜低落的情绪中察觉到什么,在香菜进门的时候,难得没有扑上去闹腾,在她脚边打转时,一直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她,喉咙里还发出类似安慰的低鸣。

    藤彦堂安慰她说:“你也别太担心了,你哥现在可能好吃好喝,被伺候的好好的呢。”

    “空知秋……”如今香菜叫出这个名字,声音里都带着一股子恨意。眼中不停地闪动着厉光,她咬牙切齿得问藤彦堂也是问自己,“他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我想,可能跟苏家有关。”

    闻言,香菜抬头看向藤彦堂,目光中有些狐疑。她现在无法冷静的分析他这话中背后的意思。

    藤彦堂神情凝着,轻抿了一下薄唇后才又说:“你还记得苏利琛跟日本人结盟要除去苏青鸿这件事吧。你想,苏利琛和日本人既然是合作关系,双方肯定会有互惠互利的条件,苏利琛想利用日本人助他坐上苏家家主的位置上,那日本人一定也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现在苏利琛倒台,日本人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多却没有得到回报。做了一笔赔本的买卖,你觉得他们会轻易罢手吗?”

    香菜点头赞同,不由自主回想起江映雪出事那日,也就是苏青鸿召开记者招待会对外公布接任沪市商会总会长的那日,她被空知秋堵在河马西餐厅——

    那天空知秋和苏利琛联手布下天罗地网,还是没能让苏青鸿死成。当时计划告破,空知秋几乎认定是香菜坏了他计划的主要因素。

    这一次,空知秋将芫荽从龙城巡捕房要走,恐怕是想要挟持芫荽,从而向香菜“讨债”来了。

    香菜抓住藤彦堂的手,央求道:“你帮我打听打听,我哥被空知秋关在哪里。”

    藤彦堂反握住香菜的手,用宽大温厚的手中包裹住她冰凉的小手。他轻笑一下,柔声说:“放心,我不会放着我大舅子不管的。我刚才已经拜托燕松去通知我大哥他们,还有金爷了。只要你哥一有消息,就会有人来给我们报告的。”

    香菜稍稍安心,但仍不感到轻松。藤彦堂让她休息,但是她根本不敢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大脑的回路就想脱缰了一样,脑海中就会浮现芫荽倒在血泊中的血腥画面,吓得她手心里全身冷汗。

    后半夜,林家院里响起狗吠的声音。

    藤彦堂用眼神安抚住香菜,起身说:“我去看看”

    他下楼去查看院里的动静,再回来时,身边多带了一个个人。

    要不是此人和藤彦堂一同出现,香菜几乎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她认得这个人,此人是金爷身边的贴身护卫之一,千聿。

    “查到了人在哪儿了。”千聿算是给香菜和藤彦堂带来了好消息,但他凝重的表情让他们知道情况一定不容乐观。

    院里的一阵狗吠声打断了千聿接下来要说的话。

    “可能是我大哥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来了。”藤彦堂跟香菜和千聿示意了一眼,便下楼去了。

    直至藤彦堂的背影消失在余光的视野中,千聿方才收回目光看向香菜,“事情有点棘手。”

    “我哥他现在怎么样?”香菜现在就想知道芫荽是否安全。

    “你哥被连夜送至羊城最大的日本寿司店,被当成贵客一样招待,所以他现在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香菜暗暗松了一口气,但见千聿神情不轻松,她的心情也无法完全轻松下来。“但是?”

    好消息的下面总是会有一个转折。

    “但是你哥在羊城,这就是棘手的地方。”

    见千聿皱起眉头,香菜的心也跟着揪起来。她张大眼等着千聿的下文。

    千聿稍稍压低声音,“大联盟与青龙商会有两不相犯的君子之约,羊城是青龙商会的地盘,我们大联盟的人不便在那儿活动。”

    言下之意,大联盟就算有心有力能把芫荽从日本人手中解救出来,却受到某方面的制约,无法自由采取行动。

    将香菜脸上难掩的挫败与混乱一览无余,千聿目光微微一闪,幽幽说道:“大联盟中绝大部分成员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人的心若有所牵绊,很容易暴露自己的弱点,你的弱点太多,不适合做大联盟的盟主。”

    香菜脸色渐渐变得阴鸷,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说话的声音就像是深谷里森然的回音,“所以你现在要跟我讨论盟主谁来坐才合适的问题?抱歉,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这时,藤彦堂孤身一人上楼来。他刚刚打发掉了荣鞅派来送消息的人,一上楼来就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不对,紧接着又意识到他竟然把千聿领到了香菜的卧室里来。

    “千聿,辛苦了,谢谢你跑这一趟,回去也帮我们谢谢金爷。”藤彦堂这是变相在在撵人。

    也不知千聿听出他的用意没,他深深看香菜一眼,便如同来时一样,去的无声无息(未完待续。)

第392章 筹码

    荣鞅差人给香菜和藤彦堂带来的消息,与千聿送来的消息如出一辙。

    芫荽被羁押在羊城,具体位置是在空知秋名下的一家寿司店。与其说是被羁押,不如说他是被幽禁,除了失去了人身自由,被限制了活动,他其他一切都很好,没有性命之忧——暂时的……

    羊城虽是日租界,但也是青龙商会活动的地盘。鉴于大联盟与青龙商会有两不相犯的君子之约,如今香菜根本不指望大联盟能帮上忙,更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偷偷的将芫荽安然无恙的解救出来——

    并不是她不自信,而是因为她清楚自己没有那个实力。不假他人之手,凭一己之力铲除一个门派的女魔头,那是仙侠小说中才有的厉害人物。

    她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荣记商会,只有藤彦堂了。

    真正摊上事儿的时候,没有这个男人护着她,她什么都做不成。

    营救芫荽之前,藤彦堂需得亲自去做一番部署,但他不放心将香菜一人留在屋中。他在等香菜合眼休息,可到了后半宿,香菜都呆坐在床上,将身子蜷成一团,整个人深陷彷徨不安中,像是要在这种状态中坚持到天明。

    香菜的性格再怎么强悍,在藤彦堂的眼里,她仍不过是个脆弱的小女生。

    藤彦堂越看越心疼,忍着胸口揪扯一般的疼痛,抬手轻抚香菜的后脑,后任由手指在她柔软的发丝上摩挲。

    “睡会儿吧。”他低沉温柔的嗓音中带着小小的恳求。

    香菜轻摇头回应。

    这种时候,她哪里睡得着,一合上眼,她的神识仿佛就落入了无间地狱,看到的净是些她最不愿意看到也从来不敢想象的画面。

    藤彦堂抬腕看表,现在凌晨四点多,他竟不知不觉在这儿陪香菜坐了大半宿。

    不能再耽搁了。

    他踟蹰了一阵,继而开口:“我要出去办点事,你一个人乖乖在家里等我,可以吗?”

    香菜倏然抬头,原本张皇无望的双眼中渐渐涌现点点亮光。这点亮光在她的双眼中慢慢放大,似有狂喜、焦躁和期许。

    她情绪激动的几乎不能言语,“是不是……我哥……你有办法?”

    藤彦堂捧着她那各种情绪不断交替的脸颊,迫使她闪动着莹莹泪光的双眼迎上自己的视线。似是安抚一般,他用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略带湿意的眼角。

    对上他缱绻疼宠的目光,香菜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迷人的夜色之中,乱糟糟的心绪得到了片刻的宁静。她听到藤彦堂给了她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能不能救出你哥,关键在你。空知秋想利用你哥来对付你,他又想利用你去对付别人,你现在一定要稳住自己,不要乱了方寸!”

    香菜深吸一口冷气,竭力调整呼吸,在不断的给自己施加压力下,她终于找回了一丝清醒的理智。

    “对,你说得对,我一定要冷静!”

    “躺下睡觉。不养好精神,上场对敌,你在气势上就输了人家一半儿。”藤彦堂将香菜放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柔,生怕伤到她一样。

    终于算是把她哄睡下,藤彦堂蹑手蹑脚的下楼。在隐身于冥冥薄雾的那一刻,他的神情犹如东方被分割的天际线,阴晴参半。

    与空知秋的对弈早已开始,这一次,空知秋拿住了香菜的软肋,他必须也要在香菜手中放上足够能让空知秋动摇的筹码。

    香菜其实没睡,等到藤彦堂走后,她幽幽张开双眼,呆呆的望着黑暗中看不清颜色的天花板。一边提心吊胆着芫荽的安危,一边拿自己与阿芸做比较,她现在跟那个贱女人有什么两样,不都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用了身边的人吗?

    一想到这里,她心中对藤彦堂的歉疚就止不住得泛滥起来。

    甚至,在她心里产生了一个荒唐且荒诞的问题——

    如果芫荽和藤彦堂同时掉到河里,她会先救谁?

    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拿类似的问题考验过她。但是就在前一刻,她已经在爱情与亲情间做了抉择。

    所以,她才会对藤彦堂产生愧疚之心。

    香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兴许就在她放松的时候,藤彦堂已经做好了部署。

    藤彦堂离开林家后,只做了简单的部署,派了一部分人去羊城。

    等天亮,羁押着芫荽的寿司店一开张,他的人便会陆续打入那里,伪装成普通食客留意里头的动静。

    他孤身去了另一个地方——明家。

    ……

    香菜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要不是有人吵她,她还能继续睡下去,总之她是被一阵怪声给吵醒的。

    她脸上带着烦躁和一时难消的惺忪睡意,睁眼一瞧,看到明宣正坐在靠近窗前的工作台旁,一边啃着半根胡萝卜一边捧着她画稿欣赏。

    一旁的亮亮,垂涎着他手上的那半根胡萝卜,眼看萝卜头被明宣啃得越来越短,它越来越急躁,甚至还发出呜呜的哀鸣声,好似在说“也给我吃一口啊”。

    吵醒香菜的,就是明宣卡巴卡巴啃胡萝卜的声音和亮亮呜呜的哀鸣声。

    虽然心情很烦躁,不过睡了一觉,香菜脑袋开窍,想通了很多事。

    她现在一定要沉住气,沉不住气,她就不战而败了。

    见香菜从床上坐起,亮亮摇着尾巴来到床边,那小眼神幽怨的,似乎在向她控诉明宣吃独食的恶行一样。

    “你醒啦,我给你买了包子。”明宣说。

    香菜醒来就看到明宣津津有味的啃着胡萝卜、看着她画的设计稿,连一股肉香味儿都没闻到。请问,包子呢?

    明宣这没心没肺的小子又说:“我想你应该也吃不下,我就帮你吃了。”

    握了个草……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明宣又说道:“今天早上,藤二爷去我家找我哥了。”

    从吃的说到藤彦堂身上,这画风转变的太快,香菜一时间有点适应不了。

    睃了一眼香菜,见她一脸木然,明宣像是下属给上级打报告一样,接着又说:“我只知道芫荽出事了,他们谈什么,我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当时藤彦堂找去明家的时候,明家这对兄弟在各自屋里蒙头睡大觉呢,听到敲门声醒来。

    明宣给藤彦堂开的门,但是明锐跟藤彦堂谈事的时候,他被关在了书房外面,什么也没探听到。直到藤彦堂离开明家后,明锐才告诉明宣芫荽出事的消息。

    见明宣若无其事,香菜不禁纳闷还有点气闷,“我哥出事,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啊?”

    他们俩不是关系很亲密的小伙伴么。

    明宣搬出明锐来,“我哥说了,他已经给藤二爷足够的大的筹码,有了这些筹码,至少能保芫荽安然无恙。”

    香菜静下心来细想,明宣所说的筹码,也就是藤彦堂去找明锐要的那些筹码,据她所知,就是明锐一直捏着的日本人的把柄——地下军火库。

    在盘尼西林事件中,明锐炸了日本人布置在龙城的一座地下军火库,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地下军火库一事涉及到敏感的军事和政治问题,事发之后,洋人曾一度声讨日方,并给日方施加压力。日方向洋人势力保证,他们在沪市只有那一座地下军火库,才得以平息这件事。

    但日本人对此事一直很紧张,至今都没有放弃寻找当初炸毁他们军火库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们又没敢兴师动众搞出太大的动静,一旦闹大就有欲盖弥彰之嫌,恐让人猜测他们的地下军火库其实不止炸毁的那一座。

    而事实上爷的确如此。

    日本人就是怕炸毁他们军火库的人掌握了他们在沪市暗置的其他军火库的位置,故而才欲除之而后快。

    明锐给藤彦堂的筹码,说不定就是日本人在沪市其他地方暗置的地下军火库的准确位置。

    但是,明锐是怎么知道的?

    香菜突然好奇起来,忍不住问明宣:“你哥在入仕以前是干什么的?”

    “拉车搬砖和水泥,什么都干过。”

    “那你哥怎么就走上仕途这条路了呢?”

    明宣神情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好像比香菜更困惑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突然有一天,他就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了。”

    明明四下除了他俩和一条狗,再没旁人,明宣还是小心翼翼的警戒了一下四周,不知哪来的一股得意劲儿。他压着声音对香菜悄悄的说:“我怀疑我哥是革命党。”

    这不是明宣第一次这么跟香菜说。

    香菜却不以为然,她觉得明锐的身份没那么简单,可能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

    香菜摇头说:“我觉得你哥的行事作风,不像是革命党的做派。”

    明宣眨眨眼,脸上的那股得意劲儿霎时消失不见,颇为不服气的跟她理论起来,“你们那样德性的爹都是革命党,我哥为什么就不可以是!?”

    香菜悚然一惊,瞪圆了眼,重重“靠”了一声,“我哥连这事儿都告诉你啦!”

    还真特么是无话不谈!

    说到林四海,她心情就一阵低落,可还是替林家兄妹的生父抱了几句不平,“见惯了杀戮、受过战争洗礼的人,血腥味儿就会冲淡他身上的人情味儿,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我爹也不是天生就那样得德性,他也是被这个世道给逼出来的。”

    “你哥跟我爹不一样——”香菜又把话题引到了明锐身上,“潜伏的革命党行事低调,你瞅瞅你哥跟窜天猴儿似的,短短的时间内爬到了警政司副司长的位置上,只怕他离司长的位置也不远了。他爬得太快太高了,如果他是革命党,他在国府的位置坐的越高,对他即将展开地下工作就越有利,但对他的处境十分不利,树大招风的道理,不用我告诉你吧。你别以为国府的那群人都是傻帽,他们不可能会任用一个身份可疑、行事诡异的人坐那么高的位置上。”

    明宣认真思忖香菜的话,不进怀疑起自己的怀疑,难道他对明锐身份的怀疑真的错了吗?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似乎不忍见他这样,香菜又说:“不过你哥跟国府的那帮人也不一样,他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风亮节的气质,他有他的雄心壮志。”

    明宣问香菜,也像是在问自己,“我哥的雄心壮志是什么呢?”

    这香菜哪儿知道。

    跟这小子说了这么多,她都快忘了时间了。

    一看挂钟,才上午八点过一点,她也没睡多长时间嘛。

    香菜掀开被子下床,麻溜的做好了一切出门前的准备工作。

    明宣追她到门口,“你干嘛去?是不是去找芫荽?我跟你一起去!要不要我把我那帮同学叫上?”

    见他撸袖子砍人的杀气腾腾的架势,香菜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要去布行,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就牵着亮亮到外面溜达溜达去。”

    明宣立马义愤填膺起来,心中极为芫荽抱不平,“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你布行的生意!你哥都快被架火上烤熟了!”

    他想想都煎熬。

    香菜何尝不比他心焦。她要是沉不住气,那可就是把自己跟芫荽串一块儿架火上了。

    “这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我呢,你就别给我添乱了行吗?”为了转移明宣的注意力,香菜给他透露了一点周瑾的事,“你还记得你给我介绍的你那同校的助手吗?”

    明宣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你说周瑾师姐啊。”

    香菜阴阳怪调的嗤笑一声,“师姐,叫得还怪亲。你不知道她是潜伏在你们身边的日本特务吗?”

    明宣瞪大眼惊呼:“怎么可能!?”

    “她大概是完成了校园任务,然后又被她的上级派到我这儿来了。你知道她的上级是谁吗,就是现在拿着我哥的那个日本人,空知秋。”

    香菜后面的话,明宣几乎都没有听进去。他脑子里一直在消化着周瑾的秘密身份,渐渐联想起前段时间韩老师的死——

    坊间传闻,韩老师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革命党联络站的总联络人,他正是因为身份被揭穿被逼死的。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一直都是个谜团。

    周瑾上过韩老师的课,周瑾上过韩老师的课,周瑾上过韩老师的课……

    此刻,明宣的脑袋里一直重复着这个信息。(未完待续。)

第393章 红婚纱的含义

    周瑾竟是日本人!?

    明宣着实不敢相信。

    如今她是香菜身边的一条眼线,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以前在菖蒲学院也为日本人也做过不可告人的事?

    “周瑾师姐是日本人?”明宣实在难以消化这个消息,他像是被噎住一样,艰难吞咽一口,却觉得嘴里干涩得如同吃了沙子。“她怎么可能是日本人?她可是在菖蒲学院上了四年学啊!而且……感觉也不像啊!”

    香菜告诉他的消息又不是他不是他妈亲生的,接受周瑾是日本奸细这件事有那么难吗?

    关起门来好说话,香菜也不怕告诉他,“你以为日本人发动侵华战争之前,什么准备工作都没做吗?很多日本人从记事起就被送到了咱们华族,从外表上,他们看上去本就与我们华族人差别不大,他们学习了华族文化融入我们其中,就更难分辨了。他们从小就被洗脑,而且他们的民族意识非常强,他们潜伏在华族人群中,就是等待有一天被唤醒,为他们的天皇效命。”

    “周瑾师姐就是那样的人……”

    在哥哥羽翼下长大的明宣并非是不知世间疾苦,却从来没想过这世上有的孩子会有这样一早就被安排好的人生。他忽然觉得周瑾可恨的同时,还有点可怜。

    韩老师是不是周瑾害死的,对他来说,答案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

    香菜的工作可不是给人当保姆的,她不能一直跟明宣在这儿磨蹭,就想了个法把他打发回去。

    “我哥屋里那两只箱子,提你家去,明天连同你的行李一块儿带上船。”不给明宣找点事做,她怕这小子会一直在自己身边晃悠。

    “那你哥明天要是上不了船呢?”

    一听这话,香菜心里那个气啊,当即就想在他那吐不出象牙的狗嘴上狠狠抽一下。

    “你这乌鸦嘴,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香菜白他一眼,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明宣那话的影响,她也开始在心里做起了最坏的打算。“明天我哥要是上不了船,那两箱的东西都送给你了,就当是给你的饯别礼了。”

    明宣跟白捡了几百块大洋似的,咧嘴直乐呵,一路开疾跑窜芫荽的屋里,不大一会儿就一手提了一只牛皮箱,迈着轻盈的步伐出来,一点儿也不嫌沉似的。

    香菜是真想抽着没心没肺的臭小子了……

    打发了明宣,香菜直奔兴荣道。她没有往锦绣布行去报道,一到地方就一头扎进了储绣坊三楼的工作室里,跟周瑾打了个照面。

    乍一看到香菜出现,周瑾尤为震惊,短时间内她难以收拾得住自己的情绪。

    她强作镇定冲香菜笑了一下,却难以抹消她脸上惊讶的余韵,“师父,你怎么来了?”

    香菜已然将她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清幽的双眼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寒芒。

    她眸光微敛,唇角斜挑,似笑非笑,“怎么,我的出现,让你很意外?”

    周瑾回她一个看上去颇为自然的微笑,“是挺意外的,因为你平时很少来这么早。”

    “这都被你发现了。”

    香菜没跟周瑾多喧慌,很快就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开启了工作模式,她便将周瑾晾在了一旁,但她总能感觉到一道探索的目光时不时地在审视自己。

    周瑾在观察她。

    香菜的精神状态似乎很出乎她的意料。

    看到她精神饱满,周瑾迷惑了。

    香菜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忙着缝制她允诺过何韶晴的那件红色婚纱。

    百凤知道香菜手头上有这个单子,她长这么大还没见有人穿红婚纱成亲的,就溜达到工作室来一睹为快。她本是来一睹红婚纱的风采,没成想自己竟被香菜投身到工作中的那股专注劲儿给煞到了。

    工作室靠近正中的位置放了一个人体模型,那人模上穿着一件红色的裹胸束腰背心。香菜正坐在人模前的高脚凳上,小心翼翼的将一片一片的装饰物贴到裹胸前缝上。

    她正缝的是一片片用薄如蝉翼的红纱和缠绕着金线的细铁丝箍出来的似鱼鳞又像花瓣形状的装饰物,这种装饰物约有十数片。将它们层层叠叠的缝制到裹胸上,形成一个牡丹花开的形状,不仅会增强整件衣服的立体感,还会大大提高衣服的美观感。

    百凤抓起桌上的设计稿,发现香菜正做的只是整件婚纱的其中一个部件,两相对比了一下,她皱起眉头,说:“这婚纱的颜色会不会太深啦?你怎么不成白婚纱?”

    “哪里深。”香菜可不这么觉得,如果红婚纱不做成这样的颜色,那她还不如去做一件白婚纱。“我朋友是想穿白婚纱结婚来着,但是她婆家的人思想比较守旧,觉得白色不吉利。所以我就给她出了个主意,把她喜欢的和她婆家认为喜庆的颜色搭配起来,做一件红婚纱。”

    百凤要为香菜的智商捉急了,“你怎么净给人出馊主意啊!”

    “我觉得我这主意挺美的呀。”

    百凤给香菜科普,“白婚纱在西方世界代表纯洁,在别人眼里不吉利,你也不能给你朋友整件红婚纱呀,难不成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二婚啊!”

    香菜茫然了,“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百凤指着人模上香菜正捣腾的红婚纱说,“在咱们坊间,红婚纱有二婚的意思,而且还有一种说法,说是红婚纱的颜色越深,就代表结婚的次数越多。”

    香菜嘴巴张得比眼睛瞪得还圆,她还真不知道有这种说法。

    “红旗袍都比红婚纱喜庆。”百凤这储绣坊原先做的就是婚嫁用品方面的生意,专卖凤冠霞帔,对这种事自然是通晓一些。

    原来红婚纱还有这层令人难堪的含义,这下香菜觉得棘手了,不过她还是感到一丝庆幸,幸好百凤这会儿给她科普了一下,不然这红婚纱做好了给何韶晴送过去,到时候她穿着这件红婚纱跟马峰走上红毯,那得出多大的洋相啊。何况她马峰奉子成婚已然给人落下了话柄,这次洋相一出,即便她是孩子的亲妈,马峰是孩子的亲爸,那马家的其他人能多待见她?

