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想要自立门户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二货作者生活不易,请大家一定要支持正版哟~求赐饭票~今天出门要饭,更定有点少,莫怪。)
苏家的人刚走没多大会儿,一帮子手持刀枪棍棒的混小子们冲进百悦门,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呼呼喝喝着说是要给砸场子的苏家一点颜色瞧瞧。
这些都是在荣记商会底下做事的人,一听闻风声急急忙忙就抄家伙赶来救场了。
他们这是来救场吗,他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好不好!
就他们手里的家伙事,除了能吓唬人还能顶什么用。怕是他们还没抄家伙招呼到人家脑袋上,就先被人家一梭子子弹撂倒了。
他们冲进场子那会儿,香菜早已息事宁人。
一大票爷们儿大眼小眼瞪得圆溜溜的,争先恐后的往前冲,嗓门大的几个人吆喝着:
“闹场子的人呢!?”
“那群杂碎呢!?”
“娘希匹的,那帮孙子这么快就夹着尾巴跑了!?”
“他们是不是知道咱们要来,所以……吓跑了?”
“嘿嘿,嘿嘿嘿,还算他们识相!”
香菜斜眼看着这一群大老爷们儿,心里大为不爽,暗道:“次奥,苏家的人会走,可是姑奶奶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现在搞得好像是你们的功劳一样!姑奶奶我要是一条大蜈蚣,先给你们一人一脚!”
逛了大半天街,又搅进这么一个烂摊子中。香菜是真的累了。她等不及荣记三佬到场,便提前回家休息去了,晚上六点还要上班呢。
她以为家里就是自己的避风港,没有任何纷争烦扰,怎么也没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局在等着她。
芫荽今儿出车回来的早,不知火急火燎着什么事儿,在自个儿家里都坐立难安,还几回跑去家门口,往回家的那条路上张望,不用问。他肯定是着急等着香菜回来。
香菜回来见芫荽在家。不由得觉得有点奇怪,“哥,你今儿咋回来这么早?”
芫荽面色有些难看,抓耳挠腮了一阵。吞吞吐吐道:“那啥。香菜。我见到爹了……”
香菜更觉奇怪了,以前芫荽跟林四海碰头,从来都是瞒着她的。怎么这一回芫荽这么老实?
以前的事儿,她想想,觉得也就算了,不提也罢。
“爹找你啥事儿啊?”
不是香菜抱怨,他们兄妹这个亲爹当的还不如后爹,他老人家有好事儿的时候啥时候想过跟他儿子闺女分一杯羹,倒是能利用他们的时候就利用,绝不含糊。
林四海找芫荽,绝逼没好事儿。他是老革命党,消息灵通路子也广,想找到芫荽还不容易么?
芫荽支支吾吾,说话时也不敢看香菜的眼睛,“爹跟我说,他们组织上的资源有限,革命党在前线作战的战士,很多人都没有配备军服,他们穿的的大都是从敌军和战友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爹听说你跟人合伙开了个布行,就托我问问你,有没有办法给他弄来三千匹棉布,料子不需要多好,质量差点也没关系……”
说到最后,芫荽小心向香菜投去目光,发现妹妹的脸色果然十分不好。
他这个当哥哥的,不是不知道审时度势。如今外头风声那么紧,谁要是跟革命党扯上半点关系,都会经过国府相关部门的严格审查,所谓的严格审查,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香菜要是帮了这个忙,那就是红色资本家,情节严重的话,那可是要抄家问斩的。
他一开始便想当场拒绝林四海,不说眼下情势正紧,就那林四海狮子大开口要的那三千匹棉布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林四海在对他晓之以理的同时又对他动之以情,芫荽本性善良,渐渐为之动容,才答应林四海给香菜传个话。
香菜心里很是窝火,她跟老渠合伙开的那小布行,接连投入了那么多,生意还没见到气色,这就被人给觊觎上了,觊觎上锦绣布行的人还是她这个身子的亲爹!
三千匹棉布!
那可是三千匹棉布,扯起来有将近十万米长啊,把棉线一根一根的给抽出来,恐怕能绕地球一圈啦。
香菜现在日狗的心情都有了。
她往哪儿整三千匹棉布啊,就算她能弄来,要怎么才能把这么多匹棉布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革命党手里?
林四海还真是会给她出难题。
芫荽不忍见香菜为难,优柔了一阵后道:“要不我跟爹说,咱们帮不了这个忙。”
香菜这心口一抽一抽的,一阵气闷,“你替我好好谢谢他!他有难处了跑来找咱们,还知道我不会答应,舔着脸跑去找你说清。咱们在沪市几次死里逃生,刚来那一阵吃饭还要靠人接济,那时候他在哪儿,他连个影儿都瞅不着!你真得替我好好谢谢他!”
想起那段苦日子,芫荽嘴里和心里泛起酸味儿。
刚来沪市那会儿,他受伤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那段日子他过得憋屈,但嘴上却从来没亏过什么,吃的都是有营养的,也从来没喝过凉的。那都是香菜在外面奔波挣回来的。那时候,林四海给他们兄妹的,只有一尊泥菩萨。
“那我……”芫荽闷声道,话还没说完,就被香菜打断。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林四海对他们兄妹不仁义,他们兄妹不能不孝。香菜负气说,“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反正他也不在乎咱们的死活!”
香菜抬手扶着额头,惆怅的叹息一声。最近的急事儿都挤到一块儿去了,这些人是存心跟她过不去吗!
芫荽定睛一瞧。不禁吓了一跳,一下窜起来跳到香菜跟前,扯着她的袖管急声道:“你这袖子上咋回事,哪来的血啊!?”
香菜心里一惊,回来之前她还真没注意到袖子上有血迹,扒着袖管处一瞧,果然见一小片斑斑点点的血迹,八成是被那名黑衣杀手的血溅到的。
香菜装作不在意打着掩饰道:“没事,今天跟江映雪、何韶晴逛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在哪儿蹭到的。”
她拍桌子起身。大步往院子里走去。
“你去哪儿啊?”
“看看我的蚕!”
她现在需要被治愈。
芫荽跟她一块儿进院子里的库房。
这库房原先一直空着。堆积了不少香菜从荣记那儿交易得来的碎布头。这些碎布头大有用处,香菜用之做了不少手工艺品。她有闲工夫,就跑库房来挑挑捡捡,然后做出一两样漂亮的玩意儿。
现在这间库房。也被香菜当成了蚕房。
她把那些五颜六色的蚕从鞋盒子里挪到了竹筐里。
芫荽把库房的门帘卷起来。不用开灯。里头就亮堂堂的。
香菜趴在竹筐边上,兴奋的冲芫荽招手,“哥。你快来看,结茧啦!”
可不是,竹筐里,香菜特意用蚕宝宝们啃秃的叶茎做的支架上已经挂了十来个蚕茧,颜色大都不一样。
芫荽过去一看,双眼一瞬间放亮,以前他没见过彩蚕,更没见过彩色的蚕茧。
“那些蚕原先是什么颜色,结的茧就是什么颜色,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这叫彩蚕。纯天然,无污染,以后咱们就不用穿那些用化学颜料染出来的衣服啦。”
“就这点儿,我看还不够织一条小手帕呢。”
香菜露牙笑着,“现在当然是不行啦!以后,以后嘛!”
