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韶晴有喜
什么不正经的话从香菜嘴里说出来,都好像打了一层好看的包装一样,听着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倒有点滑稽的味道。
服务生将两份牛排端上来。
马峰带点讨好的对马平桑道:“爷爷,快尝尝,这可是韶晴亲手做的!”
一听何韶晴的名字,马平桑的脸色猛的一沉,将刚拿起来的叉子重重的拍回到了桌子上。
这一巴掌像是直抽到马峰脸上,让他面红耳赤,却没有震掉他眼中的倔强。
“你居然还跟那个舞女搞在一起!”马平桑拍案而起时已是勃然大怒,不顾场合对着马峰咆哮,“原来这家西餐厅就是那个女人开的!”
马峰拉下脸来,忍下满腔怒火,却控制不住变生硬的口气,“她现在已经不是舞女了,你能不能不要总舞女舞女那个女人的叫她,她有名字!”
马平桑眼里闪动着嘲弄,“这地段寸土寸金,她能开的起?她开店的钱都是你给她的吧!”
马峰不否认,“是我给她的怎么了!”
藤彦堂起身安抚胸膛剧烈起伏的马平桑,“马爷爷,有话好好说,您先坐下来消消气。”
马平桑坐下来,怒气却没有半分消退,“她以为换个行业就能洗白自己了!一个破落户,再好听的头衔安她身上,也一辈子都洗不掉她身上的腥臊味儿!”
藤彦堂埋怨了马峰一眼,他这个二哥怎么就突然在马平桑面前提起何韶晴来了,难道他不知道他爷爷很排斥何韶晴吗?
马平桑大手一挥。将面前的餐盘推到一旁,“她做的东西。我不吃!她一开始找个正经事做,我也不会对你们棒打鸳鸯。彦堂他奶奶有多不容易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拉扯大彦堂他爹,又一个人把彦堂拉扯大,日子过的再苦,她也没想过去做出卖身体和违背良心的事!”
他这一发脾气,严重影响到了餐厅里其他用餐的人。
何韶晴站在通往厨房的过道口,将马平桑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黯然的神色中带着痛苦和一丝不甘。
马峰脾气上来,态度强硬得维护心爱的女人,“韶晴是当过舞女怎么了。她从来没有跟除我以外的男人发生过关系!”
“她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在那种地方卖弄风骚,跟花楼里的妓女有什么两样!”
藤彦堂帮忙劝着:“马爷爷,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舞女这个职业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香菜见不得马平桑那么贬低何韶晴,更见不得他将何韶晴对他宝贝孙子的一片痴心当做一团****,“女为悦己者容,不能因为一个姑娘家穿的好看一点,就说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吧。现在这个社会就这样,只敬罗裳不敬人。你要是出门不打扮的像模像样一点,别人能看得起你吗?韶晴为了改变您对她的看法,已经勇敢的迈出那一步做出努力了,您是不是也尝试着接受她?”
也是因为现在到处都是抱着那种肤浅目光的人。香菜一直执意开一家服装店。
“我们家的事,外人不要管!”马平桑的怒气稍敛了几分,可脸色还是不好看。
“你们自己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事不该管,但是您那么说我朋友。我可不能不管。你个老古董,下个月初你要是把你自己展览出来。我还比较有兴趣去看看热闹。”
马平桑不敢置信的瞪着对他出言不逊的香菜,“你说什么!?”
“我可算知道马三爷的家教是谁教的了。”香菜对着大呼小叫的马平桑嗤之以鼻道,“真倒胃口。”
“你……”
马平桑环视一眼,这才发现因为他这么一闹,叫一餐厅的人看了他们的笑话。
香菜成功的将马平桑的怒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又用何韶晴的遭遇平息他的怒气,“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信口胡说。说什么她跟花楼的妓女没两眼,你宝贝孙子睡了她那么多回,她可是一分钱没要。韶晴被她那无情的爹娘卖到花楼的那一天,要不是马三爷帮她赎身,她现在可真就像你说的那样怎么也洗不掉自己一身腥臊。要不是为了把马三爷给她赎身的钱尽快还清,她能去百悦门当舞女吗?你以为她是有的选?您老也不用置那么大的火气,就像韶晴会还清马三爷给她赎身的钱一样,她也会把这家店的钱还上。”
香菜这番话虽然说的有些不中听,藤彦堂却知道她是好意,他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马平桑对何韶晴的看法,还拿他奶奶说项,“我小时候我奶奶带着我沿街乞讨,那也不是多光彩的事。她也是没其他本事,她要是有那本事,恐怕也跳舞唱歌去了。”
他又说:“我二哥本来的想法是来个先斩后奏的,想让韶晴把孩子怀上,有了孩子,您走不能再把韶晴拒之门外了吧。韶晴一直没同意,坚持要等到您老接受她以后再说那些事。这不,韶晴正怀着身子,犹豫着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呢。”
香菜看着藤彦堂,跟马家爷孙俩的表情几乎一样,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握草,何韶晴居然怀孕了,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为什么马峰这个罪魁祸首此前也不知道?等等,别人都不知道的事,藤彦堂这货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制造这起“人命案”的罪魁祸首其实是……
香菜知道自己想多了,但她思想的浪潮已经朝着某处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而去了,这种惊喜交加的心情简直就像从医生那儿得知自己要当娘一样!
“韶晴怀孕了!?”香菜疯狂的大笑起来,“韶晴怀孕啦!”
她发现马平桑的脸就快要绷不住了。
何韶晴肚子里的这条小生命,说不定就是转机!马家会不会因为这个未出世的小宝宝接纳她?
马峰激动不已。用拳头捣了一下香菜的胳膊,“你激动什么。那是我的孩子!我要当爹啦!爷爷,您要当曾祖父啦!”
马峰已经成一匹疯马了。向厨房狂奔去,在过道口看见何韶晴,一把将她抱起来原地转了好几个大圈。
马平桑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瞥了一眼,结果被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心里真实的情绪。他在意的不得了,看到马峰把何韶晴抱起来的那一刻,他吓得双手轻颤,生怕他那得意忘形的孙子玩坏了他那还没出世的曾孙子似的。
藤彦堂比较冷静,“马爷爷,前两天我的人看见韶晴从药铺里出来。才知道她有喜了。您别看她性子软软弱弱的,其实是外柔内刚。我想以她的脾气,您要是不真心接纳她,她可能不会把孩子生下来。”
香菜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藤彦堂,他说这话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知道他是故意逼着马平桑做出决断。其实以香菜对何韶晴的了解,就算马家的人仍不接受她,她依然会毅然决然的把孩子生下来。她自己在马家有没有名分不要紧,她一定会为自己和马峰的孩子在马家争取到该有的名分!
马平桑种种“哼”了一声。一副倔老头儿样,恐怕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香菜将他之前推开的那个餐盘又重新端到他面前摆好,将刀叉在他两手边放整齐,“马老先生。别绷着了,吃点东西放松一下啦。”
马平桑看她一眼,又犯了一阵执拗。才慢吞吞的拾起刀叉,却迟迟不肯动牛排。
藤彦堂知他是在这些小辈面前放不下脸面。便给香菜打了个眼色,起身去洗手间。
香菜跟了上去。半道上就问他:“你的人看到韶晴从药铺出来,怎么那么凑巧?该不会还凑巧的跑去药铺找大夫问了韶晴的病症吧?”
“你都知道了还问。”藤彦堂用略显慵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一直派人暗中跟着韶晴?”香菜眼里透着怀疑。
所有的凑巧都撞在一起,反而显得不那么凑巧了。她不得不怀疑何韶晴是藤彦堂监视的对象,可是为什么?
在藤彦堂不置可否的沉默中,香菜又问:“你该不会那派人暗中跟踪我和江映雪,是不是百悦门中所有人的行踪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我哪有那么多人手。”见香菜没有不高兴,藤彦堂松了一口气,“我没有暗中派人跟踪你。”
“哼哼,这么说,你有派人暗中跟踪其他人了。真是个变态啊——”香菜摸了摸后颈,“我还以为最近这段时间身边的氛儿不对,是因为你叫人偷偷跟着我呢。既然不是……”
那会是谁?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韶晴这回应该离马家少奶奶的位置不远了。”
藤彦堂转移话题的方式有些生硬,不过还算成功,他一低头就看见香菜满眼羡慕的看着何韶晴跟马峰那对cp,心里头忽然有点蠢蠢欲动。
“要不要咱们也来个先斩后奏?”
香菜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你这话很深奥啊,聪明如我怎么听不懂呢?”
藤彦堂卖弄高深,呵呵一笑,“会懂的。”
他们从洗手间出来,马平桑餐盘里的牛排少了一小半。两人见状相视一眼,都笑的有些无奈。
马峰关心则乱,非要带着何韶晴去医院检查,看看累了一天的她是不是动了胎气,顺便才开点安胎药,买点补品……
马平桑吼了他一嗓子:“这会儿外头都是游行队伍,那么乱,你把人带出去,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马峰老实了,抱着何韶晴不肯撒手,对着何韶晴还不显怀的肚皮说话,那样子真叫人哭笑不得。
他智商本来就不怎么高,香菜发现他自从知道自己要当爹以后,智商呈直线下降。
“看在孩子的份上……”马平桑对着空气说话,“明天到家里吃饭!”
何韶晴喜极而泣,过了那么久,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踏进马家的大门。
香菜给何韶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真可惜了,”马平桑嘀嘀咕咕,“我本来还想要这个小姑娘做我的孙媳妇儿呢。”
藤彦堂和香菜都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前者哭笑不得,后者敬谢不敏。
“您说的小姑娘该不会是我吧?”香菜哼哼着道,“也就韶晴不嫌弃你们家马峰。”
马平桑佯怒,瞪她一眼,“自作多情!”他将餐盘推到藤彦堂手边,“彦堂,我这牛排凉了,你叫厨房给我热热。”
藤彦堂敛眸踌躇了一下,端着餐盘离去。
将人支走,马平桑的神情变了。他看着香菜,目光中透着肃杀之气。
香菜感觉自己仅仅是被他这么冷冷的看着,原本满满的血槽就出现了掉血的状态。
“马老先生,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马平桑嘴角抽动,似笑非笑,“小姑娘,本事不小,你离那两起案子仅有一步之遥了。大联盟的盟主让我给你带一声问候——想知道真相,八月十五赏月楼见。”
“他要拿大联盟的盟主之位跟我换呢,我劝他还是省省吧。”香菜半开玩笑,她不会真的以为大联盟的盟主是看上她了才提出当初跟藤彦堂一样的交换条件。
“他手上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我感兴趣的东西?”香菜表示她很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马平桑从内兜里掏出一张照片,搁到餐桌上推到香菜面前。
香菜拿起照片一看,一对黝黑的瞳仁骤然缩紧,心中有惊也有恐。
照片里的背景是她房间的地板,地板上那张布艺地毯被掀开,将她曾给荣记三佬展示过的线索图完全暴露了出来。
她分明记得她将线索图给荣记三佬看过之后,线索图当天就被焚毁了,而且荣记三佬什么也没带走。那这张照片是谁又是在什么时候偷拍的?
香菜沉着脸,深深的看着神态自若的马平桑,眼前这个老人不只是马峰的爷爷,很有可能还是大联盟的人!
恐怕精明的藤彦堂都不知道马平桑隐藏的身份。
见藤彦堂端着热好的牛排走来,她不动声色的将照片收入了口袋。(未完待续。)
第347章 路摊寿司
八月初十,锦绣布行订做的一大一小两辆三轮小货车送到了。车子采用的是倒三角构造,前头是用两个轮子支起的专门城盛放货物的空间,后面是脚踏车形式。这两辆三轮车是给锦绣布行现有的两名外销员配备的代步工具。
就这小货车,虽然比不得老爷车,那骑着在街上跑一圈也是相当拉风。那老爷车也不过是四只轮子载起来的铁皮箱,却不见得哪儿都能跑的进去,布行的小货车就不一样了,能上大街能穿小巷,还能过老爷车过不去的小胡同和弄堂,蹬起来那速度也是能快得飞起。
这天快中午的时候,钱朗跑完了上一趟任务回来跟香菜交差,还没见他人家进来,就听他响亮的声音打从外面传来:
“房女士果然名不虚传,见她之前还要搜身,给我搜身的那保镖差点儿把我的裤衩给拽出来!”
“那女保镖那么色?”店里正打理订单的香菜应了他的话。
“神马!?”钱朗跳进布行,神经质的惊呼一声,双眼兀自瞪圆,过了半晌,他方才如噩梦中醒来一般,又惊又恐的抱着脸咆哮,“为什么搜我身的是个男的!?”
香菜上回去见房玉玲,也被一个保镖搜过身,便以为和这回搜钱朗身的是同一个女保镖。她还道钱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敢情他是被一个男保镖占了便宜。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房玉玲那么特殊的身份,手下的保镖又岂止一两个。
钱朗将一个包着布封的木夹打开。夹子里是他今儿带去给房玉玲过目的旗袍设计图,几张图纸上画的都是同一款青花色的抹胸鱼尾旗袍。正面是飞龙在天,周围尽是花鸟和复古纹饰。
设计图上的点睛之处在飞龙吐珠。飞龙的巨口边有一块红点格外醒目,像是给旗袍的单调之色注入了一股鲜活之力。包括飞龙在内,周围的花鸟也都因为那一刻红珠活了一般。这颗红珠,将会用红宝石来点缀。
“房女士对这件旗袍的设计很满意。”钱朗还将一袋银元上交给香菜,“她已经把定金给我了。”
“把图纸送储绣坊去吧。”
一听“储绣坊”三个字,钱朗像是得到了救赎一般,全身沐浴在一道圣辉中,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储绣坊的绣娘个个都美得跟花一样,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瞧他那副痴态。香菜哭笑不得一阵,“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
钱朗颠颠的跑去了。
他走没多大会儿,藤彦堂就来了,还带了一盒寿司。
寿司装在一只小纸盒里,打包的并不是很精致,不像是寿司屋卖的。
香菜也不客气,打开纸盒就吃了一个,发现味道也不是很正宗。不过还算可口。
“你这寿司哪儿买的?”
龙城的寿司店并不多,香菜所知的就只有空知秋营业的那一家寿司屋。
“就在外头那条街上买的。”藤彦堂目光微动,见香菜又将一个寿司囫囵个塞到嘴里,他眼中的幽深化开。盈满了轻柔的笑意,“味道怎么样?”
“还行吧。”香菜不多做评价,填饱了肚子又将注意力放到了订单上。她得将时间靠前的订单捡出来。紧着给顾客把货送去。
“从羊城回来,空知秋有没有再来烦你?”
听他疏冷的声音。便知藤彦堂对空知秋并无好感,香菜还从他这话的背后感到了意思关心。
她照实说:“从那以后。就没见他了。”
藤彦堂微微敛眸,不知为何空知秋的身影在他的记忆里变得越发清晰,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在看香菜的时候似乎隐藏着太多东西。
他不会让香菜变成空知秋的工具,若是早知这个日本男人会成为他的心头大患,当初他表示有意在龙城开设分店时就该百般阻挠,让对方没有接近香菜的机会。
他在龙城各地暗中光布路摊寿司,近两日抢走了空知秋不少生意,也知道这种小手段仅仅只会给空知秋带去小小的打击。
那个日本男人毕竟是财阀贵公子,生命中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而是失败。
只要让他稍稍体味一下挫败的滋味儿,藤彦堂就能够想象得到他脸上会浮现出怎样的愤怒表情。
只是这种程度的话,还远远不够!
藤彦堂眼中闪过冷意,见香菜将纸盒里的寿司吃得一干二净,唇边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味道怎么样?”藤彦堂重复之前的问题,不过问话的口气有点耐人寻味。
“同样的话,你犯得着再问一遍吗?”
说完,香菜怔了一下,掠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纸盒,她仔细这么一回味,还真就觉出了别的一番滋味儿。这盒寿司,该不会是他亲手做的吧……
香菜吞咽一口空气压下心里的那股飘飘然的感觉,她刚才吃下去的分明都是咸的,此刻她的嘴里却像是有一块蜜糖在慢慢化开。她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脸上那抹不自然的情态,开玩笑道:
“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
她现在满心愉悦,说不定真被藤彦堂下了蛊。
“是啊,”藤彦堂附和着她的玩笑继续说下起,还皱起眉头装作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咦,奇怪,怎么不见药效发作呢?”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香菜捂着肚子叫唤起来。
藤彦堂被她滑稽的模样逗乐了,“我给你下的又不是泻药!”
他抓了几份被香菜搁到一旁的订单,他能说自己饱读诗书却看不懂这些单子上的内容么,“这都什么呀?”
锦绣布行什么时候请了道士不成?
“订单。”香菜满脸惆怅,她这不一上午都在整理这些鬼画符么。
别说藤彦堂看不懂了。她一开始也看不明白,跟石兰交流了几次。她才渐渐摸着了门道儿,不过想要把这些订单完全解读出来。还是很吃力。
“论招一个识字又会写字的伙计的必要性啊……”香菜感慨,“虽然我之前就做了一手准备,在画册每一页的设计图下面打好了编号,按照编号把顾客想要的衣服记录在订单上,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之前渠老板在的时候还好,他这几天在外面忙,我吧又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布行,就石兰顾着店,她识字不多。你看看她写的这些订单,顾客的姓名和地址都让人看不懂啊……”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有文化的伙计?”看着香菜痛苦纠结,藤彦堂心中有些不忍。
“我知道你们荣记商会人才济济,但是有文化的人谁愿意来我这小布行干伙计啊。”香菜不是没有把想法付诸行动过,然而残酷的真相让她不得不认清现实。“之前道成倒是介绍了个人来当伙计,那人没干够一天,我就撵他走了——”
“他怎么了?”不管那人怎么招惹到香菜的,藤彦堂都有点同情对方。
“以为自己会几个字就了不起,态度还不认真。说他几句吧,他就吊着个脸,还总是敷衍的态度,哪是像来干活儿的人!他那样子看了就让人来气。”
“锦绣布行的名气现在那么响亮。只要把招聘广告打出去,肯定会有大把的人削尖了脑袋往这儿钻。我瞧你也没在外面打广告,应该是怕在外头招不到可靠的人。回头我让小六儿的哥哥到你这儿报道来。”
“小六儿的哥哥?”香菜倒是知道小六儿是荣记商会旗下主要负责黄包车车队事宜的一名车夫。还真没听说过他哥哥是何许人物。
“他哥小五是捣腾字画儿,写的一手好字。”
“捣腾字画儿应该比在我这儿当伙计赚钱啊。”香菜可不想勉强谁到锦绣布行来干活儿。何况人家还是有本事的,弄这小布行来也太屈才了。
“哪儿啊。他捣腾的要是唐宋八大家的真迹,说不定早就发了。文人么,骨子里都有些傲气,他卖的是自己临摹的字画。”藤彦堂觉得小五的执拗有点可笑,这倒不是轻视的意思,“他的字写的是漂亮,还是很少有人会买他的作品。”他怕香菜不答应,又说,“这人就当是我先寄放你这儿的,他在你这儿历练个两三年,我再领回去。”
香菜瞅着他,好气又觉得好笑,“敢情你把我这儿当培训所了。”
就在这时,老渠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他一进布行察觉到那股微妙却又和谐的气氛,就知道自己煞到人家的风景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一屁股坐到了小板凳上,自个儿倒了杯茶。
看出他有点泄气,香菜就知道他此行的结果并不是那么理想,“芳华和新世两家还是不同意合作?”
“新世织染厂的那位麦先生倒是挺开明的,人家毕竟是留学回来的,看问题的眼光和做事的手段都跟现在很多的年轻人不一样,他老早就同意跟芳华的李家合作,也跟我说过在找上我们之前,他就有意收购李家的染料配方。但是李家……”说起芳华织染厂的李家,老渠就一脸的惆怅。“李家的染料配方确实是个宝,但是他们死捏着不放手,明明一家人都指望着那个配方发财,我就搞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卖!不卖也就算了,还不肯跟人合作!”
他现在都芳华那一家固执的人是一筹莫展。为了让芳华织染厂的厂长李恒安开窍,他还特意说服了新世织染厂的厂长麦凯,允许他把人带到新世的厂子里去参观。
李家的那种小作坊式生产,哪能跟新世这种真正的大厂子相比,何况新世还进了机械织布机,那种机器能甩李家的梭织机好几条大街。
李恒安去了新世一趟,见识到了一番新面貌,也认识到了两家织染厂的差距所在。谁知他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初心,将新世当做了他们李家奋斗的目标……
我去……当时老渠那个心情。
香菜摸着下巴尖,目光一直在闪烁,让人好奇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突然奸笑起来,“我倒是有个主意,说不定能让李家的人改变想法,不过这个主意就是有点馊……”
藤彦堂和老渠都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吊足了他们的胃口,香菜才又继续:“金海织染厂以前不是在芳华的染缸里加过料么,之后就将芳华的名声一落千丈。我们可以找人假扮成金海织染厂的人,再做一次同样的事……”
“你这主意可真够馊的。”老渠眼下无他计可施,仔细一琢磨香菜的话,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意思,“金海织染厂被咱们踢出局了,他们确实有理由打击报复跟咱们合作的其他两家织染厂。但是咱们只在芳华织染厂里动手,却不动新世,那不是很可疑吗?”
老渠说的也是,这可不是点兵点将的游戏。
藤彦堂开口:“其实想要芳华织染厂的李家答应跟新世合作,也不是很难,给李家制造一点紧张感就行了。”
香菜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怎么给他们制造紧张感?”
藤彦堂看向老渠,“那就要看渠伯和新世织染厂的麦先生了,据我所知新世织染厂一直在研究新的染料,你们二位在李家面前合演一出戏,让李家的人以为你们已经经过多次实验制造出与李家的配方接近的染料。李家的人要是以为你们快成功了,肯定会觉得他们手上的染料配方很快就会失去原有的价值,他们肯定会很慌,说不定还会主动提出与你们合作。”
“对啊!”香菜拍手赞道,“绝妙的主意啊!”