    香菜惆怅的叹口气,“改吧,现在改还来得及。”

    也只能这样了。

    她琢磨了一下,她可以把原来的红婚纱改成红旗袍式的婚纱,她现在做的这个上身仍可以保留,就是下身的裙装要设计出婚纱的蓬松感,有点难办。

    旗袍所用的绸缎垂坠感太强了,一般制造不出婚纱那样蓬松的视觉效果。

    香菜决定还是先跟何韶晴通个气儿,根据何韶晴的要求再做设计改动。

    香菜撂下手里的活儿,跟百凤和周瑾知会了一声,便去锦绣布行了。

    她也不知道何韶晴这会儿在不在河马西餐厅,不过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一个电话打到了餐厅。她的运气还行,她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何韶晴也才刚到餐厅没多久。

    香菜一边跟她喧慌一边把红婚纱的含义跟她一说,就听到电话那头何韶晴激动的叽叽喳喳起来: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我生平就结这么一次婚,绝对不要让人误会我是二婚!我不要红婚纱了!”何韶晴没完没了的跟香菜抱怨,“可是我真的想穿婚纱,我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穿婚纱还能遮住我的小肚子。”

    “穿凤冠霞帔也一样能遮住你的肚子啊。”

    何韶晴哼哼唧唧了一阵,最后也只好认命了,她要是要求太多,搞得最后她跟马峰连婚都结不成,那就麻烦了。这一天,她不知期待了多久。

    “算了啦,在中式婚礼上穿婚纱,不伦不类的,我看我还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吧。”

    香菜能从电话里听出何韶晴的失望,怜悯她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是何其悲哀啊。她跟藤彦堂结婚证儿都领了,特么的到现在连婚礼都没着落呢。

    香菜在心里哀叹连连,耸了一下眉头,对电话那头正自怨自艾的何韶晴说:“那我干脆给你做一身红旗袍吧,到时候你当礼服穿也行。”

    “不用麻烦了。”何韶晴知道香菜最近也挺忙,不想让她太操心。“而且那礼服穿一次就压箱底儿了,太浪费。”

    “那不行。”香菜意已决,“你婆家的安排那是你婆家的,又代表不了我。我给你做衣服,哪怕这辈子只能在某个特定的场合穿一次,那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香菜还没收线,就见百凤行踪鬼祟的钻进了锦绣布行,径直过来把小五从柜台里挤出去,非要跟她站一块儿。

    心知百凤可能有要紧的事儿要说,香菜跟何韶晴说了一句“行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然后挂上了电话。

    香菜的手还没从话筒上挪开,就听百凤小声说:

    “周瑾又请假了。”

    “又请假了?”香菜记得周瑾上回请的是病假,这一回她倒要听听是什么借口,“她请假干嘛去了?”

    “她说她早上来的时候没吃早饭,肚子饿了,要出去吃点东西。”百凤几乎是把周瑾的原话复述给香菜的,末了还说,“我已经派人暗中跟着了。虽然你把她的面具揭穿了吧,我总觉得这小妮子不老实呢。你还记得她上回请假吧,上回她请完假直接去寿司屋见了空知秋,我是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我觉得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香菜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听了百凤后面的话,她就改变了想法。

    她说:“咱们也不要把人家想的太坏了,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周瑾有点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意思,不然她也不会大摇大摆的去寿司屋找空知秋是不是?”

    百凤仔细一思忖,觉得还真是这么个意思。周瑾要是背着她们继续给空知秋办事,那也一定是偷偷摸摸的去送情报。

    是与不是,那要看周瑾这回要怎么做了。

    百凤轻蹙了一下绣眉,神色微凝,“等阿悦回来再说吧。”

    阿悦,就是她刚派出去暗中跟着周瑾的人,也是储绣坊的一个绣娘。

    很快,阿悦便回来报告这一路探知到的消息,她告诉香菜和百凤,“周瑾吃了一点东西后,到街上的电话亭,不知给谁打电话,就说了四个字——并无异常。然后她就匆匆挂上电话回来了。”

    “并无异常?”百凤摸着下巴琢磨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她一转脸,对上香菜阴鸷的脸孔,如见了鬼一样吓了一跳。

    香菜阴测测的说:“她大概是把我的状态报告给空知秋吧。”

    “那个日本人死盯着你干嘛?”想到了某种可能,百凤蓦地变了脸色,“他是不是知道你跟大联盟有关系了?”

    香菜不知该摇头还是该点头,她心里也不清楚空知秋是否知道大联盟的存在。不过她隐隐感觉到,他可能是知道的,甚至可能知道的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我哥现在在他手上,他吩咐周瑾看着我,大概是想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吧。”香菜唇角一动,凉凉的笑了一下,眼中让人捉摸不透的那幽幽的光亮扑朔不定。“这回周瑾倒是歪打正着帮了我。”

    周瑾向空知秋报告香菜今日没有异常举动,这个听上去平淡无奇的消息,反而更能迷惑住空知秋那样城府极深、心思复杂的人。

    亲哥哥都被抓了,她怎么会没有反应呢?她不应该是张牙舞爪的跑来跟他要人吗?

    空知秋大概会这么想。

    香菜正暗忖空知秋此时此刻的心思,只听一旁的百凤问:

    “那周瑾怎么办?”

    香菜不答反问:“你们大联盟对这种屡教不改的惯犯,是怎么处治的?”

    “视情节轻重而定,不过她这样的,早在我们大联盟死一百回了。”说起“死”来,百凤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

    香菜现在想取一个人的性命,直接发号施令,就有一大帮人排着队来为她卖命,但有时候越发容易的事情,做起来简单,但却很难下决定。(未完待续。)

第394章 马峰的计划

    怎么处治周瑾,香菜有点儿犹豫。

    百凤是个果决的,待周瑾一回到储绣坊,她立马将人拿下。

    周瑾被关在三楼的一个杂物间,四面唯一的出口就是她被丢进来的那一扇木门,还被堵了个结实,她想跑都找不到别的路。

    被强制搜了一遍身后,她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她身上没武器。”

    一道无情的声音响起,“把她的舌头割下来,给空知秋送去。”

    杂物间里的周瑾悚然一惊,顿觉一股血腥味儿在嘴里蔓延。骇然之下,她扑向紧闭的大门,将门扉捶得哐哐直响。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竭力嘶喊,恐惧犹如蚁群在她全身攀爬。“我是被逼的!我只是负责给空知秋传递消息,其他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知道!”

    周瑾似要在门上砸出一个窟窿,不断的用力捶打着木板门。她可以用发散的目光从门上透着光线的缝隙中看到外头晃动的人影。

    突然,门上的缝隙一暗,有谁用身体挡住了光亮。

    周瑾感觉门被外面的人推动了一下,不由得停住了敲门的动作。

    门就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她躲闪不及,被撞倒在地上。

    门外的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阴阳怪调的啧啧了几声后,丝毫不加掩饰冷嘲热讽的口气说道:“你捶门有用吗?这门从里面是要用拉才能开的。就你这智商,跑我们这儿来当卧底,真不知派你来的人是怎么想的。”

    门被打开,杂物间内大亮,从百凤肩上越过的阳光照射到身上,周瑾却丝毫不觉得温暖。甚至,她感到百凤将死神的气息带进了这小小的杂物间。

    心脏在恐惧的撞击中颤抖,神经在绝望的压迫下紧绷。周瑾翻身跪爬到百凤脚边,抓着百凤旗袍的裙摆,仰着布满泪水的脸,惊慌失措的哭诉:“我只负责给空知秋传递消息,他说……他说我只要帮他完成了这件事,他就送我回国……我只是太想家了,才不得不配合他……呜呜……”

    说到最后,周瑾已是泣不成声,凄凉的让人生怜。

    “还没对你做什么,你就老实交代了,真要对你做点什么,还指不定你又能吐出什么来。”百凤冷笑一声,话中带刺道,“哼,我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儿,趁着你的舌头还在,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

    “求求你们,放了我吧!”周瑾苦苦哀求,“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百凤无动于衷,冷声道:“放过你?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会对你网开一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跟我们对着干?”

    她眼中狠劲儿几乎要穿透周瑾整个人,攫住她的灵魂。

    周瑾呼吸一窒,不禁松开了双手。她想要逃开,却被百凤浑身冷冽的气息禁锢在了原地。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百凤竟还有这么可怕的一面!

    “我告诉你!”百凤美艳的唇角挂着略带狰狞的微笑,配合她美目中的寒芒,使得她整个人像个现世的女罗刹。“你选错了地方,也挑错了人!”

    她步步紧逼,抬起一手钳住周瑾的下巴。

    周瑾的下巴在她手中仿佛脆弱的不堪一捏,随时都会碎掉。

    巨大的痛苦和恐惧一同爬上周瑾的脸孔,瞬间抽干了她脸上的血色。

    百凤嗜血的脸孔她那双越张越大的眼睛中慢慢逼近放大,也越来越清晰。

    她迫使周瑾与自己对视,直到从周瑾颤栗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身影。

    “不是没给过你机会,谁让你就是学不乖呢!你不是喜欢通风报信么,那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看你以后还怎么去给人通风报信!”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力量一下又一下的凿在身上,周瑾仿佛已经体无完肤,寒颤不已。甚至她还没有遭到割舌的酷刑,就感觉舌根一片麻木舌头僵住,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在锦绣布行的香菜仿佛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惨叫声,她恍若梦醒,扫一眼四周,发现周遭的人反应并无异样,方才意识到那可能是自己的幻听。

    阿克第一个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充满担心的目光在她略有些虚弱苍白的脸上扫了一圈,“师父,你怎么了?”

    香菜轻摇了一下头,她很想强装正常,但此刻的她连一个无力的微笑都挤不出。

    老渠他们都还不知道在林家兄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能从香菜恍惚的精神状态中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

    香菜抬眼四下一扫,发现一屋子人都在看着她。不经意间,她的目光抓到了一个反应异常的顾客。

    香菜为什么会感觉这名顾客反应异常?

    那是因为那人在对上她扫来的目光后立马转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了一匹布上。她笨拙的掩饰,让人明显感觉她是做贼心虚了。

    香菜心里一咯噔,登时警钟大作。她多做留意后才发现自己身边暗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那个顾客似乎察觉到自己被香菜留意到,生怕暴露什么,放下手里的布,匆匆离去。但是在她离开后不多久,又有一个跟她气息相同的人走进了锦绣布行。

    石兰迎上去招呼,“欢迎光临,请问您是来买布还是定做衣裳?”

    “你忙,我先看看。”

    对方在布行里晃了几圈,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香菜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对方那些人还是以接力的形式盯梢她。香菜不禁好奇,到底是谁下了这么大的手笔,用这种方式对待她。难不成又是空知秋?

    见她又走神儿,老渠说:“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强撑着了。”

    香菜回过神来愣了一下才说:“我?我好着呢,就是有点饿了。你们看着,我先去吃饭。”

    老渠一看时间快到中午的饭点儿了,也打发其余人去吃饭,他跟石兰先留下来看店。

    自从把储绣坊收来,阿克就经常跟储绣坊那些漂亮的大姐姐们凑一块儿吃饭。这次他像往常一样也去那儿,却被香菜给拦下来。

    香菜给了他些钱,说:“今儿你就先去别的地儿凑合一顿吧。”末了又加了一句,“别跑远了。”

    阿克一脸茫然的接过钱,正要问为什么,却见香菜脸色有些阴沉,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阿克拿着钱买了两个卷饼回来,却发现香菜并没有在原来的地方等他。他只好啃着一个又揣着一个卷饼往锦绣布行的方向走。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香菜的话,忍不住扭头看向储绣坊的方向,看到正对着储绣坊的天空上飘着一朵灰白两色的云彩,却看不到明暗的交界线,不知是光明正驱散阴暗,还是阴暗在向光明蔓延。

    ……

    将阿克打发了后,香菜去了荣记酒楼。

    今儿藤彦堂派人给她捎来话,说中午的时候要跟她在这儿碰一面。

    香菜也不知他这会儿来了没有,登上荣记酒楼的三楼,没看到跟她约见的人,倒是看到荣记三佬中另外两个人——

    荣鞅和马峰正对着一张地图商议着什么,发觉有人上楼来,两人不约而同住了口。

    马峰一见是她,眉眼一展,放松了警惕,“来的正好,我正跟我大哥商量怎么把你哥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呢。”

    香菜真不知这时候她是不是该感动一下,或者道一声谢。

    “你来看看。”马峰将摊在桌上的地图往的香菜跟前推去一些。

    香菜走近一看,发现那是一张如同迷宫一样结构纵横的局部图。她看出了一些端倪,“这是下水道的地图?”

    “没错。”马峰指着图上的某一点,说:“关着你哥的寿司店,就建在这儿。”

    “你这是要挖地道吗?”香菜觉得有点哭笑不得。

    “不用挖,这不现成的么。”马峰手指在图上的两条平行线之间划过,“这些地道都是打通的,寿司店就在这条通道的上方。只要确定了你哥的具体位置,我们就可以把他脚底下的地板炸开,带着你哥从这些通道里逃走。”

    听马峰把计划说完,香菜看向荣鞅,见对方目光笃定,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嘴角扯了扯,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笑容,却是无奈的苦笑,香菜抹了一把脸,像川剧换脸似的,立马变了一张脸,要多诚恳有多诚恳的脸。

    “我谢谢你们的好意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这两句话,香菜说的有些生硬。

    要拒绝的话,她何不干脆点儿,何必要装模作样呢?

    马峰心里不是滋味儿了,“你什么意思啊?”

    就这张下水道的地图,他们可都是花了大功夫搞来的,不然还是大风刮来的吗?

    香菜知他们是好意,自然也不会用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践踏他们的这份好意。

    “你们这个计划太冒险了。”香菜用委婉的方式打击他们的积极性,“你们要在寿司店的地板上炸开一道口子,且不说会波及我哥,还有可能会伤及无辜。而且这样做很容易打草惊蛇,我哥可以从地道里跑,空知秋的人一样可以通过地道追上去。都进了地道,万一开火,躲都没地方躲。”

    马峰重新将目光落到地图上,眉头紧紧皱起,觉得香菜说的三种可能性,能避开其中之一都是万幸。想要三全其美,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排除其他因素不考虑,寿司店建在一条笔直的地道上,除非芫荽能在爆炸后赶在敌人追上来之前逃出来,或者有人将追捕他的人都解决掉,不然那条地道很有可能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香菜坐下后将胳膊肘支在桌上,用双手抱着额头,盯着桌上的那张地图,幽幽的叹了口气,说:“我哥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不管空知秋那边有没有动静,我决定明天一个人去羊城找他。”

    “明天?”马峰与荣鞅相视一眼。

    荣鞅不解的问:“为什么是明天?”

    要挑时机的话,今天晚上难道不是营救芫荽的最佳时机吗?

    香菜将刘海儿拢到脑后,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让人看不懂她此刻脸上的情绪。

    “我有个更冒险的办法。”

    “你不是一个人去战斗啊,我们都会帮你的。”

    香菜对马峰淡淡一笑,“我知道。”

    马峰平时很喜欢跟香菜抬杠,关键时候还是挺讲义气的。他若不是真心将香菜当朋友,便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何况他心知肚明这件事跟日本人有很大的牵扯。

    “我哥明天下午的船,太早把他从空知秋手里弄出来,还要提心吊胆那个日本人会不会还有别的招儿。”香菜眼中幽光扑闪,“与其这样,不如就掐着时间,把我哥从空知秋那儿弄出来之后就直接送他上船——”

    这样,她就可以少担心一些,不过就要多委屈芫荽一些时间了。

    “这样……”马峰也只是知道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并不知道香菜具体要怎么采取措施,心中不禁充满了怀疑,“这样行不行啊?”

    “这也不能算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荣鞅的意思是,就算芫荽成功登船漂洋过海,也难保空知秋的手不会伸到国外去拿住他。

    空知秋的手还真能伸到国外去不成?

    这一点,香菜自然也想到了。

    她说:“等我哥当了美国后,我就想办法尽快让他称为美国的公民。就算空知秋的手能伸那么长,我就不信他敢对一个美籍身份的华人动手!”

    “那你到底要怎么做?”荣鞅跟马峰关心的问题如出一辙。

    香菜对他们二人柔婉一笑,只是这笑容里多了些孩子气的邪性。

    “吃饱睡好,把精神养好。”她拍桌子说,“赶紧上菜,我饿了!”

    马峰收起地图,斜眼看她,哼哼一声,“都这时候了,你还能吃的下去饭,你的心还真大!”

    香菜恢复了平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对他横声横气道:“不然怎样?哭爹喊娘求你们帮忙?瞅瞅你出的那馊主意吧!”她用眼神指了一下他手上的地图,意有所指说,“信不信你这一炸,能把天炸出个窟窿来?”

    马峰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地图,想想眼下这世道,神色不禁有些悻悻然。

    “行,那我不操心了,反正被抓的又不是我哥。”(未完待续。)

第395章 地下水道里的猫腻

    为了向热心提供帮助的荣鞅和马峰表示感谢,香菜决定今儿的这顿饭,她来请。

    豪气的说完了“你们敞开了吃”这句话后,她又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千万别把我的不客气太当真”。

    她现在在各个方面都陷入了困境中,经济上的困难还不是让她最头疼的。

    香菜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东西,其实这会儿也没什么食欲,却能清晰的感觉到饥饿中的晕眩感,她必须得吃点东西,不然她接下来用什么状态去对付空知秋?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表面上她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其实她吃到嘴里的东西味同爵蜡,不过还是连饭带菜一味地用筷子往嘴里塞。

    香菜也不是光顾着自己,见荣鞅和马峰二人没怎么动筷子,心道这俩人该不会看穿她的心思,真跟她客气起来了吧……

    她挥着筷子招呼说:“你们别光愣着,快吃啊。”

    这回她是真心得让他们别客气。

    见两人还是慢吞吞的,香菜有点急躁了,“你们是等着我喂你们呐?”

    马峰有点没好气,“都这时候了,你还真能吃的下饭!”

    “不吃饱,哪有力气战斗?”

    他不知香菜此刻内心是如何感想,他心里倒是挺忐忑的。他担心接下来的很多事情都会朝着恶劣的方向发展——各个方面的事情。

    香菜是他有生以来认识的最疯的女人,她能因为芫荽而跑去荣家找麻烦,几乎是亲自制裁几次三番陷害芫荽的阿芸。

    这回芫荽栽在了日本人手上,落入空知秋手中,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真难以想象香菜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然后再拿这顿饭来说吧。香菜请客的目的就是为了感谢他们好心帮忙。

    他跟荣鞅对林家兄妹的事如此上心,也不是没有缘由的。马峰承认自己有凑热闹的意思,但他掺和进此事不是重点,重点是荣鞅——

    荣鞅嘴上不说,可跟他当了那么多年兄弟的马峰知道,他心里对香菜的真实感觉即使掩藏的再好也只能骗骗他自己,根本就瞒不过马峰的眼睛。

    在芫荽这件事上,荣鞅觉得对林家兄妹有愧。要不是阿芸借着荣家的势力将芫荽陷害入狱,可能就不会发生接下来的那一系列事情。

    所以,香菜的感谢,荣鞅承受不起。

    综上所述,他们兄弟俩实在食难下咽。

    看荣鞅在香菜面前总这么拘着,马峰有点儿心疼。

    “香菜,这顿饭还是我们来请吧……”

    不等马峰说完,香菜就忙不迭低头,唯恐他反悔似的,“好啊好啊!”

    见她跟偷了腥的小猫儿似的,马峰被气坏了,搞不懂这丫头怎就恁没心没肺!

    “……你不问问我们为什么要请你吃这顿饭?”

    香菜立马戒备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马峰,“你们也知道我身后还有那么多烂摊子都没收拾呢,你们就别给我搞事情了好不,就当我求你们了。”

    马峰发现自己根本没法跟她交流,敢情这丫头以为他们请她吃饭是要求她办事情的。

    不过也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怪香菜会有这样的误会。

    拐弯抹角跟香菜说话,说不定反倒会被她弯弯绕绕后带坑里去了,马峰决定跟她开门见山。“昨天晚上族奶奶的事,你别往心里去,这顿饭,就当是我跟我大哥跟你赔礼道歉了。”

    马峰要是不提,香菜都觉得他说的那件事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荣鞅自责道:“我要是早点介入阿芸的事,她就没有机会借着我荣家的势力在外面作威作福了……”

    说起阿芸,香菜一脸不痛快,她是想扭断那个贱女人的脖子没错,不过还不至于头脑发热捋不请这其中的关系。

    “一码归一码,这事儿怪不得你们。”香菜脸色稍沉,“昨天晚上,我本来是可以把我哥从巡捕房带出来的——”

    说到这儿,她心里有一阵气恼,气她自己怎么干了这么一件蠢事。“当时我有点生气,就把他留那儿面壁思过了。”

    她低叹一声,舒缓心中的闷气,又怅然道:“就算没有前面那些事儿,我想空知秋肯定还会用别的法儿拿我哥要挟我。这是迟早的事——”

    眼下这气氛,实在不适合抬杠,不然马峰肯定忍不住要说上香菜几句,她怎么就能为了赌气把自己的亲哥撂巡捕房了呢!

    可话到嘴边,他不吐不快。他只好强迫自己转移重点,“空知秋做到这个份儿上,他到底想要你干什么啊?”

    “无非就是想让我为他所用呗。”

    空知秋很早以前就想要拉拢她,那时她还是个没有崛起的小草根,现在看她势头发展正猛,大概觉得她是有大用处了,所以才这么处心积虑且不择手段的收服她。

    要是搁在以前,马峰肯定会奚落她或者冷嘲热讽一番,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确实有那个本事。

    荣鞅沉吟了一阵,良久之后沉声犹豫道:“难不成空知秋还盯着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

    马峰瞠目惊呼:“他是想让你帮他除掉苏青鸿?”

    香菜用两个字评价他们的想法,“天真。”

    “怎么就、就天真了?”马峰一副要跟香菜理论的架势,他不觉得他跟荣鞅哪里有说错。

    香菜厚颜道:“我可是多功能的,你们以为我会做有能力做的就那么一两样吗?”

    马峰这下明白空知秋是要买通香菜。

    空知秋用这种方法收买一个得力助手,他可真是太会做生意。他要是真的能用这种办法让香菜对他唯命是从,那不得不说香菜的性价比真高。

    而且他还顿悟了另一件事,香菜这回要真的归顺空知秋,很有可能就会被空知秋利用对付他们荣记商会。那他们岂不成了敌对双方了?