她从筐子里取出一只红色的蚕茧,扯了一条丝绒,一下居然没能拽下来。
好结实呀。
这也说明丝绒的质量不错。
锦绣布行所用的丝线都是上乘货,只怕都及不上彩蚕吐的一口丝的质量。
“不错不错,”香菜忍不住感慨,“要是把这些蚕养起来,往后锦绣布行就不用在外头进丝线了。”
又要照顾布行,又要设计衣裳,还要在百悦门打工——
芫荽知道香菜很忙,她要是再倒腾这些蚕宝宝,他还真怕她累坏了身子。
“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芫荽问。
香菜想想,觉得也是。等布行地生意步入正规之后,她会越来越忙,哪还有这养蚕的闲工夫。要是雇人帮她养蚕,除非是能够信任的人,不然她真的不放心。
得找个人来负责她的后勤啊。
香菜突然想起了藤彦堂,不过这个男人的身影浮现的一瞬间就消失了。因为她立马判定,这个男人决定不是“家庭煮夫”的那种类型。
她刚才在心里念叨的这个男人,这会儿正在百悦门等着要向她兴师问罪呢。
晚上,香菜一去百悦门上班,就被请到办公室去坐冷板凳。
荣鞅就坐在她边上,香菜不停地往他背上瞅。她是真想见识一下正牌的荣家家徽长什么样。
一看她那小眼神儿,藤彦堂就知道她心里藏着的是一只怎么样的小鬼儿。
见他眼神阴郁下来,马峰横臂挡在藤彦堂身前,摆起了好大一张黑脸。
“彦堂,你先憋说话,让我来!”马峰剑指香菜,“林香菜,我问你,你是不是跟日本人有勾结!?”
香菜忍不住抬眼看他。
藤彦堂正要开口,胸上被马峰摸了一把。
“彦堂,你别护着她。”马峰虎声虎气,突然发现藤彦堂胸膛给人的手感挺好,忍不住又按了一下。
香菜翘腿抱胸,不满马峰的指控,“我帮你们这么大一个忙,你们不意思意思嘉奖我也就得了,怎么还给我一顶比苏家扣在我头上的帽子还大?”
马峰冷嗤一声,“你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心虚了?”
香菜冷下脸来,“我觉得这次的谈话没必要进行下去了。同时我也觉得我跟你们荣记的关系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马峰一愣,见香菜起身后,心有点慌了。
藤彦堂瞪了他一眼,站出来打圆场,“你可别当真了,我二哥就是跟你开玩笑呢。”
“哼,他说我跟日本人勾结,不等于骂我是‘汉奸’?原来玩笑是这么开的。”
马峰下意识的就要反驳,被藤彦堂轻飘飘的瞥乐一眼,立马绷紧了大嘴巴。
荣鞅温声道:“我们主要是想谢谢你今日帮我们救场。”
“要谢的话。请你们拿出点诚意来。就冲他马三爷这态度。往后你们荣记再有什么烂摊子,就算摆在我面前,别说我不会插手,就连眉头我也不皱一下!”
听香菜口气这么大。马峰怒了。不顾藤彦堂的眼神阻拦。向香菜咆哮起来,“你最好把眼睛擦亮一点儿,看看你面前的都是些什么人物!别以为你自己有点本事。我们荣记就该供着你!”
“既然不想供,好哇,我可以走啊,可别拦着我啊。”
荣鞅眉头皱起,眼中暗波汹涌,呵斥一声:“马老三!”
“二哥,你够了。”藤彦堂脸色也不好,过去抓住香菜的手腕,动作有些强硬,说话的口气也不容忍拒绝,“我们出去说。”
他们二人一出去,马峰便懊恼的敲打着脑袋,坐到荣鞅身边承认错误,“大哥,其实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试探试探她到底……哎呀,实话跟你说了吧,韶晴今儿跟着香菜和江映雪出去了一趟,又遇到苏家那摊事儿,心情就特别不好,回去的时候还跟我抱怨了一通,说自己什么忙都没帮上,不顶一点儿用处,倒是江映雪和那个丫头在人前出尽了风头,我就是想帮韶晴出口气,杀杀那丫头的威风……”
“你以后少招惹她。”
马峰哭丧着脸,“大哥,你怎么跟彦堂说一样的话呀。”
荣鞅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将马峰的愁苦尽收眼底,“你大概还不知道,别说日本人,就连律师所,各大商行,甚至王祖新都盯着她呢。你不供着她,自然有的是人要抢在你前头。你别忘了,还有苏家呢——”
香菜今天在苏家的人面前出了那么大一个风头,苏青鸿对她不抱心思才怪呢。
“我知道她有能耐,可她不能事事抢在咱们前头吧!大哥,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一个小丫头比他们这些大男人都有能耐,马峰心里也很是不平衡。“你自己说,功高盖主,这是好事吗?她是出尽风头了,咱们面子往哪儿摆?往哪儿摆你说!”
荣鞅知道马峰说得这些气话不是没有道理,但事实摆在那儿,香菜要是不露这个尖儿,这把火就会烧到荣记头上。
“宁可让别人来得罪我们,我们也不能去做那得罪人的事。”荣鞅冷静的分析,“这回苏家给我们制造了那么大一个误会,他们心里肯定觉得欠着我们。苏青鸿要是真接任了总会长之位,往后也一定会照应咱们荣记。”
马峰仔细一琢磨,觉得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他又重重的敲打了一下榆木似的脑袋,暗恼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
……
百悦门,后院。
藤彦堂将绷着脸的香菜拉到此地,哄小孩儿似的劝着她,“还生气呐,行啦行啦。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别说我二哥心里有气,我跟我大哥也觉得憋屈呢。你一个女孩子,事事抢在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前头,你这样做,我们觉得很没面子啊。”
香菜轻声冷笑,抱胸说:“我刚才在办公室说了,我以后不会让你们再觉得没面子了,碰这事儿,我也不会再管了。以前的事儿,就当是我狗拿耗子了。对了,明天就把那卷宗还给你们。”
“卷宗?”藤彦堂略愣,幽暗的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卷宗?”
“就是你跟荣鞅你们家那两个案子的卷宗,我明天就……”
香菜还没把话说完,手腕便被藤彦堂的大手紧紧钳住。
那丝丝痛楚,及不上藤彦堂脸上的凝重压在她心上的痛。
藤彦堂并不知道马峰是什么时候瞒着他将卷宗交到香菜手上的,眼下之急也不是去追究这件事。就冲香菜刚才提起卷宗时不痛不痒的态度。他就有理由相信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别的事,你可以不帮,这件事你非帮不可。”
藤彦堂目光冷冽,唇角上也没有了往日的笑意,放佛被一个冷酷地灵魂上身,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让人忍不住心尖颤抖,浑身遍布寒意。
香菜也是老油条了,当下竟然也会被震慑住。
这个男人,实在令人生惧!
二爷的笑面底下,藏着的就是这张冷酷无情的面孔吧!
香菜扭动手腕。挣扎了一下。感觉藤彦堂非但不松反而还握得越紧。
“松手!”香菜被气笑了,“现在四下无人,现在好意思跟我拉拉扯扯了?”
“我没有闲心跟你开玩笑。”
父母遇害一事一直是他心头上的疙瘩,压了这么多年。他感觉那就要变成毒瘤了。因为这件事。他一直睡不好觉。
藤彦堂又道:“卷宗的事。我稍后再问你。”他决定找时间好好跟香菜谈谈这件事,眼下功夫不是好时候,“我听江映雪跟韶晴说。你今天带着他们去空知秋的寿司屋,你带她们去那地方做什么?”