至少比她那个馊主意好多了。
藤彦堂接下来的话又消去了老渠的后顾之忧,“新世织染厂的麦先生不是一直都有意跟芳华合作么,他肯定会同意把这出戏演下去。”
老渠脸上释然,露出了进店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先哄着李家把合同签下来,就算他们事后发觉,反正白纸黑字的合同摆在那儿,他们想跑也跑不掉。”
他似乎能够想象得到李恒安得知自己在上当受骗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未完待续。)
第348章 搬错货
正如之前马平桑说的那样,国府这次将反贪的声势搞得很大,严惩了将赈灾物资贪入囊中的一批官员,还公开处决了几日。
这之后,国府的人公开发声,说是会将下一批赈灾物资运往豫中一带的受灾百姓手中。
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反而让人有点不安。
这两天,香菜一直在忙锦绣布行的事,压根儿没工夫去管沪市的时政新闻,直到明宣找来——
明宣来的时候,渠道成也在。他们一个是学生,一个是教授,在学校的关系还算密切,但明宣并不知道渠道成除了教授以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身份,就是他一直爱戴的革命党。
明宣跟渠道成打过了招呼,不顾香菜手头有活儿,就把她拽到了店外,寻了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下来。
“要出事儿了!”明宣再也藏不住内心的急切,他一着急,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说起了。
“什么事啊……”猛然间意识到什么,香菜脸色倏然一变,“该不会是我哥……”
“不是!”
听他这么否定的这么强烈,香菜松了一口气,脸上再找不到一丝紧张感,反而有点不耐烦,“你要是有事就赶紧说,我还忙着呢!”
“之前你不是让我跟我哥帮忙撺掇他的同僚募集赈灾物资么,那批物资半道上被劫了。”
香菜能说他说的这件事已经不算是新闻了么,这都过去好几天了。
明宣还在继续:“虽然你们都没跟我说清楚,但是我知道肯定这肯定是你们的主意。这事儿没完。现在国府的人又派人把第二批赈灾物资运去豫中一带,我今天在家听到我哥跟人打电话。说这批物资也会出事儿,一样不会到灾民手里!”
香菜脸色微微一变。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可今年豫中一带大旱,至今一直滴雨未降,眼下就是收获的季节,但农田里却是颗粒难收。如果这第二批赈灾物资也送不到豫中一带灾民的手中,那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香菜难以想象,也生生打了个哆嗦。
这个头是她起的……不,这个头是从林四海开始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说。”香菜沉声问。
“我也就从我哥讲电话的时候听到了只言片语,”明宣听完明锐讲完电话,觉得事情不对,立马就跑出来找香菜商量,“我猜八成是这样的,国府中发生的这次贪吞赈灾物资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还公开对几名贪污情节比较严重的官员执行了枪决。其实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先不说这次的事有没有漏网之鱼,贪官是杀不光的。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国府的某些高官贪心不死,想利用这第二批物资挽回损失的声誉,但是他们中有人肯定不会放弃这些物资……”
香菜听得不耐烦了,粗声粗气打断他:“讲重点!”
“有人想拿这第二批赈灾物资做文章。暗中派了一伙人假扮成革命党的游击队埋伏在去往豫中一带的必经之路上,等到物资一到,他们就动手打劫。这样一来。他们能留住那些物资,还能成功的抹黑革命党。然后公开扮演一个无辜者。你说这帮人是不是很阴险啊——”
他们再阴险,会走今天这一步也是从香菜的阴谋诡计中受到启发的。
那么重要的一通电话。明锐怎么可能让明宣偷听到,肯定是故意让他偷听到的。
这对兄弟,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我知道了。”香菜没在明宣面前表现出特别重视这件事的样子,“我说你都快出国留学了,一天到晚能不能消停点啊?”
“停不下来啊……”明宣像是在喊冤一样。
“那就多吃点药。”
打发了明宣,香菜回布行里把这事儿跟渠道成说了。渠道成当时没表示什么,不过把店撂给她以后,就匆匆走了。
提前知道一些事情的发生,就会做好应对之策,省得事情突然发生时,被对方打一个措手不及。渠道成八成是通知他的上线去了。
渠道成刚走没多久,店里来了个男客人。对方在锦绣布行参观了一阵,然后向香菜报上名号,“你好,我是小五。”
这就是藤彦堂介绍来的伙计。
香菜打量小五,发现他呆头呆脑,感觉上跟精明机灵的小六儿怎么都不大像是亲兄弟。
“你就是小五,先写几个字让我看看。”香菜指着桌子上的纸笔。
小五似乎有点嫌弃那个茶桌,在小板凳边绕了两个半圈儿,才撩起长衫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然后屁股在板凳上蹭了蹭,似乎在找感觉……
做足了准备工作,他提笔蘸墨对照着一张纸片上的内容照抄了一串地址,然后将细毛笔搁到砚台上,将自己抄好的那张纸片用双手提起来。
他的每一个动作,哪怕只是一个极细微的动作,都像是在进行虔诚的仪式,让人能耐着性子看下去。
这小伙子循规蹈矩的,看上去也挺老实的。藤彦堂倒是给锦绣布行送了个宝来,不过他是不是也太没诚意了,他这个介绍人居然没跟着一块儿来。
香菜看着小五呆头呆脑的样子有点担心,心想这人要是太死板了也不行,转念一想觉得还是算了,有总比没有的好,这人先留着将就着用,日后再调教吧。
“你的工作比较复杂,要了解顾客的需求,还要了解锦绣布行的产品,将适合顾客的产品推销出去,在店里你还要了解店外顾客的需求——”香菜一手按在柜台的电话机上,“打电话的时候,你要抓住顾客的心。还要留着她们的心,把她们的信息和需求都记下来……”
香菜给他说了一大堆。基本上就是在暗示小五,他一个人要在锦绣布行里干三四个人的活儿。
小五听得很耐心。也没有露出一点不解的神情。不过他跟大多数找工作的人一样,都很关心薪水问题,“一个月的工钱是多少?”
“底薪是350铜元。”
小五目露惊色,这小布行里给一个员工一个月开出的工钱居然比一块大洋还多,而且“底薪”一词,他还是头一回听说。
“何为底薪?”
这是小五进门来的第一个问题。
“底薪就是你的基本工资、最低保障。”香菜大方的向他介绍,“我们布行对员工的薪资制度比较人性化,我们很注重你们创造的劳动价值和质量。要是做得好,会有奖励。而且每个月要是满勤。还会有全勤。”
小五听得颇为心动,之前他在文具店里看上了一只狼毫笔,就因为手头拮据买不起。只要他在锦绣布行干一个月,别说一只狼毫笔了,往后他写字作画还能换高档点的宣纸……
香菜不知小五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这个月就开工还是等到下个月再来?”
“现在就开始!”
见他充满干劲,香菜失笑,“你还真着急,那正好。你就先熟悉一下工作内容吧。”
刚才说了一大堆,香菜接下来这会儿没在跟他说什么,给他留点时间让他自己在布行里摸摸门道。
锦绣布行外头,阿克和钱朗激烈的争执着什么。随着他们走近,他们争吵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你自己车上的货没送出去,你怪我?合着是我拦着你不让送的?”阿克的小脸儿紧绷着。凶起来还真挺能吓唬人的。
“之前咱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城北和城西的货你来送。城东和城南的货我负责送,我车上的那几个货是不是城西的。那本来是该你送的!”钱朗强争辩,他一个大小伙子,气势还能输给一个小毛孩子不成?
阿克冷笑一声,“别给自己找借口了,可不是我把货搬到你车上的,是你动了我的货!那几个客人的货没送出去,我还没怪你呢,你反倒先怨到我头上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钱朗还真觉得自己有点理亏,不过他还是找到话来反驳,“你那车子本来就比我的小,是你自己没把你要送的货搬完,你没搬完,剩下的那些我还以为都是我负责要送的,我才把货全都搬到我车上!”
“是你自己眼下,把我的货跟你的货混到一块儿了,你搬货的时候,为什么不看清楚?”阿克总能找到理由反将他一军。
难怪钱朗发现今天送的货尤其多,敢情他把阿克负责要送的跟自己的混一块儿了。他认得字本来就不多,每天都要忙着送货,就算他有功夫重新检查一遍,也不见得能分的出来。
等到他们二人走进锦绣布行,香菜已经摆好了问责的架势,“这是第几次了?”
钱朗恶人先告状,指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阿克道:“都怪他,把他负责要送的货跟我要送的放一块儿了!”
见香菜投来严厉的目光,阿克心里又急又气,他攥紧小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把钱朗揍成个大猪头。
他红着脸大喊:“是你自己搞混的!”
“储绣坊那么大的地儿,你非要把你要送的货给钱朗的放一块儿干啥。”
阿克虽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可迎上香菜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惭愧的低下头。
钱朗隐隐得意,心里觉得很是解气。
“还有你——”香菜可不像老渠一样总是惯着手底下的人,看看这都被他惯出毛病来了,“不是送错货就是搬错货,你能不能上点心?”
钱朗心虚起来,这几天他连着把货送错了好几回,可谓是前科累累。不过今天他真的可以把货送错,不过……错把阿克的货搬到了自己的那辆货车上。
“我……我也不知道阿克的货跟我的混一块儿了,”钱朗为自己辩解,“再说,我那车本来就比阿克的大,我一次送的货是他的三倍还多……”
“这就是你的理由?”香菜打断他的强词夺理,“我知道你是想一次送多点,就可以少跑几趟,但是一次送那么多,你能把地址都记清楚么?”
钱朗识字不多,阿克也是一样,尽管每个包裹上都贴着有收货人具体住址的红纸片,他们还是认得不大全,在每天送货之前会要话很多时间把包裹上对应的收货人信息都给背下来记在脑子里。
阿克比钱朗的情况要好,因为他的货车小,一次运送就那么几个包裹,总是把收货人的信息记得很清楚,然后把每一个包裹送到每一个收货人手上,从没出过差错。
钱朗的货车比较大,一次可以运送二三十个包裹,就像香菜说的那样,他想一次送多点,这样一来一天就可以少跑几趟。可二三十个包裹,起码就二三十个收货人的地址,而且有些人的地址还特别类似,他短时间内能记住,时间一长脑子里的信息都混乱了。
从几天前开始,他就把几个人的送货地址给搞混淆了,而且还不止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
钱朗知错,不该眼大肚子小。
香菜无奈的摇头,“我给你们每人配一辆货车,本来是想让你们轻松一点,没车子之前,你们做的还很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自从有了那两辆车子,你们就给我频繁出错。要不从明天开始,你们还跟以前一样,跑步送货吧。”
“别啊——”钱朗弱弱道,“大不了我以后每次少往车上搬点。我保证以后尽量少出错。”
他最后那句话倒是挺有底气的。
香菜继续摇头,心想她招一个会识字又可靠的伙计都那么难了,总不能还要去招几个会识字的外销员吧!
诶,难啊!
别看香菜平时对钱朗和阿克很严厉,其实她对他们还是很寄予厚望的。
“这是小五,新来的伙计,以后没事就跟着他多认几个字。”
“诶,小五!新来的伙计是你啊!”钱朗跟小五显然是认识的,一见着熟人,他一下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小五毫无反应,却也没有漠视钱朗。
钱朗挨着他坐下,好哥俩似的勾着他的脖子,“呆子,你得多教我几个字。你是不知道,我前天给人送错货,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还好人家没有找到布行里来,不然我这奖金可就要黄了……”(未完待续。)
第349章 方巾
香菜将手头现有的大半存款都拿去银行兑了外币,留了一些现钱等日后打点。
中秋在即。一想到这月好人团圆的好日子,香菜就感觉离末日越来越近。
当初锦绣布行创建会员制度,她曾夸下海口,每一位至尊会员都会在逢年过节的那一天免费得到一件礼物。呵呵,这简直就是作死的制度,尤其是还在锦绣布行才步入正轨,还没有一支完善的精锐队伍的时候……
昨天打烊前,香菜就通知下去,锦绣布行和储绣坊上上下下所有的员工今天要提前半个小时来上班,在储绣坊的二楼绣阁开晨会。
早上不到八点半,香菜就在绣阁看到了全体员工。
员工每天朝九晚五,有很充裕的自由活动时间。外头别人开工的时候,他们还在被窝里睡大觉呢。在这里工作如此的幸福,如果他们连提早半个小时到这样的要求都做不到,岂不是太身在福中不知福!
香菜见人都到齐了,拍掌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呢,我主要说五件事,第一件事,以后每周的礼拜一,都要像今天这样开晨会。有事不能参与的呢,要提前跟掌柜的打声招呼。谁想负责点名?”
香菜话音刚落,就见阿克十分积极的就举起胳膊来,于是就把点名的工作交给了他。
肩负了光荣的使命一般,阿克一脸骄傲,还冲反应慢了好几拍的钱朗递了个挑衅的眼神。
钱朗气的咬牙切齿,他居然让这么一个跟绣娘们接触的大好机会溜走了!
“第二件事呢。大家也都看见了,咱们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尤其这段时间加入了不少新人哈,大家鼓掌欢迎新人。”香菜带头鼓掌。等到热烈的掌声落下,她又继续说道,“新人有什么话要说?好,这一环节pass掉,接下来我要说第三件事了,还有三天就是中秋节了,每人一盒月饼,想吃什么馅儿的到小五那儿登记,人人都有份。中秋那天晚上呢。大家要是没什么事,就一块儿聚个餐,所以新人有什么想说的话呢,就都留到那天在饭桌上说吧。到时候你们尽管敞开了吃,由你们的大掌柜请客——大家鼓掌向大掌柜表示感谢。”
香菜带头,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这阵掌声比刚才那一阵还要热烈。
老渠还真没发现,他们一个个宰人的时候,心里居然都是那么痛快!
老渠不乐意了,向香菜发出抗议。“光我一个人请啊,你也是掌柜,你怎么不说请我们吃一顿啊!”
随着心里越来越虚,香菜的掌声越来越弱。她舔着脸讪笑着说:“我这不是已经山穷水尽了嘛。”
她几乎把所有的积蓄都留给芫荽出国备用了。
香菜言归正传:“第四件事。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大家都想想,中秋那天。咱们布行拿什么样的礼物送现有的至尊会员。”
老渠猛的一拍大腿,“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
香菜能说她也是前天晚上做噩梦的时候才想起有这回事儿么。她惊醒后发现离中秋没剩几天,简直都要哭了。
“现有的至尊会员。”百凤好奇的问,“都有谁啊?”
“百悦门的江映雪,星乐汇的杨湾湾,荣记商会马三爷的女朋友何韶晴,还有开赌场的房女士……时间比较紧迫,不过还在咱们现有的至尊会员并不多,但是,她们这几位都是什么样的人物,不用我详细介绍,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吧……”
香菜以手扶额,这就是她发愁的地方。那几位可都是锦绣布行的至尊会员啊,还都不是随随便便一些小玩意儿就能打发的一般人物。
她现在就是要集思广益,“大家有什么好点子,尽管畅所欲言。”
原本还闹哄哄的,就因为她这么一句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谁不知道给至尊会员送福利,就好比给太后老佛爷进贡,容不得半点敷衍和马虎。他们心里头的那点小主意,根本拿不到台面上来。
小五才来没多久,似乎是想尽快的融入到这个大集体当中,在一片你看我我看你的沉默中缓缓开口:“我手上还有几副字画……”
“一看你就是不会做生意的,”不等小五说完,牙尖嘴利的百凤就打断他,“咱们做的是布料和服装生意,又不是捣腾字画的。”
周瑾也就比小五早来几天,她试着大胆的发言:“送的东西要贴合生意风格……”
“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服装跟字画两样又不搭边,就是……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嘛!”百凤本想找个文雅点的说法,结果能想到的只是这句大俗话,便脱口说出来了。说完,她就懊恼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她识的字不少,浑身却远没有像周瑾那样从高校出来的女学生身上的一点文艺气质。为此她修身养性,却改不掉她脸上自带的那股泼辣刁钻的厉害劲儿。
周瑾看了一眼百凤的神色,瑟缩了一下,小声说:“不过我觉得可以把这两样融合起来……”
她说的这个想法虽然很模糊,却得到了香菜的鼓励。
“周瑾的这个想法很好,比较有创新意识。咱们布行的旗袍为什么会大卖,可不仅仅是因为咱们的旗袍做的漂亮,还因为它够新颖,融合了很多其他元素在里头。大家都积极开动脑筋,发散你们的思维,有什么想法尽管大胆的说出来。”
“女人嘛,喜欢的无非就是首饰化妆品那些玩意儿,不如就送这些东西给那些会员啦。”钱朗说。
老渠忍不住打击他的积极性,“给普通会员送这些便宜会,倒还能抓住她们的心。那几位可都是咱们布行的至尊会员。根本不缺那些东西,就算她们愿意收。还嫌咱们小家子气。”
“那干脆送旗袍好了!”
老渠瞪了一眼钱朗,“你还是别说话了。她们在咱们布行花钱买的就是旗袍,逢年过节得的礼还是旗袍,一点新意都没有。再说时间这么仓促,就算送旗袍哪儿赶的出来?”
钱朗神色讪讪,他以前没做过生意,哪知道这里头竟有那么多门道。
阿克抓了抓耳背,“天儿马上就冷下来了,不如送点保暖的东西啊?”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
见老渠又向自己看来。钱朗内牛满面,他从老渠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满满的嫌弃。难道他的智商真的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么……
说起保暖的东西,香菜倒想起前一阵自个儿琢磨的打底裤了。呵呵,说起她做的那两条加绒的打底裤,里头的毛不用薅,它自个儿掉。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样的裤子,自己穿都嫌弃,哪儿好意思送人啊。
老渠显然跟她想一块儿去了。抬眼看她时问:“你那打底裤研究出来了没?”
香菜一阵心虚,面上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哪有功夫捣腾那玩意儿啊。”转念间,她捕捉到脑子里闪过的那道灵光。“新世织染厂不是喜欢研发新东西么,要不那打底裤就交给他们琢磨去吧。”
老渠皱眉,似乎不大赞同。他老早就看出打底裤很有销售潜力。把这种卖相佳销路好的裤子的设计概念交到新世织染厂,不等于是把钱往人家手里送么。
香菜看出他有不舍。“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的是,咱们照顾他们。他们将来有好处说不定也会想着咱们。”
老渠不以为然,如果所有人都像香菜这么大方,如今这世道也不会人人自危了。他面上犹豫,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新世织染厂很快就要改名叫新华织染厂了。”
新华织染厂?
香菜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新世织染厂和芳华织染厂合并的日子也不远了。
原新世织染厂的厂长麦凯先生还真够意思,前不久在整合了盛世织染厂,将其改名为新世织染厂,估计在厂长的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又决定把厂子的名字改了,似乎一点儿也不腻烦。到底是他为人慷慨呢,还是这一切都是藤彦堂的主意……
“对了,”老渠想起一件事来,“麦先生之前给我透了个风,说他们厂子里机织出来了一批新面料,他说那批面料轻若鸿羽、薄如蝉翼,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假的。他说他将来会用那批面料做成丝巾,想借咱们锦绣布行的地方挂出来卖。”
“丝巾啊……”说起来丝巾也是保暖之物呢,香菜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新面料……那意思就是那批面料还没上市,没有上市就说明足够新,要不这次中秋送礼,就送丝巾吧。”钱朗觉得自己终于聪明了一回,那满脸期待的样子像是在等着谁能夸他一句。可压根儿没人青睐他……
“那就集合一下大家的意见,”香菜看着阿克,“丝巾是保暖的东西,”她又看向小五,“丝巾上的花色就交给小五来设计。”最后她对老渠道,“还要麻烦渠老板联系一下麦先生,看看他能不能按照咱们的规格和要求,这两天就把东西给做出来。”
丝巾的历史渊源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纪中叶,到了十七世纪十八世纪,丝巾几乎成了权贵的象征之物。到了十九世纪,机器制的披肩、丝巾等被大量生产,使得丝巾不再是贵族特有的奢侈品,一般女性也能戴得起。
到了二十世纪,也就是现在,基本上可以算是丝巾的革命时代,丝巾跳出了传统的使用方式,随着人们走向街头进入职场。丝巾的折法、结法花样百出,就连花色也渐渐变得十分大胆。
散会之后,老渠就去布行给麦凯去了个电话。
这位麦先生相当够意思,专门跑来了一趟,还带了样品来,跟着来的还有一个人——原芳华织染厂李恒安的大闺女李佳怡。
两家织染厂自从决定合并以后,李佳怡就跟个小探子一样,成天跟着麦凯屁股后面跑。
她一直觉得这次合作,自己家吃了大亏,总感觉这个留洋回来的麦先生全身心都是企图,说不定他得到他们李家的染料配方后,就把他们一脚踢开。
所以她美其名曰是促进合作交流,其实就是想监视麦凯的一举一动,她一定要抓到这个男人的把柄!
老渠去原芳华织染厂的小作坊里视察的时候,见过李佳怡,两人是认识的。
李佳怡对老渠这个促成两家织染厂合作的人倒还算有礼貌,见面就问好:“渠伯伯好。”
香菜和李佳怡没见过。
“这位是锦绣布行的小掌柜,林香菜。”麦凯介绍她们彼此,比起介绍香菜时的郑重,他介绍李佳怡时就显得敷衍多了,“这是我秘书,李佳怡。”
一听她姓李,香菜乐了,“敢情我们渠老板还成了你们两家的媒人了。”
麦凯和李佳怡同时脸红。
“你胡说什么!”李佳怡也是个火爆脾气,还自带傲娇属性,“我跟他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没规矩!”麦凯嘴上斥了一句,可面上没有丝毫责备之意。
“大家都是年轻人,说话不用那么客气。”
香菜一个劲儿的乐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居然有这样的发展,真是太有意思了。
香菜和老渠将麦凯和李佳怡请去储绣坊的会客室,上了些茶水和点心。
麦凯落座后,从皮质的公文包里掏出两条方巾,给香菜和老渠一人递了一条。
“这两条方巾就是用我们织染厂机织出来的新面料做的,二位看看。”
方巾上的花色一般,然而材质面料去出离寻常,简直就跟老渠和麦凯形容的一样,轻若鸿羽、薄如蝉翼。
方巾看起来没多大,展开后的面积就跟储绣坊卖的喜帕差不多,折起来后足够在颈子上围一圈打个结。
“哎哟,真好看!”
一旁伺候茶水和点心的百凤没离开,一眼瞧见就非常喜欢那样式的方巾,把老渠手上那条刚到手的方巾抢了去,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还戴在了自己脖子上。(未完待续。)
第350章 百鸟朝凤
香菜将方巾拿在手里,轻柔却带点微涩的手感,对搓一下还有沙沙的响声。
她不禁皱起眉头。麦凯带来的样品看上去比市面上卖的很多丝巾都要轻柔,还呈半透明状,但真正的纯丝的面料是很光滑柔软的,不会有这样沙涩的手感。
“这是纱巾吧?”香菜向麦凯投去询问的目光,正巧看到对方微微一怔。
麦凯略微苦笑了一下,由衷的感慨:“林小姐果然火眼金睛。”
老渠见百凤把从他这里抢去的那条纱巾已经戴在了脖子上,只好把香菜手里的纱巾夺了过来,拿在手上一顿狂揉,再把丝巾展开后,上头一点褶皱都没有,简直就是水做的一样。
“这怎么可能是纱巾呢!”