    荣记三佬中,谁都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为了不让想象中的局面发生,马峰觉得自己怎么也得积极的帮香菜一把。

    他重拾旧话,“我觉得我那个计划挺不错的,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下水道的事?”

    本来就没胃口,还听到这么倒胃口的话,香菜真想找什么东西堵上马峰的嘴,这丫真是瞎操心!

    “别下水道了,赶紧吃饭吧。”

    楼梯方向传来一个声音——

    “不等我就吃上啦。”

    没听见登楼的脚步声,香菜他们望去,就已经看到藤彦堂出现在楼梯口。

    马峰的注意力终于因为藤彦堂的出现而从香菜身上转移开,“大半天不见你人,我跟大哥还以为你去羊城了呢。”

    他这话当然是说笑,因为他知道藤彦堂再不理智也不是那种会干傻事的人。

    藤彦堂向荣鞅颔首,尔后坐到香菜身边,掏出一个纸条递给香菜。

    香菜打开纸条,发现上头写了三个地址。其中两个地址在公共租界,最后一个地址在法租界。

    不必藤彦堂详说,她就知道她手中握的就是将芫荽从空知秋手中解救出来的筹码。

    藤彦堂严肃起来也难掩他的风尘与疲惫之容,但他幽暗的双眼依旧炯然有神。

    “这三个地方我都去确认过了,是日本人的地下军火库。”

    “日本人的地下军火库!?居然有三个!?”马峰坐不住了,像是要窜起来抢到香菜和藤彦堂跟前看个究竟。

    但是藤彦堂却做了个让他出乎意料的举动——

    在香菜看完那张纸条、记住纸条上的地址后,藤彦堂便拿出打火机,将纸条当场烧了个灰飞烟灭。

    “你、你怎么烧了啊!”

    好奇心害死猫,藤彦堂可不想他二哥就是那只傻不溜的猫。

    马峰心里藏不住事,何况他身边还有个会读心术的何韶晴。马峰知道了地下军火库的位置,就代表何韶晴也知道了。知道的人越多,知道的人就越不安全。

    “老二,坐下。”荣鞅命令。

    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峰屁股重又落回到椅子上,却是如坐针毡,知道了这么一个爆炸新闻,他怎么可能会坐的住?军火库的事要是传出去,那得引起多大的恐慌,实在难以想象。他现在就觉得自己像是踩着一个炸/药包。

    恐惧就像是蝗虫大军,将他心里的世界蚕食成了不毛之地,他害怕的发慌。

    “日本人在沪市居然有三座地下军火库,这种事为什么咱们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

    藤彦堂娓娓道来:“从清朝同治年间开始一直到现在,为建设区境,工部局就筑路、建桥、兴修下水道、污水处理厂等设施,民国十八年,也就是前两年,国府事实‘大沪市计划’,日本人既是投资方也是参与方,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在地下水道打通了几处隐秘的暗室,这些暗室就是他们藏军火的库房。你们别忘了今年年初的那场事变,日本人攻城的计划蓄谋已久。你们以为他们在攻城之前,不会做任何准备吗?”

    庆幸的是当时战火并没有蔓延到城中,日军并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他们的地下军火库。

    明家兄弟的父亲早些年就是工部局中的一员,他偶然间发现了日本人的猫腻,自知会惹火上身,便抛下了一切携家出逃。结果明家兄弟的父亲还是命丧恶徒之手。

    这些事情,明家兄弟从来都没对香菜说过,也鲜为人知。也是后来藤彦堂告诉她,她才知道的。

    言归正传。

    下水道……地下军火库……

    日本人的地下军火库就藏在沪市的地下水道的某几处。

    自藤彦堂口中得知这件事后,马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某种超预感的能力。

    他双手打着哆嗦,不知是吓得还是兴奋,将下水道的地图递给藤彦堂。

    藤彦堂有些不解,“这什么呀?”

    “下水道的地图……”马峰说话的声音有些虚,他现在还心有余悸。“我本来是想……”

    他战战兢兢的把自己原来的计划跟藤彦堂一说,后者没听到一半儿就笑哭了。

    “空知秋的那家寿司店就建在地下水道的上方,说不定下面就有一个军火库,你这要是一炸,别说人救不出来了,恐怕方圆几百米都要被你这一下炸成盆地。”

    所以马峰心里才后怕嘛!

    荣鞅很想问藤彦堂从哪儿弄来的消息,终是被他忍下了这股冲动。事关不小,其中的牵系还是越少越好,虽然这样并不能降低这件事的风险性,至少要把会发生的损失掌握在可控制的范围能。损失自然是越小越好。

    香菜杏眼微眯,难掩闪动的寒芒,“这一回,就算空知秋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

    “你确定空知秋不会把你跟你哥都——”马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要说的话不言而喻。

    香菜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这货就不能想她点儿好?

    “你去了,说不定你这条命就交代他那儿了。我是谁阿,我跟你能一样吗?我不用智商,用一根手指头碾压你都绰绰有余。”

    变着花样的说他笨,是可忍孰不可忍,马峰拍桌子挑衅道:“我就在这儿,求你碾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一根手指头碾压我!”

    只要她敢把手指头伸过来,他就敢把她的手指头给掰断!

    香菜无视他的叫嚣,给藤彦堂盛了一碗饭,又往他碗里夹了小山一样高的菜,在荣鞅和马峰面前大秀恩爱,“亲爱哒,辛苦了。吃完了就赶紧洗洗,然后好好睡一觉。”

    纸条上那三处地下水道里的军火库,都是藤彦堂亲自去确认的,他身上能没味儿么。他身上这味儿居然没招香菜嫌弃,他忽然觉得为她做再多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藤彦堂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扬,不管吃什么,嘴里和心里都泛着甜丝丝的味道。

    “就拿一顿饭犒劳我,我就这么便宜?”

    香菜嘿嘿一声,“我可以当你一辈子的饭票啊。”

    有点不适应香菜变相的表白,藤彦堂红着耳根子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的招呼起神色有些黯然的荣鞅和干瞪眼的马峰,“大哥二哥,你们也吃啊。”

    马峰捧起了碗筷,恨不得把脸埋进饭碗里,他是真的不想夹在他们三个人中间,感觉太别扭了!(未完待续。)

第396章 阻拦

    有件事,香菜不得不跟荣记三佬强调一下。

    饭桌上,她郑重得对他们仨道:“明天我一个人去羊城,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在龙城待着,谁都不要跟过去!”

    “啊?你不打算带人给自己壮胆,怎么也得带几个人跟空知秋示威啊!”

    输人不输仗,马峰不想香菜到时候死的太快又太难看。

    荣鞅沉静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担忧,他的想法显然与马峰的不谋而合。

    此刻藤彦堂的眼中比他们二人多了许多难以道明的情绪,即便香菜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她惯有的强悍的一面,他仍觉得这个丫头是那么惹人怜爱。他想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想到心痛……

    藤彦堂情不自禁握住香菜的手,难以自制眼中的深情,情意浓浓的话也脱口而出,再不像往常那边拘束,“我不能让你独自去面对这一切。”

    人在情不自禁下,总能做出超乎旁人和自己想象的事情来。

    他旁若无人的表白,让荣鞅有些不自在。现在他尤为觉得那二人深情凝望的画面刺痛双眼,他的心脏也跟着揪痛起来。

    香菜将被藤彦堂握住的右手轻轻按在他大腿上,浓密而又卷翘的眉睫下的双眸在他眼睑周围的阴影处扫了一圈,心知这个男人为了奔波她的事,定是忙碌了一夜也未曾合眼。

    她心里的暖流如同清淙泉水一般,在她的心田潺潺作响,滋润着她灵魂最干涸贫瘠的角落。

    这个男人总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为她做了很多很多。

    “空知秋对我的人脉关系了解多少,这点连我也不敢确定,但是他肯定知道我与你们荣记的关系。你们别忘了,出入羊城是需要通行证的,新跃大桥那边有那么多日本兵把守,你们只要一出现,空知秋第一时间就会收到消息。”

    香菜说的新跃大桥连接着龙城和羊城两座区境,从龙城到羊城那并不是必经之地,却是最便捷的一条大路。她这回又不是去偷鸡摸狗,自是要正大光明的行大路。

    她不希望荣记三佬去打草惊蛇,当即也表明了原因——

    “我这回就是要打空知秋一个措手不及、出其不意,他若是见你们出现,定会提高警惕,届时对我有所防范。你们是想让我跟他硬碰硬吗?”

    香菜一人前去,空知秋对她的戒备会少一点,兴许根本不用戒备。

    藤彦堂知她所言在情在理,但他又如何能放心的下让她孤身一人去闯虎穴去?

    他目光坚定,信心与魄力并具,不由自主将香菜的手握得更紧,“放心,明天我会乔装改扮!”

    香菜眉间轻蹙,樱唇微动,终是没能狠下心来当场拒绝藤彦堂的心意。她瞧得出,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个男人也已下定决心与她共赴同去,她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香菜眼睫微垂,似在思量,须臾后她抬起杏圆的眼眸,眼中一片清明,恍若她方才沉吟的神情只是旁人的一场错觉。

    “那你吃完饭跟我回家去,我给你烧洗澡水,你洗洗后好好休息。”

    藤彦堂莞尔,若不是顾及荣鞅与马峰在场,他这会儿已经将这个惹人疼惜的丫头搂在怀里。

    接下来,他吃得贼欢贼快。明知眼下正处在关键时期,不适宜放松心情,可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愉悦的心情。

    饭后,藤彦堂随香菜会林家。

    被伺候的舒舒服服,洗了澡后,他还喝了一杯香菜亲手熬的姜茶。就是这一杯姜茶喝出事儿了——

    原本到了林家后没有丝毫睡意的他,一杯姜茶过后不知不觉陷入了昏睡中。这昏天黑地的一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近中午的时候。

    他昨天是在芫荽屋里睡下的,醒来后发现屋里门窗紧闭,窗帘严丝合缝透不进半点光亮,整个屋里一片黑黢黢的。

    他猛然坐起,凭着对着屋子格局的记忆,他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阵。他本是想打开床头柜上的那粘台灯,结果由于动作太急,反而把台灯给撞翻了。

    他顾不得其他,索性赤脚下床,急匆匆的去开卧室的房门。房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他险些被外头的光亮刺伤双眼。

    一时间难以适应光亮的强度,他眯起了眼睛,脚下的步伐却无片刻停止,他一路冲上二楼,推开香菜卧室的门,却发现她并不在里面。

    床上一片整洁,仅仅是目测,他就知道床上没有余温——香菜显然已经起床很久了。

    他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针与分针交错,比不过他此刻错综复杂的心情。

    现在是上午十点多。他居然睡了近一天一夜!他怎么能……

    藤彦堂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按着额头,原本陷入懊恼的他忽然惊觉——

    姜茶!

    一定是那杯姜茶!

    香菜居然给她下药!

    好,很好,真的很好!

    他转身匆匆下楼,即便赤脚,他踩着楼梯上的每一步都发出咚咚的巨响声。他现在就是气得想跺脚!

    回到芫荽的屋,他随便抓了一件芫荽穿过的衣裳,换下了身上的睡衣。睡衣也是芫荽穿过的。

    芫荽以前的衣裳都太接地气了,说句直白的就是又土又俗。家里富裕起来后,香菜给他换了不少有品味上档次的新衣裳,可以以前的旧衣裳他一直没舍得扔。

    芫荽毕竟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身子骨,正在茁壮成长需要营养的时候偏偏家里又穷又苦,没吃过几顿好的,所以人长得比较精瘦。不过好在他以往穿的衣裳都比较宽松,这也算是穷人家的孩子养成的节省的习惯,往往一件衣裳能穿好些年头。难得买新衣裳,就要买宽松的,这样即便个头长高了,也能穿得上。

    藤彦堂的身材和芫荽的不大相同,他身材颀长,身姿挺拔,比芫荽稍高稍壮,但他穿芫荽的衣裳却也合身,只是那接地气的衣裳着实与他温文儒雅与清冽沉睿兼备的气质不符。

    套上玄色的大褂,再穿上破布鞋,藤彦堂柔软了头发,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么像个乡巴佬。往脸上抹点锅底灰,说不定更能给他增添一些乡土气息。

    但是时间上的紧迫感,让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

    乔装完毕后,他直奔大院的门。见门上没有落闩,他上手就拉门,结果这么一拉,他就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锁链的响声。

    藤彦堂咬了咬牙。

    很好!

    居然把他锁里头,真是好的很!

    不做多想,他翻墙而出,直奔百悦门。

    他总不能跑着去羊城,得先去百悦门取车。

    ……

    十三号码头,去往美国的船,今天下午两点半准时。

    十二点多,菖蒲学院的那些个要出国留学的学生在家长和老师们的陪同下来到了码头附近。明家兄弟就在其中。

    明宣不像其他同学那些与亲朋依依惜别,他立在明锐身边,不住的张望四周,一脸的忧心忡忡。

    “哥,芫荽没来,怎么办?船票、行李、通行证、签证、学籍证明、录取通知书……他所有的东西都在我这儿呢!”

    明锐恍若未闻,抬手看表,说:“还没开始检票呢,时间还早,行李先搁车上,让胖熊看着,我带你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要买的。顺便吃点东西。”

    明宣急上火了,说话的语气加重了一些,“哥,我跟你说芫荽的事儿呢!”

    明锐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这事儿不该你操心。”

    明家这对兄弟就像是两个极端,明宣哪里能像明锐那样沉得住气,他正要对明锐闹脾气,见渠道成走来,算是稳住了情绪,不过还是不敢不忿的怨视了明锐一眼。

    渠道成过来,向明锐微微颔首,彬彬之态显得十分谦和。

    “明先生,多谢你这次慷慨相助。”渠道成指的是明锐给他们学校借车一事。

    这次菖蒲学院出国留学的同学大都出身微寒、家境不好,没几个人能像骆悠悠那样能够坐私家车来码头。校方本意是想租人力车也就是黄包车,将这一批学生统一送到羊城码头,因为能一次性载数人的大型机动车实在很难借到。

    明锐解决了校方头疼的问题,通过关系找来了两辆大型货车。原本送孩子到学校的家长一看车上的位置绰绰有余,便纷纷去央求老师,看看能不能跟老师们一起把学生送至码头。

    校方体恤家长们的苦心,和学生对家长的一片拳拳孝心,便出面征得了明锐的同意。

    大车一路载着他们畅通无阻,大大缩短了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所以他们来的比预定的时间要早很多。

    明锐对向他道谢的渠道成摆摆手,言语举止间透着一股大气,“举手之劳而已。”

    渠道成又代表学生和前来送行的家长,向明锐说了一些感谢地话,最后才将目光投向兀自焦急的明宣。

    “芫荽怎么还没来?”

    不知怎地,他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明宣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渠教授,您不知道啊?香菜没跟你说吗?芫荽叫日本人给扣下了!”

    见他口无遮拦,明锐目光一厉,狠狠刮了他一眼,吓得明宣噤若寒蝉。随即,他向脸色变幻不定的渠道成笑道:“渠教授,你别听我弟弟胡言乱语,时间还早,说不定他们在路上耽搁了。”

    明宣的眼神变得更奇怪了,他十分不解,明锐为什么要对渠道成隐瞒芫荽的事啊?但见明锐又投来锐利的视线,他又是一阵悚然,不好多言。

    渠道成似乎对明锐的话充耳不闻,又似全然不信。发生在林家兄妹身上的这件事,他是一星半点儿也不知道。

    香菜居然瞒着,什么也没说!

    渠道成心里一乱,脸上的沉静随之一点点皲裂。他跟芫荽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是他觉得怎么着也得帮香菜一把,毕竟香菜那么重视她哥哥!

    主意一打定,他拜托明宣,“明宣,待会儿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突然有点急事,先走了。”

    明宣楞楞的点头,从渠道成的神情中,他能读懂他的急切。

    渠道成这是要去甩技能了。

    但是技能甩不好,就是坑队友。

    几乎在渠道成抬脚的同时,明锐错身将他拦住,用严肃沉稳的口气警告他,“你别去多事!”

    渠道成一怔,惊愕的看着他。

    明锐放缓语气,低声解释:“香菜打算兵不血刃,谁插手都会给她带去变数。别去给她添乱!”

    渠道成的内心在震惊中动摇,因为立场关系,他向来瞧不上明宣这个为国府卖命的哥哥。但是在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下,他总觉得这个年轻的男人身上散发着与常人不同的气息,这种气息很像香菜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一种穿透力。他感觉自己包括他隐藏的很好的那一面都在明锐面前无所遁形。

    直到明锐带着明宣离去,渠道成仍定在原地。

    没走多远,明宣便从外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夹,打开钱夹后,里头赫然是一张照片。

    那是四人合照,就是上回他跟林家兄妹,还有藤彦堂一起去“简爱”拍的照片。

    他这么跳的个性,也本以为自己会从那么多搞怪照中选出一张贴身带着,自己也没想到他怎么就选了这么正儿八经的一张合照放到钱夹里了。

    不同的是,他将照片上藤彦堂那张碍事的脸贴上了他哥的头像,使得这张照片瞬间就变成了林家兄妹和他们明家兄弟的合照。

    他低头看着照片,沉闷道:“哥,虽然我也觉得说这种话有点不甘心,但是我总觉得芫荽以后会比我有出息。”

    明锐感觉到他情绪低落,扬声说:“这有什么不甘心的,怎么说你也算是他的老师。”

    明宣仔细一想,确实如此。芫荽可是他教出来的!有个这么出色的学生,他怎么也得骄傲一下。

    他挺直了腰板,精神一下好多了,但很快又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吧了下去。

    他萎靡道:“万一天妒英才,阎王爷早早的收了他,你说我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你特娘的能好好说话不?”(未完待续。)

第397章 逼良为娼

    空知秋到底还是沉得住气,兴师动众把芫荽从龙城巡捕房提溜到他在羊城经营的一家寿司店,直到现在也没给香菜传递消息。

    他是没派人去与香菜接应,但他“兴师动众”也不乏一种变相的传递消息的方式,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没人给香菜通风报信。

    他不吭不哈,香菜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

    昨晚用一杯掺有安眠药的姜茶把藤彦堂放倒之后,她就在屋里一个人瞎琢磨,明儿去羊城的时候要不要搞一捆炸/药绑身上,跟空知秋来个玉石俱焚……

    就算她真有壮烈牺牲的那份心,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难把东西弄到手。

    睡也睡不着,她就在屋里坐床上胡思乱想到天亮。

    天一亮,她把自个儿收拾了一番。

    她想起前世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旦女主从一朵白莲花或是小清新的路线走上浓妆艳抹的御姐、熟女路线,往往就意味着女主要放大招了。

    女人化着合适的妆容奔赴战场,等同于携带了一个颇具杀伤力的武器,在无形中给敌人施加压力,用一种变相的方式告诉对手——“其实我很流弊”。

    香菜觉得自己没必要模仿电视剧里的那样浓妆艳抹把自己打扮的跟老妖怪一样,她只求能有一个好的精神面貌就足够了。

    但是她连天没有好好休息,眼睑下浮现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好在能用化妆品遮掩过去。

    香菜偏好随性的打扮,如非必要,她平时不会穿得庄严隆重,也很少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淑女名媛一样。她柜子里的衣裳大都是偏中性风。

    今儿她去羊城穿得就很随意,上身白衬衣,外头套着一件较为宽松的米色针织衫,下身一条咖色的毛呢裤。裤腰处耷拉着白衬衣的衣摆,脚上穿了一双英伦鞋。平常她这样的打扮,算是很正式了。

    她上午出门,近中午的时候就到了羊城的地界儿。她并没有紧着去寿司店,而是随便找了一条小吃街,随意闲晃。看她这样子,不像是来救人的,倒像是来游玩的。

    香菜在一家麻辣烫的小馆子里吃得正欢,被两个日本人找上。他们腰间佩刀,想来应当是日本武士,为首的那一个就是经常给空知秋护驾的尹贺。

    尹贺径直来到香菜这桌,见香菜吃相不雅,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不过他对香菜的态度倒还算恭敬。

    尹贺身后的那个小武士随他一同向香菜微微躬身。

    “我代表我家主人请林小姐大驾光临寿司店。”

    就算他们的出现很倒人胃口,香菜还是要忍着反胃的冲动,在他们面前摆谱儿。

    八成她上新跃大桥,把通行证给盘查的人看那会儿,空知秋就已经接到了她到羊城的消息了。新跃大桥那头可是日本兵在把守,空知秋那么有钱,还有个那么有权有势的哥哥,他要找他哥哥行个方便什么的,那还不是soeasy的事儿。

    其实空知秋派人来传她,也是在向她暗示这个信息,无非就是想告诉她——你丫的行踪根本就逃不出我的掌控,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有的是办法能找到你。

    还有,在这个敏感的事情,哪个华人跟日本人走得近都少不了遭人非议。空知秋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香菜接头,就是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她跟日本人有亲近,把“亲日派”的“美名”扣到她头上。

    可惜,香菜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抬手看腕表——腕上的这只表是她来羊城后新买的地摊货。

    现在才一点多,不急。

    香菜对尹贺他们露出友好的微笑,把他们往桌上招呼。

    “二位也来吃一点吧,尝尝我们华国的麻辣烫,这跟你们日本的关东煮有异曲同工之妙。”

    “多谢林小姐的好意。”尹贺跟香菜客气起来。

    香菜一副为他们吃不到美食而感到可惜的模样,不过她也不做勉强,“那你们回去跟秋桑说,我吃饱了就回去找他,让他不用特地等我。”

    尹贺抬眼,见香菜胡吃海喝,目光里有些异样,似乎感到不快。他并没有将情绪表露的太明显。

    他若空手向空知秋复命,怕是会招来一顿苛责,上头不好交代,他也知道香菜一样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个华国小丫头很会拂人的面子,说白了就是敬酒不吃。

    领教过她本事的尹贺,又不好与她动手。这丫头的身手灵敏,身法诡异,又力大无穷,若再交手,他恐怕也会像上次一样讨不到好。

    尹贺心中百转千回,他不是个死脑筋,须臾后就挑中了香菜的软肋,隐隐有些自鸣得意。

    “令兄林先生在我家主人的寿司店做客,林小姐不如随我们一用去寿司店用餐?”