听他的口气,香菜知道江映雪与何韶晴并没有告诉他去寿司屋的真正动机。
“饿了当然要吃饭啦。”香菜随口编了个理由。
是没有人告诉他,她们三个去寿司屋的目的,但不代表他推断不出来。他就是想试探试探香菜会不会对他说实话。
可结果让他很失望。
看来想要让这丫头对他掏心掏肺,也只有把她灌醉了。
“我说你还要抓我到什么时候?”香菜的手腕都麻了。
藤彦堂神色有些讪讪,愀然放开了刚才一直紧握着香菜手腕的那只手。
“你是不是怀疑空知秋要对苏青鸿动手?”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香菜要怎么跟藤彦堂坦白,说何韶晴会读心术吗?如果让藤彦堂知道了何韶晴会读心术,他会怎么做呢?
见她若有所思起来,藤彦堂眉头又紧了一分。这小丫头片子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竟然当着他的面魂游天外去了。
压在心头的邪火一下窜起来,他哪还有心思跟她好声好气,“我不是叫你少跟那个日本男人来往吗?有什么事,你能不能先知会我一声?这件事,我不止一次跟你说了吧!”
“没有我,你们还成不了事儿了?你们又不是酒囊饭袋,不知道的事自己想办法去查!”香菜将双手一直抱在胸前,以免这个男人再对她有不轨之举,“有一件事,我还真要跟你知会一声,我想等锦绣布行生意稳定了,就不在百悦门做事了。”
虽然意识到这是迟早的事情,亲耳听到香菜这么说,藤彦堂还是忍不住一阵错愕。
“什么意思?你要辞职?”
“不单单是辞职,我会跟我哥脱离荣记,自立门户。”
藤彦堂内心震惊不已,慌乱之下支吾道:“那……青龙商会对你哥的通缉令……”
“这是龙城,你们荣记商会的地盘,青龙商会要在龙城作祟,你们荣记会眼睁睁看着不管?”
香菜这话,无异于是在问“不在荣记做事,你们荣记就不保护我们兄妹了吗”。
藤彦堂当即有一种想要跟她和盘托出的冲动,很想大声质问她,你不是答应江映雪要帮她改变荣记……他们每个人的命运吗?你现在怎么打退堂鼓了呢?
这样的话却梗在他的喉头,无法冲口而出。他不想让香菜知道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她和江映雪的秘密。
喉头上下滚动一下,藤彦堂沉声问:“你大概还要在百悦门留多久?”
“入秋后吧。”
天凉了的话,锦绣布行可是要忙活起来了。其他时节的衣裳都不比夏装做起来简单。
藤彦堂垂下眼眸,敛去眼中的阴暗。
“我知道了……”他顿了顿,“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提——”
香菜不置可否。
能用的着荣记的地方,她自然不会含糊。她给荣记出了那么多主意,这也是她应得的。
一看天色,香菜想起一件事来,不得不对藤彦堂做出提醒,“空知秋肯定还有后手,你们自己小心吧。他今天晚上可能会来百悦门——”(未完待续。)
第302章 三足聚首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请支持正版~二货作者在此拜谢。)
当晚,百悦门后台。
江映雪被姐妹们缠得难以脱身,为了满足这些女人八卦与好奇心,她将今天下午那会儿苏家来百悦门闹场的前后经过轻描淡写的讲了一遍。
一群女人聒聒噪噪,不知怎地就把话题扯到了衣服首饰、化妆品上去了。大约是江映雪不大会讲故事,说道精彩之处也是一笔带过,不够扣人心弦,让她们渐渐觉得平淡乏味、没了再追究下去的欲/望。
一名平日总在背地里表示不服江映雪,在江映雪本尊面前却不怎么敢嚣张的歌女,在听到旁边的姐妹说起穿戴时,用带着轻蔑和挑剔的目光打量了江映雪两眼,不屑的轻轻嗤笑一声后抱起胸来,道:“江姐姐,你这身衣裳都穿好久不下三回了吧?”
江映雪今日穿的是香菜为她量身定做的露背旗袍,她一看说话间总带着一股拈酸呷醋口气的那名名叫王欣的歌女,对方身上穿的居然也是一款露背印花旗袍,与自己身上的这身款式大同小异。
江映雪什么眼力,一下就看出对方身上穿的那一套旗袍出自丽人坊。
见她投来目光,王欣不着痕迹的弄姿一番,打开环抱在胸前的双手,其中一只顺势轻轻按了按烫得极为精致且新潮的波浪头。
王欣身上的旗袍成色十分新,显然是刚入手不久。反观江映雪那身旗袍。原本黑红的颜色就不够限量,又因为穿了有一段时间,衣摆上有几处绣图都磨毛了,显得有点暗淡。
周围的姐妹儿大都等着看好戏,江映雪是百悦门甚至乃至沪市歌坛的一姐,刚步入二线的王欣后台也不软,这两个女人要是互相撕破脸,没准儿还真有一场好戏可看。
江映雪并没有像王欣期望中的那样露出半分窘态,仍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王一般气派袭人。她轻转眼眸,眼角流辉异彩。冷冷的一瞥。叫人忍不住心底生寒。
王欣洋洋得意的神情在脸上凝固了一下,两只闪过怯意的眼眸间又忽的窜起两团怒色的火焰。她紧咬了一下银牙,两条手臂在僵直的身子两边绷得像两根拉紧的弦,捏着粉拳压抑着心中升起的愤愤与不甘。
江映雪还没开口。她就已经败在了雪皇的气势之下。
江映雪坐在梳妆台前。侧颜对着明晃晃的镜子。将周围几人或是幸灾乐祸或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抬起玉手,优雅的轻轻抹平鬓边的发丝,含着两抹朱色的唇瓣轻启。声音淡淡而雍容:“喜欢就穿久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王欣扯了一下嘴角,看上去似笑非笑,大概是因为面部的表情太僵硬了,她连露出一个很自然的笑容都做不到。
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她努力装腔作势,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道:“我听说江姐姐前两天在丽人坊买了很多衣裳,怎么没见江姐姐穿出来?”
姚薇拨开人群,从外头进来,经过王欣故意一肩膀将她撞开,朝狼狈稳住身子的王欣丢去一记白眼,“我家小姐高兴穿什么衣裳就穿什么衣裳,轮的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想拿丽人坊的衣裳跟我家小姐身上的衣裳比较,先把你身上那身衣裳的线头剪掉再说吧。”
周围的人向王欣投去刺眼的目光,像是在王欣身上寻找什么,眼尖的人果然看见王欣背后的吊带上有几根抽丝的线头。本来不起眼的东西,经姚薇这么一说,显得特别扎眼。
王欣怎甘心被一个身份卑微狗仗人势的丫头欺负,她跺着脚站直身子,横眉竖眼的对姚薇娇声怒斥道:“姚薇,你别太过分!你可别忘了,二爷明令禁止,不准你再出入百悦门!”
姚薇娇躯一颤,对美目圆睁的王欣哼笑一声,“二爷只是说过,我既不是百悦门的歌女也不是百悦门的舞女,就不能随便出入百悦门,我今儿可是交了钱的。”
她是百悦门的客人!