百凤将围在脖子上的纱巾解下来,跟老渠一样也不大相信这不是丝巾。她不止见过纱巾,还有几条纱巾就在她房间里挂着呢。
“纱巾不是这样的吧!”
她怕大家不信似的,跑回房里把自己那两条纱巾给拿下来,与麦凯带来的那两条纱巾一对比,就能看出明显的差别。
“你们看,我这纱巾还没戴几次,就皱成这样了。颜色也比较深,根本就没有一点透明感,上面的网眼也比较松大,跟麦先生带来的一比,就跟破抹布一样……”
如果两种都是纱巾,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老渠的双眼有上翻的趋势,瞥着咋咋呼呼的百凤阴阳怪气道:“不要在这里炫耀自己的无知了,听听看麦先生怎么说吧。”
百凤气的虎起了脸。兀自瞪了装得一副气定神闲模样的老渠一会儿,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下来。
麦凯说:“纱本来就是纯棉、丝线等多种纤维混合在一起的纺织品。我们厂子里采用了特殊的工艺和制作方式实验了很多次,才制作出了这种透气性好、柔软亲肤、保暖效果也很好的纱巾。不懂行的人。很容易把这种纱巾和丝巾搞混。一直以来丝巾对很多女性来说都是一种奢侈品,但这种纱巾的成本比丝巾要低很多,单卖的价格也很便宜,就算是普通女性也支付的起。”
李佳怡开口:“这样的纱巾,我们是想等到我们两家织染厂合并以后当做新品推出去。”
“嗯,我知道了,”香菜颔首道,“我们锦绣布行不防先帮你们打个广告。不过这纱巾上头的花色,真是……丑爆了。”
麦凯干笑起来。“确实有点……这只是样品,做的不是很细致。渠掌柜将你们布行的这次活动在电话里就跟我说清楚了,我觉得这是一次不错的促销机会,你们有什么样的需求,尽管说与我,我们织染厂一定会尽全力满足。”
香菜从他诚恳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他多么珍惜这次合作机会,心里有那么一点释然。
“原新世织染厂名下有自己的服装厂吧。”
“是,没错。”
李佳怡的脸色不自然了一下。跟原新世织染厂比起来,他们李家的芳华织染厂就是一个小作坊,除了织布就是染布,发展的没有新世那么全面。
这次两家织染厂合作。说好听了一点是合并,可明眼懂行的人一下就能看出来其实是新世织染厂吞并了芳华织染厂,而且后者在这次合作中捡了大便宜。
麦凯的态度一直很好。礼遇李家,甚至打算让李恒安成为以后新华织染厂的副厂长。而李家原以为他们的厂长能在新的织染厂里混个管事职位就不错了。可没想到麦凯那么重视他们。
香菜亲自跑腿,去锦绣布行拿打底裤。一到布行就见藤彦堂从里头出来。
听石兰说香菜在储绣坊跟人谈生意,藤彦堂正要去那儿找她呢。
“正好找你呢。”
“什么事啊,不着急的话等会儿再说。”香菜拿了打底裤就走,她总不能把生意伙伴晾那儿,就算眼前这个男人才是幕后的大老板,但毕竟不是直接出面跟她做生意的人。
“是生意重要,还是你哥的事重要?”
居然拿这种问题考她,这男人还真幼稚。
“说吧,什么事。”
就算香菜没有从正面回答,但是她的态度已经摆明了她的选择。
“我正跟你哥办理本地户籍,户籍所那边需要一份书面证明材料,还有你哥的个人信息。你哥哪一年生的?”
香菜默了一下,这不代表她不知道芫荽的生辰八字,而是不爽藤彦堂这种办事不负责的态度。
这么长时间了,连通行证的影儿都还没见着,她严重怀疑这个男人对这件事有没有上心!
“你今天跑来问我哥是哪一年生的,是不是明天跑来问我他又是哪一月生的。你能不能一次性的把问题准备全了再来问我?”
“我给你办事,你这什么态度。”藤彦堂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一点不高兴,事实上他就是想用那样的方式常来骚扰香菜。“我又不是专门给人办理户籍跟通行证的,我这边要准备的东西,也都是他们那边的要求,我能有什么办法。”
香菜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可她就是忍不住心里窜上来的那股火气,“你爱咋着就咋着吧,到时候就算你办不好,就算是偷渡,我也要把我哥给弄出国去。”
藤彦堂眉宇间有了一丝褶皱,“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你已经把我对你的信任消磨光了。”香菜不想再搭理他,拿着打底裤就往储绣坊走。
藤彦堂追上去,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有点像宠溺,又有点像算计,还带着一点危险的讯号。“我倒是有个很快就把你和你哥的户籍和通行证一块儿办下来的法子。过了中秋,咱们再说。”
他怕他现在说了。今年就不会有愉快的中秋节了。
香菜倒希望藤彦堂说的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她也一定要把芫荽送出国去。
她到储绣坊,见老渠他们不在会客室,就问照顾生意的百凤,“凤姐,他们人呢?”
“渠掌柜带麦先生和李小姐到楼上去参观了。”她正对着化妆镜擦拭前不久新出的粉底,从镜子里看到跟在香菜身后的那个男人,不由怔了一下。
香菜又带着打底裤上楼去。
藤彦堂只看到百凤的背影,当香菜上楼时,他原本是要跟过去。结果不经意间瞥见百凤头上插在发髻上的那支飞来骨形状的象牙色簪子,立时顿住了脚步。
他曾在一个女人的头上见过一模一样的簪子。
藤彦堂上前,很是彬彬有礼,“不知这位掌柜怎么称呼?”
百凤始终没转过身面对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给自己上妆,可声音里透着一丝慌张,“百凤。”
一个名字,短短两个字,险些暴露了她心底正压抑的真实情绪。
“百凤……”其实藤彦堂并不知道他曾见过的那名戴着一模一样飞来骨簪子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只要这个女人转过脸来,他就能确认她到底是不是自己曾经见到过的那个人。他在回想中细细琢磨了一番,“百鸟朝凤。”
在他的印象中,那个女人头上的飞来骨并不是一支单纯意义上的发簪。而是一把武器。
陡然间,藤彦堂目光一寒,出其不意的出手。袭向了百凤的后脑。
一直处在警觉中的百凤从镜中看到一切,心下一凛。面若冰霜与她平时判若两人,只见她的身形微微一动。侧身闪躲过藤彦堂的攻击。
藤彦堂反爪追击而去,不及眨眼一瞬间,原在他手边的百凤便纵身一飞,躲闪到了柜台里面。
她撩了一下吹在耳边的卷发,施施然转身,抑扬顿挫的声音与她千娇百媚的神情有的一拼,“从背后偷袭女人,没想到藤二爷居然这么卑鄙。”
藤彦堂并没有真想偷袭她,不过是想试试她的身手,看看她到底是不是他见过的那个女人。答案在百凤躲闪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浮现出来了……不,早在他听到百凤的名字时,就该觉察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藤彦堂目光幽冷,气魄摄人,周围的空气一下骤降到了零下几十度似的,将百凤心中逐渐放大的恐惧冰封在了某一处。
百凤呼吸一窒,刚擦过粉底的脸似乎又白了几分,她想佯装镇定,然而在藤彦堂极具压迫力的视线下,她仿若无所遁形。
藤彦堂轻启薄唇:“我想知道,大联盟盟主的贴身护卫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百凤百凤,百鸟朝凤。她在大联盟是一名暗器高手,所谓的“百鸟朝凤”,便是她得独门绝技。她头上戴的那支飞来骨形状的象牙簪子,就是她善用的暗器之一。
她掷出去的暗器会发出类似鸟鸣的声音,而且她好像能够控制引力一般,无论用什么样的姿势将暗器丢出去,暗器最终都会飞回到她手里。“百鸟朝凤”的绝技,也因此而得名。
藤彦堂觉得可笑,他常在兴荣道走动,前几次居然都没能看到这个女人。大联盟也真够大胆的了,居然把绣坊开到兴荣道来……
他想起了那日在荣记酒楼阿克说过的话,有人想通过储绣坊这个渠道接近香菜,那想要接近香菜的,岂不是大联盟的人!?
藤彦堂隐隐猜到了大联盟接近香菜的目的,他的目光越发冰寒与锋利。
百凤不自然的笑了一下,她跟藤彦堂也不过是在两三年以前有过一面之缘,在大联盟盟主找上他时见过那一次面,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这小子给记住了。这对她曾以杀人为职业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打击!
被见过一次面的人记住了,那就说明她还不够格去做一名职业杀手。
百凤故意放轻松声音,“杀人的生意也好,正经的生意也好,现在的生意都太难做了。盟主看上锦绣布行的发展潜力,就暗中叫我们跟布行的掌柜合作,这也不失为一种敛财的方式。”
藤彦堂冷笑,对她的话半点不信。且不说大联盟从不不缺钱,就算是要敛财,也不至于会把这么大的一家绣坊塞给锦绣布行。
“你确定盟主看上的是锦绣布行,而不是香菜?”
既然已经被看穿,百凤索性也不在惺惺作态,字正腔圆的对藤彦堂发出警告:“不管是与不是,我劝你最好不要做多余的事。盟主这辈子就对你反悔过那么一次,可他这回说了,大联盟将来的盟主,非她不可!”
虽然他心中已经做出了这样的猜测,在亲耳听到后,藤彦堂还是忍不住情绪波动起来。他眼角一跳再跳,心头火熊熊燃烧起来,出离了愤怒的他,强忍下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掐死的冲动。
触及到他眼中越来越暴虐剧烈的情绪,百凤浑身一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将背抵在了冰冷的墙上。
她并不大清楚当年盟主为何会反悔让这个男人当他的继承人,不过她略有耳闻,据说是藤彦堂的性格有问题,似乎是患了某种精神上的怪病……
百凤生怕他会对自己做出残暴的举动来,企图转移他仇恨的目标,“你要是不服,你找盟主说去!我们不过是奉命行事!”
她这招似乎不怎么管用,她依旧能够感觉到藤彦堂的愤怒集中在自己身上且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百凤慌了,不过好在她机智,卯足了全身的劲儿,扯着嗓子大叫了一声:“非礼呀——”
一行人闻声从楼上下来,香菜跑在最前头。
只见百凤煞有介事似的,一手揪着自己的前襟,一脸惊恐——她是真吓得不轻。
“怎么回事?”香菜才上去了一会儿,就在这一会儿功夫,藤彦堂和百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百凤捂嘴装哭,像是受了极大的羞辱。
藤彦堂全身僵硬,双眼猩红,如同一头正要大开杀戒的恶鬼,满脸无情。
“嘿,嘿!”香菜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脸,触手一片僵硬和冰凉,“嘿嘿嘿!”
香菜比了个剪刀手,然后将两根手指头插进了他的鼻孔……
百凤突然觉得和香菜的恶作剧比起来,她这种自毁形象的手段都算是小儿科。
“你干什么!”藤彦堂暴躁得吼了一嗓子,挡着香菜往他嘴里塞的那两根手指。没错,那两根手指刚插过他的鼻孔。
“你丫能不能找个有点姿色的人非礼,这样的人你居然都看得上,重口味儿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非礼她了,也不看看她多大年纪的人了!”藤彦堂对百凤那样的人能产生的只有杀人的冲动!
握草……百凤想杀人。(未完待续。)
第351章 肉疼也要送
(今天有点事,只有一更了,明天尽量爆更)
大联盟现任盟主将香菜视作下一任盟主候选人,察觉和听闻这一消息的藤彦堂会有那么大反应,百凤以为他是不服他自己没得到的东西会落入到别人手中,不过看藤彦堂和香菜之间相处的气氛,方又觉得似乎不是她想的那样。
百凤心里正犯嘀咕,猝不及防的接到老渠抛来的一个问题,“到底谁非礼谁?”
百凤羞愤至极,拍着胸脯狂言道:“老娘会拿自己的一世英名开玩笑吗!”
见大家都用一种怀疑和鄙夷的眼神看着她,百凤掀桌的心情都有了,无语问苍天,老娘要姿色有姿色要本事有本事,怎么就不能被人非礼了!?
“行了,别丢人现眼了。”老渠端着长辈的架势。
百凤也怕被客人看了笑话,便适可而止的打住,可那表情跟吞了一百只苍蝇似的难受,她可真是憋屈坏了。
麦凯倒是没有笑话百凤的意思,反而满眼揶揄的看着藤彦堂。这哥俩果然有不可告人的奸/情。
“你俩以前就认识?”
藤彦堂给麦凯狂甩眼刀子时,听香菜这么一问,他心里有点小疑惑,“你不是知道么。”
原纺织大王盛春来倒台后,是他花钱把盛春来的织染厂给买下来的,把厂子交给了留洋回来不久想要创业又喜欢搞发明的麦凯打理。这件事,香菜原本是知道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么。”
“我说的是你跟百凤。”
闻言,藤彦堂神色陡然变了一下。他眼中的寒芒使得他略微紧绷的脸孔看上去有些苍白。
他不方便说,香菜也就没追问。
看样子。香菜八成不知道百凤隶属大联盟。恐怕还不止这样,这储绣坊之中。包括百凤在内,所有的绣娘都是大联盟的人!
香菜似乎还被蒙在鼓里。
该不该告诉她,藤彦堂正在想。他轻晃一眼,发现四周不相关的人太多,就算要告诉她储绣坊的背景,也不该选在这种时候说事。
香菜哄孩子似的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脸蛋,“我正跟人谈生意,你乖一点哈。”
这么多人跟前,她居然那他当小孩子一样对待。藤彦堂真想暴走给她看。而真正的小毛孩儿就是阿克那小子还捂嘴偷乐,生怕把他的豁牙露出来似的。
关于打底裤的概念,不用香菜细说,麦凯就知道该怎么做,不过他还是向香菜问了一些要点。
纱巾的花色还没确定下来,中午的时候,香菜和老渠做东,留麦凯和李佳怡在荣记酒楼用了一餐。
而小五在储绣坊三楼的工作室描绘花色,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只是锦绣布行的伙计。工作任务无非是跑跑腿打打杂记记账之类的活计,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所擅长的字画艺术在这里也有用武之地。
受香菜嘱咐,小五遵循自己的风格画了三幅画,一幅青色花。一幅冬雪傲梅,一幅墨绿竹菊。将这三幅偏复古的花色打出来以后,最后为了突显自己的洋气。他又画了一幅豹纹花色。
四种花色并不见得有多稀奇,比起时下正流行的那些风格大胆的花色。小五所作的这些显得很是小清新。他先让周瑾她们过目,接着才拿给香菜和老渠过目。
拿到小五设计的花色。香菜也没说让他修改,真的就是过目了一下,就丢给麦凯和李佳怡了,不过嘱咐麦凯按照他们规格定制的这四条纱巾上的花色要密集一些。
香菜定的规格,比市面上流通的那些纱巾或者是丝巾的规格都要大,按照她那样的规格做出来的纱巾,说成是披肩也一点都不为过。能围能披,一巾多用。
麦凯和李佳怡拿着小五设计的花色和香菜的那两条堪称失败品的打底裤回厂子去了。
送走了麦凯和李佳怡后,香菜和老渠就商量,中秋只给至尊会员送福利,对锦绣布行的其他普通会员来说,确实是有点不太公平。香菜就决定,在八月十三和十四这两天,布行搞两种抽奖促销活动。一种抓阄抽奖,一种转盘抽奖。这两种抽奖促销活动,拼的就是手气、运气,还有人品。
凡是进店消费的新顾客,都可以成为锦绣布行的普通会员,都会享有一次抽奖机会。新老顾客当天消费满两百铜元以上,会额外再赠送一次抽奖机会。
奖品设的比较丰富,尤其一等奖对大部分女性来说很有吸引力,是一套法国进口的化妆品。
奖品是有限的,送完为止,抽奖促销活动也就跟着结束了。
听完香菜的这个抽奖促销的想法,藤彦堂第一个发表意见,“我说你就不能消停点儿,又是会员活动,又是抽奖活动,你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守着店,等着别人上门来买?”
成天蹦哒的那么厉害,难怪会被大联盟给盯上。他心里苦啊,但是他不能说。
香菜斜眼看他,“你在这儿呆一上午了吧,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赶紧去把我哥得户籍跟通行证办下来,就你这工作效率,等你什么都办好咯,八成都要过年了!”
香菜又一次拿芫荽的户籍和通行证说事儿,这让藤彦堂很无奈,同时也很高兴……他不自觉得笑起来,并不是那种开怀大笑,他那舒展的表情就是能够让人觉得他很愉快。
香菜一阵莫名奇妙。这丫吃了她一嘴的枪炮居然还能乐成这样,有病吧他!
“真是奇了怪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喜欢被虐的倾向。”
藤彦堂控制住上扬的唇角,幽亮的双眼中多了一些不明的意味,“中秋之后。一定都办下来。”
香菜心想反正也没几天了,她就坐等着藤彦堂的结果。还不放心得给他撂下一句狠话,“这可是你说的。十五之后,你要是办不下来,咱们就友尽了。”
这还威胁上他了,她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
听他们题外话也说的差不多了,老渠便把话题扭转到了抽奖促销活动上来,“那奖品怎么整?”
“其他奖项随便一点没关系,只要一等奖足够吸引人就行了。待会儿我就去商贸市场买一套化妆品。储绣坊里的玩意儿,能低价转卖的就转卖,剩下卖不出去的。就弄到这次的奖品里吧。”
老渠细想,觉得这样也成,不过他有个担心,“万一有人运气好,一下就把一等奖给抓走了,那接下来这个抽奖活动不就没那么有吸引力了嘛。”
香菜有点恨铁不成钢啊,老渠跟她混了那么久,怎么就没学会一点卑鄙无耻呢,不都说近墨者黑么。
“变通。也懂得变通啊。”香菜猴精猴精的,“咱们可以把一等奖的那张阄挑出来,先不放在抽奖箱里,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放进去……”
一旁的藤彦堂听得哭笑不得。心里面默默的同情着那些抱着希望来带着失望归的顾客,“其实你还可以再无耻一点,你可以把一等奖的就抓在你自己手里。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你去抽奖。装作把一等奖抽出来的样子,这样岂不是更好?”
“我发现你已经无耻到了我无法想象的程度。”香菜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么!”
这回的奖品,就算是肉疼也要送。
抽奖活动可以弄虚,就是不能作假。本来这种活动就很容易让人怀疑店家为了不让肥水留到外人田,故而用伎俩把奖品私吞。这种事情一旦曝光,会影响到锦绣布行的口碑。
香菜不想冒这个没必要的险。
“那你去准备奖品,我去把阄做好。”明天抽奖促销活动可就要开始了,老渠体会到了一点紧张感,不过一想到布行里门庭若市的场景,心里都是满的。
香菜带了钱去商场物色化妆品。
藤彦堂终于逮到了跟她独处的机会,岂能不跟着去?
香菜不耐烦他跟着,催着他赶紧去办他该办的事,“你还不去给我哥办户籍?”
“我现在想跟你说说大联盟的事。”见香菜脸色有些不自然,藤彦堂神情凝重起来,眸色一沉,说话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几分,“看来大联盟的人已经跟你直接接触过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件事,不好说,也说不好。”香菜总不能告诉他是马峰的爷爷马平桑撺掇她去跟大联盟的盟主见面吧。
马平桑也算是藤彦堂身边为数不多关系比较亲近的人,藤彦堂要是知道他老人家深藏不露的身份,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心里又会作何感想。
不,说不定早在与马平桑见面之前,她就跟大联盟的其他人有过交际,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想想房玉玲和马平桑,香菜突然觉得想要区别出谁是大联盟的人,还真不容易。
她脑子顿了一下,忽然问了一句,“大联盟的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比如刺青什么的?”
“要是有的话,大联盟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神秘了,早就是人尽皆知的恐怖组织了。”
听藤彦堂这么一说,香菜觉得很有道理。大联盟自古以来便是个可怕的杀人组织,存在至今却鲜为人知,可见他们的保密性做的很到位。大联盟的杀手就算是在任务行动中失败被擒获,也绝对不会背叛组织,身上也没有任何对大联盟不利的线索或信物。
“那就你所知的,大联盟中都有谁啊?”香菜想给自己打一剂预防针,等着藤彦堂报出一串名字,将来见了叫这些名字的人,她一定绕道走。
“大联盟盟主金戈,联络人房玉玲,金戈的贴身护卫千聿和……百凤。就这些。”
说完,藤彦堂看着香菜的反应。
“百凤!?”
香菜瞪大眼,她本来想探探他到底知不知道马平桑也是大联盟的人,没成想知道了这么一件不得了的事。
不过,她吃惊了一下下后就恢复了平静。一开始她就怀疑储绣坊有问题,但是她从来没有把储绣坊和里头的人跟大联盟联系在一起,毕竟那一绣坊的人全都是女人。
藤彦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现在是不是后悔跟储绣坊合作了?”
“这倒没有。”香菜纠结了一下,“我就是有点好奇,大联盟的盟主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我的。”
“大联盟的人无孔不入,我身边我所知和不知道的那些人,说不定就有大联盟的人。大联盟的盟主金爷年过花甲,恐怕身子已经不行,决定要退位养老了……”藤彦堂还没说完,肩上就被一只小手安慰似的拍了两下。
他能说就算金戈明儿就死了,他心里也一点儿也不会感到难过么,所以他不需要什么安慰。
“你放心,”香菜信誓旦旦的说,“我不会跟你抢盟主之位的。”
藤彦堂忍着双眼上翻的冲动,这丫头不稀罕的东西,他能稀罕么。大联盟做的可都是杀人的生意,他可不想成为指挥一大票人去杀人放火的头头。
“大联盟盟主啊……”香菜一脸惆怅的望着车顶,心里有一点点蠢蠢欲动。
就好像每个软妹子的心中都有一个明星梦,她这个女汉子的心中也曾有一个将军梦。带着一大票人上阵杀敌什么的,多霸气啊。不过梦总归是梦,她要是喜欢干那样的事,早参加革命党冲到最前线杀鬼子去了。
“我想你很快就会见到金爷了。”
藤彦堂跟金戈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但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除了古怪之外,他对金戈没别的印象。
“金戈……他兄弟是不是叫铁马?”