    香菜摆出些微痛苦的表情,抄着筷子从铺满红油的锅里夹了一片半生不熟的白菜叶,摇着头也不看尹贺,“最近天儿降温了,你们寿司店都是生冷的食物,吃了恐怕会闹肚子。”

    “林小姐刚才不是说关东煮与你现在吃的麻辣烫有异曲同工之妙吗,我们寿司店会为林小姐备上关东煮。”

    香菜心中冷笑,竟拿她说过的话压她,好,很好。

    她脱口就道:“你们那清汤寡水的关东煮,不如这麻辣烫带劲儿,不信你尝尝。”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特别喜欢吃麻辣烫,尹贺反正算是知道了,他请不动香菜的大驾,至少现在不行。

    尹贺虎视眈眈观望了一下周围,除了小馆子里的吃客,连馆子外头摆摊和路过的人都不放过。没有发现形迹可疑的人,他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脸上的神情似乎又有些疑虑。

    “林小姐是一个人来的吗?”

    香菜对着四方的桌子耸了一下肩,“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

    在尹贺他们来之前,她正用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填补她的空虚寂寞冷呢。

    “你们也别傻站着了,坐下来吧。杵那儿怪扎眼的。”

    应了香菜的话,尹贺和另一个武士成了小馆子里的焦点人物。一屋子的人几乎都坐着,就他俩跟柱子似的直挺挺的立着,而且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和服,画风太过显眼了。

    在这里,他们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尹贺别无他法,只得与同伴坐下。

    令他瞠目结舌的是,这一顿饭,香菜吃了近一个小时,又花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上了一趟厕所。

    也就是说,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才从小馆子里出来。

    尹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在拖延时间。但是他想不通这么拖下去,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就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哥哥吗?

    香菜有什么好担心的,芫荽不是在空知秋那儿做客么,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有人帮忙养着他,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尹贺引路,将香菜带到寿司店。

    如今见了空知秋,她难免会惺惺作态,虽说她以前也没在这个日本男人面前坦诚过。

    不算宽敞的和室中,就香菜与空知秋二人。

    整间和室四面都是能拉能关的木格子门,干净的榻榻米上置了一张低矮的小长桌。

    空知秋大概已经知道香菜来之前就填饱肚子了,这回他并没有安排盛餐,只用一壶消食的茶水款待香菜,倒也算贴心。

    两人相对而坐,跟空知秋规规矩矩的跪坐比起来,香菜比较随意。她屁股沾地,一条腿盘着,一条腿曲着,一手搭在曲着的那条腿的膝盖上。

    寒暄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空知秋奇怪香菜的态度,因为香菜一句话也没提到芫荽,不像是一个知情人,倒像是单纯来他这里做客的。

    空知秋终是忍不住,主动提起了芫荽,“你就不想知道你哥哥现在在哪里、他现在好不好?”

    香菜一拍脑瓜,似乎才想起有这么回事,“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哥在你这儿没跟你添麻烦吧?”

    她这不咸不淡的反应,似乎在告诉空知秋——人在你这儿,我一点儿都不担心,我还要谢谢你伺候了我哥这么一回。

    空知秋怔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答道:“没有。”

    香菜像是松了一口气,“没有给你添麻烦就好。”

    她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喝着茶,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在暗忖,她倒要看看空知秋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亮出他的底牌。

    香菜放下茶杯,空知秋拎着茶壶给她续满。

    其实香菜那杯茶根本就没有喝完,他多此一举表明他快要沉不住气了。

    日本人讲究茶道,这壶茶就是空知秋在跟香菜寒暄的时候,亲自动手泡的。他也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香菜,他没有在茶水里动手脚,让她放心的喝,敞开了喝。

    “你哥哥要出国留学,我们日本就有很多不错的学校,想去哪个学校,我都可以帮你哥哥安排,给他最好的待遇。”

    呵呵,空知秋这是想一直把芫荽捏在手里当人质呐。

    香菜揣着明白装糊涂,“呵呵,那可不行,我哥去哪儿深造都成,就是不能去你们日本。”见空知秋的脸色刷的一变,她接着坦言,“我送我哥出国的目的很简单也很俗气,就是想让他光宗耀祖,给我们老林家添点儿异域风情,将来我们老家的人知道我哥留过洋,经过我们老林家地里的祖坟,说不定都会指着我们老祖宗的坟头说洋气。现在日本和华国的关系那么紧张,随随便便你们日本人扯上关系都会被戳着脊梁骨骂大汉奸、卖国贼,这要是往你们日本国走上一遭,回来后不得被我们老家的父老乡亲扒光了游街示众去?那我还怎么指望我哥给我们老林家光宗耀祖。”

    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我可不想给老林家抹黑。”

    这些话,等于是啪啪的在打空知秋的脸。

    香菜嘴上说的溜,心里也痛快,打完了脸还不忘请罪。

    “秋桑,你可别嫌我说话难听。为了我们老林家,我也只能随波逐流。”

    空知秋脸色难看,嘴角扯了两下,连个干巴巴的笑容都露不出来。

    他将面前的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杯茶水非但没有压下他的心头之火,反而如火上浇油一般,使得他心中的火气更盛。

    空知秋咬了一下牙,“林小姐还真是直率啊。”

    “那我总不能说谎骗你吧。”

    老林家的荣辱,空知秋一点儿都不在乎。

    “既如此,那我也跟林小姐坦言了,我希望林小姐能帮我一个忙——”

    空知秋看着香菜的反应。

    香菜唇角含笑,不惊不变,清幽的目光仿若早已将空知秋看穿了一样。她一字一句缓缓道:“恐怕,这个忙,不小吧。你就不妨直说吧。”

    “如今的沪市商会总会长苏青鸿对你青睐有加……”空知秋故意将话只说一半。

    香菜眉尖一挑,“秋桑对总会长这个位置还真是执著得让我佩服啊。你是想让我帮你除掉苏青鸿?”

    空知秋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冷笑,睿静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鸷,整张脸忽然变得青森可怖,形同青面獠牙的厉鬼。

    “你有很多机会接近他,只要你愿意,你甚至可以讨好他,得到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他的家产,他的地位,他的声望……”

    香菜等他耐心的说完,然后哼笑一声,“秋桑,你这是在逼良为娼啊。”她亮出手上的戒指,“不好意思,我已经结婚了。”

    空知秋将她手上的戒指视若无物,对于那种形式上的东西,他一点也不在乎,何况他压根儿不信香菜和藤彦堂已经成亲这一说。

    他的表情多少恢复正常,“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去跟苏青鸿谈一场忘年恋——他不是死了一个孙女么,你完全可以替代他死去的那个孙女,成为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你只要抓住他的心就可以了。”

    “抓住他的心,这与跟他谈恋爱有区别吗?秋桑,你的下限还能再低一点吗?”香菜做摊手状,“你不如直白的跟我说,让我听命于你,潜伏在苏青鸿身边,拿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再送给你,这不就完了?”

    “呵呵,林小姐……还真是直率。”(未完待续。)

第398章 世上没有等价交易

    香菜心里呵呵冷笑。

    空知秋用直率评价她,也不否认她的话,显然她刚才开门见山的那些话戳中的他心中所想。

    真是好大的企图心!

    “原来如此,秋桑想要的不只是苏青鸿的这个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还有他经营维持的苏家的财产。”香菜从鼻子里发出一生短促的轻笑,似轻蔑又似自嘲,继而又道,“既然如此,你何必跟我来虚伪这一套,假惺惺的说一切都将会是我的?你现在跟我说话只说一半,留一半让我猜,以前我不觉得你对我藏着掖着什么,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委婉了。嘴上说的是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一边拿糖衣炮弹哄着我,一边又想把我利用的彻彻底底……我懂,我懂你狗急跳墙的心情——”

    狗急跳墙?

    这丫头竟将他比喻成狗!

    空知秋感到强大的自尊心被狠踩了一脚,脸上爬上了一层愠怒,他正要发作,却听香菜又说:

    “财阀家族昔日的风光不再,你们空知家因经营不善连年亏损,如今也是外表光鲜,其实差不多也只剩下一具空壳了吧。你无非是想移花接木,用苏家的财产填补你空知家的亏空,我——说的对不对?”说话间,香菜一直看着空知秋,没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见他脸色围绕着“惊疑”变幻不定,香菜轻笑一声,“怎么,觉得很意外?以为空知家远在海外,我就不会知道你们家的那点破事儿了?”

    空知秋要真抱有这种想法,说明他还天真,太天真。

    香菜真想对摇摇食指,表示他不行。但这种极具挑衅的动作很有可能会激怒他,她还是适合而止吧。

    “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也不跟你啰嗦,你哥的命,换苏青鸿的命,对你来说,这个交易对你来说很划算!”空知秋给出的不仅是一道选择题,也是一笔交易。

    她要想芫荽活着,就必须把苏青鸿弄死。这中间肯定会有个期限——

    “我给你……”

    不等空知秋将期限定下,香菜摇头失笑,同时截断他要说的话,“秋桑,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些。我承认,你是捏住了我的软肋没错,但是怎么就肯定我手上没有掌握你的弱点呢?”

    空知秋一怔,似在等着她的下文,又好像是在怀疑香菜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

    香菜唇角噙着凉丝丝的笑,眼中却是一片清冽,“不知秋桑可否还记得数月前某军火库爆炸的事?”

    空知秋眼眸微眯,揣测着香菜的意图,“你是想用炸毁军火库的人的名字换你哥的性命?”

    “nonono。”香菜打着洋腔,摇着手指,“我只是不凑巧,知道了另外几个军火库的位置。”见空知秋脸色再次惊变,她稍作停顿,依旧用慢悠悠似闲谈的口气接着说,“哎呀,这几个军火库的位置要是曝光了,恐怕整个沪市的新闻界都要炸锅了吧。”

    她装作绞尽脑汁的样子,“我记得我所知道的一个军火库的位置还在法租界,要是各国大使馆的人知道了,你说,他们会采取什么措施?”

    空知秋捏紧拳头,紧绷的手背上青筋毕现。此刻他心中大乱,不确定香菜话中的真实性。要是假的还好,然而一旦是真的,这丫头手上等于捏住了一张催命符。消息若是走路半点,他空知家将不会是没落那么简单!

    “你在诈唬我!”空知秋似乎不敢相信。

    香菜柔温婉一笑,白莲花似的脸孔下藏不住冷酷狠辣的气息。她用近似怜悯的目光看着空知秋,柔声说着不近人情的话,“秋桑,你听不出来吗,我是在威胁你。”

    见空知秋脸色倏然转冷,尤其眼中迸发出冷冽的杀意,她微敛笑意,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跟他摊牌,“我不怕告诉你实话,我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安排好了。”她抬手看表,接着又说,“再过十分钟,我跟我哥要是不从这里走出去,就会有人向报社和各国的大使馆曝光你们在地下水道藏的军火库的事。我跟我哥既然要死,拉上你们当垫背的也不错。”

    空知秋脸色一阵惨白一阵铁青,看得出来他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他到底是在压抑胸腔内腾升的怒火,还是心里冒出来恐惧,那就不得而知了。

    香菜用谆谆教导的口气道:“秋桑,这世上没有等价交换。我跟我哥的命,你们空知家,这二者比起来,在你心里孰轻孰重,你还是好好掂量掂量吧。哦对了,你还有不到八分钟的时间。”

    空知秋此刻出离愤怒,让他有这种情绪的最大原因并非香菜拿捏住了他的弱点,而是香菜那副走在刀尖上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他一直将她看做一枚棋子,这枚棋子足有盘活整个死局的威力。但是现在他发现曾经抱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有多么愚蠢——

    她并非棋子!

    她是一个操控者!一个手段独到的操控者!

    空知秋咬牙切齿,面上却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林小姐,好手段!”

    香菜抱拳作揖,装腔作势道:“承让承让。”

    不到八分钟,空知秋便做出了决定。

    他思索了半晌,忽然觉得这波输得不亏,甚至还有点对香菜心服口服。这个女子简直就是雅典娜的化身,有美貌,有智慧,有魄力——

    即便被她身上的品质深深折服,空知秋依然觉得她的存在是个巨大的威胁。

    他起身拉开了身后的那道木格子门,露出另外一间与此间相连的和室。而芫荽,就坐在那间和室里,垂头似在看着桌上丰盛的冷食。

    香菜惊了一瞬,她真没想到空知秋竟然把芫荽安排在隔壁……不,把他们见面的地方安排在关押着芫荽的那间和室的隔壁。

    她很想知道芫荽此刻心中作何感想,他是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他的妹妹脱胎换骨,兴许早就怀疑这一点……

    渔水乡的林香菜,林芫荽所熟知的妹妹,哪来的能力和胆量与日本人针锋相对?

    他现在心里一定充满了质疑吧……

    从他的侧颜,香菜实难看出他此刻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如果能捕捉到他脸上的表情,至少她可以些微知道芫荽此刻的心绪,但是芫荽仿佛在排斥她一样,不用目光正视她。

    时间刻不容缓,空知秋没工夫搞懂这对兄妹之间的微妙气氛,用略带催促的口气道:“你们可以走了。”

    希望时间还来得及。

    从寿司店出来,香菜顺手招了两辆黄包车。

    芫荽神情恍惚,并没有认出到前来的两名车夫都是他认识的,一个是小六儿,另一个是双虎。

    芫荽上了小六儿的车。

    香菜正要上车,全身悚然一惊,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她立时顿住,下意识的扫了一眼四周,尤其留意了一下寿司店方向。

    寿司店门口并没有空知秋的身影,他在香菜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总不能还要他客客气气的把林家兄妹送出来吧?

    收回巡视的目光时,不经意间,余光扫到了不远处的一辆车,香菜心生小小的疑窦,却没多做困扰。

    上了车,双虎带着她跑起来的时候,她芳方才觉察到刚看见的那辆车跟了上来。

    她终于不得不警惕起来,刚扫了一眼,她就发现那辆车上的人都是生脸,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既然荣记商会派小六儿和双虎来,又何必再派一辆车尾随他们?

    有点儿不对劲。

    心思一动,香菜敛色对着双虎的背影道:“双虎,撵上去,我有话跟小六儿说。”

    “诶!”双虎应了一声,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撵上了前头小六儿载着芫荽的那辆车。

    香菜对小六儿说:“小六儿,我哥就拜托你了,你带着他先走。我跟双虎要是没赶上,你一定要把我哥安全送上船!”

    从她的神色中,小六儿有所觉察。他郑重点头,“放心吧!”

    小六儿脚下生风,速度飞快,很快就跟香菜和双虎那辆车错开,直奔十三号码头去了。

    两车相错的那一瞬间,香菜深深看着芫荽。而芫荽仿佛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开一般,不曾望过香菜一眼,兀自低着头,神情恍恍惚惚。

    沿路的风景向身后飞掠而去,待车子跑远,芫荽猛然间回过神来,他莫名有种感觉,这次一错开,他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见到香菜。

    芫荽急急忙忙趴在边沿向车后看去,然而香菜、双虎以及那辆车成了越来越小的一团影子。

    “停……停车!”他急声向小六儿大喊。

    小六儿脚下的速度不曾减慢丝毫,他一说话,原本维持的均匀气息便被打乱了,“你现在留下来,什么也做不了!”

    芫荽醒悟,整个人颓然的陷在车厢中。

    小六儿说的没错,而且他现在也意识到了——现在的他对香菜来说,就是一个麻烦。

    打从到沪市以来,他就一直不断地在给香菜制造麻烦!他留下来,只会给香菜拖后腿。

    他明明就是拖后腿的人,但香菜总是推着他前行,让他接触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香菜让双虎放慢速度,待小六儿载着芫荽跑远,也没见可疑的车辆跟上去,她稍稍放心。

    “双虎,你对这地儿比较熟,咱们绕路去码头。”

    双虎与芫荽一块儿做过码头工,跟着林家兄妹闯出羊城到龙城发展,现是荣记商会旗下的一名车夫。他家在羊城,对这里的路线应该比较熟悉。

    双虎应了一声,一侧身一拐弯,拉着车跑进了另一条岔路。

    那辆车在岔路口听了一下,车上的人似乎在犹豫着去追哪辆黄包车,见小六儿和芫荽的车已经跑了没影儿,只好选择就近更上了香菜和双虎。

    但是很快汽车上的人便知道着了道儿——

    双虎拉着香菜钻进了一条窄胡同,汽车开不进这条胡同里来,这下总算是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

    早在十分钟前,票口就开始检票了。

    把行李带上船后,明宣不顾明锐的劝阻,又跑下了船,手里攥着他与芫荽两人的船票和证件,在票口附近翘首期盼。

    他不断的在心中祈祷——还有一刻钟就要开船了,芫荽一定要赶上啊!老天爷,您一定要帮帮忙!

    大概是老天应了他心中的祈求,在距离开船十分钟前,把芫荽送到了票口。

    事实上,把芫荽送到票口的不是老天爷,而是快要累成狗的小六儿。

    看到芫荽出现的那一刻,明宣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奔过去玩笑道:“我刚还在想,我回来的时候是不是要到你的坟头上去祭拜一下呢!”

    “去你的!”芫荽没工夫跟他瞎掰扯,给扶着腰大喘气的小六儿连声道谢。

    小六儿汗流浃背,整张脸跟刚水洗过一样,把毡帽一摘下来,头发都是湿漉漉的。他提着手一个劲儿的往票口指,催着他说:“你赶紧的,赶紧登船!”

    看着芫荽安全登船,他就算是完成使命了。

    当车夫那么多年,他这是头一次在用生命拉活儿。

    芫荽又向小六儿道了几声谢,跟明宣一块儿向检票口走去。他压根儿没心思听明宣说什么,频频回头张望,始终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浑浑噩噩的跟明宣一起进了船舱,似乎看到了明宣的大哥,又似乎听到了他们兄弟说了些什么。

    此刻,他仿佛一个溺在水中,什么都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直到……直到骆悠悠将两样东西塞给他——

    一个本子和一袋熟食。

    接着两样东西,芫荽抬头,茫然的望着她。

    骆悠悠说:“这本子是我的……不,这么跟你说吧,我刚上船前,在码头上碰到你妹妹了。她跟我借了纸笔,在我这本子上给你写了一些话。你放心,我没看……还有这吃的,也是她给你买的。”

    芫荽仍是一脸茫然,整个人像是麻木了一样。

    他将那袋熟食放到了一旁,慢慢打开本子,一下就翻到了页脚打折的那一页,看到了一段话——

    “等你回来,我会解开你心中所有的疑问。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哥哥。妹留。”

    啪嗒——

    一滴泪水砸在了那一页纸上,发出一声轻响,正好落在了落款的“妹”那个字上,很快将字迹晕染开。

    见状,芫荽慌忙有衣袖将泪水蹭干,忽然又怕会抹去字的痕迹,动作变得小心翼翼。

    不知怎地,骆悠悠胸口揪了一下,有感觉似有什么哽咽在喉间。生怕惊扰了芫荽,她小声说:“本子不用急着还我。”

    芫荽没有注意到骆悠悠是何时离开的,只低着头将那段话逐字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将每个字的形态,每一笔画的走向都烙在心里。

    他从来不知道,香菜的字,如此漂亮。

    呜呜——呜呜——

    船笛阵阵,却像是谁的悲泣声。

    在拥挤的船舷处跟自家大哥挥手告别后,明宣回到了船舱,就见芫荽一个人坐着,他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说:

    “你怎么不去外头啊,我刚才看见香菜了!”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芫荽压抑着哽咽。

    听出芫荽的声音不对劲儿,明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头向坐在船窗边的芫荽看去,只见他的额头抵着手上紧抓的一个本子,将脸埋得很低很低,低到泪水砸在桌面上却听不到声响。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从他轻颤的双肩,明宣看得出来,他在哭。

    悲伤是会传染的。

    明宣忽然回想起刚才他在船舷向明锐挥手告别时,得到的回应就是明锐的一个潇洒的背影。他不禁在想,明锐当时那么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是不是也跟现在的芫荽一样,脸上带着不想让他看到表情……

    啊,离别后才发觉到,他们似乎还有很多话没有对留下的人好好讲出来。

    悲伤不过三秒,明宣就蹭到芫荽身边,兴致勃勃的说:“快跟我讲讲,你是怎么从虎口脱险的!”

    芫荽啼笑皆非,背着他用袖子揩了一把脸,气恼的斥道:“你特么的能不能让我好好静静!”

    他真的想静静!

    “哎哟,又不是生离死别,咱能不能把气氛整愉快点。所以你快跟我讲讲,日本人有没有为难你?应该不会为难你吧,是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还整几个日本美妞伺候你啊!”

    听这家伙越说越不靠谱,芫荽忍不住狠狠瞪他。他很想问问,把他遭的罪讲出来就能把气氛搞愉快了吗?这是什么理儿?

    不得不说,他吃不惯日本料理。

    芫荽抓起刚被他推到一旁的那袋熟食,熟食袋上没有冷却的温度一直暖到他的心里。

    喝着竹筒里的米粥,看着窗外的大海,心里后悔着没有跟香菜好好告别,芫荽轻声问:“我这个当哥哥的,是不是很失败啊……”

    叽叽喳喳的明宣听到这句话,一下住了嘴,安静了一秒后唉声叹气起来,“我觉得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很失败啊——”他拍拍芫荽的肩,“咱俩算是同病相怜。行了,别惆怅了,快点给我讲讲你在侵略者面前不低头不屈服的英勇事迹!”

    芫荽被缠得不耐烦了,转回头就看到明宣嘴里叼了一根鸡腿,他立马怒了,作势要将被他啃过的鸡腿抢过来,“老子特么两天没吃饭,你还跟我抢吃的,这是我妹给我买的,你给我住口!”

    明宣一边躲一边说:“两天没吃饭啊,那吃油腻的对你的胃不好,你还是喝粥吧,油腻的就交给我了。”

    “我去你的!”(未完待续。)

第399章 撕广告

    (香菜哥哥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了)

    遥望着铁轮驶向碧海蓝天,香菜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悬在心中的那块七上八下的石头稍稍落定。

    心安了一些,但心中的不舍仍在流转。随着铁轮的影子在天与海之间变得越来越渺小,她心中的这份感情也在逐渐放大

    这一别,不知是几年。

    不管时间有多长远,香菜坚定的认为他们兄妹仍有再见的那一天。

    她在茫茫人潮中正对着蓝天大海和远影孤帆感慨,身后方向紧粘她后背的那道灼灼逼人的视线让她不得不从伤怀中抽离出来。

    她对着远方天海之间的那团小黑点幽幽轻叹一声,然后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一转身就被身后的一人吓得打了个哆嗦。

    那人穿着打扮土得掉渣,凌乱的碎发遮不住他出众的五官。饶是藤彦堂今日的模样与往常大不一样,香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此刻藤彦堂俊逸精致的脸孔满是阴鸷,一双迷人的丹凤眼满含幽怨,盯着香菜无声的控诉着她的“恶行”。

    这丫头居然对他下药,还背着他一个人跑到羊城来跟空知秋见面,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哈!