这下,王欣没话说了。
姚薇却没有放过她,大刺刺的将王欣那一身行头从头打量到脚,“我可是记得,大半个多月以前,我家小姐穿在就是现在这一身露背旗袍艳惊四座,在那之前,别说整个沪市,恐怕全国都找不到第二件风格相似的旗袍。就你现在身上的这身旗袍还是仿着我家小姐身上的这身做出来的,姐妹们平日里在百悦门抬头不见低头见,比我更清楚这种露背旗袍谁穿在前谁穿在后,是不是啊?”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附和说是,甚至还有人当场爆料:“可不就是嘛,那丽人坊的掌柜还是打着与雪皇同款的旗号给那些名媛贵妇推销这种款型的旗袍。”
姚薇气愤的啐了一口,“我家小姐根本就没答应给丽人坊做代言,他们竟敢明目张胆的打着我家小姐的旗号胡乱造谣。回头我就告诉二爷去!丽人坊那种大众服装怎配得上我家小姐,将来我家小姐的这身旗袍要是不想穿了,贴上‘首款露背旗袍’和‘江映雪’这两个标签,都能拿到博物馆都能挂起来展览,拿到拍卖会上都能拍出个想象不到的高价......”
听姚薇这么趾高气昂的一说,好多姐妹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再一看江映雪身上的那身旗袍,觉得大不一样,眼前的旗袍和人放佛被一道金灿灿的光芒笼罩,散发着金贵耀眼和与众不同的气息。
“行了。”江映雪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丫头怎么学会香菜那一身扯皮的功夫,“我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吗?”
姚薇摆出胜利者的姿态,高耸胸脯甩了王欣一记白眼。走去附在江映雪耳边说:“小姐,场子上一共来了两个日本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小姐要我留意的......”
江映雪目光微微闪动,她谨记何韶晴说今天晚上空知秋会来百悦门,心中又不是很确定今日下午发生在百悦门的那件事会不会打乱空知秋来此的念头。她决定亲自去瞧一瞧。
一定要从空知秋那里套出他刺杀苏青鸿的具体计划。
绝不能让他得手!
通过姚薇的指引,江映雪看到那两个日本人。
他们穿着和服,很好辨认,其中一名正是空知秋,另一个是经常出没在他身边的日本武士。两人一坐一立,在形形色色的宾客之间显得尤其突兀。也有一点格格不入。
日本武士双臂抱胸大刀阔斧得站在空知秋身后。整个人看似不动如山,双眼提防着每一个或是经过或是靠近的人,浑身却带着一股肃杀志气,自动屏退人群。
明白的人知道空知秋是来找乐子的。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带人来闹场子呢。
江映雪意外的是。有个人先她一步她积极主动接近空知秋。那便是何韶晴。她过去时,听何韶晴正对空知秋寿司屋的料理赞不绝口。
“空知大人,”江映雪一副很高兴再次见到空知秋的样子。“什么风儿,把您给吹百悦门来了?”
空知秋谦逊有礼,巧妙的避开了这个问题,“江小姐、何小姐,往后二位可以像林小姐那样称我为秋桑便好。”
表面谦虚,却掩饰不了骨子里的骄傲,他可没说自己当不起“空知大人”这个称呼。
“既然秋桑这么说,那我们往后就不跟你见外了。”江映雪入座后,招来酒保,点了一瓶红酒和一些小食,又对空知秋道,“秋桑也不要跟我们客气,今天的账算我头上。”
说着,她看了一眼坐在空知秋另一边的何韶晴。
希望这个女人不要再把事情搞砸了。
从江映雪的眼神中收到一丝危险的讯号,何韶晴心头略微一紧,忽生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读心术这种能力,谁要是能拿去就尽管拿去吧,她是真的有些对此有心无力不想要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很多欲/望,空知秋跟大部分人一样,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且很执著——不,是相当执著。
通过不经意间的触碰读到空知秋的心,何韶晴发现,这个日本男人跟藤彦堂有一点点像,但这个自小生活在优渥环境中又被保护得很好的财阀少爷心中的阴暗面绝逼没有藤彦堂的多。藤彦堂很克制,而空知秋给她的感觉很别扭,这个日本男人觉得无论想得到什么或是已经得到,都是他理所应得的。而且他从未尝过挫败的滋味,在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人选敲定以前……
江映雪点的那瓶红酒,是香菜端上来的。
何韶晴跟空知秋聊得正欢,他们在料理上的见解略同,更能聊到一起去,反而江映雪有点受到冷落。
“香菜,别忙啦,坐下来跟我们一起聊天嘛。”何韶晴冲香菜招手,又拍拍身旁的位置。
“我就一跑堂的,穿这一身怕跌了秋桑的份儿。”香菜嘴上嘻嘻哈哈谦虚得不行,可屁股已经挨到沙发上,做的跟说的完全不是一个套路。
“林小姐如今算得上是荣记商会的第四把交椅,能与林小姐同坐是我的荣幸。”
香菜忙对空知秋摆手,面上一副不敢当的样子,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得意,“秋桑,这样的话放在心里就好,可不能嘴上乱说,不然很容易得罪人的。”
她脸上嘻嘻哈哈,心里却是一冷。
荣记商会的第四把交椅?这话是谁说的??
以往空知秋只当她是荣记三佬手中的棋子,荣记商会中打杂的,嘴里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香菜心里正这么想,就听空知秋又道:
“林小姐才貌双全,我都被你深深折服,能得荣记商会三位爷的垂青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轻晃着高脚杯中的红色液体,唇边的笑容有些冷,“我听说今日即将接任沪市商会总会长的苏青鸿遇刺,苏家的人怀疑是荣记做的?”
不知他这话是在问谁。
香菜心中是泥泞一滩,迟疑了半秒。
江映雪抢到了说话的先机,用受到惊吓的口吻不紧不慢道:“是啊,今天苏家还带人来闹场,我们仨从秋桑寿司屋回来,碰巧就撞见了。没想到那些刺杀苏老先生的人冒充成荣家的人,那些人背后的刺青一看就是假的,被我当场揭穿。”
香菜接着她的话说:“是啊,当时还有个杀手躲在暗处,踪迹暴露后,向苏青鸿杀去——哇啊,当时真是惊险呢,要是晚那么一两拍,说不定他当场就身首异处了!”
“这样啊,不知当时是谁救了他呢?”
何韶晴与江映雪相视一眼,她们都能从空知秋的口气中听得出来从他的态度中瞧得出来,这个日本男人不是不知道他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香菜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无声且诡异的笑容,“我啊。”
空知秋以前以为香菜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普通女孩,竟不知她藏得如此深。
一瞬间,气氛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之中。
何韶晴为了缓和气氛,抱起酒瓶,挨着空知秋为他倒酒,“来来来,喝酒喝酒。”
空知秋避开何韶晴的碰触,婉拒她的好意,“我喝不惯红酒。”
何韶晴顿住,不用读对方的心,她也能感觉得出这个日本男人很生气。
江映雪发现空知秋动作明显得躲过何韶晴的触碰,心里紧张了一下,忍不住想这个日本男人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藤彦堂过来,“香菜,苏老先生来了,你去陪陪他老人家。”
香菜有些不高兴,“你现在是拿我当百悦门的姐妹儿使唤了么,我只是这里的酒保。”
藤彦堂脸上闪过一抹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老人家过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他好像才看到空知秋,“空知先生也在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闲聊了。”
香菜有些不情愿的起身,刚站起来,她就愣住了——
苏青鸿带着他其中一个宝贝孙子苏思宇打从藤彦堂身后过来了!