“……”藤彦堂眼神怪异的看着她,“大联盟的成员中有没有一个叫铁马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都是孤儿,或者是被父母抛弃的子女。”
香菜吞咽一口,她想起来了,百凤曾说过储绣坊那些绣娘要么是孤儿要么是被遗弃的,这么看来那一绣坊的女人八成都是杀手了。
握草……这么犀利!
她以为自己捡了一窝兔子,结果却发现都是披着羊皮,喔,不对,披着兔皮的豺狼虎豹!她这心情,就像草泥马在马勒戈壁上奔跑……(未完待续。)
第352章 买地
(昨天开始,身体就不是很舒服,今天果然……大姨妈来了!不过亲们放心,不会少更的)
十三这天,荣记三佬正在荣记酒楼的三楼上吃饭,一直听到楼下有几个人这样吆喝:
“来来来,走过的路过的千万不要错过哟,锦绣布行喜迎中秋,无论新老顾客,只要进店消费,就有一次抽奖机会。奖品多多,送完即止,多买多送哟!”
“秋天来了,用了这款化妆品,再也不用担心这个秋天皮肤会干燥了,各位姐姐妹妹大婶大妈,你们都还在等什么,心动不如行动,只要进店消费抽奖,就有机会将橱窗里摆的那套自法国进口的化妆品免费带回家!”
“还有几款新上市的香水、口红等你来拿!人人都有机会啊!”
楼下一派热闹,饭桌上却是一片沉默。
不过看得出来,他们都很在意楼下的吆喝声,尤其是马峰,时不时地伸脖子探脑袋看向窗外,尽管在他这个位置上根本就看不到楼下是一副怎样的情形。
藤彦堂用筷子挠了一下深锁着无奈的眉心,他见过不少商人大张旗鼓做生意,像什么舞狮舞龙、戏班杂耍、请名人助威之类的,但是像锦绣布行这么做生意的,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
香菜也是他见过的蹦哒的最欢的商人,有实力,又有活力,还十分有耐力。
马峰放下筷子,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一抬屁股,荣鞅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还是明知故问:“干什么去?”
马峰老实答道:“我去抽个奖。”
什么大奖,什么法国进口的化妆品。他马三爷压根儿不稀罕那种他用毛毛钱就能买来的东西,他无非就是想去凑个热闹。
“没听他们姐姐妹妹大婶大妈的喊么。他们做的是女人的生意,你是女人么。”荣鞅有点较真。
“不还说人人都有机会么。”马峰的积极性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反而越来越高涨。“我要是能抽到大奖,自己高兴不说,还能把奖品拿回去送给韶晴,让她也高兴高兴。”
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没抽奖呢,仿佛就预见了头奖一定是他的一样,真不知他哪来的这股自信。
藤彦堂说:“韶晴现在怀孕。不适合用化妆品。”
一语点醒梦中人,听藤彦堂这么一说,马峰才意识到最近安心养胎的何韶晴的妆容比以往淡了许多,大部分时候都是素面朝天,只有出门的时候才稍微打扮一下。
即便如此,他仍不死心,“那我抽到奖,拿回去送给我妹。”
藤彦堂才不告诉马峰那所谓一等奖的阄目前还不在抽奖箱里,不过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二哥跟其他人一眼受骗上当。不忍吐槽他,只道:“锦绣布行就是想用这个噱头拉生意,你一去就把人家的大奖抽走了,那不是砸人家的生意嘛。要不晚点儿去?”
晚点儿的话,香菜就把那一等奖的阄放抽奖箱里了,说不定还真能被马峰一下抽到。
马峰大慈大悲道:“看在是熟人开的店。我就暂时先放她一马!”
听他说这话的口气,敢情那要不是他熟人开的店。他现在就冲下去把大奖抱走了。
藤彦堂和荣鞅二人的目光里都略带怀疑和担心,马三爷有热闹就想往跟前凑。这么容易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这样的人就要当爹了……他们还真有点难以想象。
藤彦堂稍敛神色,说话的声音中透着沉肃,一开口就叫人心头一凛,“大哥、二哥,这次我把你们约出来,想跟你们谈一件事——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留意到,现在街上的日本人越来越多了。”
荣鞅若有所思了一下,继而颔首道:“确实。”
连神经大条的马峰也有所察觉,“好像是哦,最近我去河马西餐厅,就看到好几个日本客人在那儿吃饭。”
“最近我一直在观察日本人的动静,我发现他们在龙城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藤彦堂不知在这一瞬间想起了什么事又或者是什么人,双眼蓦地一冷,其中像是凝结了一层寒霜。
抓住了他的停顿,荣鞅指名道姓的说出来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说的是空知秋吧。”
藤彦堂眼中的寒意仍未尽数褪去,他承认道:“没错。他看中了龙城的几块规模不小的地皮,我听说他为了从地产商手里拿下那几块地,不惜以中介的身份给那几个地产商介绍了不少生意,做的都是日本人的生意。不少日本人在龙城购买了房产……”
“难怪这段时间,上街总能见到日本人。前两天我跟我爷爷上商城买婴儿床,还看见一对日本夫妇抱着一个孩子。”马峰再笨也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不然藤彦堂也不至于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他们叫到荣记酒楼来。
藤彦堂也是在给香菜的哥哥芫荽跑户籍的事时发现了一些端倪,然后多方打听才知道的更为详细。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在龙城定居,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大哥、二哥,”藤彦堂神情郑重,“我想把空知秋看上的地皮都买下来。”
“彦堂,你可不要冲动啊!”马峰知道,因为香菜的关系,藤彦堂一直看空知秋不顺眼,但也不能争风吃醋就跟钱过不去。“咱们荣记商会名下已经有很多空置的地产了,要那么多地种蘑菇吗?”
荣鞅用眼神阻止他,“听听看彦堂怎么说。”
藤彦堂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缓和情绪,“我觉得空知秋买地的目的,就跟他的背景一样,没那么简单。放任他的话。说不定龙城会变成第二个日租界。”
荣鞅颔首,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不过他觉得藤彦堂把这件事想的太严重了,“龙城是公共租借。日本人在这里嚣张不起来。”
“那可不一定。”藤彦堂说,“日本人一直以来都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不过我觉得洋人小看了日本人的野心和能耐。大哥,你可别忘了日本人的地下军火库爆炸的事情。日本人糊弄洋人说他们的秘密军火库只有炸毁的那一所,可在沪的日本军方一直很紧张这件事,我猜他们的地下军火库不止一个。这件事不止日本人紧张,华人和洋人都很紧张。”
日本人害怕地下军火库的事情暴露,华人害怕日本人的侵略,洋人害怕的是华族这块大蛋糕会被日本人挖走一大块。而他们自己少吃,甚至是吃不到嘴里。
藤彦堂又说:“如果任由日本人在龙城为所欲为,恐怕日后不会再有咱们荣记的立足之地。不加以阻止,咱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日本人把龙城当成跳板,让整个沪市甚至是整个华族沦陷。”
“龙城是公共租借的一部分没错,也是一片较为自由之地,如果是日方军政想要染指这里,洋人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空知秋就不一样了,他背后有个大佐哥哥。但他本质上是个商人,他要在龙城做正经生意,洋人不一定会阻止他买地。人人都想发大财,洋人就算要介入。八成也是要从空知秋那里分一杯羹……”
听藤彦堂这么一说,荣鞅越发觉得空知秋买地这件事不容小觑,心头涌上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神情也随之凝重起来。
马峰心直口快道:“既然空知秋的目的不单纯,那咱们跟他接触的那几个地产商走走关系。他们至少会看在咱们荣记的面子上,不做那日本人的生意。”
藤彦堂不以为然。“咱们荣记的面子再大,能大的过他们心里对日本人的恐惧?”
荣鞅接着说:“彦堂说的没错,眼下时局如此,但凡有点良知的华族商人都不想跟日本人做生意,一旦跟日本人有来往,就会被扣上大汉奸、卖国贼的帽子。我想那些地产商跟空知秋接触的时候,心里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们害怕得罪日本人,又想从日本人手里赚钱,又不肯让日本人占了大便宜,心里头要是没有一杆秤,他们早就把空知秋看上的地卖出去了。他们现在,不过是在强撑着。”
但是总有撑不住的时候,如果那些地产商心里最后的一道防线被击垮了,那空知秋就得偿所愿了。不管他有什么目的,这样一来他都会距离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更进一步。
马峰眉头紧锁,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叫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到他那两个兄弟的话。
他用抄着筷子的右手轻握,大拇指甲盖按着下唇轻轻滑动,“在龙城,哪个地产商的名下的地有咱们荣记多?空知秋想买地,首先想到的应该是咱们荣记吧,他怎么没找咱们来买地?”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才来龙城没多久,对咱们荣记到底是心存顾忌。”藤彦堂在心里冷笑一声,很形象的给马峰打了个很形象的比喻,“现在荣记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座翻不过去的高山。他搭好了梯子,翻山越岭算什么,恐怕他都能登上天去。”
荣鞅定定的看着藤彦堂,“你想把空知秋看上的地从地产商手里买来,你可别小看了那个日本人。荣记商会虽然是龙城的地头蛇,但也是一块肥肉。谁又能保证空知秋不想吃了荣记?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圈套,等着你往里头钻。”
马峰附和着荣鞅说:“大哥说的是,你把地买了,不仅便宜了那些地产商,还等于是把他们从日本人的束缚里解救出来。因为几块地,你就把自己的钱败光了,得不偿失啊——话说你拿下盛春来的厂子后,没剩多少钱了吧。”
正如马峰说的那样,原纺织大王盛春来倒台后,藤彦堂不仅把原盛世织染厂以麦凯的名义收购,还清偿了一大笔外债,他现在没有多余的资金去跟空知秋暗中周旋。
“所以我想请大哥、二哥帮我——”藤彦堂诚恳道,并低头拜托。
他自己现在是入不敷出,他能说自己现在连老婆本都没攒够么……
马峰见不得他这副低声下气的样子。粗声道:“把头抬起来!跟我们还那么见外,你有没有把我们当兄弟?”
“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跟你二哥都懂。这件事我自不会让你一人承担,荣记出面。比你个人出面要好一些。你也别把我跟你二哥想的跟外头那些人一样,我们可不怕日本人作祟。”
荣鞅一说完,马峰又接着:“同行的人都说咱们仨是小牛犊,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那些日本人还不过是一只纸老虎。”
藤彦堂看着眼前两张不肖似却同样坚毅的面孔,他会心一笑。
“说起盛春来的织染厂,大哥、二哥,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我之所以不惜成本拿下盛春来的厂子,不单单是因为我看中那家织染厂的发展前景好。也是因为知道盛春来倒台后,空知秋盯上了那家厂子,不过当时他在分神找关系着革命党据点的那副画,迟我一步出手。”他早该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察觉到空知秋在龙城还有别的目的,不怪空知秋隐藏的好,只怪他疏忽大意。
“盛春来倒台,跟我们荣记多少有关系,你买下他的厂子。怕招来闲言碎语,我不是不理解你,但是你怎么把那么大一个厂子交给了一个外人打理?”麦凯倒不是怨怪藤彦堂把肥肉丢到别人碗里,只是担心他上当受骗。到时候连本儿都捞不回来。
那个麦凯,他跟荣鞅压根儿就不认识。而且他和荣鞅跟藤彦堂认识这么久,也没发现藤彦堂更没听说他什么时候跟姓麦的人来往过。
藤彦堂轻扬了下唇角。“盛春来的织染厂,在十三四年前。还是麦家的,他用卑鄙手段。把厂子从麦家的人手里骗去。这些都是老皇历了。在那更早之前,我奶奶带着幼小的我乞讨,麦家对我们有一饭之恩。当年麦家逢难,我没能力帮忙,现在我这么做也是想报答麦家那一饭之恩。大哥、二哥放心,麦凯那小子人还不错,我信得过他,他会将我投入到织染厂的钱连本带利的还给我的。”
荣鞅那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当初藤彦堂匿名买下盛春来的织染厂,一些知情者在他耳边谗言说是藤彦堂此举是想效仿盛春来,脱离荣记商会自立门户。他原本就不相信,今日听藤彦堂本人诉了一段过往,他心中更是释然,说不出的轻快。
“买地的钱,你就不用担心了,由我代表荣记出面,跟那些地产商谈谈。”
马峰还是有一点顾虑,“那些地产商,会答应把地卖给咱们么?”
藤彦堂失笑,“他们不答应,难不成把日本人想要的东西攥在手里,等着日本人接二连三的找上门么。二哥你之前不是还说,咱们把日本人看上的地买下来,等于是救那些地产商于水火么。比起日本人,他们更愿意跟咱们做生意。”
买地的事谈的差不多了,马峰宣布了一件喜事,马家的人同意他跟何韶晴在一起了,下个月22号,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他叫藤彦堂和荣鞅到时候一定要去给他当伴郎。
他还特别强调了一点,在他大婚当日,不许这两人穿的比他帅。
藤彦堂笑话他,“马爷爷才刚承认你跟韶晴的这段关系没多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把人娶进门,会不会太心急了。”
马峰神色有些讪然,“你们也知道嘛,我跟韶晴感情虽好,但也是奉子成婚,少不了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总不能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后再成亲吧,那样可不是只有被人戳脊梁骨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有人指着韶晴的鼻子当面骂她。我想让她带着马少奶奶的名分,堂堂正正的把孩子生下来。”
藤彦堂闭了闭眼,终是将翻白眼的冲动给忍了下来,敢情他这个二哥把细心都放在女人身上了,难怪在其他方面都显得那么小白。
他一张眼,就发现马峰笑的特别欠揍。
马峰抱拳对藤彦堂和荣鞅各作了一揖,“二位,成亲和生孩子,都赶在你们前头了,真是对不住了。”
他这个歉意,实在没什么诚意。
藤彦堂眼中是意味深长的笑意,心中不以为然的哼哼道:二哥,生孩子你是赶在我前头了,成亲那可倒未必!
今天八月十三,距离中秋还有两天。
香菜,倒计时开始。
见藤彦堂忍不住唇角上扬,马峰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这是在为他与何韶晴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走在一起而感到高兴,就算他真是在为此事高兴,这反应未免也太慢了吧。
马峰忍不住问他:“你瞎乐呵什么呢?”
藤彦堂用餐巾布擦嘴时,将上扬的唇角给按了下去,生怕泄露心机似的。他目光闪烁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道:“没什么。”
马峰看了荣鞅一眼,不管荣鞅有没有察觉,反正他是从藤彦堂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未完待续。)
第353章 好像忘了点什么事
十三和十四这两天的抽奖促销活动,给锦绣布行揽下了五六百订单,这样的数目相当于大部分同行一个月的业绩。
锦绣布行能有今日这样的业绩,跟大家的努力脱不了关系。
中秋终于到了,香菜很想给自己放个假,可一想到锦绣布行里还有那么多订单没处理完,她就恨不得给自己打一针管鸡血,让自己精神亢奋起来。
这天一大早,香菜晨练外加遛狗回来,刚进门没多久,院门就被拍响了,还挺外头有人疯狂的呼喊:
“香菜,香菜,我要跟三爷成亲了!”
香菜一听就知道是何韶晴,她扭身去把刚落了闩的院门重又打开。
一见到香菜,何韶晴就激动的扑上来,抓着她的胳膊,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与红光,“香菜,我跟你说,我要跟三爷成亲了!”
香菜看出来她很高兴,甚至还能感受到她的手正在微微的轻颤。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我前天就知道了好么。”
“喔,你知道啦!”何韶晴反应慢了一拍似的,一秒后她脸色瞬变,惊讶的张大嘴,“什么,你、你——”
人在极度激动的情况下,难免会语无伦次。香菜觉得有时候何韶晴真的让人很费解,刚才门里门外报喜的时候嘴巴多利索,这才几秒钟的功夫,她就变结巴了。
“先进来再说吧。”香菜把她领进屋。
何韶晴进屋坐下,情绪平复了一些,从刚才起她就想不通一件事。“你、你前天就知道了,可我是今天才知道的啊。要结婚的是我,怎么、怎么你比我还要早知道我跟三爷成亲的事啊?”
香菜心里突突直跳。不答反问:“今天是中秋节吧。”
何韶晴点头,“是啊。”
“那就对了。”香菜放下心来,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呢。
至于何韶晴这个要成亲的当事人为什么会比她晚知道两天,香菜心想可能是马三爷在中秋这一天给她送去的一份惊喜——求婚。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藤彦堂的脸,香菜不禁有点哀怨,幸福圆满的人生总是别人的,自己的人生总是那么操蛋,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也能跟她玩一次浪漫……
何韶晴抱着她的胳膊,将她从美好的想象拉回到现实中来。“我跟三爷要成亲的事,谁告诉你的?”
“藤二爷啊。”千万别问她“谁告诉藤二爷的”这种幼稚的问题。热恋中的女人智商通常为负,因此香菜对何韶晴没抱那么大的期望,见她要张口,赶紧打断了她的追问,“恭喜你啦,终于能够跟马三爷双宿双飞,做你的豪门阔太啦。”
娇羞捂脸之前,何韶晴还拍了香菜一下。“哎呀,讨厌啦!”
香菜一手拽下头巾,“等我抽空再好好跟你庆祝,我这收拾一下。马上就要去布行了。”
“今天中秋,你不给自己放一天假?”何韶晴倒不是怕寂寞,她是真心心疼香菜。她抓着香菜的胳膊就能感觉的出。香菜比以前更瘦了。
“贵人事忙嘛。”香菜玩笑道。
何韶晴想了想,“司机送我来的。要不我送你去布行,我正好想跟你说说话。”
“也好。”
香菜收拾了一番。给还在赖床的芫荽招呼了一声,便跟着何韶晴上车往兴荣道去了。
一上车,何韶晴的嘴巴就没闲住过,恨不得把自己的喜悦都分享给香菜。
说起婚礼的事,何韶晴有些沮丧,“婚礼的细节,我知道的不多,三爷说,他爷爷已经把日子选好了。”
见她眉头打结,香菜不禁失笑,“都有人给你们安排好了,你还愁什么。”
“马爷爷是个比较传统的人,办的肯定是中式婚礼,但是我想穿婚纱,进教堂,宣誓啊,交换戒指啊……”何韶晴开始讲的时候,就已经幻想起来了,之后估计是想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自个儿抱着脸傻笑起来。
香菜真想扑她脸上咬一口,不就脱单了么,要不要在她这个光棍面前笑的这么甜啊。
她胳膊肘撑着车门,手支着侧脸,“宣誓啊,交换戒指啊,接吻什么的,这些我可都帮不了你。不过你想穿婚纱呢,我倒是能满足你。”
何韶晴兴奋的几乎要从位置上跳起来手舞足蹈,“真的啊!”不过,她很快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下来,“可是中式婚礼,只能穿凤冠霞帔,穿不了婚纱吧。而且婚纱是白的,老人都会觉得白色不吉利。”
香菜斜眼看她,“谁说婚纱一定是白的,我给你做一件跟凤冠霞帔颜色一样的红婚纱,红瞎他们的眼!”
何韶晴刚高兴起来,想起时间未免仓促,不禁又担心起来,“也就一个月了,下个月22号就是我跟三爷的成亲之日,这么短的时间,婚纱能做出来么?”
“也不看看我是谁。”香菜要是有尾巴,这会儿早被她翘到天上去了,“我先给你画一份设计图,让你先看一下,满意了呢,我就安排下去开始做。跟我们布行合作的织染厂正好研制出一批新面料,我就拿他们的新面料给你做一身绝对能亮爆人眼球的红婚纱!”
狂喜之余,何韶晴还不忘另一件事,“别忘了你自己那份啊,你要给我当伴娘!”
何韶晴把香菜送到兴荣道,两人就分道扬镳了。
香菜一头扎进了储绣坊三楼的工作室,紧着将订单上的旗袍都做出来,还要把做好的旗袍打包好。
上午,麦凯叫人送来了前几天锦绣布行预定的那四条纱巾。
百凤霸占着那条墨绿色的纱巾,一会儿披一会儿围,恨不得将其据为己有。
香菜瞥着她干咳了几声。直到百凤乖乖的将纱巾放回到盒子里,她才收回目光。
自从她知道百凤是大联盟的人之后。香菜对她还是以前的态度,不过她越来越发现百凤对她几乎可以算的上是言听计从。
香菜准备了四只大小一样的锦盒。
锦绣布行的锦盒因为都是从外面订购的。稍大一点的锦盒用来打包贵重一点的衣服。那些从锦绣布行卖出去的面料普通的衣裳,都是叠整齐后用黄色的锦布打包的。
她将豹纹的那条纱巾缠绕在一起,本以为用纱巾编花就跟用奶油裱花一样简单,结果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香菜索性不浪费时间跟纱巾较劲了,“谁手巧,用纱巾在盒子里叠个花出来。”
周瑾站出来,“我试试。”
她将纱巾缠绕在手上,自个儿琢磨了一番,不多久后就编了个牡丹花出来。看得香菜眼红不已。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啊!