    香菜想起昨个儿藤彦堂说过,他今儿要在不惊动空知秋的情况下乔装混进羊城。她不是不能理解他想要当护花使者的心情,她是担心藤彦堂跟她一块儿见了空知秋后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谁让他有病呢。

    不过,他这个乔装改扮的技术,勉勉强强,香菜给他打个及格吧。

    她走上去,围着藤彦堂这儿瞅瞅那儿看看,用带着笑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还“上下其手”的动动领子扯扯衣角,嘴里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啧啧”声。

    “真是人靠衣装啊,也就是犀利如我,这要别人走到跟前还不一定能认出来呢。真想拿个照相机把你现在这样子拍下来留作纪念,将来指不定会成为你最想撕毁的照片,没有之一。”

    一开始藤彦堂真不知该不该欣慰自己没看到香菜痛哭流涕的喊着“哥哥,不要走不要走”的画面,见她并没有因为芫荽的离开表现得太难过,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但是一想到这丫头对他的所作所为,他就忍不住生气!

    捉住香菜不安分的小手,藤彦堂略带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发现她并没有伪装或压抑情绪,反而更担心了。他就怕香菜太过克制自己,他知道她有多重视她的哥哥。

    那晚听到芫荽被日本人从龙城巡捕房转移到羊城去的消息,她险些晕厥过去。这次芫荽漂洋过海,踏上去异国他乡的航程,香菜居然没有流露出一点儿依依惜别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你……没事吧?”藤彦堂不确定香菜的精神上是不是真的有事。

    香菜觉得奇怪,她又不是病入膏肓又不是快死了,他怎么拿那么露骨的眼光看着她?她是觉得藤彦堂眼中的担心太露骨了。

    香菜甩开他,摸摸脸,没觉得自己哪儿不正常啊。

    那一定是这个男人不正常了。

    “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啊?”

    “你哥走了,你就……这样?”

    香菜懂他的意思,也知道自己表现得太淡定了一点。她带头往码头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我刚才伤心难过的时候,你没看着罢了。”

    她一定要哭的稀里哗啦才算正常吗?这又不是一场生离死别。

    香菜回头向天与海的交际线望了一眼,几乎已经看不到铁轮的影子了,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长叹了一声才释然,“比起伤心难过,我更期待。船开的那会儿,我就在想,我哥再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

    藤彦堂听得出这是她的心里话,知道她没把伤心难过的情绪藏心里,这下就大大放心了。

    放心不代表放过她,有笔账,他得跟她好好算算。

    “你昨晚给我喝了什么?”

    香菜僵了一下,快速眨眨眼。

    “姜茶啊。”

    她绝不承认她在姜茶里面掺了安眠药!

    “为什么昨晚我喝了你给我熬的姜茶后一睡不醒?”

    这不科学!

    香菜打着哈哈,“可能是你太累了吧!”

    藤彦堂凤眼一斜,瞄着一脸做贼心虚的香菜,“那为什么我在你房里找到了装安眠药的瓶子?”

    香菜愣了一下,尔后杏眼也瞄了过去,心里哼哼着,想诓她的话,这男人还是太嫩了一点儿!

    什么药瓶,纯属胡扯!她昨个儿偷偷溜出去买的那几片安眠药分明就是用小纸片儿包着的。那小纸片儿已经被她毁尸灭迹,被她丢灶房的炉子里烧成灰了。

    “说谎也不打草稿,我房里有没有安眠药,我能不清楚吗?”香菜说的理直气壮,还倒打一耙,“你别这么疑神疑鬼行不行?”

    藤彦堂以为自己呐那拙劣的谎言能忽悠的住她呢,他有点儿不服气,现在要是拿不住这丫头,往后的婚后日子还怎么过啊,岂不是要天天被她骑在脖子上?

    “你以为我拿不出证据,就不知道你到底干没干?”藤彦堂把走在前头的香菜给扯到跟前来,用大人教训小孩子的口气说,“你能不能听点儿话?总是一意孤行,我行我素,你是觉得自己太能耐?”

    香菜乖乖的聆听着他的教诲,以为他接下来会说“你能耐,咋不上天捏”,没想他居然放柔了声音说:

    “你知不知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害怕?你害怕失去你哥,我害怕失去你啊!”

    被这样的话暖到,香菜的心瞬间融化了。

    “好好,以后有什么事,咱们一起面对。”香菜这话不是敷衍了事,但也听不出有多认真,反而安慰的成分比较多。

    藤彦堂脸色缓了缓,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表达的方式有些露骨,一对耳尖渐红起来。

    香菜伸着胳膊舒展筋骨,放空了自己后觉得一阵身心舒畅,不过接下来的她仍有的忙。

    “这下我哥走了,我就可以把注意力放在生意上了。”

    藤彦堂不禁脱口道:“那我呢?”

    “你?我不操心,反正我不去找你,你也会颠颠的跑我跟前刷存在感。”

    藤彦堂气得想挠墙,咬着牙从齿缝里恶狠狠的挤出两个字,“你,行!”

    老子特么以后就晾着你!

    藤彦堂没开车来,香菜跟他一样,来羊城的时候都是坐黄包车。

    小六儿和双虎今天的辛苦可不止一点点。他们俩要把藤彦堂和香菜送回去,不过他们跑出羊城后就看到了来接应他们的一辆汽车。

    车上的位置不够,小六儿和双虎没福分上车,却在物质上得到了一笔可观的犒劳费。

    来接应的人是马峰。

    临上车之前,香菜特意留意了一下他们从羊城出来的方向。

    为她打开车门的藤彦堂发现她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

    香菜也不瞒他,“今天我跟我哥从空知秋那儿出来的时候,有一辆车跟着我们。”

    思及此事,她心里多少有点担忧。她不确定对方是哪一路的,更不知道对方是善是恶。

    藤彦堂心生警惕,循着香菜的视线,张望了一阵,并没有发现可疑车辆的影子。

    他收回目光,又问:“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了吗?”

    香菜点头,“上车再说。”

    两人上车后,香菜将车牌号报给藤彦堂,后者默默记下并表示会尽快查清车主的信息。

    回到龙城,香菜直奔兴荣道。

    藤彦堂总不能穿成那样跟她一起瞎转悠,何况他打定主意要晾她几天,就在兴荣道的路口跟她分道扬镳了。

    香菜先去了一趟储绣坊,到了工作室发现周瑾不在,找百凤一问之下才知道,百凤割了周瑾的舌头,做成了寿司,连人带寿司一块儿给空知秋送去了。

    虽然香菜觉得百凤做的有点儿过头了,不过她还是挺喜欢百凤身上的这股狠辣劲儿的。

    然后难题来了,周瑾一走,谁来给她打板?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呀!

    香菜又去找老渠,合计着再招几个靠谱的打板师。

    小广告一打出去,一连两天没有打板师上门来,香菜那个愁啊,苦逼的埋头自己设计自己打板,一时间忙得天昏地暗。

    百凤也都看在眼里,就没跟她提约见金爷的事儿,心里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后悔过早的把周瑾撵走了,吩咐储绣坊里几个有打板经验的绣娘给香菜搭把手。

    她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打板师,小缝小补还行,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如果满分一百分分,别说及格了,香菜给她们的手艺打四十分都是抬举她们。她们也就是依葫芦画瓢,可有些无形的东西是临摹不出来的。

    香菜搞搞设计还行,打板的功底还差些火候,毕竟她也不是专业的。

    这天临下班前,香菜从储绣坊出来,又去锦绣布行催老渠,“今天有没有打板师来应聘?”

    她这两天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上班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储绣坊的工作室里度过,把招人的事儿撂给老渠了。

    老渠说:“招聘广告才贴出去两天,哪有那么快。”

    “这件事儿刻不容缓啊。”香菜心里叫苦不迭。

    高定的服装必须由打板师亲自动手做才能保质保量,不然她成立工作室的意图何在?

    香菜叹了口气,“诶,我也是事先没考虑到会这样,早知道这样,就该早早地把招聘的广告打出去。”

    “那周瑾丫头干的好好的,她怎么突然间不干了?”

    说起周瑾,香菜脸色稍变。储绣坊的每个人都知道周瑾的底细,就锦绣布行的大部分人还被蒙在鼓里。跟老渠他们这种只会过简单小日子的普通老百姓,香菜觉得没必要解释的那么清楚。

    香菜随便找了个借口,“她家里出了点事儿吧,她自己想走,我总不能强留着她吧。”

    老渠想拿合同的事说道说道,周瑾跟他们可是签了合同的,合同没到期她就辞职了,她这种行为算是违约。可他转念一想,周瑾还在试用期,并不算是锦绣布行和储绣坊的正式员工,想想还是算了吧。

    “有经验的打板师不是那么好找的。”老渠在这方面不算是门清儿,但做了这么些年生意,他还是摸出了一些门道。“好的打板师跟人家铺子或是厂子里都是有长约的,那些闲散的打板师不一定手艺好。”

    “您这意思是,咱们去挖人家的墙角?”香菜不怎么苟同这件事,不过还是比较期待这种事的。

    同行如敌国,这要是再去挖同行的墙角,那不是把关系搞得更紧张了?

    香菜是想带领锦绣布行和储绣坊成为服装界的翘楚,但还没有做好某方面的心理准备。

    如今他们已经很高调了,刚刚起步就把很多同行业踩到了脚底下,说的好听点,锦绣布行是新起之秀,难听点就是不识时务。

    树大招风啊,往后还是低调点吧。

    老渠想起以前参观昔日的新世只染厂现如今的新华只染厂旗下的服装厂,见过几名打板师,就跟香菜提起这件事,“要不明儿我去找麦先生问问。”

    香菜对此事的态度不太乐观,“麦凯跟咱们,也算是同行,他会把他手底下好的打板师介绍给咱们吗?”

    她摇摇头,觉得此事不靠谱。

    “让他帮忙打听打听也好。”

    香菜心想多一条渠道也未尝不好,就勉强点头同意了。

    老渠知道她这两天忙坏了,还是挺心疼的,看着自己给自己按摩的香菜,说:“你这是要回去?百凤不是在储绣坊给你留了房间吗?”

    芫荽一走,林家就香菜一个人。老渠担心她一个姑娘家自己一个人住不安全,心想香菜要是搬去了储绣坊,一来方便工作,二来她跟百凤她们之间互相还能照应。

    “我得回去了,家里有狗有蚕,不照料不行。”

    香菜可是个大忙人。

    老渠觉得意外,“你还养蚕啦。”

    “不多。”

    养蚕也算是她的兴趣之一,香菜在老家渔水乡的时候就养过,自己还织了一条手帕来着。

    香菜跟老渠正说着话,那头钱朗骂骂咧咧的跑回来了。

    “谁那么缺德,让我知道是谁,把他牙打掉!”

    香菜笑问:“谁给你气受了?”

    钱朗虽然有点不靠谱,不过他知道上进,为人也比较温和,要不是真遇上事儿,也不会放这么大的火儿。

    见香菜和老渠都在,钱朗得火气消下去了一些,把手上的一小碗浆糊和笔刷往柜台上一搁,就跟他们二人告起状来。

    “我出去贴招聘广告,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东西把我一路贴的广告都给撕了!我一回来,发现我贴的广告单子全都没了!”

    香菜愣了一下,随即问:“你都贴哪儿了?”

    “街上的广告牌,还有墙上。”钱朗生怕被埋怨办事不力,特别强调了一下,“我专挑人多的地方贴!”

    他没得到褒奖也就算了,还招来香菜一记白眼。

    “那你也够缺德的。”

    钱朗不明所以,觉得自己有点冤枉。

    “随处张贴小广告,多影响市容啊!”

    听香菜这么一说,钱朗还真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老渠一拍大腿,有些愤慨道:“我算是空白了,我说招聘广告都贴出去两天怎么没人上门呢,原来咱们贴出去的广告都被人给撕了!”

    香菜顿时觉得没好气,那问题是她提出来的好吗!老渠回答她的时候还有情有理的,敢情那是在糊弄她呐!她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香菜正郁闷呢,那边老渠跟钱朗正合计着怎么把那个缺德的家伙给揪出来吊起来打呢。

    好像挺好玩儿的,香菜就没急着回家,跟着凑热闹去了。

    老渠让小五再誊写几分招聘广告,他跟钱朗俩人一块儿出去广告牌那儿。

    到了广告牌那儿,钱朗负责贴广告,老渠负责躲附近盯梢。他们倒要看看是哪个缺德的家伙干出的这么缺德的事儿!

    钱朗贴完广告,装模作样的走远,像是往别处去继续贴广告。

    他一走远,就有一个人走到广告牌跟前来,鬼鬼祟祟的四下瞅了几眼,抬手撕拉一下将钱朗刚贴好的招聘广告给揭了下来藏怀里,然后偷偷摸摸得往钱朗离开的方向去了。

    钱朗正想回头看看情况,旁边来一个人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来人是小四,香菜的司机。

    小四是来给钱朗带话的,“林小姐让我来跟你说,你接着把手里的单子贴完。”

    钱朗正想说贴了又被撕,根本就是无用功,但他跟小四这么说也没用啊——小四做不了主,做主的人是香菜。

    心想香菜可能有别的用意,钱朗只好继续默默的满大街张贴小广告。

    本来后头的老渠也正要冲过去把撕广告的那小子逮住,却被香菜给拦下了。

    “你拦我干啥?”不抓住那小子问个明白,老渠心里不踏实。

    “先别去。”香菜老谋深算道,“你没看那小子只是个跑腿儿的么。他撕了咱们的广告单还收起来,说不定他一会儿会带着广告单去领赏。咱们在后头跟着他,揪出背后指使他的人。”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老渠看香菜这头小姜的劲儿也不差。(未完待续。)

第400章 送学徒

    香菜和老渠跟着那小伙子,见对方揣着一沓广告单走进了一家叫“恒泰布庄”的店里。

    很快,那小子喜滋滋的从布庄里出来,手上的一沓广告单变成了几张钱票。

    香菜又发现了一条赚钱的路子,“原来咱们的广告单这么值钱啊,回头让小五多誊写几份,一并拿到这儿来兑现钱。”

    相比她现在累死累活的活儿,这单生意可轻松多了。

    身旁的老渠不吭声,香菜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这老家伙在街上见了撕广告的那小子,不还想冲上去一展他矫健的身手,把人给逮起来么。眼看就要抓到背后指使那小子的人了,老渠的反应这么安静,不应该啊。

    香菜心里嘀咕了一阵,尔后扭头一瞧,见老渠皱着眉望着恒泰布庄。

    老渠的内心显然是不平静的,但他怎么不采取措施啊,刚才得那股勇猛和冲劲儿哪去了?

    “渠老板,想什么呢?”

    老渠回过神来,自言自语似的说:“恒泰布庄……难道是叶家的那个恒泰布庄?”

    “说什么呢?”

    老渠颜色惨淡的脸上爬上了一朵愁云,“干咱们这一行的,没有不知道叶家的。”

    他以前不做这门生意的时候,对叶家就有所耳闻,进了这行后,多少做了些功课,关于叶家的事,比以前知道的更多了一点。

    他说的这个叶家的背景可不得了,据说叶家的布庄是经过好几代人传承下来的,叶家的祖上还是宫廷御用的裁缝,当过尚衣监的总管,专给皇室贵族做过衣裳还缝制过龙袍凤袍。叶家布庄门头挂的招牌,上面那“恒泰布庄”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还是某位皇帝御笔所书。

    直到现在,叶家在同行中也很有声望和说话权。以前那什么纺织大王盛春来,也都只配给叶家提鞋。

    居然招上了这么大个地头蛇,老渠总觉得锦绣布行这下麻烦了。

    老渠拍了香菜一下,有些无奈道:“咱们走吧。”

    香菜愣住,“不进去?”

    锦绣布行让人给欺负了,老渠就这么忍下了?

    还是说,他在怕什么……

    老渠愁眉苦脸道:“你是不知道,叶家有些底蕴,入行很久了,名下有养蚕厂、织染厂、服装厂、布庄,生产销售一条龙,在咱们这行是这个——”

    他翘起大拇指,形象的表达出他没有言明的意思。

    果然不出香菜所料,老渠是怕了。

    香菜一手按下老渠的那根大拇指,一手掐着小拇指的指尖,对着恒泰布庄的方向不屑的皱皱鼻子,说:“他们叶家曾经辉煌过,现在跟咱们比,他们就是这个——”

    老渠的士气大受鼓舞,就该挺胸抬头的做人,畏畏缩缩的像什么话!那叶家也不过就是沾着祖上的光,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不兴他们那一套。

    老渠胆儿壮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往恒泰布庄大步流星而去。

    他一出现在恒泰布庄门口,柜台里掌柜的急急忙忙将一沓广告单藏到了柜台的屉子里,慌乱之下用力过猛,关屉子的时候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掌柜的慌了一阵,很快恢复镇定,装作意外的样子,阴阳怪调的对着门口的老渠道:“哟,这不是锦绣布行的大掌柜渠老板嘛,怎么溜达到我这儿来啦!”看到老渠身后的香菜,他又说了句,“呵,今儿个吹的事哪门子邪风啊,大小掌柜一块儿来了。”

    香菜觉得有点儿意思啊,她都没见过这掌柜的,也没听过什么在服装界响当当的叶家,但是人家貌似已经把她的底儿摸得透透的了。

    老渠气势汹汹的上前,一掌拍到柜台上,亏得他内力不厚,不然恒泰布庄的这张用上好的红木做的柜台上得出现几道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叶老板,你什么意思?把我们布行贴出去招聘广告都揭了,怎么着,你是要给我们介绍几个打板师啊?”

    老渠本想先发制人,哪知叶老板比他还理直气壮: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敢情你是想把账赖到我头上啊?我连你们贴广告这事儿我都不知道,我吃饱了撑的找人揭你们的广告!有那闲工夫闲钱,我还不如到杏春园去多听几场曲儿!”

    老渠指着他朝天长的鼻孔,吹须瞪眼说:“你看看,你自己承认了吧!我说你你找人了吗,我说你给人家钱了吗,那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对!我们就是跟着你找的那小子屁股后面到你这儿来的!我亲眼看见他把我们的广告单送你这儿来了!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抵赖,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视线一低,落到叶老板身前下方。

    叶老板身子挡的正是藏广告单的那只抽屉,见老渠目光投来,他身子不由自主和抽屉贴得更紧了。

    老渠又拍了一下柜台,这一回他心疼自己的手,没有下多大力道。

    抬起手来,他指着叶老板用身体挡的那只抽屉,“你刚才藏什么呢,你心里没鬼,你倒是把你刚藏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呀!”

    叶老板心虚,将抽屉挡得更严实了。

    香菜上前,拍了一下老渠,询问:“这人是谁啊?”

    叶老板脚下差点儿打个趄趔,同行中居然还真有不认识他的!?简直不敢相信!

    老渠没好气的瞪着叶老板,面对着他,但话却不是对他说的,“他就是恒泰布庄的掌柜,老叶家的当家人。”

    香菜打量叶老板,对方穿的一身黑金色长衫马褂,一看就是富豪人家。可她怎么觉得这人一身臭不可闻暴发户的气息呢?什么祖上在皇宫里当过差,假的吧!这消息要是真的,怎么就不见他们叶家的人身上有一点儿皇室里那股高贵气质的传承呢?

    香菜打量了叶老板一眼,就不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初来乍到似的东瞅瞅细看看。

    她又拍拍正要发作的老渠,当着叶老板的面出了一个馊主意,“我发现他们铺子门口挺敞亮的,来往的人也挺多的,回去让钱朗把广告单都贴这儿来。他们起先撕了多少张,咱们就贴多少张,他要是再撕,咱们就再贴。嘱咐钱朗多抹点浆糊,贴严实点儿,别叫人那么容易撕下来。他们叶家是不是还有几个厂子?贴,都贴!”

    叶老板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抖着手指着香菜,气得打结巴,“你、你你……你什么意思?”

    香菜没搭理他,老渠这下乐了。

    “你不是不让我们在别的地儿打广告吗,那就别怪我们了。”老渠做莫可奈何状,“叶老板,对不住了,我们也是被逼的。”

    “你、你、你们居然要把广告打到我们家门口来,你们是想干什么?”叶老板气得脸色发青,他还是头一回遇见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的同行。

    香菜做着恭喜发财的手势,感激涕零道:“谢谢,谢谢叶老板哈,给我们提供这么好的广告位,谢谢,太感谢啦!”

    在人家的地儿打广告,还能明目张胆的挖墙脚,这么好的事儿可不能错过啊!谁让姓叶的这老家伙让人把他们辛辛苦苦张贴的招聘广告都给揭下来了呢?

    叶老板气得脸色发青,好半天喘不匀气儿。

    见状,布庄里的一个小伙计连忙上前拍打他的胸脯给他顺气。

    见叶老板气的不轻,老渠心中大快,拽着香菜就走。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回去张罗去!”

    “你、你们……”叶老板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色由青转红,又由红转紫,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这回来了一趟恒泰布庄,香菜对这里有了一个很直观的感受,那就是老土。

    恒泰布庄里的摆设与布置倒是挺高大上的,就是摆在台面上的那些布匹的颜色真入不了她的眼,可能也就上了年纪的人喜欢这里的调调。

    还有挂的那些衣服——

    香菜失望的直摇头,一句话评价——保守,太保守啦!

    现在跟得上时代潮流的女子,谁还把自己捂得那么严实啊。

    老渠雷厉风行,回去后就发动布行里的员工加班,准备好了广告单和浆糊,去叶家的厂子门前贴广告。

    也不知道叶老板是不是怕了他,第二天就给老渠送来了十五六个打板师。

    香菜上午一来,就看见锦绣布行门口那个热闹,她凑上去,听到老渠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布行里传出来。

    “那姓叶的安的什么心,我能不知道吗!整几个学徒来这叫怎么回事儿,他不是在帮我,是在羞辱我,羞辱我们布行,砸我们的招牌!他以为他是谁啊!他以为锦绣布行是哪儿啊!我们锦绣布行可不是垃圾收购站!”