藤彦堂,苏青鸿,空知秋——
荣记商会,世贸集团,日本财阀——
三足聚首,险些晶掉香菜的下巴。
这场面有点壮观呀……(未完待续。)
第303章 空知秋的家世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求支持正版订阅~(˙灬˙))
这大概是三方第一次在同一个场合碰面,情形有点小尴尬。
在场的三个女人很清楚的知道空知秋想要苏青鸿的命,而苏青鸿未必知道他遇到的那些杀手是眼前的这个日本男人派去的,还以为藤彦堂就是个糊涂蛋,被她们成功的蒙在鼓里了。
其实,藤彦堂才是那个全知全能的大神。
苏青鸿压根儿就不认识这个想要他命的日本男人,倒是能看得出空知秋出身不凡。
在苏青鸿带着苏思宇上前来时,空知秋身后的那名日本武士有些沉不住气,眼中陡然迸发寒意,全身瞬间散发杀气。他下意识的动手按向腰间,但腰间空空如也。
百悦门有规矩,任何宾客不能持具有杀伤性的武器入场。他的佩刀在进入百悦门之前,就被强烈要求解下来了,由百悦门的工作人员暂时看管。
空知秋侧眸冷冷斜瞟了日本武士一眼,后者重重的垂下头,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藤彦堂没想到苏青鸿这么没有耐心,居然带着宝贝孙子跟着他过来了。
空知秋见了苏青鸿,眼里就像长了一根不除不快的刺,为了缓解这根刺带来的疼痛而微微眯起了双眼。
江映雪拿眼神问香菜眼下该如何是好。
这种情况,香菜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圆场了。
空知秋起身。对苏青鸿和颜悦色,“苏老先生,久闻不如见面,在下空知秋。”
苏青鸿没见过他,不代表他没听说过这个日本男人。
他过去热络的与空知秋握手,“空知……想必阁下就是日本空知财阀的公子吧,我跟你父亲空知要老先生算是故交。”
空知秋笑的有些孩子气,看上去颇像一个合格的后辈“是,按辈分,我该叫您一声世伯。”他唯恐怠慢了苏青鸿似的。“世伯。快快请坐。”
苏青鸿入座后,与空知秋聊了一些空知财阀的事情。
空知财阀上一任当家空知要膝下有三子,空知秋是他老来得子,他极为偏爱这个小儿子。但是在他百年之后。他并没有将偌大一个家交到空知秋手上。而是让空知秋的大哥接任了当家的位置。
空知要的二儿子为日本帝**效命。貌似是日本某个陆战军的大将。
空知秋很尊敬他两位哥哥,大哥接任家族,二哥军功卓著。他对军政并不感兴趣,独在商场上有一番建树,便一直在这个领域打拼,并看中了华族时常餐饮业的潜在力,跑到了华族来发展。
苏青鸿与空知秋相识一见如故,聊得很是投机。空知秋对苏青鸿也很是谦恭,半点儿看不出这个日本男人对即将接任沪市商会总会长的苏青鸿有恨意。
这个世界,特么最不缺的就是装孙子的人。
将自己家的事说了一圈,空知秋将话题扯到苏青鸿身上。
“世伯,我听江小姐说,您今天遇刺……您没事吧?”空知秋目露关切之意。
苏青鸿不知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走了第几遭了,早就练成一对火眼金睛,谁对他真情流露,谁对他曲意逢迎,他还能分辨不出来吗?
空知秋想要在他面前装蒜,还嫩了点儿。
这个日本小子真要是将他的安危记挂在心上,早在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就表示关心了。空知秋对苏青鸿的关心,迟到的未免也太久了。
苏青鸿目光幽亮,面不改笑,“我早在年轻的时候,就跟阎王爷打过交道了,当时我就跟他说啊,我这辈子他要是让我活不过一百岁,别怪我到时候做了小鬼儿拆了他的阴曹地府。”
苏青鸿在心里冷哼:爷爷我是敢跟阎王爷讨价还价的人,一个没安好心的日本小子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个渣渣。
“世伯好气魄,有空的话,到我的寿司屋坐坐吧。”
苏青鸿摆手,一脸有苦难言状,“就算阎王不收我,我也不得不服老啊。我身子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啦,吃了生冷的食物肠胃得难受好些天。”
空知秋一听这话的言下之意,无非就是在婉拒他的盛情相邀,他心中不愉,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恼怒。
他扫一眼在场的三名女性,忽的歉然一笑,“世伯,您看,咱们光顾着聊,冷落了几位小姐。”他定睛看向昏昏欲睡的香菜,“林小姐,我没想到你身手那么好,我是否有幸能够知道林小姐你师承何处?”
香菜眉头一跳,她是有说过她救了苏青鸿一命,可从来没透露过任何细节。从一开始,她就觉得这个日本男人已经知道了她跟那名日本忍者交过手的事情。然而这一点,无论是苏家,还是荣记商会,都为对外公开。
那,空知秋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像程咬金梦中受高人点化学会了三板斧一样,其实我跟他的情况也差不多。”
许是她平日吊儿郎当惯了,这会儿在场的没人相信她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
空知秋莞尔,“林小姐还真会说笑。”
“我说真的你们不信,难不成我说在哪个深山老林里遇上了一位世外高人,然后得他传承……你们要还是不信,我只好编另一个梗了。”
比如花了五个铜元,从一名叫花子手里买了一本绝世武林秘籍之类的。
苏青鸿知道她不想说实话,于是岔开话题,“丫头啊,我得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香菜酸溜溜的道:“别谢我,谢阎王爷去。您老的命是他救的。”
苏青鸿有点吃瘪,他怎么就知道刚才他跟空知秋说得那个玩笑话就被香菜听到心里去了呢。这丫头也太较真儿了。
香菜有时候就是挺爱较真儿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暴脾气。她现在就特别想对一个人发脾气,那人就是藤彦堂。
她和江映雪、何韶晴跟仨木头一样坐这儿伺候苏青鸿与空知秋,藤彦堂倒好,把这俩客人塞给他们之后,就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男人都是这样,完全不考虑女人的感受。
苏青鸿给一旁被晾了好久的苏思宇打了个眼色,后者将一直抱在手上的礼盒递给了香菜。
“这是我爷爷给你准备的……谢礼。”
听苏思宇的口气有点不对,尤其他在说最后“谢礼”两个字时。语调微微上扬。香菜觉得有点蹊跷。
她急着接过礼盒,先将盒盖打开了一条小缝,就看了一眼,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香菜手指一抖。盒盖重新盖了回去。微微发白的脸孔爬上一抹冷冷的笑意。“这样的谢礼,还是请你们带回去吧,我消受不起。”
江映雪与何韶晴忍不住好奇。盒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会让香菜有这种反应?
苏青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一把掀开盒盖,神色不禁剧变。
何止是他,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空知秋惊诧不已,江映雪吓得脸色一白,她身边的何韶晴更是禁不住捂嘴尖叫起来。
苏青鸿瞠目,眼中风起云涌,好端端一盒从香港带来的精油香皂,居然变成了几只血淋淋的死老鼠!