等到周瑾把四条纱巾都编好花放在锦盒里,香菜将盒子盖上,将其中一只盒子交到钱朗手里。
“这份是要给杨湾湾的,她住的比较远,你就多辛苦一下,往羊城走一趟,其他三个就让阿克送。”
一听要跑那么远的路,钱朗满嘴怨言,不过还是端着那只盒子走了。
两个外销员都各自去忙。香菜和周瑾又钻到工作室去忙碌。
中午的时候,香菜跟老渠去参加了新华织染厂的剪彩活动。下午给锦绣布行旗下的全体员工放了半天假,香菜本想用这一下午的时间跟芫荽好好聚聚,结果一回到家才发现除了一条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香菜好落寞,抱着亮亮开始诉苦,心想没准儿哥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她就没给院里的门儿落闩。反正家里有亮亮,还有她。哪个不要命的敢闯门。
香菜在楼上睡了将近一下午,听到院里亮亮撒欢的叫。起来趴在窗户上一看,果然是芫荽回来了。再一瞅天色,心里尽是无奈——芫荽是回来了,可是她就要出门了。
今天晚上,她跟锦绣布行的员工们在荣记酒楼有聚餐,先前说好的,不好推掉,她这个锦绣布行的小掌柜怎么着也得去露个脸儿。
往年的中秋,他们兄妹俩都是一块儿过的,今年有点不一样,而明年后年大后年……只怕也是聚少离多,能不能有个像样的中秋,还不知道。
一想芫荽就快要出国,香菜心中千万不舍,也要将这份不舍割断。她不能耽误芫荽的前程,更不能不顾他的安危就把他强留在自己身边。
为了让鼻腔中的酸涩感尽快散去,香菜趴在窗户边对院里逗狗的芫荽抱怨起来,“哥,你一下午就哪儿了?我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还准备一下午跟你一块儿过中秋吃月饼呢。”
芫荽仰起脸看她,笑着说:“那你不早说。我也是很忙的,跟我过节,可是需要预约的。”
“你今儿下午又跟明宣那个小魂淡去哪儿浪啦?”香菜可是知道,明宣那小子比她还能蹦哒,她哥能变得这么活跃,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
芫荽一脸满足,还沉浸在一股高兴劲儿里,无法自拔出来,“我们今天下午去孤儿院发月饼啦。”
“哟,这可是好事。早知道你们会去孤儿院,我也集合我们布行那一帮子一块儿去了——”
芫荽接着她的话说,“做了好事,被媒体采访一下,这样你们锦绣布行又能火一把了是吧。”
香菜笑的像只小狐狸,“还是你了解我。”
“道不同不相为谋——”芫荽现在说话,都能出口成章了。“我们做好事不为留名,可不像你们,欸,万恶的资本家啊!”
“行啦,我这个万恶的资本家也要去发月饼啦。”
香菜抓起床尾的小褂给自己套上,下楼洗了把脸,沾湿了手把翘起来的呆毛梳理好。
等她快出门的时候,芫荽别别扭扭的往她手里塞了个小盒子,“给你的礼物!”
香菜打开一看,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只红樱桃带绿叶形状的发夹。她心里蓦地一暖,当即把发夹卡在头上,瞥一眼不自在的芫荽,笑话他:“给自己的亲妹妹送礼物还这么扭捏,该不会是这个发卡你本来是要送给骆悠悠的,结果没好意思送出去才拿回来送给我的吧!”
原本红着脸的芫荽,听了她的诬陷,瞬间严肃起脸来。
“说什么傻话呢,我中秋节送她礼物作甚,今儿又不是情人节!专门给你买的!”
香菜一听,乐得合不拢嘴,脸上的那股傻劲儿叫芫荽看了好不放心。
芫荽不禁脱口道出心中的担心,“我要是出国了,你要被人骗去卖了怎么办?”
香菜能说他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么,“只有我拐卖人的份儿,谁敢拐卖我啊。”
就算有人把她骗去卖了,她也一定会让卖她的人过不好下一年的中秋!
香菜去荣记酒楼聚餐,没能招架得住员工的热情,喝了点小酒。在场的没人知道她的酒量跟酒品一样,差到了极点。
散席的时候,大家看她仍是清醒的,就没说送她回家的话。
香菜一路哼着小曲儿,扭着秧歌儿,往回家的路上走。路上看到她的人,可能都会以为她是个神经病。
快到家的时候,香菜在距离家门口不远处的巷子口顿住了脚步。
八月十五中秋节,今天晚上……好像还有别的应酬来着——
香菜努力回想,脑子里装了座空旷的山谷似的,到处都是连绵不绝的回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马平桑与她的约定。
她一喝酒就这样,酒醉了之后不大记得醉酒以前的事,酒醒之后不大记得酒醉以后的事。
她还是比较想得开的,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干脆不要再去想了。
“回家睡觉去咯!”
今儿的月亮挺圆的,就是风有点儿凉。
她缩了缩脖子,抬手摸向冷飕飕的后颈。她这一摸,手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砍了一下。
手背上传来的疼痛,让她酒醒了一些。
她转过身,看着身后的黑衣人,一脸懵逼。
那黑衣人看看自己的手刀,也是一脸懵逼,他这一下居然没能把人打晕!?
香菜低头一看,发现对方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只麻袋。那麻袋的大小,别说装一个人了,装一头待宰的老母猪都绰绰有余!
握了个草,这尼玛什么情况!?(未完待续。)
第354章 金爷
夜深人静,尽管头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巷子里还是一片乌漆墨黑。
香菜醉眼迷离,影影绰绰间能看到黑衣人的个儿不高,浑身精瘦,但能从他的体型中辨别得出来是一名男性,应该年纪不大,跟她差不了几岁。
一步之遥,香菜几乎能闻到他手上麻袋里散发出来的异味儿。
她不想知道那麻袋以前装过什么,但也千万别告诉她这黑衣人打算把她打昏咯装那麻袋里扛走。光是想想,她就要吐了。好吧,她想吐也有可能是喝醉的缘故。
黑衣人对自己的手劲儿似乎特别自信,怎么也想不明他刚才那一下明明打中了,怎么没能把人给击晕。
可能是刚才他心里闪过一丝怜惜的念头,下意识的手上没用多大劲儿?
香菜要是知道他心里的这个想法,肯定会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你特么的要是真会怜香惜玉,还会准备用一只臭麻袋把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打包走!?
香菜上下挑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手提的麻袋上时稍顿了一下,一对醉醺醺的杏眼微微眯起,粗声粗气的表示自己的不满,“你知道今儿什么日子么,你不在家吃月饼看月亮,大半夜跑出来劫我的道儿,你不想跟你家人团聚,能不能让我过个好节?起开,别挡道儿,我要回家!”
看来她真是醉了,连自己家方向都搞蒙了,她背后不就是她回家的方向么。
黑衣人看看连自己家方向都分不清的香菜,再看看他一直比作的手刀。黑暗中的目光坚定了一下。
“小姐,对不住了。久候不至。我们只好用这种方式把你‘请’去了!”
他似乎以为蒙圈的香菜没什么战斗力,唯一忌惮的就是她女性的身份。但主子的命令实在难以违抗啊,他总不能空着手回去交差,心里挣扎了半晌,索性牙一咬心一横,举起手刀朝香菜的侧颈劈了过去。
“小姐,对不住了!”
刚才他从背后偷袭,这会儿把人打晕前还招呼一声,香菜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评价他。
香菜身子一矮,让对方劈了个空还打了个趄趔。趁他下盘不稳时,她一拳捅到他的小腹。
“唔!”黑衣人弯腰痛哼一声。
香菜完全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一手抱着他一条腿,整个人从他裤裆下面钻了出去,两手一拉一拽一掀,以女汉纸拉车的姿势将黑衣人给撂趴。
黑衣人脸先着陆,啃了一口泥,还没来得及喊痛,背上猛的一沉。好像被陨石砸中,没成想香菜居然一屁股坐了上来,只感觉一瞬间胸腔里的气息全被挤压了出去。
“呜呜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附近人家院里养的猫猫狗狗全都骚动起来。一时间狗吠声不绝于耳。
香菜一把将被丢在地上的麻袋捞到手里,给了黑衣人两个选择,“你是自己钻进去。还是让我把你塞进去?”
黑衣人要哭了,这两个选择无非就是过程不同。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的?
黑衣人呜咽了两声,可怜巴巴道:“我自己钻……”
他起身把嘴里的泥吐出来。抓起麻袋敞开口,将一条腿放了进去,然后停住了,有点不死心的对香菜说:“小姐,我们爷在赏月楼等你一天了,要不你过去瞅一眼?”
香菜甩着刚从麻袋里搜出来的麻绳,往黑衣人的另一条腿上抽了一下,“你一开始要是这态度,说不定我还会考虑考虑。现在本宝宝不开心了,本宝宝有小情绪了,本宝宝不愿意跟你走!”
“那要不我跟你走,你走前面,我后面跟着你……”
香菜甩着麻绳又往他身上抽了一下,比刚才还用力,见黑衣人疼的龇牙咧嘴也不心软,一副比凶神恶煞还厉害的模样,“你当我三岁小孩儿啊,少废话,赶紧往里头钻!钻进去蹲着!”
黑衣人乖乖在麻袋里蹲着。
香菜把绳子丢过去,始终都是恶声恶气,“把自己绑上!”
黑衣人接过绳子刚要站起来,被香菜猛甩来的一记眼刀子狠狠一刮,吓得生生打了个哆嗦。
“谁让你站起来的!”
黑衣人欲哭无泪,能不能不要这么难为他。
……
赏月楼。
这里是龙城最大最高也是最豪华的一家茶楼。
中秋之夜,赏月楼内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馆内一男一女对唱着苏州评弹《赏中秋》。
这段曲目出自白蛇传,讲述的是白娘子和许仙在中秋时泛舟西湖赏月的恩爱场景。
男(许仙):
“七里山塘景物新?,
秋高气爽尽无尘?,
今日里欣逢佳节同游赏?,
半日偷闲酒一樽?。
云儿翩翩升?,
船儿缓缓行?,
酒盅儿举不停?,
脸庞儿醉生春?,
情至缠绵笑语温?。
娘子啊?,
我是不知几世来修到?,
方能够缔结丝罗?,
攀了你这女千金?。
我好比?,
得水的鱼儿有精神?,
我是暮暮朝朝?,
忘不了你白素贞?。”
女(白素贞):
“官人言太重为妻心不宁?,
夫妻原一体何分我与君?,
哪有夫妇之间论什么恩?。
官人啦?,
似水流年须珍惜?,
莫教误了少年身?,
只要勤勤恳恳成家业?,
方能喜喜欢欢过光阴?。
但愿得?,
夫妻好比秋江水?,
心似秋江一样清?。
一清到底见鱼鳞?。
但愿君心似我心?,
心心相印心连心?。
官人啊,
一年几见当头月?。
但愿得花常好?,
但愿月长明?。
人长寿,松长青?。
但愿千秋百岁常相亲?,
地久天长永不分……”
这一男一女的声音回荡在茶楼里,飘荡在茶水间,可谓吹云裂帛,勾魂夺魄。众人听的一时欢喜不已,连连拊掌叫好。
燕松得到消息——赏月楼的老板,人称金爷。此时正在三楼赏月。
自他知道大联盟真实存在,便一直暗中寻找有关大联盟的一切线索。
苏思诺在羊城被害,凶手至今未落网。苏青鸿一直没有放弃追查真凶,在藤彦堂的帮助下,他与大联盟牵上了线。而燕松知道苏青鸿一定会和大联盟的人接触,所以暗中跟着他——
就在不久前,他看到苏青鸿和藤彦堂一起进了一家叫舜天的赌坊,心知这对老少爷们显然不是去赌钱的。他冒险一试,将目标放在了赌王高先生的遗孀房玉玲身上。在偶然一次机会中。他发现了房玉玲与金爷有来往。
金戈,人称金爷,买卖茶叶发家,为人比较低调。目前在法租界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燕松又将目标放在了金爷身上,当然他一开始并不知道金爷就是大联盟的盟主……
他暗中跟踪房玉玲一个多礼拜都没有被她身边的保镖发现,他才跟了金爷半天。就被金爷的手下抓包了。
金爷的两个手下一左一右架着燕松的胳膊,一路将他提溜到包厢。才把他扔下。
除去燕松,包厢内一共四个人——将他带进来的那两名手下。一个揣着手的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有一个发丝银白实难叫人估测出大概年龄的老者,也就是金爷本尊。
“年轻人,你跟我一下午了,有事么?”金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沉睿,听上去也很慈蔼和气,没有半点为难之意。
燕松扫一眼始终对他虎视眈眈的那两个保镖,心想一个身份普通的茶商,出行需要有保镖跟随吗?
他看向金爷,越是目不转睛,他的心跳就越是剧烈。胸腔内响起如擂鼓一般的声音,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脏在他身体里的每一次鼓动,那震动耳膜的声音仿佛是要告诉他什么——
燕松抓住了他的直觉,眼中像是有两条引子,轻易被金爷点着,不知会引爆什么。
“金爷,”燕松的声音就像是他此刻如炬的目光一样透着坚定,“请问您是大联盟的盟主吗?”
金爷微怔,随即失笑,“大联盟?你说的传说中的那个杀手组织?”他的笑容变得有些无辜,“就算这个杀手组织真的存在,你看我这样的茶商像是那样组织里的人吗?”
一直立在金爷身后揣着手的那位老者凑近金爷,对他耳语了几句。
当那人掏出手来,燕松发现他的双手有异于常人之处,那人的每只手上都多长了一根手指,即便是这样,也叫人感觉不出一丝不和谐之处。
燕松暗中称奇,接着听金爷说道:
“原来是燕家的人,”金爷神色微微黯然,“我以为燕家已经没人了呢。”
燕松听得出,金爷提起燕家时,声音里不自觉流露出一些可惜之意。
他脸色蓦地一变,心头接着一沉,“金爷果然知道四十二年前,我燕家的灭门惨案。”
“四十多年了……”金爷像是在感慨什么,抬头望向窗外的明月,神色中恍惚中带着一股沧桑。
“金爷,”燕松有些急切,他恳求道,“有关我燕家灭门一案,您要是知道些什么,请您一定要告诉我!”
金爷收回目光,态度间显得不以为意,摆手说:“太久了,我已经被没多印象了,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金……”
六指老人截断燕松的话,“燕家后人无几,还望燕探长珍重性命。”
说完,六指老人向两名保镖各递一眼。
两名保镖又将燕松架起,其中一人还道:“燕探长,招呼已经打过了。请回吧。”
另一名保镖的态度可没那么友好,“下回要是让我们再发现你鬼鬼祟祟。我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金爷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错过了这一次见面的机会。往后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燕松感觉金爷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机会!
“金爷!”燕松大喊,哪怕是放下自尊,他也一定要从金爷口中知道点什么!“金爷,我求求您——我爹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查到血洗我燕家一门的仇人……这么多年来,我从巡捕爬到探长的位置,一直都没有放弃……金爷,我求求您了,您要是知道什么。请您一定要告诉我!哪怕给我提个醒也成!”
“我已经给你提过醒了,燕探长,珍重性命。”六指老人对那两名保镖挥了一下手。
保镖接到示意,将燕松拖了出去。
但燕松不依不饶的声音丝毫未减,“……金爷,我求求您!我求求您!!”
待保镖将人拖远,包厢内的金爷幽叹一声,“燕家这小子,可怜啊……”
“人各有命。”六指老人说。
打开的包厢大门。框住了一道清俊的身影。
认出突然闯入视线的那道人影,金爷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哟,这不是彦堂嘛。”
藤彦堂正和几名地产商在隔壁谈生意。听到有人呼喊金爷,心里越发的在意。
金爷在赏月楼?
他借口出来,就见燕松被两个人拖走。其中一人就是他所知的金爷身边的贴身护卫之一。千聿。
看来,金爷真的在赏月楼。
真当他见到金爷的那一刻。藤彦堂还是忍不住感到小小的意外。
金爷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想求见他一面都难。
藤彦堂一脚踏进金爷的包厢。俊逸的脸上挂着逢场作态的假笑,“金爷今天晚上怎么那么有闲情逸致?”
“我在等人陪我一起赏月。”金爷神态自若。
走近金爷,藤彦堂突然横眉怒目,惊得那六指老人连忙撒开揣在袖子里的手。
六指老人正欲上前,却被金爷抬手制止。
六指老人生怕藤彦堂会对金爷做出过分的举动,怒喝了一声以示威严:“小子,你可别乱来!”
藤彦堂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脸色因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情绪而涨得通红。
“我可以无条件的答应你当大联盟的盟主!”
只要他挡在香菜前面,金爷就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
藤彦堂的想法还是太天真。
金爷歉笑着道:“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别的人选了。”
藤彦堂怎会不知金爷不会对香菜轻易死心,他还是决定放手一试,“香菜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根本就不适合那个位置!”
金爷不以为然,还道:“没关系。我只想把她放在那个位置上,她要是进了大联盟——”金爷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着怒色满面的藤彦堂轻笑了一阵后才又接着说:“你也会在她身边帮她不是么。”
金爷是大联盟的盟主,也是个生意人,如何算不清这笔买卖。他很清楚藤彦堂对香菜的感情,让香菜坐上大联盟盟主的位置,等于是把藤彦堂也拉拢了进来,这简直就是买一送一的大福利!
“金爷,你只想找个人打理好大联盟,你找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她?”藤彦堂的情绪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
金爷面色沉着,给六指老人递了一眼。
六指老人心领神会,向金爷略微躬身,尔后退出门外,并带上了门。
金爷将藤彦堂请坐下,方才缓缓开口:“我让她接替我的位置,是为大联盟,也是为她好。先不说大联盟,那个小丫头被日本人盯上,她有了大联盟这道保护伞,我敢保证日本人动不了她分毫。”
藤彦堂紧绷的脸色有了松动的痕迹,“就算没有大联盟的保护,我也一样能保护好她!”
金爷笑了一阵,见藤彦堂脸色又难看下来,不疾不徐的道:“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你在明,大联盟在暗,多一份助力。多一道保障,也才能万无一失。”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从前任沪市商会总会长骆骏下台开始。大联盟就注意到她了。你们荣记让他们兄妹去对付骆骏,扳倒他就能高枕无忧了?那你们还输不了解骆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惜花重金雇凶杀林家兄妹,他想要雇的,就是我们大联盟的人。要不是我从中周旋了一番,你这会儿还抱着那丫头的灵牌哭鼻子呢。”
藤彦堂的脸色瞬息万变,他对大联盟的了解并不算很透彻,但他清楚一点,大联盟的杀手一旦受雇于人要去夺谁的性命,除非是大联盟盟主亲自撤销命令。否则杀手是不会轻易撤手的。
“骆骏的事是老皇历了,接下来这件事——”金爷的神色略微凝重起来,“我接到消息,日本人在林香菜身边安插了眼线,至于什么原因,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
藤彦堂紧握着的拳头死死按在双腿上,眼中的暴戾忽隐忽现,竭力的克制着体内狂躁的冲动,打从一进到这个包厢。他的表情就一直没有放松过。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浑身的神经更是陷入紧绷的状态。
藤彦堂紧声问:“这个眼线是谁?”
金爷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猜那个眼线八成就是锦绣布行中的某一个人。我和百凤沟通过此事。她会在暗中留意。”
最近这段时间,锦绣布行招了不少新人,除去储绣坊的诸位。就是小五和周瑾了。
储绣坊一坊都是大联盟的人,其中不可能会有人被日本人收买。锦绣布行。除去新招的小五和周瑾,就是香菜和老渠这两个掌柜。钱朗和阿克这两个外销员,石兰和另外两个比较早招进来的绣娘——把香菜排除在外,他们之中到底谁是日本人的眼线?
藤彦堂还没完全笑消化这一消息,就听金爷又说了一件事:“林家兄妹的父亲是革命党这件事,你应该不知道吧。”
藤彦堂不由得瞪大眼,如果他嘴里有一口茶,八成会喷出来,他真不明白金爷怎么能一边淡定的喝茶一边将此事说出来。
藤彦堂的表情一再变化,那叫一个精彩。
金爷似乎对他感同身受,摆出一副颇受打击的模样,可怜巴巴的感慨:“你被骗得好苦啊。”
都到了这份上,金爷居然还存心笑话他!
藤彦堂的五官都快拧巴到一块儿了,原本就在低谷的心情仿佛一下跌进了地狱。
金爷收起玩笑的心态,敛色道:“这件事一旦曝光,她就无路可走了。”
藤彦堂有些明白了,难怪香菜会急着把芫荽送出国去,原来她是害怕他们兄妹父亲的事会波及芫荽。
“你现在是不是很庆幸?”
藤彦堂不得不承认,大联盟可以给香菜提供更加牢靠的保护,就算她爹是革命党的事曝光也不会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往后她就是在沪市横着走都可以。
藤彦堂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如果大联盟注定会成为香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他也不希望她接替金爷的位置当上大联盟的盟主。
成为一个惨无人道杀手组织的头领,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残忍的事。
“金爷,就算我接替了您的位置,也一定会给香菜提供最好的保护!”
“我相信,”金爷对此没有丝毫怀疑,“我相信你就算赔上整个大联盟,也会保护好她。但是,我并不想让大联盟成为谁的陪葬品。”
“金爷……”藤彦堂仍不死心。
金爷抬手制止他说下去,“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反悔的事就是对你——虽然我拒绝了你,但这不代表我不欣赏你。这一次,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大联盟的盟主,非她不可。”
包厢的门被敲响了几声后打开,六指老人探身进来,恭敬得对金爷说:“爷,人来了。”
金爷眼前一亮,似乎有些喜出望外,“人呢?”
六指老人的唇角抽了一下,“……楼下呢。”他压低身子又说,“小峰被绑回来了。”
金爷一怔,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去绑人的反倒被绑回来了?
这会儿楼下比楼上还热闹。
燕松被丢出赏月楼后,正巧碰见香菜牵着一个人来。
“大晚上遛个人,你这过中秋的方式很特别啊。”
香菜瞥着身上的泥巴还没拍干净的燕松,别以为她没看见他被丢出赏月楼的过程,老远就听他嗷嗷的在那儿喊。
“你这中秋过得也很特别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个爷爷,怎么,你想跟你爷爷一块儿吃月饼,他老人家没答应?”
寻她开心不成,自己反被寻开心了一番,燕松像吞了一口黄莲,一肚子的苦楚,却有口难言。
“眼下你尽职尽责的时候到了,你把人带走吧,这是我半道儿上逮的绑匪。”
燕松接着香菜塞过来的绳子,有些啼笑皆非,“我怎么觉得你像绑匪呢。”
麻袋里的人点头如捣蒜,强烈的表示赞同燕松的话。
“你看他穿的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啦,大晚上穿一身夜行衣,像是去干好事的么?”
黑衣人表示不想从麻袋里出来。这一路,麻袋的底部早就磨破了,他的脚露在外面,看上去就像是他把麻袋穿在了身上一样。
燕松认出他,“诶,我见过他,他是金爷身边的人。”
他一下午都在暗中跟着金爷,发现麻袋里的这小伙子跟其他两个保镖一样对金爷寸步不离。他说刚才在包厢怎么没见到这小子呢,原来是干坏事儿去了。
但他去绑香菜,是几个意思?