    老渠撒气,把前来报道的这些打板师一块儿骂进去了。当下就有那么几个心高气傲的打板师受不了老渠这盛气凌人的态度,头也不回的负气而走。

    陆陆续续的走了一大片,最后就剩下那么七八个打板师还抱着侥幸的心理杵在那儿。他们看过锦绣布行打出去的广告,那待遇实在太诱人了,他们都不想放过这么一次大好的机会。

    石兰看了一眼门口那几个年纪轻轻的打板师,忍不住有点儿同情他们。她给气哼哼的老渠端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说:“渠伯,有话咱们回头慢慢说,别让人看了热闹。”

    老渠的火气不消反增,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唯恐别人听不到,“那姓叶的不就是想看咱们的热闹吗!他撕了咱们的广告,他还有理啦!”

    “对不起,让一让啊。”香菜挤进布行,在门口就闻到了浓浓的硝烟味儿。

    她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也不齿叶老板的做派。叶老板整几个学徒来啪啪打他们的脸,他的计谋也不是那么容易得逞的。

    锦绣布行门口现在剩下的也就五六个打板师了,听了老渠说了那么些难听的话,仍能坚持的住,倒是挺有肚量的。

    香菜对他们勾勾手,“你们跟我过来。”

    那五六个打板师面面相觑了一阵,有一个带头跟着香菜走,其他人也都纷纷跟了上去。

    香菜把他们带到储绣坊,储绣坊的空间比锦绣布行大,那儿比较适合招待客人。

    储绣坊有独立的茶水间,也算是会客室。到了这儿,香菜请他们坐下。有一两个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其他人也很拘束。

    百凤一一给他们上了茶,然后站香菜身旁,摆明了没有离开的意思。

    香菜喝着百凤泡的咖啡。她前两天上午来的时候跟百凤说要喝咖啡,没想到百凤这么用心就给记下了,打那以后,每天上午香菜一来,她就给香菜泡上一杯咖啡。

    香菜对那几个打板师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锦绣布行和储绣坊的小掌柜,我叫林香菜。你们也都介绍介绍,说说自己叫什么,以前都在哪儿高就,有几年打板的经验,自己有没有作品之类的。”

    香菜左手边的一个手指修长的小伙子扫一眼,见大家都没有踊跃发言的意思,就做了个表率。

    他谦虚道:“高就谈不上……噢,我叫黄家轩,在永祥服装厂干了两年,是那儿一师傅手底下的学徒。那个,我一直都是跟着师傅干的,没有、没有自己的作品。”

    他一说完,坐中间的那女孩子接着道:“我叫沈子丹,跟黄家轩是一个厂子的,才跟着师傅干了半年……”她小心翼翼的问,“小掌柜,你会不会因为我们都是学徒和生手,就不招我们吧?”

    黄家轩脸色难看了一下,急忙给沈子丹打了个眼色。

    收到黄家轩的暗示,沈子丹这才发现她周围的其他几人个个脸色不善。

    黄家轩替沈子丹向香菜告罪,“小掌柜,小沈不太会说话,您可别往心里去。”

    香菜摆摆手,没有理会黄沈二人,“下一个。”

    黄家轩右手边的一个男子年纪不大,却有点显老,因为他是少白头,还戴了一副沉闷的黑框眼镜。

    在香菜声音落下后,他接着说:“我叫任锋,在大天服装厂干了五年,本来是要转正的,前段时间得罪了我们那里的一个师傅……”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歪在椅子上坐的那个痞里痞气的小伙子打断。

    “说了这么多,你不过还是个学徒身份。”这人说话不客气,腔调里带着一股流/氓气息,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是上等货,他一身行头坐在这儿,显得他自己跟来这里的其他人不是一路人似的。

    他似乎特别爱显摆,自我介绍前正襟危坐,还打理了一下昂贵的西装衣襟。“小掌柜,请容我叫您一声林小姐——我现在向你隆重的介绍一下我自己……”

    香菜不耐烦他这种装腔作势的态度,直接把他无视掉,一句话就把那人营造出来的气氛给打乱了。

    “下一个。”

    绅士形象维持不住,他立马原形毕露,慌慌张张说:

    “别别别——我这就讲重点,我跟他们这些没经验没技术的打板师不一样,我是带着满腔诚意和热忱来的,只要你招了我,不给我发工钱都行,我会把我全部的精力和技术,都奉献给你——”

    香菜这回真不耐烦了,“下一个下一个。”

    “哎哎哎,”这人急得都坐不住了,“我不是叶家名下任何一个厂子的打板师,我叫叶成宗,叶一品,是我父亲。”

    他话一落,满座哗然,只有香菜一脸茫然。

    “叶一品?叶一品是谁?”

    周围的人又惊又疑的看着叶成宗,听到香菜的疑问后,又都一齐将这样的目光投向了孤陋寡闻的香菜。

    叶成宗不敢置信,“你不知道我是谁,总该知道我父亲叶一品是谁吧,他可是叶家的当家啊!”

    “哦哦。”香菜恍然,继而觉得怪异,“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这个叶一品脑子没问题吧,把他亲儿子派遣来,这是几个意思啊?

    叶成宗咧嘴,露出一个绅士得体的微笑,“我是来偷师的。”

    香菜哭笑不得,偷师偷到他们这儿,这小子的心也真够大的。“那你走错地方了,你也看见了,我们这儿来个像样的打板师都没有。”

    叶成宗摇着手指说:“我是来跟你偷师的。”

    香菜想想,觉得也是。叶成宗要是想偷师打板的技术,他们叶家有成堆的打板师给他当师傅,何必到她这儿来呢。

    留不留这个姓叶的,香菜还要考虑考虑。她抬手示意让他坐下,“你的事儿,咱们待会儿再说。下一个该谁了——”

    剩下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比较老成,显得中规中矩,女的稍微上了年纪,看上去有点精明。

    这两人都是叶家经营的另外一个服装厂里的打板师,经验比较丰富,但是在叶家干了好些年都还是学徒。男的叫万川,觉得留在叶家的厂子里面转正无望,就自告奋勇,跑锦绣布行来了。

    万川有点忌惮跟他从一个厂子里出来的王春娟,没说一句话都要看一眼她的脸色,这两人间的气氛比较奇怪。

    王春娟是个能说会道的,说话流利,腔调里还带着一些讨好的味道。(未完待续。)

第401章 叶成宗

    香菜听他们介绍了一圈,除了尊贵的叶少爷以外,其他五人都是叶家名下几家服装厂的学徒,他们还称不上是打板师,不过就是有些经验而已。

    老渠颠颠的打锦绣布行跑来,一看到那些个学徒还被好茶好水的伺候着,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你们先联络一下感情。”

    见香菜离席,叶成宗有些猴急了,本欲跟上去,忽然觉得这样未免太过唐突了,就耐着性子坐下来,却被沈子丹缠上。

    “你是叶家的少爷啊,你不去你们家布庄,怎么跑这儿来了?”

    叶成宗对她笑笑,完全没有满足她好奇心的打算,“这种事,我没必要告诉你。”

    沈子丹吃瘪,皱皱鼻子,有些灰溜溜的。

    任锋一直耿耿于怀叶成宗打断他介绍的这事儿,心里给叶成宗记了一仇,自然不会给叶成宗甩好脸色,一有机会就对他损上了。

    任锋拔高声音道:“叶少爷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是跟咱们不一样,咱们是来找工作的,他是专门来偷师的。锦绣布行的衣裳设计风格别出心裁,正卖得大火,他们叶家衣服滞销,能不眼红锦绣布行如今的成绩吗。叶少爷把锦绣布行衣裳的版型偷到他们叶家的厂子去,批量生产出来,岂不是给叶家大赚一笔?”

    黄家轩听任锋这么一说,觉得有几分道理。他本来就不喜欢叶成宗身上的那股流/氓气质,这下看叶成宗更不顺眼了。

    “难怪叶少爷宁可不要工钱也要留在这儿呢,原来安的是这份心思啊。你们家家大业大,何必来跟我们抢饭碗呢?”

    任由你说三到处任由你冷嘲热讽,叶成宗就像是一团软棉花,不痛不痒的坐在那儿。

    出师不利啊,日后他要是跟这些人做上同事了,那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

    香菜跟老渠到外头,本想安慰老渠,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气愤的老渠抢了白。

    “那都是姓叶的送来的,你还招呼他们干什么?”老渠一个劲儿的跟香菜突突,“那姓叶的把他们送来,你不会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吧,就是想让外头的人知道他有多大方,他大方,他倒是给咱们送一个像样的打板师来啊!一个像样的打板师都没有,送一堆学徒来,他这是在打咱们的脸呐,让外头的人知道咱们用的都是他用剩下的,把咱们当成捡破烂的啦!就算他真送来像样的打板师,那咱们敢用吗?谁知道是不是他姓叶的派来的探子,偷咱们的设计?”

    香菜耐心的听他把话说完,不等着老渠把憋在心里的气撒完,难不成等着他迁怒自己?

    她一边给老渠顺气一边讨好的笑道:“我这不是将计就计嘛。”

    “将计就计?”老渠愣了,想听听这丫头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他们虽然称不上是正儿八经的打板师,但他们多少有点打板的经验,而且我看他们中有人的资质还不错。那姓叶的不是想让人看咱们的笑话么,你说咱们要是把他瞧不上的……说点难听的,咱们要是把他厂子里扔出来的垃圾变成了上等货,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样的脸色?他想打咱们的脸,那咱们就给他打回去。”

    慢慢消化着她的话,老渠在心里一琢磨,尤其是想到叶一品吃瘪的脸,他就觉得酣畅淋漓。

    老渠脸色缓了缓,火气消了一大半,“那……那几个学徒,你就留下了?”

    “能不能留的下,还得看他们的本事。”香菜挽着他的手臂说,“我正给他们面试呢,要不你也跟我一块儿过去把把关?”

    老渠之前不避着他们故意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现在实在拉不下脸来去见他们。他想了想,下了决定,“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场热闹错过了多可惜啊。”香菜表情逗趣,“叶家还送来一小子。”

    老渠没能理解,“叶家还送来一小子?什么意思?”

    “就是叶家的一个少爷。”

    “嘿哟!”老渠当即咋呼起来,“那叶一品把自个儿儿子都送来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

    这样的热闹,他还真不想错过。

    香菜和老渠一块儿回储绣坊的茶水间,代老渠跟大家道了个歉,“渠老板之前说了一些话,你们大家别往心里去,我代他给你们道个歉,对不起各位了——”

    “没事没事。”万川起身说。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他的言行。

    香菜回到位置上,也示意大家坐下,尔后开腔道:“刚刚我跟渠老板商量了一下,你们能不能留下,最终是由我们说了算,但关键要看你们,你们要是能通过我们的面试……”

    香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惊呼打断——

    “面试?”沈子丹面露惊容,随即又茫然起来,“来之前,没听说过有面试啊。”

    香菜并没有因为被她打断而不愉快,“其实面试早就已经开始了。”

    黄家轩意会过来,早在他们跟香菜见面的那一刻起,面试就已经开始了。

    他紧张的扶着膝盖,小心又谨慎的问:“那,我们的面试通过了吗?”

    叶成宗笑了,“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面试哪有那么简单。”

    他这话引得周围人拿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他到底是在说别人呢,还是在说自己?

    不过他有句话说对了,面试没那么简单。

    香菜稳住气势说:“我们锦绣布行跟一些服装厂也有合作,不过我们主打的不是大众服装,我们锦绣布行最有名的就是我们的高定服装。”

    百凤在一旁插话道:“我们可是有自己的工作室呐。”

    “你们知道,进了我的工作室意味着什么吗?”香菜扫他们一眼。

    沈子丹握着粉拳,激动的说:“我们就可以摆脱学徒的身份,成为真正的打板师啦!”

    “肤浅!”万川表面上看着比较死板,脑子却是挺活络的。接着他淡淡说了四个字,“功成名就。”

    他表面上挺淡定的,可按在腿上那只微微发抖的手出卖了他此刻的情绪。

    “没错。”香菜抿了一口咖啡说,“你们在这行的时间也不短了,咱们就不说全世界或者说全国了,我就问你们,你们知道沪市最好的打板师姓甚名谁吗?”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

    “不知道吧,我也不知道。”香菜洒脱道,“很多服装厂为了赚钱,很少关心打板师的手艺是好是坏,做出来的衣服只要能穿就行了。很多买衣服的人只知道哪家的衣服卖的好看,可他们知道那些好看的衣服都出自谁的手吗?

    我想做的,不止是把我这高定工作室的名号打出去,也计划把工作室里精英成员的名号打出去。功成名就,你们想要‘名就’,那可得要下苦功夫了。想进我的工作室,把你们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

    百凤,你去把我那几张设计图拿来。”

    等百凤把设计图都拿来,香菜把图纸往桌上一摊,让他们自己选。

    “这有六张设计图,你们每个人选一张,拿回去后独立把上面的衣服做出来,让我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样的水平。期间有什么问题,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

    叶成宗到底是大家族里出来的,虽然浑身散发着流/氓气质,不过还是有一点家教的,“女士优先。”

    沈子丹和王春娟倒是不客气,两人一块儿上前来,一人挑了一张设计图。

    她们俩挑完之后,其他四名男士才上前来。

    叶成宗将绅士风格进行到底,拿走了最后剩下的那一张图纸。虽然他捡剩下的,但当他看到设计图纸的那一刹那,眼中的惊艳暴露无遗。

    他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扬着手上的设计图,说:“你就不怕我们拿走你的设计图后,卖给其他厂家吗?”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意识到拿到手上的设计图的重要性。

    沈子丹捧着设计图,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言辞凿凿的跟香菜保证:“我是绝对绝对不会把图纸卖掉的,也不会给其他人看,我保证!”唯恐香菜不相信似的,她举起一只手,张圆了双眼说,“我可以对天发誓!”

    香菜的反应让他们所有人意外,她做摊手状,“你们卖掉也无所谓,我不缺这点儿灵感。”

    同为女性,沈子丹一颗芳心在这一刻为香菜动摇了。她一脸花痴状,“太帅啦!小掌柜,你真是太帅啦!”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万川对着设计图,紧皱者眉头,似在琢磨着什么。在王春娟起身离开的时候,他才抬了一下眼睛。

    黄家轩带图纸临走前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再过来?”

    香菜耐心的跟他解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黄家轩“噢”了一声,犹豫了一下,第二个离开了茶水间。沈子丹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剩下的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任锋和万川二人有口难言,比起拘谨的他们,叶成宗显得自在多了。

    香菜给百凤指了一下任锋和万川,“百凤,麻烦你带他们去布行挑布料。”

    任锋和万川都是一怔,继而面面相觑,又都对香菜流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老渠望着他们二人,欣慰的笑了,“到底是有经验的,考虑的够多也够远。”

    他能理解他们的难处,那图纸上的服装所用的布料都是中高档的,他见任锋和万川的穿着朴素,就知道他们支付不起。

    百凤带着那两人一走,香菜和老渠审犯人似的虎视眈眈的盯着叶成宗。

    叶成宗被他俩瞧的不自在了,坐都有些坐不住了。

    “现在咱们聊聊你的事儿吧。”香菜拉开这场谈话的序幕,“你说你一个叶家的大少爷,跑我们这儿来,不怕我们怎么想你,不怕别人说闲话?”

    老渠板着脸,“说吧,你来这儿到底什么目的!”

    叶成宗有点犯怂,赔笑道:“不是……我我没有恶意,也不是我父亲让我来的,是我自个儿要来的。我单纯的想来跟林小姐学创作跟设计。”

    老渠重重“哼”了一声,态度强硬且不近人情,“不说实话,那就把图纸留下,请你走吧!”

    叶成宗急了,“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吧,在服装的理念上跟我父亲有些……有一些不同,我一直想说服我父亲与时俱进,不要那么保守,但是我父亲吧,根本听不进去别人的话。我就想证明给他看,但是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所以、所以我这不借着机会,到这儿跟你们来学习来了吗。”他特别诚恳,“我会交学费的!”

    老渠在心里乐了,没想到还有倒贴钱要进他们锦绣布行的。

    他正色说:“你这个初衷,我表示理解。但是请你也要理解理解我们,我们……我们总不能养虎为患是吧。”

    他们要是把叶成宗这是小老虎养熟了,然后放虎归山,小老虎跑回去把他自个儿家的事业发扬光大了,那得是多憋屈的一件事啊。

    给自己制造心理创伤这种事,老渠坚决不干。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叶成宗看着香菜,期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不一样的话,结果等到的却是她吸溜咖啡的声音。

    香菜表示自己只想静静。

    叶成宗跟老渠话不投机,觉得继续说下去少不了面红耳赤。他想争,但不想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争。

    他拿起图纸,起身立定,这一刻他身上多了一些沉稳的气息。突然的转变,倒是让香菜与老渠有点刮目相看。

    “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话,我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诚意的,谢谢!再见!”

    说完,他毅然离去。

    老渠起身追着他的背影,到了茶水间门口才停下脚步,好气又好笑道:“叶家的这小子有点儿脾气啊,我还以为他没脾气呢!”

    “谁没有点儿脾气。”香菜站到老渠身旁,与他望的方向一致,“我觉得叶家的这位少爷有想法,心里应该没鬼。”

    老渠一想也是,叶一品要是真想派个鬼到锦绣布行里来,不会派个像样点的打板师么,应该不会把他自己儿子搭进来。(未完待续。)

第402章 车主的身份

    藤彦堂决定晾着香菜不理她,岂料这小妮子竟然跟他玩儿一样的手段。

    欲擒故纵是吧?咱们就看看谁玩的过谁!

    藤家。

    藤彦堂穿着法兰绒睡衣坐在餐桌前,双眼放空得盯着手上端的那一份今日刚出炉的报纸。

    阿花将豆浆盛进碗里时,勺子磕在了碗的边缘上发出了很大的一声脆响,也没能惊动得了藤彦堂。

    见状,藤老太太向他投去探究的目光,“彦堂,你这两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啊?”

    藤彦堂回过神来,却是一脸茫茫然,似乎没有听到奶奶刚才说什么。

    老太太许是觉得委屈了,垮下脸,显得无精打采,别别扭扭的抱怨道:“前天你还说要好好的陪奶奶,可是奶奶发现,你的心思压根儿就不在奶奶这儿。”

    幽怨的小老太太可爱得让人忍俊不禁,一旁的阿花俏皮的眨眨眼说:“奶奶,老爷的心思没准儿都在香菜小姐身上呐!”

    藤彦堂微恼了阿花一眼。明知道家里的老太太不喜欢香菜,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会不会聊天啊!

    藤彦堂直呼冤枉,“奶奶,我哪有心不在焉,我这不是看报纸呢么。”

    他将手上的报纸一抖,装模作样起来。报纸上的一篇关于车祸事故的报道一下就抓住了他的注意力,他不禁蹙起眉头,神色变得沉肃。

    饭桌上的气氛倏然转变,原本的愉悦消失不见。见他这般神色,藤老太太和阿花面面相觑,都噤若寒蝉。

    此刻藤彦堂看的这篇报道,清清楚楚的报道了这场车祸的现场有多么严重惨烈,甚至还曝光了车祸中被烧毁的车辆的车牌号,还配有一张被烧焦的金属车牌——正是他调查的那一个!

    前两天从羊城一回来,他就让小北着手调查香菜发现的那辆可疑车辆的车牌。没料不出两天,他就从报纸上看到了车毁人亡的消息。

    报纸上的新闻虽然曝光了车牌号,却一笔带过了车主的身份信息。

    藤彦堂能够想象得到,在这场车祸中死亡的人跟车子一样,被烧的面目全非。如此一来,很难辨认在这次事故中丧命的死者就是车子的主人。

    这一切,是不是巧合的太过刻意了?

    他目光一抬,看向报头。

    万春日报。

    有必要查查这个发型万春日报的报社。

    藤彦堂合上报纸,多了个心眼儿,问阿花:“今天的报纸,谁送来的?”

    阿花小心应对:“我出去买早点的时候,从一个卖报童那里买的。”

    藤老太太目露惊慌,显然是担心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呀?”

    藤彦堂对她莞尔一笑,“奶奶,没事。就是以前从来没有看过这家报社的报纸,上面几乎没有广告,觉得挺新奇的。”

    “是吗。”藤老太太似乎不大放心,作势要将报纸拿过来,“给我看看,阿花,把我的老花镜拿来。”

    藤彦堂无奈失笑,把报纸递了过去。

    他家的这小老太太心眼儿多的很。

    阿花去取藤老太太老花镜的空档,家里的电话响了。阿花正要跑去接电话,藤彦堂抬手安抚住她,“我去接。”

    电话是小北打来的,自责得向藤彦堂请罪,说自己办事不力,还说昨天他本来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了,谁知道今天早上就收到了车毁人亡的消息。

    “确定车主的身份了吗?”藤彦堂问。

    “车子是一年前买的,牌照名下的车主是一个走洋货的小老板,叫张茂山,三十来岁,未婚,唯一的亲人就是他的小舅。他跟他小舅的照片,我都拿到了,车祸现场我也去了——车祸发生的比较突然,是死了一个人,官方给出的说法死的是张茂山本人,我看了一眼尸体,全身焦黑,面目全非,根本难以辨认。我想应该是对方察觉到了什么,然后故布疑阵,掩盖行踪。”小北一五一十的向藤彦堂报告自己目前掌握到的消息,还提起了一件事,“关于张茂山家里的小舅……我发现他长得很像一个人……”

    听小北说到最后吞吞吐吐,藤彦堂忍不住追问:

    “谁?”

    电话这头,小北沉默了一下,继而说:“我还是把照片拿给您,您自己看吧。”

    藤家,书房。

    小北将张茂山与他小舅二人的两张照片一并呈上。

    拿到照片的那一刻,藤彦堂喜忧参半——喜的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去见香菜,忧的是这照片上的人……

    “看到照片的时候,我也吓一跳。”直到现在,小北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实在太像了。”

    藤彦堂沉吟半晌,总觉得事情有蹊跷,“我让你查车牌的事,还有谁知道?”

    小北不假思索道:“这件事您交代之后,我是亲自去办的,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我不确定车管所那边的人可不可靠。”他顿了一下,接着做了一个假设,“如果张茂山还活着,他应该是提前得到消息后才采取行动的,目的就是不想让我追查到他。”

    如果是这样——那风声,到底是从哪里走露出去的?