此刻,他极为平静,却能让人感觉到他那平静的外表下狂风骤雨席卷过境一般的怒气。
江映雪忍不住与何韶晴抱在一起。
空知秋不置一词,心中发现一团疑惑,因为他突然看不清苏家跟香菜到底是一段怎样的关系。苏青鸿是故意给香菜难堪还是……
他心中生疑,那是因为他忽略了苏家中的一个人——苏思诺。
苏思诺本就与香菜不对盘,当她知道爷爷要将她从香港带来的精油香皂送给香菜,她大发了一场脾气之后,偷偷在礼盒中动了手脚,将原本的精油香皂换了出来。
苏思宇是她的同谋,盒子一直抱在他手上,他不可能不会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那几只死老鼠,就是他跟苏思诺一起捉的。
当爷爷掀开盒子的那一刹那,苏思宇才知道错了,知道自己不该纵容自己与苏思诺一起搞这个恶作剧。
“爷爷,我……”
苏青鸿起身打断他的话,“各位,天色不早,苏老朽先行告辞,改日再来叨扰。”
他带来的宝贝孙子和没出席今天场合的孙女,已经将他的脸面全都丢光了,他还怎么好意思继续在这里坐下去。
这些小辈,真的是让他太失望了。
苏思宇也站起来,准备将盒子放到桌上,顿觉脖子后头一凉,在几道冰冷的视线下,生生掐断了这个意图,抱着盒子快步跟上苏青鸿。
苏家的这对爷孙一走,空知秋也有些坐不住了,跟几位美女告别,带着那名日本武士离开了。
出了百悦门这个门,空知秋想对苏青鸿做什么,香菜都管不着,她不可能现在跑过去给苏青鸿当保镖。那老家伙身边的保镖那么多,不差那么一两个。
碍事的人都走了,江映雪推开怀里被死老鼠吓得瑟瑟发抖的何韶晴,神情中有些迫不及待,“怎么样,知道空知秋的具体计划了吗?”
何韶晴咬了一下舌头,让自己冷静下来,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让人心疼,她用充满失落且歉然的口气说:“对不起啊,我已经尽力了……”
江映雪以往最害怕的是从医生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从何韶晴嘴里听到一模一样的话。
她气愤的甩开何韶晴,虽然没有再像今天在车里那样歇斯底里的发疯,但她此刻美目愤然圆睁,胸膛剧烈起伏,足见她有多么的生气。
何韶晴忙解释说:“是人都不喜欢跟一个不大认识的人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我已经很小心了,他还是对我有了戒备。就算他对我不那么戒备,我能从他身上挖掘到的实在有限,他是想让苏青鸿快点死,安排刺杀苏青鸿具体计划的人却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谁?!”江映雪不相信她嘴里的这些推卸责任的鬼话。
“是他哥哥,空知鹰人。”
江映雪一愣,“他不是有两个哥哥吗,这个空知鹰人是他大哥,还是他二哥?”
她在前世时,从来没听说过这名字。
香菜代何韶晴作答,“我想应该是他二哥,他之前不是跟苏青鸿说,他大哥接任了家族事务,应该远在日本,就算他的手能伸这么长,也不见得会快速有效的扼中苏青鸿的脖子。”
空知鹰人,军人出身,还是某主力军的大将。弟弟想要什么,他就想办法给他弄来,单纯的来讲,也算是个溺爱弟弟的好哥哥。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再想办法去接近这个空知鹰人吧!”何韶晴有点气馁。
一个日军将领,岂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
眼下香菜愁得却不是另一件事,她觉得有些地方透着一股蹊跷。
“想什么呢,你该不会是被那几只死老鼠吓傻了吧。”江映雪还等着香菜给出个好主意呢。
香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今天跟那名日本人忍者交手,就那么点人知道,荣记没有走漏风声,此事事关苏青鸿的性命,苏家也不大可能这么快对外公布,空知秋好像一早就知道,你们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何韶晴傻傻的说一句,“他也会读心术?”
江映雪白她一眼,“自然是有人告诉他的。”
“所以问题又来了——是什么人告诉他的。”香菜并没有简单扼要的指出最关键的那一点。
江映雪却很快领悟到,想到了那个可能,脸色变得比刚才看到死老鼠时还难看。
她绷直了身子,紧声发问:“你的意思是,有内鬼?”
“我现在还不确定是哪边。”香菜不知空知秋安插的内鬼到底是在荣记,还是在苏家,又或是两边都有。
江映雪猛的抓住江映雪,“你刚才有没有读到这方面的讯息?空知秋安插在我们中的内鬼是谁!”
何韶晴紧抿着双唇想了想,两秒之后怯生生得摇摇头,“很多事情,空知秋都不直接参与的,他只是个决策者……我不知道……我想他也不知道……”
江映雪忍不住又是一阵怒火上涌,不过仔细一想,她现在没资格责怪何韶晴,因为现在的她比何韶晴还没用。(未完待续。)
第304章 丽人坊失火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灬˙)一定要支持正版阅读哦~)
这天晚上,有个年轻男子要硬闯百悦门后台,被几个小姐妹儿拦住。
“我就是进去送个东西,马上就出来了。妹妹们,你们就行行好,让我过去吧,”小伙子笑的讨好,抱着手上的锦盒,百般央求着挡在跟前的小姐妹儿。
“这不是钱爷么。”其中一名姑娘认出要硬闯后台的这个小伙子就是轰动沪市的贼公钱朗,眼神立马变得警惕起来,“你该不会是……想去我们后台偷东西吧?”
钱朗连忙否认:“不不不,我早就从良啦,偷偷摸摸的行当我已经不干啦,我现在是锦绣布行的外销员。”
“锦绣布行?”一名穿的特别喜庆的姑娘说,“听都没听说过。”
“我们布行才开张没多久,你们没听过我们锦绣布行,但你们总见过大名鼎鼎的雪皇江映雪穿着我们布行为她量身定做的衣裳。就丽人坊大卖的露背旗袍,还都是模仿我们锦绣布行的旗袍样式做的呢。”钱朗嘴上利落得给锦绣布行打广告,端高了锦盒给面前皆为动容的姑娘们示意了一下,“江小姐前几天在我们锦绣布行订做的衣裳,我这不给她送衣裳来了么。”
“后台不许男子出入,这衣裳——”蓝衣姑娘盯了钱朗手中的锦盒一阵,目光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精光,抬眸对钱朗说。“还是我们帮你送过去吧。”
说着,她真要去拿钱朗手上的锦盒。
钱朗做了个假动作,逗了这位心急的姑娘一下。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锦绣布行有规矩,外销员送货上门时,必须由买家本人亲自签收。”说白了,他这个外销员其实就是个送快递的。
外销员总比快递小哥好听,还带着那么一点点专业的色彩。但是现在悲剧了,他连买主的面儿都见不到。
“好妹妹们,我求你们了。我进去一下马上就出来了。我这还要赶着回布行给掌柜复命呢。不然,你们也可以把江小姐给叫出来,你们只要说锦绣布行的人给她送衣服来了,她一定会出来的!”