千聿和另一名叫万邦的保镖过来了。
麻袋里的小峰低着头,声音沮丧:“聿哥、邦哥,对不起,我给你们丢人了……”
万邦瞅他一眼,有些不忍别开视线,“你这丢人丢大发了,我都不想认你了。”
叫他去“请”人,结果被人牵回来了……千聿实在不想评价他什么,他只想静静。
小峰看香菜一眼,“都怪我轻敌了,我从来没有跟女孩子打过架……她……她从我裤裆地下钻过去把我撂趴下了……”
“行了行了。”万邦可不想听他复述一遍被打趴下的整个过程,“丢人的事,就别讲了。虽然过程有点曲折吧,好在是你这任务也算完成了——”
千聿对香菜做了个“请”的手势,吓得香菜还以为他要拿手刀劈她,跳躲到了一旁去。
香菜拍着燕松,打算拉他当帮手,“你不能看着我被他们抓走吧!”
燕松刚才是怎么被这两个大块头丢出来的,香菜不是都看见了么。在他们面前,燕松哪有一点用武之地啊。
香菜把塞到燕松手上的绳子又夺了回来,指了一下千聿和万邦,又指了一下绑在麻袋里的小峰,“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负责那两个,我负责这个!”
芫荽和小峰脸上挂着宽面泪,咱能不能用个愉快点的方式过中秋?
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香菜捂着胸口,脸孔扭曲了一下,“不行,我要吐了……”
她扶边上的人柱子,弯着身子“呕”了一声,对着花盆把今儿晚上吃的大餐吐出来,真是便宜了这些花花草草。
万邦眼神怪异的看着小峰,虽说小峰这小子是大联盟的新人,但连外头的一个醉鬼还是个姑娘都打不过,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是丢人那么简单,丢的可是大联盟的脸面!
万邦一脸不满,小声嘟囔:“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真搞不懂盟主怎么会把事情交代给小峰……”
如果是他,一定会把任务完成的漂漂亮亮。(未完待续。)
第355章 骗婚
好像有一把剪刀在绞着她的胃,难受得她五脏六腑外加面部的肌肉都在抽搐抖动,香菜脑门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
她一弯下腰,就再没直起身来,全身的力气放佛在一点一点的蒸发干,虚脱感越来越强烈。就在她险些支撑不住时,一只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又顺势扶上了她的后颈,拎猫仔似的把她提了起来。
她正要扭头看看谁这么不温柔,双唇碰到了一只壶嘴,她一口含住。
温热的液体没什么味道,却冲淡了香菜口中的苦涩,喝了几口下去,胃部不再那么难受了,一股暖流传遍她的全身,却远不及那只手掌的温度更能给她带来安心的感受。
“喝酒了?”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许责怪。
香菜把鼻子凑到那男人身上嗅了嗅,闻到一股浓烈的烟酒味,鼻子和脸都皱成一团褶子,“你不也是!”
“我的酒量可没你这么差。”
藤彦堂一手按着她的脖子,拇指在她柔软的短发间穿梭摩挲,似乎爱极了这种触感。
香菜一看见赏月楼,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抬手指着门头上的牌匾,“赏月楼,到了——有人约好了在这儿跟我见面,什么人来着……”
脑袋都快炸开了,她也没能想起来是谁把她约到这儿来的。秀气的眉宇间打了个死结,她学着一休的动作。两手在两边太阳穴处比划,委屈兮兮的仰头看了藤彦堂一眼,脑袋往他怀里一扎,当即就拱起来,脸贴着人家的胸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不动了。
胃难受,头也疼。但听到这个男人胸膛内传来的有力的心跳声,她顿时有种被治愈的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舒坦。
藤彦堂长臂一伸。搂上她的肩。低垂爱怜的目光触及别在她刘海儿边上的那只樱桃发卡不禁一滞,一道狂流卷走了他所有的心绪,整个世界仿佛也因此一下变得极为安静,只留给他一个疑问:
这只发卡是谁送给她的?
“怎么醉成这样?”金爷与六指老人出现。
听到声音。伏在藤彦堂怀里的香菜动了动。掀开眼皮一眼看到金爷与那六指老人。她先是顿了一下,尔后指着金爷身边的六指老人,大着舌头说:“我见过你。你给我算过命……”
藤彦堂按下她那只不规矩的手,又顺势将它紧握住,对金爷略带歉然道:“金爷,恐怕只能改日再聚了,人我先带走了。”
“可以先到楼里醒醒酒,我让厨房煮点醒酒汤。”
“没那个必要。今天太晚了,我先送她回去。”藤彦堂想,在香菜和金爷正面接触之前,他无论如何都要弄清香菜对大联盟盟主之位的想法。
见藤彦堂执意要将香菜带走,金爷也不强留。等藤彦堂将香菜塞进车里,他对六指老人道:“六指,你去招呼一下彦堂今天请来的那几个客人。”
藤彦堂为了香菜,竟撂下了重要的生意伙伴,他如此重视香菜,也不知他自己察觉到没有。
六指老人领命而去,金爷也正要回赏月楼,不经意瞥见身形落寞的燕松,他心头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燕松,“燕探长,有没有兴趣陪我这个老头子喝茶吃月饼赏月啊?”
燕松心头大喜,忙不迭应好,说不定自己可以借此机会撬开金爷的嘴,然而事实证明金老爷子只是请他喝茶吃月饼赏月,别的啥事儿也没干啥话也没说。
把香菜从赏月楼拐带回了百悦门,藤彦堂叫小北去林家给芫荽通了个信,就说香菜今儿跟人聚餐喝醉后留宿在储绣坊了。
他得趁着香菜醉酒的时候,把该办的和不该办的事儿一块儿办咯。
藤彦堂把她塞沙发里,见香菜没骨头似的东倒西歪,立时寒着脸命令了一声:“坐好!”
香菜的身体无意识的听从了他的命令,整个人坐的端端正正。
藤彦堂开始拷问她:“你跟金爷今天晚上有约?”
香菜醉眼朦胧,一脸茫然,“金爷是谁?”
“大联盟的盟主。”
香菜神情顿了一下,随即恍然,指着脑袋顶上亮晃晃的灯泡说:“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金爷要你接替他的位置,你是怎么想的?”
香菜对大联盟盟主之位一点儿想法也没有,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忙,没工夫管那么多事。”
她摇头晃脑一阵,晕眩感和困意一起袭上头来,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快张不开的双眼到处找能躺下的地儿。
“这儿怎么连张床都没有。”
听她不满的嘟囔声,藤彦堂哭笑不得。这里是他的办公室,他怎么可能会在办公室里放一张床!
“我今天在赏月楼,正巧碰见金爷。我听他那意思,他是一定要你接替他的位置,好像还很肯定你一定会接替他的位置,你觉得你自己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答应他当这个盟主。”
香菜挠着脑袋,几乎是不假思索,“百利而无一害。但是我觉得吧,大联盟盟主这个位置,不管谁坐上去都会烫着谁的屁股。我从来没做过杀人的生意,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想去做。这个盟主,谁愿意当谁当去,我是没那个闲工夫。”
大联盟的人如果一定要招揽她,总不会来强的吧。香菜如果不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坐上盟主之位,对谁都不好。选择的权利,她总是有的。
这会儿,香菜的酒醒的差不多了。
比起大联盟,另一件事更让她感到纠结。
“我哥的通行证,你给办好了没?我记得上回你可是说了。八月十五过后,一定能办下来。”
藤彦堂审视香菜,看不到她眼中醺醺然的醉意,心里一时间不知该作何感想。这丫头的酒,也醒的太突然了。
他起身绕过红木办公桌,打开了一道抽屉。
香菜有点喜出望外,等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她哥的……
诶?
藤彦堂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东西貌似不是通行证啊。
通行证是个巴掌大的小本,可藤彦堂拿出来的却是一份比脸的面积还大的文件。
那什么鬼?
香菜茫然的望着他。
藤彦堂脸上没什么表情,从他幽深的双眼中也看不出他此刻有什么别的情绪。此刻他异常的平静。
“你哥的户籍想要办下来。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去年国府才颁了《户籍法》,眼下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像沪市这样的大城市对流动人口的管理比以前要严格很多。农村户口想要转城市户口。必须要有本人出生地的户政所出示一份书名证明。我派人去你们老家联系当地的户政所。户政所的人去你们家审查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你二叔占了你们家的房子,不承认你跟你哥是林家的人。所以户政所的书面正面一直没有开下来。”
一想到林二叔那鸩占鹊巢的可恶嘴脸,香菜就恨得牙痒痒。她一早就知道林二叔撺掇他们兄妹来沪市寻父,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藤彦堂将刚才从抽屉里拿出的那份文件撂给了香菜,“你只要在上头签个字,你哥的户籍和通行证,明天就能办下来。”
香菜埋怨的看他一眼,既然有这么高效的方式,他为什么不早说?
香菜抓起那份文件一看,双眼猛的张圆。
噗咻咻——好像有一只膨胀的气球一边漏气一边空中飞窜。她此刻的心情就跟这只气球一样,从膨胀到萎缩到一万个草……
尼玛尼玛尼玛,这尼玛不是结婚登记表么!
还是盖过了红章的!
结婚登记表上,男方那几栏已经填好了,只有女方的信息是空白的。
香菜手抖起来,思绪翻江倒海,心情也是波澜壮阔。她怎么就整不明白藤彦堂到底是几个意思?
香菜从震惊的余韵中回过神来,偷看了不露声色的藤彦堂一眼又一眼,“你说……我现在要是回赏月楼去,金爷还在不在?”
老子特么的要去当大联盟的盟主,谁也别拦着!
她就不信她当了盟主之后,搞不定一个人的通行证!
藤彦堂眼眸微敛,似乎并不在意,“无所谓,你也可以去请金爷帮忙。”
香菜那精致的五官扭曲了一下,“我想问一下哈,这个表到底跟我哥的通行证有什么关系?”
“这份表生效以后,你和你哥哥的户籍就可以落到我们藤家,你哥哥的户籍落实了,他的通行证也就可以办下来了。”
香菜的表情真真是哭笑不得,“你……”
她真不知该什么好。
签了字,就意味着在场的他们两个人就脱单了,可为什么香菜总觉得自己落入到了藤彦堂的骗局之中。这个男人该不会老早就计划着骗婚的事儿吧!
一时间,大悲大喜大怒的情绪涌上来,香菜承受不住这么多壮怀激烈的情绪,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
“藤彦堂——”香菜的声音沙哑且低沉,仿佛是山雨欲来的预兆,“你要是换一种方式把这个东西带到我面前来……”
藤彦堂沉着脸打断她:“你手上有两份表,你可以看看另一份再说话。”
香菜这才发现结婚登记表下面还有一张盖好了章的表,与上一张一样,男方的信息齐全,表格上女方的信息一片空白。
那是一张离婚登记表。
香菜心中的怒海被填平,心情变得五味陈杂,实在难以说清自己的感受。
“等你哥出国的手续办齐全以后,你可以再签离婚。我们结过婚的事,我可以保证没人知道,户政所也不会留档。”
香菜也完全可以像藤彦堂那样,将这两份表格当做芫荽出国手续的一部分,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去在意这件事背后的性质,更不可能不去在意藤彦堂的态度。
“你这个人还真是恶劣,骗个媳妇儿就让你很有满足感吗?”
藤彦堂笑了一下,“你可以不签。”
“我签。两份表格我都会签。给我笔——”
一拿到笔,香菜补全了两份表格女方的信息,并且按了手印。
第一份表格代表关系,可能会快就会生效了,只是暂时还不知道第二份表格代表的关系会何时生效——
藤彦堂将两份表格收起来,分开放好,郑重的向香菜澄清自己,“我对你没有别的企图心,只是想尽快办成你哥哥的事。”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香菜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
“这就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只是对你很失望。”
藤彦堂脸色变了变,“我以为你不会在意这样的事。”
“我是不在意这种事,可我在意你,你呢?把我带到你的骗局里来,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我真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来绑定我们之间的关系,等我们的关系解除之后,同样的东西,你别想让我再签第二遍!”
对上香菜震怒的双眼,藤彦堂心慌意乱,看了一眼她头上的发卡,敛眸掩去眼中的波澜。
他从来没有给任何女人送过浪漫,也不知道该如何将心意表达出来,以往他那点小算计都无伤大雅,可能这一次他这么做真的伤着香菜的心了。
他不开心,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有点后悔了。
藤彦堂说:“你可以把它当做给你哥哥办户籍的书面材料,等你哥的出国手续都办妥后,这份书面材料就会失效了。”
香菜猛然起身,用一只难以理解的复杂眼神逼视着他。
“说一句喜欢,就那么难吗?”
藤彦堂眉峰轻耸,目光闪动。他心里很清楚,他对她不只是喜欢。
始终不告白,他并非矜持作态。
难以说出口的,不是喜欢。他越是喜欢,就越是害怕自己会失控。
胸膛情绪满涨,眼前蒙了一层血雾,藤彦堂双手紧紧抠着桌沿,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控到去摧毁一切。
“出去!”
一声突如其来的咆哮,将香菜吓了一跳。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心里忍不住想:藤彦堂这是要变身了吗?(未完待续。)
第356章 病情
事实上,藤彦堂不是狼人,就算恰逢月圆之夜,他也不会长出利爪獠牙和兽毛来。
他这么异常,只可能是其他原因,其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犯病了。
因为他刚才那一声咆哮,她的耳膜现在还在震动。
说实话,她对“狂躁症”这种精神层面上的疾病并没有什么概念,但是看着藤彦堂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藤家的暗室中墙壁上的那一道道划痕变得历历在目。
如果把他一个人关在办公室,只怕过会儿这办公室里的情形会比藤家的暗室还要惨烈。
这个男人总是会在她落魄的时候陪着她,眼下他情绪就要失控,香菜总不能因为害怕看到他暴走的一面就逃之夭夭。
就算藤彦堂真的一秒变狼人,她也不会被吓退怯。
藤彦堂背对着香菜半伏在办公桌边,呈弓状的后背忽高忽低,却仍像一座具有磅礴之势的巍峨山峦。他撑在桌上双手紧紧抠着桌沿,泛白的关节使得他手背上爆起的青筋更加突兀明显。
此刻的他就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随时会向他的猎物发起进攻。
香菜靠近几步,听到压抑的粗喘,忽然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有点艰难。
她抬起的那只手迟迟没有落到藤彦堂的后背上,她害怕这一下会触到这个男人的逆鳞,直接引发他暴走。
香菜把他想象成了一只炸毛的喵星人,心想给他顺顺毛说不定他就乖下来了。
手指触摸到他突起的背脊。她明显感觉藤彦堂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然后僵住。
见他似乎并不排斥自己的触碰,香菜越发胆大,用双臂环住了藤彦堂的腰身,侧脸贴上他僵硬的后背。
“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若即若离的。”她小声抱怨着。
一股疯狂的冲动就在他体内肆虐,亟待发泄出来。藤彦堂咬牙忍耐,双眼中的猩红渐渐隐去,但看上去仍如嗜血一般骇人。
“我告诉你为什么——”藤彦堂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压出来,紧绷、沙哑、沉闷,还有一股濒近疯狂的凶残在其间。“我一旦发病。就会有暴力倾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去伤害每一个靠近自己的人!越是靠近你我就越是想要得到你,越是想要得到你我就越是害怕……我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伤害到你!”
就在这间办公室,他就曾对香菜做出过分的举动,当时他神经一紧。把香菜推开。害得她吃了一个好大的苦头不说。她还险些当场跟他翻脸。
香菜没想到这个男人跟她在一块儿的时候,心情竟是那么的纠结,她还以为他那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是出于他的恶趣味。总是虚虚实实的。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这个男人就不能换个正常点的方式跟她谈情说爱?
事实上,他本人就很不正常,何况恋爱经验又少。别看他身边总是美女如云,就拿百悦门的女子来说,他没有跟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玩过暧/昧。
在对付任何人时,他都能游刃有余,反而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子就慌了手脚,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和手段来讨她欢心。
藤彦堂在恋爱方面,显得异常笨拙。
香菜身子一矮,从藤彦堂的胳膊下面钻进他怀里,心头惴惴得看着眼前这个如黑面鬼神一样的男人,脸上带着点受伤的神情,“难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一点被治愈的感觉?”
如果没有,他就不会从一开始就那么在意她……
香菜的手掌抚上他的脸颊,藤彦堂缓缓合上双眼,凝神集中所有的感官体会她的触摸。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香菜的声音:
“我们还要保持这种姿势到什么时候?”
藤彦堂蓦地张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在何时将香菜压在了办公桌上,他迅速抽身一连后退数步,绊住了茶几的桌角才停稳住。
香菜深受打击,明明被推倒的人是她,怎么搞得她好像是强/奸犯一样。
藤彦堂略带紧张的目光在她白皙无瑕的颈子上逡巡了一圈,尔后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刚才对她做了什么,至少没有伤害到她。
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克制自己的情绪是耗完了,这会儿放松下来,一阵深深地无力感袭上来。他抬手抹了一把略带疲惫之色的面庞,脚步有些虚浮的绕过茶几,跌坐进了沙发里。
“时候不早了,你去隔壁的休息室睡吧。”他将脸埋进手掌内,情绪十分低落。
时候确实不早了,香菜要是夜宿在外,家里的芫荽不知该担心成什么样了。虽然有点不忍心将藤彦堂一个人丢在这儿,不过看他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她多少也能放心离开。
“我得回去了。”
藤彦堂何尝不知她这是要急着回家跟芫荽团聚,就算那是她哥哥,他心里也一样有些不是滋味儿。
“我已经叫小北通知你哥了,说你今天晚上会留宿储绣坊。”
“好吧。”既然是这样,她再回去反而会引起芫荽的怀疑,“那我留下来陪你。”
藤彦堂唇角微动,闭着眼睛听她靠近的脚步声,最后听到一阵跟她的为人一样干脆利落的声响,就知道她一屁股坐在了他身旁的那只沙发里。
“你以前发病,都是用什么控制病情的?”香菜想多了解一点藤彦堂的“狂躁症”,说不定她能对症下药找到良方治愈他得的这个精神疾病。
“我家的那间暗室,你也看到过。以往发病的时候,家里人就会把我锁进那个房间。”藤彦堂缓缓张开眼。目光越发幽暗。他还算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在外面,我克制的很好,偶尔会去拳场发泄一下。”
藤彦堂靠着,让自己深陷在沙发里,仰头放佛在看着天花板,而他的目光却很缥缈幽远。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江岸码头,那时候我被王天翰挑衅。其实心里很不痛快。情绪躁动的厉害,本想要大开杀戒,可是……我看到了你——”藤彦堂脑袋一偏,像天鹅绒一样轻柔的目光落向香菜。眼中的疼爱浓稠得化不开。“当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你那傻样。我就什么火气也没了。”
香菜难得真的娇羞了一回,她没有倾国倾城之貌,却能够让这个男人一见钟情。就值得她感谢老天重让她活了这一世。
她故作大度,“虽然因为你骗婚的事有点生气,不过能听到你说这些话,我就原谅你啦。”
藤彦堂无声的轻笑,他是想抱得美人归,可马峰那种哄女人开心的手段,他还真学不来。
香菜又将话题转到了他的病上,“你这病什么时候开始的?”
“小时候就有了。”
“难道过了这么久了,就没有看过医生吗?”
“中医看了,西医也看了,就连心理医生也看过了,都拿不准病因,大都说我这病是精力过剩引起的。”藤彦堂苦笑着道,“有个心理医生建议我把精力发泄在女人身上,结果……我差点把跟我上床的女人掐死。”
“切,什么医生啊!”香菜心里不是滋味儿。
看着一脸情绪的香菜,藤彦堂隐忍着笑意说:“从那以后,我就很久没碰过女人了。”
他突然倾身靠近香菜,灼灼的盯了她一阵,直到她的脸颊通红,勾起了一抹坏坏的邪笑,还明知故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这个男人的杀伤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强。但香菜知道他是有色心没色胆,他是害怕自己掐断她的脖子。
“你这病要是一直都好不了,你该不会打算一辈子都不碰女人了吧?”
“听上去,我有这病,你好像很失望啊。”
香菜摆起姿态,理所当然道:“我可不想我以后的男人只能给我的幸福,去不能保证我的‘性’福。”
“我是你以后的男人,不是你现在的男人?”藤彦堂挑眉,对香菜这个说法很不满意。
“虽然咱们已经签了结婚登记表,但你也应该知道咱们的夫妻关系是有名无实的。你要是不多争取一下,指不定哪天这样的关系就名存实亡了。”
“你觉得我会给你移情别恋的机会吗?”
香菜一脸傲娇,“哼,别说的好像我恋着你一样。”
藤彦堂唇角抽搐了一下,这丫头居然比他还嘴硬,看着她就能够想象得到自己是多么欠揍了。如果他能直接一点,而不是那么暧/昧……那他不成了马三爷那样的人了么!
不过他坚信,只要他的狂躁症得到了治愈,他在面对香菜的时候可能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
天一亮,藤彦堂送走了香菜,之后便联系了骆冰。
骆冰的一个国外朋友是专攻心理学的,是个口碑不错的心理医生。藤彦堂几次求医,可对方一听说是他,连见都不见。他只好约见骆冰,就是想通过她认识这位鼎鼎大名的心理医生。
骆冰跟她这个朋友算是手帕交,几乎是那种无话不谈的亲密关系。她朋友知道她钟情藤彦堂,却从始至终未得这个男人的青睐,便一直用这种高冷的态度替她出气。
得知自己被约出来的目的,骆冰心中愤愤不平,上一回她为这个男人做事,结果害得她父亲声名狼藉,她不会允许自己再一次成为他手中的工具!
骆冰愤然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藤彦堂不答反问:“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骆冰抿了一下唇,心里提防着他,她害怕自己会再一次被这个男人说服。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藤彦堂从来没有说服过她,只是用钱买通她。
明知眼前这个男人浑身透着危险的气息,骆冰仍要在他身上冒险,又或许是对他抱有期待,“我都要听。”
藤彦堂勾了一下唇角,心中对这个女人很不以为然,想要把她捏在手心里很简单,只要有钱就行了。
他半真半假道:“假话是,我已经病入膏肓了。”
骆冰警惕的目光中多了些疑惑,不禁上下打量他,觉得这个男人从头到脚都不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转念一想,她顿时有些恍然——
他要看的是心理医生,说不定他有某种精神或心理上的疾病。
“你得的什么病?”
“你又不是心理医生。”
言下之意很明显,藤彦堂是不想告诉她病情。
骆冰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饰自己的好奇心,“我先了解一些你的病情,再问问我那朋友看看能不能帮你治,能治你再去找她。”
藤彦堂挑眉,“难道你不想听真话了吗?”
骆冰脸色蓦地一僵,“我已经答应帮忙了,就没有说这话的必要了吧。”
藤彦堂露出失望的表情,用一种可惜的口气道:“我还想借此机会奚落你一番呢。”
骆冰的脸色越发僵硬,她能说她就是不想听那种话么!