    藤彦堂手指有节奏的轻叩着桌面,若有所思得看着手边的两张照片。他暗忖了一番,吩咐小北:“想办法拿到张茂山的尸检报告。还是由你亲自去办,不要惊动任何人。”

    小北颔首,“我知道了。”

    小北领命一走,藤彦堂便迫不及待的带着照片去兴荣道见香菜。

    他先去了锦绣布行一趟,发现老渠和香菜都不在。经小五的口,他才知道老渠外出去参加一个什么行内召开的会议,而香菜在储绣坊的工作室忙着打版。

    藤彦堂又去了储绣坊,刚要上楼就被百凤拦下了。

    “诶诶诶,你谁啊你!”

    百凤带着一阵香风,挺着傲人的双峰挡在藤彦堂跟前,整个人堵在了楼梯口。

    “我你都不认识了?”藤彦堂往旁边一挪脚,想从百凤身侧越过去。

    百凤莲步一移,再次挡了个结实,万分不给藤彦堂留情面,“我不管你是谁,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你不能一声不吭的就往私人领域窜,这是基本的礼貌。”

    敢情百凤一直拿他当外人。藤彦堂正哭笑不得之际,听百凤又说:

    “等着,我上去通传一声。”

    要不是知道底细,藤彦堂还以为百凤背后摆架子的人是别人呢。

    百凤本对藤彦堂忌惮三分,但藤彦堂拿香菜没办法,她现在为香菜办事,不借着机会欺负一下他,难平她心中对藤彦堂积蓄已久的怨愤。

    老娘就仗势欺人怎么啦,不服来咬老娘啊!

    经过了一个小小的波折,藤彦堂总算是如愿以偿得见到了香菜。

    香菜正丈量布匹,为一身新旗袍打准备。

    她斜睨着正在工作室四处打量的藤彦堂,“你今儿怎么有闲工夫来找我玩儿啊?”

    “我是来找你办正事儿的。”藤彦堂慢悠悠的踱到她跟前,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前两天你让我查的那个车牌号,我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了。”

    说着,他将一张照片递到香菜眼前。

    香菜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一把将照片夺到手里,一双杏眼越张越圆越张越大,明明看清了照片上人的样貌,却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林四海!

    照片上的人居然是他们兄妹的无情爹,林四海!

    “那车是林……”忽而意识到险些说错话,香菜急忙改口道,“是照片上这人的?”

    藤彦堂凝视着香菜,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的变化。他又掏出一张照片,递给了香菜。

    “照片上的人叫张茂山,那辆车是他的。”藤彦堂指着香菜拿到的第一张照片上的人,“我查到的消息,此人是张茂山的小舅。”

    “小舅?”

    自己的亲爹有几个兄弟姐妹,香菜能不清楚吗?林四海就一个兄弟在渔水乡老家,一个亲姊妹都没有,又哪来的这么大的外甥?

    林四海与张茂山,八成是他们组织上给安排的关系。

    芫荽走的那日,香菜确实看见尾随他们兄妹的那辆车上坐了两个人,但当时挡风玻璃反光,她并没有看清那两人的样貌。

    不过就眼下结合藤彦堂给的线索来看,当时车上的那两人无疑是林四海与张茂山二人了。

    “哼。”香菜发出了一声几乎可闻的哼笑,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

    她觉得自己似乎把林四海想得太无情了,他对儿女到底还是有一些慈心的。许是林四海知道了芫荽受了无妄之灾,想出手帮一把,虽然最后他什么忙也没帮上,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总算在儿子临行前见了一面。

    香菜收起照片,将照片压在了工作台上的一堆稿纸下。

    她很想表现出自然的一面,但怎么也无法将沉着的脸色舒展开来。

    生怕藤彦堂看出什么似的,她背着他说道:“谢谢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她现在想遮遮掩掩,为时已晚。

    在看到林四海那张照片起,藤彦堂就起了疑心。

    他不认识林四海,以前也没见过他,但是他发现照片上的林四海与芫荽有七分相似。将这一长一少二人的容貌摆在一起,藤彦堂心中便生了一些大胆的猜想,想法一起,就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说芫荽和照片上的人相像是一个巧合,照片上的人又在林家兄妹身边出现也是一个巧合,他调查车牌号的那辆车在一场事故中损毁也是巧合……那么多的巧合凑在一起,似乎显得不是那么巧合了。

    藤彦堂佯作浑然不觉的样子,轻描淡写说:“那辆车已经在今天凌晨的事故中销毁了,还死了一个人。”

    香菜眉头一跳,心道:一定是金蝉脱壳!

    见她沉默,没有半点坦露的意思,藤彦堂心中黯然。他们彼此之间到底还保留着多少事情?

    既然她不说,藤彦堂就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就不问问我,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车主的照片第一时间拿给你,而是车主小舅的照片?”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若不是这男人有所察觉,又怎会将不是车主的林四海的照片拿给她瞧。

    “从别人嘴里知道的,跟从你嘴里知道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还不都是那点儿破事儿吗。”

    藤彦堂神色无比认真,且有些急躁,“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香菜如何跟他面红耳赤的争执浓情蜜意的话题?

    有些事,她不说,并非她刻意隐瞒,而是不想给旁人制造压力。林四海是革命党,这个张茂山很有可能是他的革命同志,此事非同小可,又牵连甚广,香菜如何说的出口。

    这已经不是她自己家的事了。

    香菜面色为难,“有些事不好说,也说不好。”

    点燃一片树叶,很有可能烧毁一整片树林。这么大的风险,她冒不起,造成的后果,她也承担不起。

    藤彦堂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好吧,我不逼你。”

    见他神情受伤,香菜心生不忍,脱口问道:“那你都知道多少?”

    “关于你们兄妹父亲的事吗?”藤彦堂神色淡淡道,似乎对事实的真相并不关心,“我知道他是个革命党。”

    香菜也不问是谁将此事透露给他的,只是略带委婉道:“就像你知道的那样。”

    香菜言尽于此。

    藤彦堂也不再多说。

    香菜将林四海和张茂山的照片,从稿纸底下拿出,一并递给了藤彦堂。

    “你拿去荣记酒楼烧掉吧,切莫让旁人再看到。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此事到此为止。”

    藤彦堂接过照片并收好,“你放心,我已经决定不再继续查下去了。”

    香菜略带感激的向他颔首,“多谢你帮忙,也多年你能理解。”

    藤彦堂唇角上扬,“跟我还说什么谢。等你想说的时候,你再多与我说说吧。”

    香菜抬手往他胸膛上揩了一把油,笑的邪气又妖媚,清越的嗓音中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抵抗的诱/惑力,“那你晚上到我家来,我对你坦诚以待啊。”

    藤彦堂面容一动,凛然的目光中带着无奈与宠溺,正儿八经的吐出四个字,“不知羞耻。”

    “切,假正经!”(未完待续。)

第403章 老渠发火

    藤彦堂本要按照香菜的嘱咐,将照片带去荣记酒楼的后厨烧掉,一脚踏出工作室,察觉香菜跟了上来,侧眸玩笑了一句:“怎么,我去烧照片,你还要跟着,你是舍不得我离开,还是怕我不把事儿给你办妥?”

    香菜不知还羞恼还是该愤怒,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被怀疑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香菜皱眉,“你别自作多情,疑心病也别那么重,我要去布行拿几匹布。”

    藤彦堂哪知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就惹了香菜不快。他是想经营好与香菜的这段感情,却不想显得小心翼翼。若每回和香菜在一起,都要为照顾到她的情绪,说话前字字句句斟酌一番,又谈何情不自禁?

    藤彦堂无奈一笑,长臂一勾,揽住香菜的后肩,无辜的向她喊冤:“就当我是自作多情,可我没怀疑啊,咱俩之间连这点儿最基本的信任还能没有吗?”

    香菜推开他,虎着脸说:“少跟我来这套,该干嘛干嘛去!”

    藤彦堂死皮赖脸的凑上去,满怀期待的跟讨糖吃的小孩儿一样,“我为你奔走东西,劳碌卖命,你就不打算给我点奖励什么的?”

    这男人多大了,还邀功请赏呢,幼不幼稚!

    香菜斜睨着他,心思一动,转而摇曳生姿往他胸口上抓了一下,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表情,小****的舌尖描着唇瓣的形状勾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她继而又踮起脚尖,仰脸儿往藤彦堂脖颈间吹了一阵香风,极尽所能的魅/惑着身边的这个快要把持不住的男人。

    见他紧绷着面孔,强作镇定的样子,香菜翘起唇角发出低低一声娇笑,媚惑的声音似能摄人魂魄一般让人心神动摇,“我不是已经让你今天晚上来我家了吗。”她捧着脸颊娇羞道,“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咯。”

    藤彦堂坐怀不乱,脸孔冷峻,“姑娘家家,没个正行,好不知羞。”

    这男人是在念四字经吗?

    香菜小声嘀咕:“刚才还一副恨不得热脸往我冷屁股上贴的样子,把我暖热后,你自个儿倒是高冷起来,典型的精神分裂!”

    藤彦堂斜睨着她,将她娇俏的神态一览无余,微微扬了扬唇角,语调上扬道:“嗯?你说什么?”

    被捉了个现形,香菜也不慌乱,依旧没个正经,“我说你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藤彦堂促笑一声,“该干嘛干嘛去。”

    香菜忍不住吐槽:“那是我的台词。”

    车牌的事,到此为止。

    香菜接下来有的要忙,没闲工夫对此念念不忘。

    她步入锦绣布行,挑布匹之际,被石兰问道:

    “香菜,渠伯出去好一大会儿了,这都快到吃中午饭的点儿了,咋还不见回来捏?”

    老渠干嘛去了,香菜也只知道个大概。她今天上午来的时候老渠还在,她一来,老渠就要了她的专车,匆匆走了,说是去参加一个行内的会议。仔细算一下时间,老渠这一走,都过了两三个小时了。

    什么样的会议,要开这么长时间?

    香菜也觉得奇怪了,反问石兰:“渠老板有没有说他去哪儿开会?”

    石兰一脸茫然的摇头。

    小五倒是清楚一些,“今天上午,有人送来一个帖子,请咱们布行掌柜的到雅风阁参加一个行会。”

    帖子是他接的,上头也注明了地址,故而他才会那么清楚。

    香菜心道不妙,这请帖背后可能大有文章。省的让周围的人都跟着担心,她当即并无表露,只道:“待会儿我让钱朗去那什么雅风阁打探打探去,看看是不是渠老板被留下来吃饭了。”

    这雅风阁,什么地方?

    刚装完货,钱朗一进来就看到香菜挑好的几种颜色的布在桌上放着,上前来献殷勤,“香爷,这些布是不是要拿去储绣坊的?等你挑好了,我给你送过去。”

    香菜说:“这些不用你忙,你去雅风阁看看渠老板怎么还没回来。”

    钱朗许是知道雅风阁在哪儿,当下也没多问,领了差事就去了。

    香菜自个儿把挑好的布拿回了工作室,踏进门才注意到藤彦堂悠哉悠哉的坐那儿看画报。

    这男人速度够快,竟赶在她前头返回了。

    他在这儿,她还怎么专心工作啊?眼下她手头上还有好几个单子没完成呢。

    “赖我这儿,你是没别的事儿干了?”

    藤彦堂满眼戏谑,“我有闲工夫,来陪你玩儿啊。”

    香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将怀里抱的几匹布重重的往台上一搁,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动静来表示她此刻暴躁的情绪,“你有闲工夫,可是我没有好不好!赶紧的,麻利儿的,哪来的回哪儿去,别在这儿碍眼!”

    藤彦堂伤心了,不过倒是有几分毅力,“我等你,中午咱们一块儿吃饭。”

    香菜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算是同意了,表面上不情不愿的,可心里美着呢。

    香菜着手的生意上的事,藤彦堂不想多置喙,但瞧见工作室里就她一个人在忙碌,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之前你不是招了一个实习的打版师吗?”

    “那谁啊。”香菜知他说的是周瑾,关于周瑾这个人,她不想再多提,便轻描淡写说,“她哪儿来的,我把她送回哪儿去了。”她还说,“新的打版师已经在路上了。”

    “打版师?麦凯厂子里应该有很多,回头我让他给你送来几个。”

    香菜斜睨他一眼,“你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麦先生那厂子才起步,估计他自己也是求才若渴。”旁边多了一个人,她不禁话多起来,“哼哼,你觉得一般水平的打版师能入得了我的眼吗,我想找的是既会打版又会制衣的师傅。”

    当初她留下周瑾,一半为人情,一半就是看中她有制衣和裁缝的基础,还会一点儿打版的技术。

    一般来说,设计、打版和制样衣这三者之间,是互相渗透的。专业的设计者会懂一些打版与制样衣的流程与工艺技术,但是打版师和样衣师就不一定会设计了。

    香菜留意到当下这个时代,打版师和样衣师并没有严格的区分开。每个打版师都掌握制作样衣的技术,而他们不一定精通设计。

    “要求还挺高。”藤彦堂在这方面算是个门外汉,甚至对设计师、打板师和样衣师这三者的概念都不一定有个透彻的了解,但是他想帮香菜减轻负担的这份心意却是真真切切。“那你找到人了吗?”

    说到这,香菜心里就叫苦连天。

    她愁眉苦脸说:“找是找了几个,但没有一个合我心意的,所以我打算自己培养。”

    藤彦堂对她嗤之以鼻,“你这打版的技术都不合格了,还培养别人呢。”

    被他小瞧,香菜心有不甘,却不得不承认他这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很是贴切。她是个设计师,对打版和制衣技术只略通一二,还得去民间找个真正的高手来。

    藤彦堂说:“什么打版师、样衣师的,在我们这儿统称裁缝,没你叫的那么专业。好的裁缝的话,我倒认识几个——”

    他本想等着香菜求他告知裁缝的联系方式,哪知这丫头根本就不会看他脸色,不客气的直接把差事撂给他了。

    “不想当将军的厨子不是好裁缝,别整个成不了气候的家伙给我送来。”

    后半句话,藤彦堂是听懂了。可他怎么撸不清她前半句话的逻辑呢?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钱朗慌慌张张的跑回来。来不及让百凤上去禀报,他冲上了楼去,见工作室的门没关,就直接闯了进去。

    看到藤彦堂贴在香菜身后观摩她作业,他脸上一烧,恨不得立马退出去。

    光天化日的,门还没关,这俩人凑这么近干啥呢!

    钱朗急着打报告,也顾不得非礼勿视了。

    “香爷,出事了,不对,是渠伯出事了,他叫人给扣雅风阁了!”

    人只是被扣留,似乎没有性命之忧。香菜没有慌乱,不过她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还是稍稍变了脸色。

    “跟渠老板在一块儿的都有谁啊,他总不能是一个人去开会的吧,那些人凭什么把他扣那儿?”香菜就闹不明白了,老渠出去开个会,怎么就把自己的人身自由给开没了捏?

    “雅风阁?”藤彦堂似乎知道什么,“叶家的那个雅风阁?”

    “就是那个雅风阁!”钱朗拍着大腿说,显得有些气愤,看样子他对那个所谓的雅风阁没什么好感。

    香菜听出了一些端倪,心道:得,跟叶家有关系,准没好事儿!

    香菜也是之后才了解到,雅风阁是叶家投资建的一家酒楼,是依葫芦画瓢,照着荣记酒楼的风格建出来的,还比荣记酒楼高了一层。荣记酒楼的第三层是荣记三佬的私人领域,叶家知道这事儿后,把雅风阁的第四层也打上了“私人领域”的标签,其实那整个就是一会议室,也是叶一品平时请业内人士吃喝玩乐的地方。

    钱朗连声说:“叶一品昨天让人撕了我们的广告单,今儿又整这一出幺蛾子,真是不要脸到他姥姥家了!小四还在雅风阁门口守着呢,我是混进去后才打听到渠伯被强扣下的事儿,香爷,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藤彦堂可是了解香菜的暴脾气,她要是出面,不闹到鸡飞狗跳才怪,那叶一品就别想美美的收场了!

    他怎么也得按着香菜,他可不是为了叶一品好,而是为了香菜和他大哥着想。

    藤彦堂急忙将此事揽下来,“这事儿让我大哥出面去解决吧,我大哥跟叶家有几分交情。”

    香菜狠瞪着藤彦堂,咬了一阵牙后说:“我的事,让荣爷出面不好吧!”

    藤彦堂豁然开窍,他刚才怎么会有那么愚蠢的想法?

    本来荣鞅对香菜的态度就很微妙,他要是再出面解决香菜的事,太容易招致闲言碎语。

    香菜不是没察觉到荣鞅对她的心意,所以才对他一避再避,藤彦堂倒好,上赶着把他们俩人牵扯到一起。

    “那我去。我这就去!”

    香菜用不痛快的眼神阻止他,手环在胸前强势道:“你也别去了。叶家这茬,不能看在谁的面子上就和和气气的解决!不然他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钱朗深表赞同,狠狠点了一下头,已经做好了带人抄家伙冲雅风阁要人的准备了,只等香菜一句话!

    “报警!”

    啥?

    钱朗傻了,刚才鼓起的士气就因为这俩字一下泄完了。他干瘪的瞪着眼睛,“啥?”

    “怎么,雅风阁的人非法监禁,我还不能报警了?”

    这也能行?

    钱朗仔细想想,觉得这一招也挺好,不必他们亲自动手就能把人要回来,只是要辛苦巡捕大人了。

    香菜让钱朗再跑一趟,去雅风阁盯着点儿。

    钱朗一走,藤彦堂就跟香菜打探起八卦来,“你们怎么招惹上叶家的?”

    香菜嗤笑,“谁有闲工夫去招惹他们!”

    她把叶一品雇人撕他们锦绣布行贴出去的招聘广告跟藤彦堂一说,他就明白了——树大招风啊。

    试问,同行内,谁不眼红锦绣布行如今的成绩?

    藤彦堂说:“叶家因祖上荣光,如今在纺织业与服装界很有声望,还组织了一个商会,叶一品就是会长。倒台的那个纺织大王盛春来,就是一品商会的成员之一,也要听叶一品差遣呢。还有,叶家跟荣家的关系不错——”

    香菜听出他最后一句话里有话,迎上他似乎不曾挪移的笑盈盈的目光,问:“叶家跟荣家关系不错?不错到什么程度。”

    藤彦堂轻咳了两声,压下了喉间涌动的那股不自在感。他在家是大老爷,被家里的佣人伺候的舒舒坦坦,一到这儿来,他身价就掉了一大半儿。

    他在这儿逗留了那么长时间,百凤那个女人居然连一杯茶水都不招待他,还说他不懂基本的礼貌,切!

    藤彦堂无奈的苦笑。

    见他只笑不语,香菜当他是卖关子,忍不住追问:“你倒是快说呀!”

    “我大哥的未婚妻叶雅琳,就是叶一品的女儿。”

    “握了个草!”香菜将手上的铅笔举到胸前,当根草一样握住,惊讶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叶雅琳是荣鞅的未婚妻,而江映雪********都在荣鞅身上,香菜跟江映雪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自然莫名的对素未谋面的叶雅琳抱有一股敌意。

    “叶一品都这德性,他女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

    藤彦堂刮刮她皱起的鼻尖,不以为然的说:“诶,这怎么能一概而论呢。”他又说,“我知道做生意,同行间的竞争是在所难免的,我不指望你跟叶一品握手言和,就是拜托你将来跟叶一品斗法的时候,多少看在我跟我大哥的面子上,对他手下留点儿情。”

    “行!”

    香菜满口答应下来,藤彦堂的内心却是惆怅的。

    这丫头都在荣家地头撒过野了,指望她能放叶家一马,藤彦堂感觉自己是在痴人做梦。

    现在说什么都是虚的,只能走一边看一步了。

    ……

    老渠怒气冲冲回来了,他要是真生气了,除非香菜在他面前以暴制暴,不然旁人是劝不住的。旁人能有几个胆儿跟香菜一样,敢跟老渠对着呛?

    怕他发火撒疯吓着布行的客人,石兰赶紧给钱朗他们打眼色,让他们簇拥着老渠,把他“请”到储绣坊去。

    储绣坊的姑娘多,模样又好,就是因为这样,老渠带回来的的这团火非但没有败下去,反而内心更燥热了。

    他把百凤泡的茶都给摔了,跳起来指着雅风阁的方向,吹胡子瞪眼的咆哮:“那叶一品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对锦绣布行和储绣坊指手画脚!?”

    本来百凤还想因为老渠摔杯子的事跟他大吵一架,结果听他这么一说,注意力立马就转移了。

    锦绣布行和储绣坊,可都是给她生财的宝贝疙瘩。谁特么活腻歪了敢打她摇钱树的主意?

    “叶一品?什么指手画脚?你别光顾着自己泻火,倒是跟我们说说清楚啊!”

    香菜跟藤彦堂从楼上下来,也都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在听老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完之前,藤彦堂暗暗扯了一下香菜的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男人居然还有这心思跟她拉拉扯扯。

    香菜娇嗔了一眼过去,却见藤彦堂神色凝重,立时意识到刚才自己想污了。

    藤彦堂暗暗思量了一番,悄声对香菜说:“如果这件事严重的话,还是让我大哥出面找叶一品说说情吧。”

    就算会有一些不好听的话传开,可香菜和荣鞅之间夹了一个他,那些跟香菜和荣鞅有关的污言秽语或者是谣言都会不攻自破的。

    哪怕藤彦堂这么说这么做事好意,香菜也不愿意如此向叶家示弱。

    她没有给藤彦堂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说:“想听听看渠老板怎么说。”(未完待续。)

第404章 瞎凑热闹

    老渠上午收到叶一品送来的请帖,请帖上说要集中行内的精英召开一个很重要的会议。因为前天广告单被撕的事,他还耿耿于怀,本不想给叶一品这个面子,但是不去吧,显得他怕了叶一品似的,又搞得他好像不是业内得精英,那不是啪啪的自己打自己的脸嘛。

    老渠也是有脾气的,决定走这一遭,于是他坐着豪车大摇大摆得去雅风阁赴约。

    到了地方,入了座,经过一一介绍,他发现业内人士确实来了不少,是不是精英他就不得而知了。

    会议开始,渐渐地他才意识到,请帖上说的特么就是一堆狗/屎。所谓的重要会议特么的就是对锦绣布行和储绣坊的批斗大会!

    叶一品说什么锦绣布行现在的那一套经营方式扰乱了市场秩序,什么锦绣布行衣裳的定价与市价拉开的层次太大,什么锦绣布行的服装风格不适合华族女性……

    他一个劲儿的在那儿放屁不说,还强制勒令老渠把锦绣布行服装的价位给压下来,老渠要是不当场答应,他就不放人走!