红衣姑娘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一看就知她没打什么好主意。
“想让我们帮你可以。你把盒子打开。让我们看看盒子里头装的是什么样的漂亮衣服。”
钱朗哭丧着脸,“哎哟,好妹妹们。你们就别难为我了,我们锦绣布行是有规矩的,盒子只能由买家本人亲自打开。”
她们不帮忙算了,还想故意刁难。钱朗一想算了,他干脆还是在这儿等着吧,反正江映雪总会从里头出来。
蓝衣女子与红衣女子相视一眼,两人眼里不约而同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
蓝衣女子扬起手来,企图要拍打掉钱朗手上的锦盒。
钱朗什么身手,看见对方一抬手,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想要干什么。他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好手上的锦盒不掉在地上。
万一打翻了盒子,违反了锦绣布行的任何一条规矩,他可是要照着盒子里衣服的价格赔偿的。
蓝衣女子拍了个空,没能得逞,她一脸恼怒之色,睁圆了眼睛瞪了钱朗一下,又紧盯着他手上的锦盒,眼里冒出渴望的火焰,恨不得要扑过去强。
谁不知道,江映雪穿的每一件与众不同的衣裳都将会带起一波服装潮流。她们就是要看看,盒子里的衣裳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蓝衣女子失礼,钱朗不仅不怪,还好心劝说,顺便再给锦绣布行打了一把好广告,“几位好妹妹,你们要是想穿跟江小姐穿的一样漂亮的衣裳呢,你们可以去我们锦绣布行看看。我们锦绣布行跟其他卖衣服的铺子可不一样,我们做的是高贵、大气、上档次的品牌服装,如果你们出的起价,我们甚至会为你们量身定做出一套与众不同的服装。”
“锦绣布行真的有那么好?”
“好不好,你们去了就知道。”钱朗说。
“比丽人坊还好?”
“刚才不是说了嘛,他们丽人坊还是照抄我们锦绣布行旗袍的风格,这件事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不是。”
钱朗说破嘴皮,终于说动她们其中一人帮忙去通知江映雪来收货。
不过江映雪没亲自来,来的事她身边的丫头姚薇。
姚薇架子端的很高,“东西给我吧。”
钱朗一看不是江映雪本人,当即犹豫了一下,心想姚薇事江映雪的贴身丫头,把东西交到她手上也一样,于是就放心得把锦盒交给了姚薇。
“劳烦姚姑娘再给江小姐带句话,我们掌柜说了,尾款等另一件旗袍做出来再结清也不迟。”
姚薇不耐烦的摆手轰赶着他,“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钱朗不喜她这种瞧不起人的态度,心里不服气的嘀咕一声,“往后有你们巴结我的时候!”
钱朗头一回送货,结果就闹出事儿了——
那件深v旗袍装,江映雪还没穿出去,第二天市面上就有风格极为相似的旗袍流通出来,而且好多人已经穿到身上了。
这件事发生之后,江映雪大为光火。
这件深v旗袍,她准备在下个月自己的生日宴会上穿着亮相惊艳众人。现在可好,如果下个月她邀请的女嘉宾都穿跟她一样的深v旗袍或者是类似的服装,她雪皇这张脸该往哪儿放?她还怎么成为独一无二的明星?
这天晚上,她早早来到百悦门,就是为了要找香菜对质。
锦绣布行在她面前不是号称追求高大上追求卓越品质,不是说要给她独一无二么?
就算江映雪不来找她发脾气。香菜到了百悦门,用自己的眼睛也能见证一切。
说实话,她有点儿懵。
她还不知道那件深v旗袍已经被送到了江映雪手上,今儿到了百悦门,却看到有几个姑娘穿上了这一款型的旗袍装。
蹊跷,真的很蹊跷啊。
江映雪将情况给香菜说了一遍。
“我问过了,她们的衣服是从丽人坊买的。这种款型的衣服,我还没有穿出去,丽人坊怎么突然就卖起了相似的服装?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事实摆在眼前,香菜却也是一头雾水。能给出的最有说服力的解释就是。“我们锦绣布行是有规矩的,外销员在没有把做好的衣服送到买主手上之前,不能擅自打开盒子。我们锦绣布行把旗袍的设计风格泄露出去……我觉得不大会有这种可能。”
“规矩?”江映雪绷着脸,抱胸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怎么保证一定不是你们那边泄露的?不是你们。难道还是我不成?那件旗袍到了我手上,我试了一次就带回家放好了!”
香菜想了想,“如果真的是我们锦绣布行的疏忽。我们会负起责任。我去打个电话问问。”
江映雪原定的那件深v旗袍,香菜本来已经在家里做好了的,只是袖扣出有些问题,需要石兰再修饰一下。她是没想到她昨天白天把旗袍送到布行,当天晚上就被送到江映雪手里,紧接着第二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钱朗已经在电话里跟香菜解释清楚了,不过还是亲自跑来百悦门一趟。
他把在电话里给香菜说的事,又跟江映雪说了一遍,还说他敢和当时把他拦在百悦门后台前的三个姑娘对质。
江映雪叫钱朗去认人。钱朗很快就将那三个姑娘指认了出来。
嗬嗬,巧了,那三个姑娘今儿一同穿深v旗袍亮相的。
三个姑娘和钱朗并排站在香菜和江映雪面前。
香菜问她们,“你们身上穿的旗袍从哪儿买的?”
“丽人坊啊,我们三个一块儿去买的。”其中一人回答道,还轻抚着衣服的领子,神色沾沾自喜。
江映雪唇边挂着一抹冷笑,“昨天我才收到一身这种款型的旗袍,今天你们就穿上跟我一模一样的了,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有个姑娘不满的嘀咕道:“还真是奇怪了,这种事情问我们做什么,怎么不去问丽人坊的掌柜啊。”
香菜敏锐过人,怎会错过她眼底的那一丝心虚。
江映雪端起酒杯,红唇边的笑意更冷,“穿上新衣服很高兴是吗,我会让你们更高兴。不说实话的人,今天就是你们在百悦门的最后一天,明天就不用来了。别当我是吓唬你们,也别以为我没这个权利。”
三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姑娘此刻皆是花容失色,一个个面面相觑,眼中那些炫耀和得意早已被惊恐取代。她们不能失去这么好的饭碗!
她们争先恐后的要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交代出来。
“其实是这样的,昨天晚上钱爷走了之后,是姚薇把盒子打开,把里面的衣服拿出来给我们看的!”
现在真相大白了,责备并不在锦绣布行。
钱朗拍着胸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惊魂甫定道:“真是吓死我了!”
既然责任不在他,那他就不用照价赔偿锦绣布行的损失了。
他以为这样,香菜就会放过他了吗?
“不按规矩来,这个月,没有提成没有奖金。”
钱朗一听,顿觉五雷轰顶,哭丧着脸哀求:“香爷,不要哇,盒子明明不是我打开的,这——”
“我定的外销员的第一条守则是什么?”香菜冷着脸问。
钱朗欲哭无泪,低声嘟囔:“必须把包裹送到买家本人手上……”
现在事情真相了,责任本不在锦绣布行,昨天是江映雪她自己让姚薇去收包裹的,盒子也是姚薇那不经事儿的丫头打开给别人看的。
看香菜处罚无辜的钱朗,江映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决定回去之后好好教训一下姚薇那死丫头。
香菜对江映雪说:“这件事就算了。这件衣服的尾款,我们布行不要了。”
江映雪心里清楚这件事她该付主要责任,但她哪容得别人在她面前耍大度,“衣服的尾款我照给,但是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
她想散财,香菜不会硬拦着她。只是,丽人坊这么肆无忌惮的压着锦绣布行,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得想个法子惩治惩治他们——
她才有这样的想法,过了一晚上,就有个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丽人坊着火了。
听到这个消息。香菜不觉胸口的那口恶气有得到疏解。反而觉得整件事里透着一股蹊跷。
结合之前发生的事,她觉得丽人坊着火,不像是意外,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关键是。谁帮他们锦绣布行出的这口恶气。总不会是锦绣布行自己的人干的吧?