“真话就是,”无视骆冰盛怒的神情,藤彦堂自顾自的说,“骆冰,你很懂得生存之道。”
骆冰微愣,方才所有的怒气仿佛一下被海绵吸收掉。
看出她有那么一丝丝不解,藤彦堂继续说:“你应该是你们家最聪明的吧,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你父亲的下场并不会很好,就算没有我们荣记阻挠,将来他可能会有更凄惨的收场,说不定还会累及家人。你想让你父亲止步于此,就是不想让他爬到更高的地方去——难道不是这样吗?”
骆冰的脸色一变再变,半晌后苦笑一声自嘲道:“没想到我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会被你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没错,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很感激荣记商会将她的父亲骆骏从沪市商会总会长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所以无论是对荣记商会,还是对眼前这个男人,她都恨不起来。
“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病了吗?”骆冰的口气很僵硬,显得虚伪还有点公式化,不过她那探究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并不假。
这一次,说不定她可以多了解一点这个男人。(未完待续。)
第357章 托镖
昨天晚上,香菜至少跟金爷见过面了,所以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爽约。不过她让人在赏月楼坐等一天,又完完全全将约见的事抛在了脑后,着实是她不地道。
香菜犹豫着要不要去赏月楼一趟,不过转念一想,她原本就不想接替金爷的位置,当那什么盟主,比起当面郑重拒绝,这种无视人家的行为,反而更能摆明自己的态度。
对,就是要高贵冷艳起来。
不再纠结大联盟的事,香菜发现普照大地的每一缕阳光都是那么美妙。
还有一件事让她的心情大好,她脱单了!如今她与藤彦堂算是合法夫妻了,虽然过程不怎么美好,不过这种符合藤彦堂风格的方式也算是直截了当。
到了锦绣布行,香菜忙到没工夫再想除工作以外的事。
布行内有一两百的订单要处理,有几百单子的货需要发出去,还不断接到新的单子,她估算了一下,照眼下这速度,钱朗和阿克马不停蹄的跑三天,也不见得能把需要交付的货单都送完。
锦绣布行养了三十多个绣娘,可外销员只有钱朗和阿克两个,阴盛阳衰的情况下,怎能发展平衡?香菜总不能把一个个如花似玉擅长穿针引线的绣娘当跑腿儿的使唤吧,那跟病急乱投医没两样。
诶,这个时代要是有快递公司就好了……
等等!
脑袋里灵光一闪,香菜突然想到什么。两只眼睛比一千瓦的灯泡还亮。
“没有快递公司,但是有镖局啊,一样都是送货的,去托镖不就行啦,我真太特么的机智了!”
灵机一动,香菜当即叫人把货装上车,拉去了距离兴荣道最近的震远镖行。
震远镖行与万宝坊毗邻而居,万宝坊的boss安博对震远镖行的林镖头还怀有不纯的动机,成天拿着望远镜偷看人家练操,幻想着各种羞羞哒的事情。
香菜在万宝坊三楼的阳台上。远远的跟震远镖行的林镖头打过几次照面。然后就是以往出来晨练,在震远镖行门口转悠偷看过人家几眼。
林镖头人长得精瘦,古铜色皮肤,浑身透着一股阳刚之气。身材好得叫人挑不出一处毛病。就连对他惊鸿一瞥的江映雪与何韶晴都在私底下对他交口称赞。
香菜把货拉来。因为她还不确定林镖头到底接不接镖,一次就没有带那么多货来。
香菜一出现,镖行内就有人认出了她。“诶,这不是经常带着一条狗在咱们镖行门口溜达的那猥琐女么!”
香菜心里不禁怨念起来:“不就在你们操练的时候多看了你们几眼么,除此之外姐姐我又没对你们做类似袭胸这种出格的事,还称不上是猥琐女吧!”
“光天化日的,你又想干点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防贼似的盯着香菜,生怕把她放进镖行里来,他们镖行里的这群大老爷们就会贞操不保。
香菜可不会见谁都发花痴,“我跟你没话说,我找你们镖头。”
“嗨哟,眼光挺高哈,看上我们镖头了。”他打量了香菜一番,眼中的挑剔变成了嫌弃,“可惜了,我们镖头喜欢的不是你这样的,他喜欢更丰满的那种——”
看此人双手虚空比划出来的体型,香菜能说他比划的其实是一只葫芦吗。如果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那间接表明林镖头喜欢的其实是女人。唉哟,万宝坊里还有人哭咯。
“他喜欢什么样的,我管不着。”香菜指着身后的一车货,“我是来托镖的。”
把她堵门口的那人愣住,有点不敢相信的样子,他一阵风似的越过香菜,窜到货车边上看了个仔细,整张大黑脸都亮了起来,那神情就像是许久没沾过荤腥的人终于见到了一块肉。他丢下香菜和一车货,颠颠的跑进镖行的大院儿里,扯着大嗓门报信:
“镖头,有人托镖啦!”
不多久,整个镖行都骚动起来。
有人来镖行托镖,居然能让这些人这么激动。他们有这么饥渴吗?
不过印象中,香菜还没见震远镖行接过一次镖。难得有生意送上门,林镖头八成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香菜觉得这回有戏。
林镖头听到喊声,从屋里出来,淡淡的扫了一眼满院子恨不得敲锣打鼓庆贺有生意上门的大老爷们,拧着眉头问:“托镖的人呢?”
起先将香菜堵门外的那人“诶哟”了一声,“被我落外面了!”
一二十个镖师簇拥着林镖头,一块儿去门外迎接某人的大驾,他们一看托镖的人是香菜,一张张脸上的神情都无比精彩。
怎么是她啊!?
就连林镖头也有些意外,他跟香菜见过几次面,但还没有正式认识对方。
香菜被请到镖行和会客厅,不用她动手,那些大老爷们便争着抢着连车带货一块儿搬进了院儿里。
这些男人精力旺盛,正愁一身的劲儿没处使呢。香菜觉得,哪怕不给好处,他们也会把她的镖给接下来。
香菜坐会客厅里,通过敞开的门看院儿里一群围着她那一车货瞎转悠的大老爷们儿,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好奇心驱使下,她问了林镖头一句:“林镖头,你们镖行多久没接过镖了?”
林镖头神情略微局促,耳根子红的发烫,“两年多。”
“哦,那你们这镖行开多久了?”
“……两年多。”
香菜唇角抽搐几下,心里忽然有点后悔事前没打听好就贸然跑来托镖,她现在都怀疑她是不是自震远镖行开张以来头一个上门来托镖的人。
她喝了一口茶,舒展眉头说:“两年多没开张。茶倒是好茶……”
“粗茶一杯,招待不周……”林镖头不大会奉承别人。
他身边有个管事,像是个账房先生,蛮会精打细算的样子。他放大声音盖过林镖头,笑着对香菜道:“那是自然,总不能怠慢了上门来的客人。”
林镖头刚才向香菜介绍过此人,这位郑先生不是镖行的镖师,却也是镖行中的一员,管镖行的一切收支。因为此人识字又会打算盘,镖行中的其他人都敬称他为“郑先生”。
香菜直觉这位郑先生不好对付。如果对方要是把走镖的费用要高了。那托镖这块儿可是一大笔开销,她还要养活手底下那么多人,她自己哪还有的赚啊?
她不着急着谈生意,东瞅瞅西看看。摆出一副对镖行很感兴趣的样子。“两年多没接到镖。那你们这镖行是怎么维持下去的?”
她还真好奇,两年多不开张的镖行怎么还没倒。
林镖头照实说:“一些大户人家会请我们去当护院,隔壁的珠宝行也很照顾我们的生意。那儿的洋老板会请我们的人去当保镖。”
珠宝行和洋老板,香菜知道他说的是万宝坊和安博。
她又款款说道:“镖行的生意,规矩我不大懂,不过我还是知道一些的。一个镖行要有‘三硬’,一是在官府中要有硬靠山,二是在绿林中要有硬关系,三是自身要有硬功夫。这三者要是少一样,这镖行就没什么安全和信誉保障可言,基本上算是废了。我想请问林镖头,你们震远镖行有这‘三硬’吧?”
香菜忧心忡忡的看着林镖头,就是想用表情告诉他,要是他们镖行连这基本的三样东西都没有,叫她怎么放心把镖交给他们镖行。
林镖头面部微动,在香菜忽闪忽闪的目光下,有点惭愧得抬不起头。
郑先生说话的方式虽然委婉,不过倒还算诚实,“我们镖行才开业两年多,自然比不得那些有百年基业和信誉的老镖行,靠山和关系这种东西,日后可以慢慢发展的嘛。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震远镖行上到镖头下到杂役,身上的功夫都是实打实的,就算有劫镖的,我们也有能力保住镖!人在镖在,镖……镖要是被劫了,我们三倍赔偿!”
说罢,郑先生擦了一把虚汗,瞄向院儿里的货车,但愿那车上没有金贵的东西。不然真出了什么意外,他们镖行真赔不起!
林镖头忍不住瞥郑先生一眼,真不知他哪来的胆子敢说出三倍赔偿的话!
“只有真功夫啊……”在官场上没有靠山,在道儿上没有关系,香菜真不知他们当初哪来的勇气开门做镖行生意。
从香菜的口气重听到了失望,郑先生急出内伤,要是搞丢了这个客户,他得跟着镖行的人又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从上个月起,他就开始馋肉了。昨天中秋,那半块五仁月饼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呢。
此时的郑先生看着香菜,就像是饿惨的人在看一碗红烧肉,冒光的两眼说不出的惊悚。
“除了我以外,我们镖行的人,各个武功高强!”郑先生当起了卖瓜的王婆,一个劲儿的夸赞道,“我们镖行开业的时间不算久,可我们镖行的镖师都是打小起就开始练功,我们这儿干活的小杂役,都是一身的好武功,你要是不信,我把他叫来,让他当着你的面练练——”
不等香菜点头,郑先生对着后院的方向叫了一个人的名字,“小峰——”
小峰?
香菜耳朵一动,这名字怎么听着恁耳熟?她当即就在回想,自己认识的人之中有多少个叫小峰的,毕竟小峰这个名字太大众化了,重名的太多。
一名少年抱着一条大扫帚跑来,一见到香菜,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香菜眯着眼看他,“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啊,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小峰凌乱,心想难道她忘记昨晚发生的事了吗?
两秒之后,他悟了,这丫昨晚喝断片儿了。
小峰抱紧了扫帚说:“我的长相就跟我的名字一样,太大众了,你看我眼熟,也是应该的,哈哈……”
林镖头向香菜介绍:“这是我们镖行的学徒,小峰,跟着我们一起学功夫的。”
没错,小峰是来拜师学艺的,却一老被郑先生当成杂役使唤。
郑先生催着小峰赶紧在香菜面前表现几下,“快点让客人看看你的真功夫!”
小峰一脸羞臊,他会那几下哪算是真功夫啊,上头坐的人才一身真功夫。昨晚他都没能打过人家。
见小峰扭扭捏捏,郑先生急火得不行,正要发作时,听香菜说:
“表演功夫,还是算了吧。”香菜可不想看一个竹子精玩弄花拳绣腿,这小子就算把他自己脱得光溜溜的站在她面前,她对他也不会有推倒的冲动,只有把他踹倒的冲动。“你们这走一趟镖的钱,怎么算啊?”
郑先生不知打哪儿变出了一把算盘,“敢问你想我们把镖运到哪儿啊?”
“不远,就在市内。”
郑先生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几分,“那敢问你托的什么镖啊?”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都是一些床单啊被套啊衣服之类的。”
郑先生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了,他见香菜拉了一车东西来,还以为是一桩大买卖上门来,敢情她要托的镖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镖利基本上是按照镖路的远近和镖箱的贵重来算的。这次的镖,目的地就在市内,还都不是贵重东西,镖行要是出这一次镖,根本就赚不到几个钱。
别说肉钱了,连半拉五仁月饼的钱都赚不来。
这时有几个镖师一人拿着一个包裹进来,其中一人对林镖头道:“镖头,这次的镖,去的都不是一个地方。一个包上一个地址,是不是要我们按照上头的地址,把东西给送去?”
林镖头还没答应接镖呢,这些镖师就已经按捺不住要出动了。
郑先生拉长着脸,“你们把东西给人家放回去,这次的镖,咱们不接!”
“不接?!”
他们这些个武术宅没有任务的时候,就成天在镖行的院子里操练,身上都快宅出霉毛来了,好多人都想出去走动走动。
有个人一直在对郑先生挤眉弄眼得打眼色,他眼睛都快抽筋了,也没能打动得了郑先生,最后索性张口说:“郑先生,咱们镖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跑了这次镖,说不定下顿就有肉吃了!”(未完待续。)
第358章 镖利
肉肉肉,难道他不想吃肉吗!有一回做梦,他还梦见自己抱着一坨五花肉睡觉。这次的镖利要是能把买肉钱赚回来,他怎还会说不接镖的话。
郑先生把算盘抱在怀里,那表情臭得跟谁欠了他几百块大洋似的。他也知道镖行内没走过镖的人都想出去练练手脚,但是堂堂镖师却给人当跑腿儿的使唤,那跟馆子里跑堂的伙计还有什么两样。
郑先生对香菜趾高气昂:“我们镖行做的是走南闯北行九州、受人钱财凭本事的生意,可不是给人当伙计使唤的!”
这郑先生,没吃几两肉,倒长得一身骨气。不过他那意思也没什么不对,堂堂镖师给人当伙计,确实有点大材小用了。
香菜不以为意的一笑,说话的口气中带着一股暗嘲:
“郑先生大概是许久不出门,不知这外面的社会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现在汽车、火车、轮船这些交通工具哪一样不必你们镖行后院里的那些镖车方便。哪怕是有百年基业和信誉的镖行,恐怕在十多年前就关张大吉,要么随波逐流转型成武行了。现如今仅存的镖行能接到镖就不错了,你还想接远镖?”
有个镖师附和着香菜的话说:“是啊,郑先生,我看这些收货人都在沪市,又不需要咱们跋山涉水跑那么远的路。不管多赚少赚,总归是有一笔钱进账不是。”
原本听了香菜的话,郑先生心中便有感触。接着又听到赚钱的话,他表情立马松动下来。
他拿不定主意,索性看向林镖头,咬牙问:“镖头,这镖,咱们接不接?”
林镖头看着桌上放的那一盏香菜喝剩下的茶水,目光隐隐波动了一阵后坚定下来,“出镖!”
自力更生的时候到了,他不想再靠旁人的接济度日了。
郑先生又把算盘端在了手上,“近镖一趟十个铜元。去数数一共多少货。”
“等等!”香菜急忙叫停。
郑先生算盘打得啪嗒啪嗒的响。她也不是不会算账。她带来的再加上锦绣布行和储绣坊内屯的那些一共一百多个包裹,镖行的人跑一趟就要十个铜元,总得算下来她这次起码要在这块花两三块银元。用这几块银元,她都可以请来两三个腿脚利索的伙计了。
“怎么。嫌我们要的价高啦?”郑先生一副“我还不稀罕伺候你”的表情。
这个郑先生不好对付。香菜索性无视他。看向镖行内能当家做主的人。她跟林镖头一个姓,算是老本家,比较好说话。
“林镖头。如果你有兴趣长期跟我合作,我们现在就可以坐下来谈谈合作的事情。”
林镖头和郑先生都是一怔,他们都以为这次接了香菜的镖,就没有下一回了,可听她这意思是不仅有下一回,还可能有下下回?
郑先生比林镖头还激动,端起茶杯送到香菜手里,大献殷勤,“姑娘说的长期合作是指什么样的合作?”
香菜对郑先生笑了笑表示感谢,将茶杯捧在手中,没着急着喝。
“我是前头那条道儿上一家布行的小掌柜……”
不等香菜把话说完,林镖头便用一种略带惊讶的目光打量着她,“你是锦绣布行的小掌柜?”
“锦绣布行?!”郑先生的脸色倏然一变,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且从他安之若素的神情中找不到一丝变化过的迹象。
“没想到我们布行的名气都传到你们镖行来啦。”香菜不好意思的笑笑,却难掩神情中的那股得意劲儿。
林镖头的神色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在布行里干活儿的大都是小娘皮,他们镖行里这些大老粗一不会穿针引线二不会描龙绣凤,去布行给掌柜的当绣花枕头,还是给那些绣娘当护花使者?掌柜的总不会只是叫他们跑跑腿那么简单吧……
他倒是想听听香菜到底怎么说,“你想怎么跟我们镖行合作?”
“我托镖,你们接镖,然后你们负责送货上门,就这么简单。”除此之外,香菜用这些镖师也干不了别的事。见林镖头不为所动,她又说,“我们锦绣布行卖的不只是商品,还有服务。很多人下了单后,不愿意再多跑一趟来取货,我们布行就推出了送货上门的服务。我们布行把订单做好以后打包好,给你们镖行送来,然后你们按照包裹上的地址把东西送到收货人手上。其实这跟你们押镖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郑先生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儿,“这怎么跟邮递员的工作一样?”
“走镖也带有邮递性质,所以我说这些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嘛,你们就算是去走镖,还不是一样要将镖车送到收货人手里?我给你们托的镖,还可以让你们少吃一些苦头,根本就不用你们风餐露宿、翻山越岭。”
郑先生抱着算盘问:“那镖利怎么算?”
香菜比着剪刀手,“我每个月付给你们两块大洋。”
郑先生脸一拉,摇头说:“那不行,两块大洋还不够我们镖行上下几十号人半个礼拜的饭钱呢。一口价,一个包裹十个铜元!”
香菜呵呵,“坐黄包车从城东坐到城西,一趟车钱也要不了这么多。郑先生,你这是跟我打劫呐。”
她知道这个郑先生是看她带来的包裹多,存心想敲她一竹杠。
她索性把话挑明了,“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说着,她把三块银元摞到桌上,见郑先生俩眼发直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价值三块现大洋的诚意,要是就能把这一镖行的人收买了,香菜可真要捂嘴偷乐了。
“赶着中秋。我们布行搞了一次促销活动,这几天才接到这么多单子。搁在平常,布行一个月的单子也未必会有这次的一半多。按趟算镖利,布行接的单多,你们就赚得多。赶不上逢年过节,不办活动的时候,我们布行的生意也就那样。我们接的单子要是少了,你们从我们手里恐怕连一块大洋都挣不来。郑先生你要非坚持按照你的意思来,咱们就坐下来谈谈镖利的事。我觉得一趟镖利十铜元也太多了……”
“等等!”
香菜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郑先生怎么可能算不过来这笔账。他要是非要按照自己的方法收取镖利。往后就知道这么做有多么不划算了。
郑先生说:“就按月例来算。物价要是上涨了,这月例也得跟着涨。”
她装模作样,诚诚恳恳道:“那是自然,有钱大家一块儿赚。我不会占你们多大便宜。也不会让你们什么也捞不着。这一次就按郑先生的意思来。一趟镖给你们按五个铜元算。你们日后要是有所建树。肯定还会有像我一样的人来托镖……”
香菜和林镖头、郑先生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她对镖行的一些规矩还是比较放心的,比如不会过问囊中之物,送货的途中不会让包裹离身之类的。根本不用担心和怀疑镖行的保密和安全工作。
她会慢慢的把震远镖行包装成民国时期的第一家快递公司。
在香菜和林镖头他们商谈时,小峰抱着扫帚偷偷流出了镖行,找了个电话亭给金爷去了个电话。
起先接电话的是金爷的护卫之一千聿,千聿一听电话那头是小峰,就把电话转交给了六指老人。
六指老人是金爷身边的智囊军师一样的人物,小峰一五一十的将震远镖行的情况报告给了他。
震远镖行隶属大联盟,跑镖是大联盟其中一个副业。
六指老人纳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见了你,就没提昨晚的事儿?”
“她压根儿就没认出我。我猜她八成是喝断片儿了,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
六指老人笑了,“看来她跟大联盟之间还真有一种奇妙的缘分……”
小峰还没从电话亭里出来,就见香菜领着镖行的几个人往兴荣道方向去了。
香菜带去的包裹只是一小部分,还有一批在储绣坊屯着呢。
储绣坊内,正在锉指甲的百凤见香菜把震远镖行的人带来,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都是大联盟的人,百凤跟震远镖行的人显然都认识。可香菜还被蒙在鼓里呢。
香菜到底知不知道储绣坊和震远镖行其实是一伙儿的,百凤决定探探虚实。
她还没对香菜发难呢,就被震远镖行的一个蓄着络腮胡的镖师给认出来了。“哟,这不是百凤么!”
滚,能不能装作不认识老娘!
百凤狠狠瞪他一眼,口气不善道:“你谁啊?”
络腮胡一脸促狭,“哟,连你家男人都不认识了!”
此话一出,一阵哄堂大笑。
百凤羞愤交加,作势要拔簪子戳人,“刚才哪个说是老娘男人的,给老娘站出来!”
络腮胡一秒变怂,悻悻然的擦着鼻头,凶了一眼那几个正闷笑的的同伴,心里吐槽:刚才笑的那么大声,怎么这会儿都憋回去了,你们不也跟老子一样怕百凤这个女魔头么!
百凤问香菜:“这什么情况,怎么把这群大老爷们儿带来了?”
香菜说:“震远镖行负责给咱们送货,往后他们可能天天都要来。”
百凤一脸懵逼,那岂不是天天都要考她演技,她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能不能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百凤欲哭无泪的说:“就不能换家镖行?”
震远镖行是大联盟名下的一个产业,储绣坊原先也是。而且他们这些掌管副业的几个负责人,私底下都是明争暗斗比业绩。震远镖行向来都是垫底儿的,赚的钱还不够他们那一镖行的人一天三顿馒头的,每个月还要靠大联盟总部接济。所以,百凤向来看不起他们那些吃白饭的大老爷们儿。虽然之前储绣坊的业绩也没多好,至少不会比震远镖行差。
香菜说:“你要是能给我找来比他们便宜又有安全保障的劳动力,我二话不说,一定换。”
百凤凌乱,她到哪儿找去?这可真是个难题。
她摆出气极的表情,怒声为钱朗和阿克打抱不平,“你一下招了一镖行的人来,把钱朗和阿克置于何地?”
香菜和颜悦色的说着通情达理的话:“我找来这么多帮手,也是不想他们太辛苦,我体谅他们,他们也一定会理解我的。”
百凤有气没处撒,憋的她难受极了。难不成她以后每天都要容忍着这些大老爷们儿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进出储绣坊?