    在座的都是叶一品的狐朋狗党,老渠孤家寡人,百口莫辩,他索性也不浪费唇舌跟他们面红耳赤得争执,强压着一肚子火,老僧入定一般坐那儿闭目养神。

    要不是钱朗领着几个巡捕闯进雅风阁,他估计还被困在那儿呢!

    老渠本就一肚子火,又说了那么半天,这会儿已是口干舌燥。

    趁他喝水润口的功夫,钱朗又接着,“我进去的时候,你们是没看到那些人的脸色,尤其是坐最把头的那姓叶的,直接就吓傻了!一说他非法监禁,要把他带去巡捕房问话,他立马就怂了,还舔着脸让渠伯跟巡捕说情。渠伯都不惜的理他的脸,走的时候抓起桌上的茶杯,连杯盖儿一块儿狠狠往地上一砸,啪——那气势那气魄,我当时就想拿照相机把那一刻记录下来!”

    钱朗天桥说书一样声情并茂,讲的绘声绘色,语调抑扬顿挫,让人不禁觉得如此有表演天赋的他屈就在锦绣布行当个小小的送货员实在可惜了。

    储绣坊里一个叫阿娣得绣娘不以为然的娇笑一声,当众吐槽钱朗,“你把姓叶的吓傻了,我咋就不信呢?我看八成是跟你一块儿进雅风阁的巡捕房吓着人家了吧!”

    钱朗本想在大家面前威风一把,被阿娣这两句吐槽的话打回了原形,还不服气似的一再强调,“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真儿的!不信你们问渠伯!”

    “我又没说不信你,渠伯当时肯定是威武了,你——就算了吧。”阿娣美目一盼,眼神中净是对钱朗的不屑。

    一再被拆台,钱朗觉得莫名其妙,想不起自己啥时候招惹过人家。

    香菜端着老渠之前收到的请帖,翻来覆去的看,发现这请帖其实是一品商会的专用请帖,上面还印有“一品商会”的字样。

    香菜真要被老渠那智商给蠢哭了,“什么行内会议,这就是一品商会的内部会议,咱们又不是一品商会的人,我真不知道你去瞎凑什么热闹!”

    老渠受了这么大的气,她不说些安慰的话也就罢了,还净在那儿说风凉话,老渠气得又想摔杯子。

    香菜不顾他的脸色,幽幽叹了口气,用无奈的声音慢悠悠的说:“诶,这下,梁子算是结下了。凭叶家在咱们这行的势力,恐怕日后不会给咱们好果子吃。”

    “回头我让我大哥去叶家说说。”藤彦堂跟叶家仅有不多的交集就是通过荣鞅来维系的,他要是能在叶一品面前说上话,就不必劳荣鞅去当这个说客,而亲自去了。

    老渠不服气,怒声叫嚣:“他有什么招儿,就尽管放马过来,我还怕他不成!”

    知道事情的经过就好了,香菜可没那么多功夫把注意力浪费在叶一品身上。她把请帖撂给钱朗,今天这事儿让她想起那几个还没通过考核的打版师——

    那些个打版师都是从叶家的厂子里出来的,虽说他们都是一瓶不满半瓶晃荡的打版技术,可他们毕竟在老师傅手底下那可长时间了,耳濡目染之下对叶家厂子的现状必定有些了解。

    他们一走,带走的可不只是半吊子的打版技术,还有叶家厂子的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商业机密。

    叶一品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可跟锦绣布行的商业机密比起来,他家厂子里的那点秘密就显得不是那么金贵了。

    他送人来,可能也是经过多方面的考量。哪怕用半瓶子醋汁儿,也能甩人一脸脏,还能显出他大方,也能用这种明面儿上的文章掩盖其背后更深的用意……叶一品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香菜将百凤叫到一旁,吩咐她说:“昨天留下来的那几个打版师,你想办法查查他们的底细。”

    百凤心中瞬间一凛,以前她对叶一品不了解,但经过今日一事,她也觉得叶一品不大可能有那么大方,说不定真的会在那些人中做文章。

    不过好在留个心眼儿,昨天她就让人着手调查那六人的底细了。

    “这你放心,自从出了周瑾那样的事后,锦绣布行和储绣坊里,除了自己人外,其他人的底细我都调查的清清楚楚。昨儿我就让人去查那六个人了,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

    从前几天撕广告单的事开始,前前后后都是叶一品整出来的幺蛾子,这很难不让百凤耿耿于怀。

    她忍不住说:“昨儿来的那几个都是从叶家的厂子里出来的,其中还有一个是叶家的少爷,你招他们,这不是养虎为患吗。”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说,“咱们不能重蹈周瑾的覆辙啊。”

    想起周瑾,香菜就觉得可惜。周瑾可是难得的好裁缝。

    香菜心中惋惜了一阵,后正色对百凤道:“有时候不能用同一种方法对待同一种性质的事情,要因异而变。我本来是想把周瑾拉拢过来的,但是周瑾想要的是安然无恙的回到她自己的国家,尽管我能帮她回国,却不能保她安然无恙。她想要的东西我给不了,就算你我对她再好,她仍会效忠拿捏着她前途与性命的空知秋。

    昨天来的那六个人不一样,他们的根儿在这里,他们想要的,叶家给不了,但是我们能给他们。他们自会对我们趋之若鹜了。”

    百凤觉得香菜说的有几分道理,心中一想,那姓叶的打发来的打版师不可能都是“鬼”,只要将叶一品安插在其中的“鬼”剔除出去就行了。

    百凤向香菜表示,她会对此事上心。

    香菜回想了一下昨日她与那六人见面时的情形,自己要真有火眼金睛,说不定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其中某人的原形,可惜她没有哇。所以她很难断言谁身上有问题。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叶成宗就不用说了,那个女孩子沈子丹的家境应该不错,其他人嘛……不好说。”她老成的摸着下巴思索,“那个小鲜肉黄家轩……选的是那张图没什么难度,用料也是最少的,想必他家里应该有什么难处。年轻人嘛,自尊心比较强,不如万川和任锋想的周到……百凤啊,你若是查到黄家轩的住处,差人把布料给他送去。”

    百凤把她说的话默默记下,心里还会叶一品的事耿耿于怀,“叶一品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打算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先不理他。”香菜采取置之不理的对策,可不是束手无策。“先查查叶家再说。”

    百凤一想,觉得也是,采取措施之前不做点准备那怎么行。“我会把叶家的祖宗十八代都给你查出来!”

    香菜将目前能做的事都布置了下去,至于叶一品又会有什么行动……诶诶,让他自己折腾去吧。

    中午,如藤彦堂所愿,香菜跟他吃了一顿饭,便打发他走了。

    晚上,香菜正在屋里赶工,半夜十一点多听到院里的大门被敲响了。

    她下去开门,见门外的人是藤彦堂,不禁意外,“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藤彦堂一副老实听话的乖宝宝模样。

    香菜想起来了,今儿她在储绣坊撩这汉子的时候,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她哭笑不得,“玩笑话,你听不懂啊?”

    藤彦堂两手一摊,耸肩摇头,一副无辜状。

    香菜挥着手把他往远了轰,“去去去,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现在我哥不在,咱们孤男寡女的,你也不怕旁人说闲话!”

    见香菜要将门关上,藤彦堂一手抵住,“放心,我来的时候,没人看到。”

    香菜要笑哭了,这是有没有人看到的事儿吗,这是节操问题好吗!

    香菜要是把他放进去,没把持住自己,跟这男人擦枪走火闹出了“人命”……她现在还没准备好把人生的重心放在家庭上。

    “你走!”香菜板着脸,显得特别强硬执着,“你赶紧走!”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藤彦堂说着温柔的话,他的力道可不温柔,一使力就把香菜挡着的那扇门给推开了。

    香菜脚下打了个趄趔,人还没站稳,藤彦堂便一阵风似的迈入了门槛,长臂一勾,将她拦腰扶住,用脚将院门关上,反手将门闩落上,动作一气呵成。

    他按捺不住似的低头在香菜的鼻尖咬了一口,细碎的啄吻一路下滑,又轻啮着她的唇瓣,最后深吮她的唇舌。

    又啃又咬的,这叫不会对她做什么?

    香菜心中嗔怨,却情不自禁的踮起脚尖回应他的热情。

    藤彦堂在迷离中抓住了一丝理智,意犹未尽得放开了香菜的双唇,却没有放开手,更没有退开。

    他满足的在香菜耳边叹息,声音沙哑却很有磁性,“在储绣坊……我就想这么做了。”

    香菜握着粉拳在他胸口轻捶了一下,真被气笑了,“当时你正儿八经的,原来脑子里想的都是这些!假正经,真是假正经!”

    想到工作,香菜方才被这男人撩起来的情绪转瞬冷却下来。她猛的推开藤彦堂,显得异常冷静,“现在不行,等布行那边的打版师到位了,我给自己休个假,然后再好好陪你。在这之前,你最好还是别来撩我了!所以你还是赶紧走吧!”

    藤彦堂就是想一亲芳泽,没想做多出格的事情。他要是把持不住自己,早就把香菜扑倒该咋办就咋办了。

    他恬不知耻的提出了个请求,“你哥那屋空着,让给我睡吧。”

    “那是我哥的屋!”香菜坚决不让他侵犯哥哥的领地。

    藤彦堂勾起唇角,眼中笑意促狭,“那我跟你睡一个屋也行。”

    香菜横眉怒目,“你别得寸进尺啊!”

    “以前在蓝浦军校,咱俩睡一间宿舍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防着我。”

    “此一时彼一时。”

    那时候香菜还没确定自己对藤彦堂的心意,自然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可现在不一样——

    现在他已经到她碗里了,这厮又一个劲儿的把他自己往她嘴边送,她就差下口咬了,香菜怕自己忍不住啊!

    藤彦堂不顾她的意愿,自作主张,“行了,从今以后,我就睡你哥那屋了。”

    不是一晚上,而是从今以后?

    香菜瞪大杏眼,快步追着他的背影跑,“你还要不要脸!”

    “我还有比这更不要脸的事没做呢。”

    香菜气不打一处来,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男人身上有流/氓属性呢?

    这是病,得治啊!

    “诶,你不是找了个心理医生吗,看过没有?我怎么发现你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藤彦堂说要睡芫荽的屋,进了大屋后却不往芫荽那屋走,而是径直往楼上去,显然是要去香菜的房间。

    到了香菜的房间,他往床上侧身一躺,手支着脑袋,笑吟吟的看着恨不得对她张牙舞爪的香菜。

    “就是心理医生建议我,多接近你。”

    香菜目瞪口呆,“你那心理医生没病吧,你的病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的病跟你是没有关系,但治好我的病,那就跟你有关系了。”见香菜竖着耳朵有要听下去的意思,藤彦堂侧身挪了挪,大手拍拍身前腾出来的位置,想让香菜坐过来。

    香菜不依。

    藤彦堂看看她,又用眼神指了一下给她腾的位置,那意思是“你不坐过来,我就不说”。

    香菜撇撇嘴,勉为其难的做了过去。

    她一坐下,藤彦堂就又不老实了,抓住了她的手,捏着她手掌肉肉最多的地方又揉又搓。

    “金医生说,我这种复杂的心里病症,如果找不到症结病因所在,就很难对症下药。与其用药物治疗,不如用精神疗法,因为药物对身体有一定的伤害。她建议我多去一些能让我心情放松的地方,多接触一些能让我放松心情的人……”

    他反手勾着香菜的手指,将她的手拉近,薄唇凑上去,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香菜按着发烫的手背,心中甜蜜,但想到藤彦堂对她的接触今非昔比,不禁失笑,“这个金潇潇,居然把你治成一个情圣了。”

    这个男人,居然开始主动了。

    藤彦堂柔声问:“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香菜老脸一红,不用摸,她也知道自己的脸颊一定很滚烫。

    “我能不能不回答你这个问题。”

    藤彦堂态度强硬,“必须回答!”

    对他开玩笑,撩他的时候,香菜都会反应自如,说起表露心迹的话,倒变得矜持了。

    藤彦堂默默的凝视着她,执著的等着她的答案。

    她别开脸,生怕自己的窘态落入到这男人执著认真且含情脉脉的视线中,用快速的语气口齿不清的咕哝了一声:“现在吧!”

    藤彦堂笑了,这一刻秋风月辉都不及他的俊采。

    他抓着她的手又捏了捏,“所以,你要无条件配合我的治疗。”

    他会变成她越来越喜欢,甚至是最爱的那个人!

    他稍一用力,将香菜带到怀中,在她绯红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见他又欺身上来,变得那么不规矩,香菜慌了心神,连忙推开他求饶:“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我还要一大堆工作呢!”

    藤彦堂有点受伤,“我可是撂下工作过来的。”

    以往这个点儿,他还在百悦门呢。

    香菜难能跟他比,“你手底下那么多人,随便把工作撂给谁都行,我那工作室里,现在就我一个人……”

    藤彦堂只想咬住她一张一合的小嘴,不想从她这张嘴中听到她喋喋不休的谈工作。

    他眼眸微凝,目光却变得越发灼热,稳住呼吸,轻声截断她的话:“明天再做一样。”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香菜的话音,被藤彦堂吞到口中。

    周围的气温,渐渐升高。

    这个女孩太香甜了,让他情不能自抑,让他想要将她揉碎在怀中。

    虽然很享受,不过香菜庆幸的是,藤彦堂对她顶多只是亲亲抱抱,没有做太过分的举动。(未完待续。)

第405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清晨醒来,香菜一张开眼,藤彦堂帅气的侧脸便映入了她的视线。

    这个男人毫无戒备的躺在她身边,与平日里工作状态中的他判若两人。那个精明沉稳干练的藤二爷,此刻穿着不合体的睡衣,在她身边安静的像个孩子。

    以前他总是压抑着对香菜的这份感情,在接触中显得那么小心翼翼,生怕会伤害到她。在香菜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中,他一开始总会陷入被动的境地,甚至是拒绝。但是有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他,要去主动靠近她,他仿佛受到了怂恿一般,慢慢的将以往压抑着感情一点一点的宣泄出来。

    理解这些,香菜发觉,让他去看心理医生的这个决定果然是对的。

    她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生怕吵醒藤彦堂。而后者在睡梦中发觉到了一样,翻了一个身,将她压在了长臂下。

    “嗯……香……”

    这人是做梦梦见好吃的了吗?

    起,还是不起,这是个问题。

    知道香菜起床习惯的亮亮,这会儿已经爬上楼,用鼻子拱开房门,钻了进来,在床边摇着尾巴示好。见床上多了一个人,亮亮歪着脑袋,仿佛在做思考状,又仿佛很是不解。

    不知它想明白了什么,一下窜到床上,在藤彦堂身上一通乱踩。

    你给我从主人的床上滚下去!

    就在亮亮要拿屁股坐藤彦堂的脸时,藤彦堂终于醒了。

    他手脚并用,将亮亮从床上赶了下去。

    他本就有起床气,亮亮这回可算是撞到他的枪口上了。

    藤彦堂抄起床边地上的拖鞋,一个接一个的往亮亮身上砸去,骂骂咧咧的吓唬它:“这死狗!你是不想活了?信不信我架口锅,把你煮了!”

    拖鞋根本就没砸到身上,亮亮却呜呜的哀鸣起来,夹着尾巴绕到香菜那边,用一双泪目可怜巴巴的控诉着某人方才的恶行。

    这死狗,居然还会告状!真是成精了!

    以往藤彦堂不大相信它通人性,现在他信了,完完全全相信了!

    藤彦堂抄起枕头,还没对着亮亮砸下去,就听香菜责备道:

    “你说你跟一条狗较什么劲儿!”

    藤彦堂摆好枕头,仍没好气,看香菜护狗的样子就烦躁不堪,心想往后他该不会要跟一条狗争宠吧?

    香菜轻轻拍打他的背,似在安慰。“你要是还困,就再睡会儿吧,我要起来了。”

    藤彦堂揉了一下惺忪的左眼,四下翻找,在香菜那头的枕头边找到了昨晚摘掉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发现现在才六点过一点儿。

    他将手表放到自己这头的枕头边,“你九点上班,起那么早干嘛。”

    “遛狗。”

    又是这条死狗!

    藤彦堂当即又对亮亮横眉怒目起来。

    似乎察觉到他的敌意,亮亮丝毫不畏惧的迎上他杀狗一般的凶狠视线,还对着他挑衅似的汪汪叫了两声。

    藤彦堂心里那个怒啊,这小东西为什么不是别人家的狗?咦,不对啊,它好像就是别人家的狗……

    “这是明锐的狗吧,怎么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他领回去?”

    “他没时间照顾,就送我了。”

    “养着多麻烦,宰了吃吧。”

    “那怎么行!”香菜没意识到这男人正吃一只狗的醋,只当他是起床气发作,才要拿亮亮开刀。“我哥走了,现在就我跟亮亮我俩相依为命了。”

    她这话无疑是在给亮亮拉仇恨。

    一人一狗相依为命,将他这么大个人置于何地,何况他还是香菜法定意义上的丈夫!

    这死狗!

    送又送不走,杀又杀不得,那就别怪他了——

    藤彦堂翻身将香菜抱住,低沉磁性的声音撒娇一样的说道:“你再陪我躺一会儿。”

    不等香菜回应,他便吻了上去。

    很快,香菜又融化在了他强硬而又温柔的攻势下。

    度过了一个甜蜜的早上,香菜带着昨天晚上没有完成的工作去上班。

    上午还没有过去,锦绣不就就又闹出一事。这件事因锦绣布行而起,却不是他们主动发起的。

    钱朗和阿克一来,便被派出去进货,是要去一个绣庄拿绣线,结果却空手而归。

    阿克跟老渠说:“以往我们去拿货的时候还好好的,但是现在绣庄的老板对我们的态度不一样了,他说以后我们锦绣布行要是还想从他那儿拿绣线可以,但是要支付比原先高十倍的价钱。”

    “十倍!?”老渠瞪眼,“他是穷疯了吗!怎么不去抢啊!”

    钱朗还记得当时绣庄老板颐指气使的说他们家的绣线在沪市独一无二,说锦绣布行不差这些钱,现在想想觉得很是奇怪——那绣庄老板的态度转变的也太奇怪了。

    他不禁说道:“我觉得好像谁在绣庄老板跟前嚼了咱们的舌根子……”

    老渠愤怒不已,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得鬼!“肯定又是叶一品!”

    钱朗亦愤然,“又是那个姓叶的!”

    阿克少年老成,摇头叹息说:“早知道就应该听师父的,跟绣庄签个供货长约,把价钱给定死。那样的话,他们哄抬价钱就是违约,是要给咱们赔偿的。”

    小小年纪,合同意识倒还是挺强的。

    老渠却压根儿不记得有这回事,“香菜什么时候说过跟绣庄签长约了?”

    只要是师父说过的话,阿克记得都很清楚。他不假思索的点头,“师父提过一次,却没怎么坚持,好像是有别的考虑。”

    他不仅记得香菜说的话,还很会看香菜的脸色,就是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你师父主意多,你去储绣坊问问,看看这事儿怎么解决。”老渠把阿克打发去。

    “好嘞!”阿克应了一声,便欢快的跑去储绣坊。他觉得对师父而言,这压根儿就不是什么事儿,不用皱眉头就能解决啦!

    老渠心想,锦绣布行又不是非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原先那绣庄老板哄抬价钱,整个沪市又不是就他那一家绣庄。

    “钱朗,你去别的绣庄进货!”

    钱朗领命刚一走,阿克就跑回来了。

    老渠还指望着他把香菜的主意带回来呢,“你师父怎么说?”

    “师父说‘你看着办吧’。”阿克将香菜的话复述给老渠。

    “让我看着办?”

    阿克急忙纠正他,“不是让你看着办!”他指着自己的小鼻子,“师父的意思是,让我看着办!”

    “让你看着办?”老渠有点儿哭笑不得,面目中的慈爱却是一分也不少,“你有注意?”

    阿克攒着小拳头,“师父给我这个锻炼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她失望的!”他小大人似的侃侃而谈,“昨天我听师父说过,以后叶家不管对咱们放什么招儿,咱们不要去硬碰硬,甭理他就是了。不该来的总会来,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觉着吧,叶家肯定不只会让一家绣庄为难我们,说不定也在咱们的其他进货渠道使了坏,以后咱们再想去进货就难了。

    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试探跟咱们合作的那些厂子、布庄、绣庄,哪家是还愿意跟咱们诚心合作的,尤其是新华织染厂,那可是个大头,一定要安抚住他们,不让他们跟叶家狼狈为奸。”

    听到这,老渠动容不已。他该说这小家伙聪明呢,还是可怕……香菜真是教了个不得了的徒弟!

    阿克舔舔干燥的嘴巴,接着说:“叶家对咱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小儿科,那些个布庄啊、绣庄啊,针对咱们布行故意抬高价钱,那都不是个事儿,他们不可能因为我们布行就不做别人的生意了。进货的时候,咱们锦绣布行的人不要直接出面就好了,我可以叫我那些在外面做小工的朋友,让他们帮忙替咱们出面买东西。绣庄掌柜不会为难我的小伙伴的。”

    这么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会是别人家的,居然还有一个那样的姐……

    “阿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儿子!”老渠激动地恨不得抱住他,往他小脸上啃一口。

    这孩子是个做生意的料儿!

    钱朗跑腿回来,带回了一个不乐观的消息——

    果然如阿克说的那样,其他绣庄一听他说是锦绣布行的人,都会把价钱抬得高得离谱。

    钱朗多跑了两家,还留了个心眼儿,到了掌柜的面前不自报家门。可是好像最近那些掌柜的做生意,变小心了很多,一听他要订大单,就问要把货送去哪儿,钱朗一说锦绣布行,掌柜的立马就转变态度了。

    他还去了一家——货都装好了,掌柜的一听货是要送去锦绣布行的,愣是让伙计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说不能用原价拿走这批货……

    钱朗回来的时候,肚子里还窝了一团火,可是一听老渠说阿克已经把问题解决了,他心里更气了——不服气!

    阿克把他的小伙伴们都召集起来,发动他们分批去绣庄买绣线。买绣线的钱,自然是锦绣布庄出的,他们还可以从中得到一笔数目客观的辛苦费。

    老渠心甘情愿给那些孩子们辛苦费,也不想用十倍的价钱便宜了姓叶的那群狐朋狗党。(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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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名美少女,偏偏老天不遂她的愿。 前方示警,女主高能,不喜慎入! 本文架空民国,架空民国,架空民国!重要的事说三遍!慕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