她不甘心呐!
大联盟中,女性的地位一直很低,百凤一直在跟大联盟中一些拔尖的男人暗中较劲。自从知道金爷选中了一名女性接替他的盟主之位,她就觉得自己在大联盟中扬眉吐气的日子就要到了,所以积极的向香菜靠近。她可容忍不了这些男人跑来跟她争宠!
百凤怄火了一阵,撒手对香菜说:“我不管,我要涨工钱!”
她一定要拿最高的工资,把那些臭男人都比下去!
香菜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工钱的事,不归我管。”
看到反光的东西就想拿起来瞅瞅,香菜从柜台上抓起一面精致的小镜子,对着镜子臭美了一番。她能说储绣坊的柜台都快被百凤捯饬成化妆台了么,上头的玩意儿比储绣坊陈列的商品还要琳琅满目,什么指甲刀指甲锉指甲油香水口红之类的工具应有尽有。
对着镜子划拉了一下刘海儿,香菜愣住,她脑袋上别的那只樱桃发卡哪儿去了?
香菜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也没看到发卡,放下镜子两手抱着头摸遍脑袋,还是没抓到,以为掉领子里了,便扯着衣襟到处找。
瞅见她的异状,百凤不禁问:“干什么呢?”
“我发卡呢?”
“谁知道,早上就没见你戴。”
她昨天中秋才从芫荽收到这个礼物,别在脑袋上还没戴热乎呢,不会就这么不见了吧?
香菜抱着脑袋努力回想,昨晚她没做什么剧烈运动把发卡搞丢吧,好像一直都戴在头上呢……
她想到一个可能,发卡落藤彦堂的办公室里了。(未完待续。)
第359章 问卷
打理好了布行的事,香菜跟一阵风似的刮到了百悦门。她得去藤彦堂的办公室找找她的发卡。
那只樱桃发卡虽然算不得贵重之物,但对她有比较特殊的意义。那可是芫荽送给她的中秋礼物,待芫荽出国以后,她可就指望着拿那个发卡睹物思人了。
她出入藤彦堂的办公室,就跟进自己家一样,连门都不敲。她一推开门,就看见藤彦堂正和骆冰同框出镜的画面——
藤彦堂坐在办公桌里,而骆冰就站在他身旁正指导着他填着什么东西。她半躬着娇躯,大秀自己的事业线,一双勾魂的媚眼时不时地看向藤彦堂的侧脸,就算她没把心思写在脸上,那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香菜当即懵在了门口,她不知道这俩人什么时候又勾搭到了一块儿去……
藤彦堂抬起眼来,见是香菜,眼中蒙上了一层轻柔的笑意。
见状,骆冰略微一怔。她跟藤彦堂认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他对谁露出这种温柔的表情,当即心下不禁对香菜生出了几分敌意。
瞧她横眉怒目的样子,香菜心里暗爽不已。
这就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个女人要是识趣,就不该对藤彦堂怀有别样的心思。
藤彦堂一边给钢笔盖帽一边对骆冰道:“这个问卷,我明天拿给你。”
骆冰怎会不知他这是在委婉的下逐客令,她有点不死心的指着问卷上她正要讲解的专业用词。“这问卷上有很多专业术语,不需要我帮你解释吗?”
“我有不懂的,给你打电话好吧。”藤彦堂和颜悦色,实难让人拒绝。
骆冰也知道自己再不识趣,就显得有点死缠烂打了。她那位心理医生朋友给了她一个接近藤彦堂的机会,她可不能辜负了她朋友的一番美意,要好好把握机会才是。
骆冰咬了一下唇,顺承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骆冰拿起提包和外套,经过香菜时。为显出自己身材上某方面的优势。刻意挺高了胸脯,还向香菜丢去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香菜无视她的挑衅,纯粹把她当路人甲,“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带上啊。谢谢。”
一口气血怄到嗓子眼。又酸又涩百般不是滋味儿。骆冰那喷火的眸子狠狠瞪了香菜一眼,在藤彦堂面前不好发作,只得维持风度。迈着优雅却沉重的步子离开。
听她那高跟鞋狠狠叩击地面的声音,香菜就能想象的到骆冰心里有多大的火气,忍得有多辛苦。知道骆冰不好受,她便心满意足了。
藤彦堂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户籍证明和一本通行证,将这两样东西丢到桌上,用略带幽怨的目光看向香菜,“专门过来取你哥的户口本和通行证的吧,都在这儿了。”
他可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香菜是专门来看望他的。
可惜了,这两种都不是香菜到这来的目的,不过倒是可以顺便捎带上。
香菜抓起户籍证明和通行证,一边找茬一边说:“要是知道跟你签了结婚申请材料,一下就能把我哥的东西都办好,我早就应该跟你签了,你说是不是这样?”
说完,她满眼促狭的看向神情略显不自然的藤彦堂,注意力回到手上的材料,目光不禁一滞,“你怎么把我哥的名字给改了?”
户籍证明和通行证上的名字都是一致的,可是都不是林芫荽,而是林延岁。
“你哥总不能带着以前的土名儿去留学吧。”
藤彦堂这么一说,香菜倒是觉得给芫荽改个洋气点的名字势在必行。可林延岁这个名字哪里洋气了,分明就是以前名字的谐音。
诶,罢了罢了,延岁这个名字也没什么不好。
延岁延岁,延年益岁。一听就是个有福气的名字。
户籍证明和通行证上,除了名字有变动,其他都没什么问题。
香菜被藤彦堂跟前搁的那一份问卷吸引了,想起一进来是看到的那幅画面,像是喝了一瓢醋似的,整张脸都是酸臭的。
“那什么呀?”香菜用眼神指了一下桌上的问卷,说话的口气酸得犯冲。
藤彦堂轻抿了余下薄唇,似在隐忍着笑意,但一对唇角仍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双眼中像是盛满了三月里的春光,一片暖融融的景象。
“骆冰的一个朋友是专业的心理医生,给我准备了一份问卷,说是了解一下我的病症。”
香菜把户籍证明和通行证放到一旁,拿起那份问卷,看了两眼就怒了。
她能吐槽吗?
“这什么狗屁问卷!我就知道那个女人没安好心,趁机用这种冠冕堂皇的手段窃取情报。哪家的心理医生给人看病会提这种——”香菜发飙的怒吼声一秒转换成嗲嗲的娃娃音,“你平常喜欢吃什么口味的食物,是偏好中餐还是西餐,那种颜色最能刺激你的视觉……握草!”
藤彦堂起身将问卷从香菜气得发抖的双手上一把夺了回来,“你可别给我撕了。”
“这种东西,你还留着干什么!?”香菜尖声咆哮。
问卷上头搞了一大堆心理学方面的专业术语,粉饰着里头散发着的陷阱的味道。香菜就不相信藤彦堂没有从中嗅出一丝可疑的气息!
“我知道我知道——”藤彦堂没那么大条的神经,当骆冰打扮成那样来他办公室,他还没看到问卷时,就对那个女人的意图有所觉察了。为了早日身形康复,他也只好顺势而为了。“你怎么比我还狂躁?”
一张问卷能让香菜吃这么大的醋,藤彦堂觉得自己怎么都是赚的。他得把这份问卷好好收着,日后时不时地拿出来刺激她一下。
见藤彦堂脸上还挂着笑,香菜气的脸都狰狞起来,当即爬到桌上,魔爪伸向了藤彦堂手上的问卷。她非得撕了那东西不可!
香菜要是两脚沾地然后跳起来抢,在身高上有压倒性优势的藤彦堂有绝对的自信让她够不着。可这小蹄子爬在他的办公桌上,完全补足了她在身高上的劣势。
藤彦堂几下躲闪后,跌坐在了椅子上,就这还不忘把问卷举高到身后。
香菜往他身上一扑,邪肆一笑,“你干脆别去看什么心理医生了,让我来治愈你得了,我还不收你诊金。”
想跟他玩儿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一招,他可没那么容易上当!藤彦堂不放松警惕,面上摆着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挑眉道:“人家至少准备了这一份问卷,你准备拿什么治愈我?”
香菜在他唇边啃了一口,察觉到他整个人瞬间僵住,猖狂的笑容中多了些妩媚,一手轻抚着他半边脸颊,极具挑逗性,“你现在觉得我跟那份问卷,哪个好啊?”
哗啦——藤彦堂手上的问卷飘落到了地上。
他用身体接住从桌上滑下来的香菜,大手一揽,将香菜紧紧圈在了怀中。幽暗而灼热的目光随同着他滚烫的呼吸在香菜的颈窝出打转,如同渴血的鬼魅一样在寻找着容易下口的地方,却又怕伤害到无处可逃的猎物所以显得小心翼翼。
跨坐在他腿上,香菜拍拍他的脑袋,“诶诶,你见我的发卡了没?昨天晚上我那发卡是不是掉你这儿了?”
藤彦堂口干舌燥的嘴都快裂口子了,还没占到便宜,结果就听香菜来了这么一句——起兴的是她,扫兴的也是她,他这心情,简直就跟一口气跑了五千米,辛苦了半天才知道根本没有奖拿。
“回头我送你一个。”藤彦堂魂不守舍,声音绵软沙哑。
香菜的颈部并不细长,却很白皙清爽,似乎对他有异常的吸引力。每回这样抱紧她时,他都想把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啃咬一番。
“不行啊——”香菜推开他的脸,“那发卡是我哥送我的!”
“回头找到了给你!”藤彦堂咬牙急躁道。他是真的有点不耐烦了,咱能不再说发卡的事了么。“你要是再负隅顽抗,我就把你捆起来!”
香菜跨坐到他腿上,能够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某个部位一点一点的变化。她低头对着他身下的小帐篷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却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你这地方怎么肿起来了?要不要我去给你拿冰块来给你消消肿?”
藤彦堂将这磨人的小妖精那可恨的嘴堵上。
香菜七荤八素的软倒在他怀里。
藤彦堂放开她红肿的双唇,一路吻上她的颈项,在她腮帮上啃了一口,听到她一声痛哼,方才找回了一丝理智。
“不行不行,”他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自言自语,“我大哥我马上就要来了,你快下去!”
“你不放开我,我怎么下去?”香菜双臂勾着他的脖子。
这个男人一手按着她的后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双手都没有松开的迹象。
看来不能玩火,玩火**呐。
香菜强扶正他的脑袋,对上他迷离且带着不满的双眼,拍拍他的脸蛋,“地点不对不适合调/情,下回咱们再约个时间找个好点的地方再继续啊?”
藤彦堂哭笑不得,“是你自己扑上来的,你快点给我下去!”
“都说了,你不送开我,我怎么下去!”(未完待续。)
第360章 族奶奶请吃饭
藤彦堂和香菜没有举行仪式,不过已经签字领证,两人已经算是合法夫妻,有名尚无实的合法夫妻。某人想尽快坐实这段关系,但仍心存顾虑,紧着求医想要治好狂躁症这种心理疾病,不然他不知道在自己不清醒的时候会对香菜做出什么。
藤彦堂在香菜的眼皮子底下填些骆冰带来的那张心理测试问卷。
香菜伸着脑袋看他填的答案,“原来你喜欢黄色啊,啧啧,你果然又黄又暴力。”
藤彦堂抬手刮搔了一下她的鼻尖,亮幽幽的眼中尽是宠溺和无奈,“不是你叫我随便填的么。”
紧挨着坐他旁边的香菜斜眼看他,“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随便填么?”
目光落到问卷上,藤彦堂神色稍敛,“你怀疑骆冰和她那个心理医生朋友有问题?”
“我不知道骆冰那个心理医生朋友靠不靠谱,不过我算看出来了,她们俩摆明了是串谋好的整这一套来探你的底。不信你就等着看吧。”说完,香菜哼哼了两声,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她蓦地板着脸严肃起来,郑重的告诫身旁的这个男人,“我可告诉你,咱俩还没离婚,你可别给我找来小三小四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女人啊!”
藤彦堂深深地凝望着她,认真道:“我心如磐石。”
香菜笑着接道:“又冷又硬是吧?”
“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不是那个味儿了呢。”他想表达的可不是那个意思。这丫头可真会曲解人的。
他心如磐石,坚定不移。
“我没说你又臭又硬。你丫就知足吧。”
“你刚才不是抱着我啃了我一口吗,你实话实说,我到底臭不臭?”
香菜抬起一手在紧皱的鼻子前扇了两下,故意摆出一脸嫌恶的样子,“臭死了!以后再不啃了!”
藤彦堂张嘴一哈,把心里的那股怒气对着她的脸喷了出来。
这一幕正好被门进来的荣鞅看见,荣鞅身边还有特别会找事儿的马老三。
马峰见荣鞅愣在门口,忽然吊着嗓门说了一句:“嗬,好大的一口气!”
上一秒还在不正经的跟香菜玩闹,这一秒一看来人。藤彦堂赶忙正襟危坐。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大哥二哥——”藤彦堂对这两位异姓兄弟还是很敬重的。
马峰道明来意,“荣家的族奶奶请咱们吃饭。”他对香菜一副拽样,“没你的份儿!”
荣鞅敛去眼眸中的黯然,对藤彦堂颔首道:“晚上八点。荣记酒楼。”
藤彦堂抬手一看表。这会儿都快七点半了。
荣鞅和马峰就是一块儿来接他的。这感情真好。
他心想,既然族奶奶没有邀请香菜,他没打招呼就这么把人带过去。显得太冒失了,于是对香菜道:“那你先回去吧。”
香菜起身,想起到这来的目的还没达成呢,“对了,我的发卡。”
“找到了给你。”藤彦堂紧着把她往外轰,“赶紧拿着你哥的东西回去吧,晚上别再出门了。”
“你管我!”香菜丢给他一个桀骜不驯的神情。
香菜一走,荣记三佬就去了荣记酒楼。
三人一块儿登上三楼,都是一怔,族奶奶竟把阿芸也带来了。
难怪在楼下的时候,他们看到福伯的神色很怪。
荣记酒楼的三楼不对外开放,基本上可以算是荣记三佬的会议室,他们经常会在这里商谈重要的事。
阿芸的身份比较敏感,她向来不招荣记三佬的喜欢,但既然是族奶奶带来的人,他们也不好撵她离开。
族奶奶虽然点头承认阿芸是荣家得一份子,可荣鞅对这个所谓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一直都是无视的态度。
一见到阿芸,藤彦堂就感觉今天的这顿饭其实是一场安排好的鸿门宴。
自从踏进了荣家的大门以后,阿芸过上了豪门生活,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更为精致了,人也在滋润的环境下养的更为水灵了。
她生怕荣记三佬误会她是死缠烂打要跟着族奶奶来的,不等藤彦堂坐下就说:“二爷,族奶奶要带我来吃饭,就没去成百悦门。我已经跟薄经理请过假了。”
藤彦堂不咸不淡道:“既然已经给曦来说过了,就不用再跟我报备了。”他看向族奶奶,笑问,“族奶奶,您今儿怎么有闲工夫请我们几个吃饭?平常都见不着您人呐。”
族奶奶那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挂着三分嗔怒:“昨儿晚上我就叫阿鞅把你请家里去,结果你跟别人跑了,就让人给我送了一盒月饼,我有那么好打发吗?”
“那族奶奶您今天想吃什么,我都让福伯端上来!”
一旁的马峰奚落藤彦堂,“你就别在那儿假大方了,今儿请吃的是族奶奶。”说完,还对族奶奶露出了一个极为讨好的笑。
荣鞅被热络的气氛感染,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他走到窗边,将窗户稍微打开了一道缝。
快入秋了,夜越来越凉。
族奶奶见荣鞅这么深沉孤僻,心中不忍,一时间有些后悔将阿芸给带来了。
她对立在窗边的荣鞅流露着疼爱的目光,“阿鞅啊,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你看看今儿晚上的月亮有没有昨晚上的圆?”
荣鞅抬头望了一眼宝蓝色的夜空,在他这个方位根本就看不到月亮。
族奶奶不禁心生怪异,她以为荣鞅打开窗户是为赏月,见他抬头才意识到他刚才看得不是天空,那他在看什么呢?
族奶奶起身过去,往窗外的楼下一看。周围灯火通明只有对面的一家店铺里是黑漆漆的一片。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早打烊的店铺。
“那家是什么店,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族奶奶问,因为好奇,也是为试探荣鞅。
她仔细观察荣鞅的神色,清楚的看到他脸上露出少有的柔和的表情。
荣鞅看着锦绣布行的方向说:“朋友开的一家布行。”
听那祖孙俩的对话,马峰下意识的向藤彦堂看去,果然看到对方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再笨也察觉的到荣鞅和藤彦堂两人都对香菜抱着不一样的感情,而他们对香菜的这种不一样的感情却是一样的。
族奶奶又说:“你朋友开的店?生意一定不好吧,不然不会这么早关门。”
荣鞅轻笑着微微摇头,“对面那家可能是整个沪市生意最好的布行了。我那位朋友比较有想法。我之前也问过她为什么会执行朝九晚五的工作制度,她说人的精神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是饱满的,她不想像外头那些资本家一样过于压榨员工的精力,说那样对员工反而会适得其反……”
族奶奶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荣鞅一气儿对她说这么多话是什么时候了。她见此刻的荣鞅神采飞扬。就像他小时候的活泼样。突然感觉她熟悉的宝贝孙子又回来了!
她心里一时百感交集,又是感动又是伤感,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能给荣鞅带来这么好影响的那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那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族奶奶拉着荣鞅的手。神情中难掩激动。
荣鞅抿唇轻笑。
见他这副模样,族奶奶心中已经知道答案了。
阿芸有些坐不住了,加入了祖孙俩的对话当中,不只是迫切的想要刷存在感,还是为了其他目的,“族奶奶,荣爷的那位朋友我也认识,是个女的。之前我不是跟您说过我弟弟在一家布行做帮工么,就是对面的那家锦绣布行。”
一听是个女的,族奶奶眼前一亮,原本保养的极好的脸上又显得容光焕发了不少,“是个女的啊,阿鞅啊,哪天请人家到家里来坐坐?”
阿芸脸色微变。对她来说,香菜就像是她走到哪儿也逃不了的噩运。她好不容易在荣家有立足之地,但香菜一旦和荣家加深了关系,恐怕荣家再无她的一席之地!她绝对不能让那个丫头再威胁到自己!
阿芸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紧握,尖长的指甲抠着手心,原本被恐慌晕染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看上去无比自然的笑容,“族奶奶,您可别对锦绣布行的小掌柜有想法,那可是二爷的女朋友!”
族奶奶的神色变了变,她心里刚才确实有将荣鞅和他口中的那位朋友凑合到一块儿的想法,听阿芸这么一说,才知道人家名花有主了,不过她心里觉得奇怪——
她都跟荣鞅说了这么半天布行的事,怎么没听藤彦堂插嘴呢。如果照阿芸所说,锦绣布行的小掌柜确实是藤彦堂的女朋友,他怎么都该出来表示一下吧。
族奶奶的脸色千变万化,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彦堂都有女朋友啦,怎么不告诉我呀?”
藤彦堂冷冷的看了阿芸一眼,尔后对族奶奶笑道:“您不是早见过了么。”见族奶奶一脸迷茫,他又说,“您把阿芸领去百悦门那一回,可是跟她打了个照面呐。”
族奶奶贵人多忘事,还是没能想起来。
阿芸眼中闪过一道暗讽之色,提醒着族奶奶,“就大声喊二爷的那个——”
阿芸这么一说,族奶奶总算是想起来了。
那次以后,香菜并没有给族奶奶留下多好的印象。族奶奶至今还记得当时她对大呼小叫的香菜,是怎样厌恶的心情,哪怕是现在想起来,也不是多欢喜。
“是她啊。”族奶奶露出不喜之色。
既然不是她喜欢的那一型,她就知道香菜肯定也不怎么讨藤老太太的欢心,她开始对藤彦堂问长问短,“你奶奶知道吗?”
“我奶奶已经见过了。”藤彦堂心想,如果他现在告诉在场的几位他跟香菜已经算是合法夫妻了,肯定会给他们带来震惊。
不过他跟香菜商量好了,这件事暂时对外保密。所以这事儿他连他们家的那位老太太都瞒着呢。
“叫你奶奶多教教她规矩。”
族奶奶言下之意就是香菜不懂规矩。
藤彦堂自是不喜欢有人对香菜这么含沙射影,不管那人是谁。他呵呵着维护香菜,“她懂的规矩比我多,不然也不会把锦绣布行搞得这么有声色。”
“锦绣布行……我怎么听着那么熟悉,总觉得哪家的夫人在我耳根子前念叨过。”
“族奶奶,您对穿戴这么讲究的人,真该看看香菜设计的衣裳。”说起香菜的好,藤彦堂脸上的表情都是温柔甜蜜的。
族奶奶不以为意,见这时候福伯上来布菜,便执着荣鞅的手拉着他一起入座。
她右手边是阿芸,左手边是荣鞅。等菜一上齐,她招呼大家动筷,自己还没吃,就给荣家夹菜,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对荣鞅是真心关怀和疼爱。
被族奶奶忽视的阿芸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感觉什么吃到嘴里都是酸的,她没将这份不自在表现出来,反而是给自己争取表现的机会。
她给族奶奶夹了一块儿松软的糯米糕,说话的声音比她脸上的笑容还要甜,“族奶奶,您别光顾着荣爷,您也吃。”
族奶奶给她递了个满意的眼神就将她打发了,想起今天把这几个约出来的真正目的,她心里忽松忽紧,“彦堂啊——”
被族奶奶点名,藤彦堂心头凛然一下,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并料定族奶奶接下来要说的事八成根阿芸有关。
“族奶奶。”藤彦堂回应。
“我听说前一阵百悦门走了一个歌女?”
“没错,那个歌女以前在百悦门也算是小有名气,现在跳到羊城的星乐汇,成了人家的台柱了。”说起杨湾湾的事,藤彦堂心里并没有那么怨恨。
“我听说她以前在百悦门仅次于江映雪,”提起江映雪的名字,族奶奶声音里都是不屑,“是第二主场,她这一走,那位置就空下来了,找到人代替了没?”
“暂时还没有。”藤彦堂如实说,已然清楚族奶奶帮阿芸盯上的便是杨湾湾以前在百悦门第二主场的位置,心里一阵冷笑,“适合唱《宁夏》这首歌的人,在百悦门并不多。”
他刻意看了阿芸一眼,这句话是对族奶奶说,同时也是对阿芸所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