她一得到这个消息。就去锦绣布行找人问个究竟。
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钱朗,“钱朗,我问你。昨天晚上你从百悦门离开,又去了哪里?”
“我直接就回家了啊。”钱朗有点迷惑,“香爷,你问这个干嘛?”
“丽人坊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丽人坊着火啦?”钱朗愣了一下,随即大为开怀,抚掌道,“太好啦!这下看他们还怎么抄袭咱们布行的服装风格!这下他们可遭报应了吧!”
香菜一看他这态度,就知道不是他跑去找丽人坊的麻烦。她扫一圈锦绣布行里的其他人,眼神充满了怀疑。
上到老渠,下到阿克,没有一个露出心虚的表情,反而从香菜嘴里听到丽人坊着火的这个消息后,都感到大快人心。
老渠对着财神爷的画像拜了又拜,嘴里念念有词,“托财神爷的福,让恶人有恶报,恶人有恶报啊……”
“香爷,丽人坊失火,不一定是有人故意纵的吧,指不定就是他们自己把火烛给打翻的呢。”钱朗说。
不待香菜答,老渠便说:“不管是意外失火,还是有人摸黑去放的这把火,那都是丽人坊该得的,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你们也别高兴的太早,”香菜哼着气儿道,“丽人坊有那么厚的底子,想要翻身还不容易吗?谁特么贱不兮兮的放了这把火,这不是给丽人坊重新整顿一次的机会吗。万一他们抄上瘾了,把咱们得装修风格给抄过去了,怎么办?”
老渠停止了拜神的动作,整个人都定住了。他仔细一琢磨,觉得香菜说得对极啦。他们锦绣布行可是翻修了好些遍才弄成现在这幅模样,可不能便宜了丽人坊那帮孙子。
他心中这么愤愤不甘的想着,立马就跑去丽人坊走了一遭,遇上丽人坊的王掌柜坐在一堆废墟前呼天抢地的大骂纵火者的爹娘。
老渠一冒头,王掌柜就认出他来,扑过去揪着他的领子,俩眼瞪得跟牛脖子上挂的铜铃一样,让人能够清楚的看到其中的狂怒。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放的火!”王掌柜发狠,似乎要将老渠整个人提起来,“一定是你放的火,一定是你放的火!”
“你神经病啊!”老渠就是来看丽人坊笑话的,怎么就被误认为纵火贼啦。“你还不赶紧放手!”
王掌柜个头儿比他高,人长得猴精猴精的,倒是一身的蛮劲儿。老渠被揪着领子提起来,不得不踮起脚尖,还是感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喘气儿变得艰难起来。
王掌柜发疯似的乱吼乱叫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锦绣布行的掌柜!我丽人坊的火,肯定是你放的!”
老渠上来一股牛劲儿将王掌柜推开,不待王掌柜踉跄着站稳,便扯着嗓子吼了回去,“我是锦绣布行的掌柜怎么啦,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理由放火烧你的丽人坊!?”
王掌柜瞪着眼,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也知道,要是把那些说得过去的理由说出来,就等于是往他自己脸上抹黑。
老渠扯着嘴皮子冷笑,指着他的鼻子叱道:“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被烧光!我今儿就是专门来看你笑话的!我还就告诉你了。你们丽人坊要是再敢作怪,再敢抄我们锦绣布行的衣裳挂出来卖,老天爷还会让你遭报应的!”
说完之后,他才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压在心头的那口气完全疏散出来。
王掌柜失去理智,张牙舞爪的向老渠扑去,脸上挂着比凶神恶煞还狰狞的表情,发狠说:“老子要杀你全家!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老渠往旁边一跳,躲开他的攻击。
这时,不知是谁用脚向王掌柜撩起一片尘土。
王掌柜吃了一嘴的土。双臂呼扇着。呸呸着怒吼道:“谁!?特么谁袭击我!?”
他定睛一看,老渠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那人一脸刚正,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的心上肃然一冷。
王掌柜愣了一下,随即又是勃然大怒。“你特么谁啊!?”
那人没有自报家门。炯炯的眼神中乍现一抹凶光。愣是吓得王掌柜脸色发紧。
王掌柜不认得对方,对方却准确无误的叫出了他的名头——
“王掌柜,你若再行不义之事。那你失去的,可就不是一家铺子那么简单了。”
这句无情的话不是对着老渠说的,他仍觉得心尖上被利刃划出了一道血口似的,热血正汩汩的往外流,疼得他麻木在原地。
王掌柜跟他一样,放佛在原地扎了根一样。对面那个国字脸的年轻男子一步一步逼近,他是半点辙儿都没有,想要逃开,双脚却被定住。炎炎日光照在身上,他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温暖,大滴的冷汗还直顺着鬓边往下流。
年轻男子经过王掌柜时,在他身边稍顿,用极低却足够让人听清的声音说:“王掌柜,二爷让我向你问个好。”
一瞬间,王掌柜脸上血色尽失,如同一具被风干的僵尸伫立在原地。
老渠浑浑噩噩的回到锦绣布行,他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但他又不确定心中的那些猜测对不对。但是,他绝对不会认错人——
当时在烧成一片灰烬的丽人坊门前帮他给王掌柜一个下马威的那个年轻男子,正是经常跟在藤彦堂身边的小北无疑。
丽人坊的火,是藤二爷叫人放的?
老渠突然又觉得,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的好。他现在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样的可能性告诉香菜。
他纠结了一阵,还是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香菜。
老渠到柜台前,抓起话筒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听,“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还带着一丝雍容华贵的懒意。
老渠一听便知接电话的人是藤彦堂,只听到对方的声音,他的胸口便阵阵发紧。
他这么多年的盐也不是白吃的,装作一派镇定,“二爷啊,香菜在不在呀?”
香菜将他的办公室当做公用的电话亭,藤彦堂对此事早已习以为常,下意识的便以为老渠来这通电话也只是为寻常的琐事。
“好,你稍等,我把她叫来。”
藤彦堂差人将香菜叫来。
香菜接起电话,“渠老板,什么事啊?”
“香菜啊,”老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战战兢兢,“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可以当做是我多心啦,我就是想告诉你啊,我怀疑丽人坊的火是二爷叫人放的。”
听到这,坐在办公桌上的香菜看了在办公桌里头坐着的藤彦堂一眼,然后跳下办公桌,刻意拉远了她与藤彦堂之间的距离。
“你怎么会这么怀疑?”
于是,老渠就把今儿在丽人坊前头遇着小北的事给她说了,还一再强调,“就是小北,我不会认错人的。”
“嗯好,这件事我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怎么办,”香菜轻轻冷哼一声,“我还能谢谢他不成?”
“好好好,我也是这么想的……”老渠完全误解了香菜的意思啊。
俩人也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连这点儿默契都没有。
香菜撇撇嘴,“行了,布行也差不多该打烊了,待会儿你嘱咐石兰一声,小心丽人坊来人报复。他们要是真来报复,你叫她只管保住自己的命,别管布行……”
电话那头的老渠越听她这话越是没好气,“我说你能不能念点儿咱们布行的好,这布行里头好歹也有你的一分心血,真要是一把火烧光了,你就开心了?”
“行了,没别的事,我挂了啊。”
“哦哦,那你好好谢谢二爷哈。”
谢个屁啊!
挂上电话之后,香菜一巴掌拍到藤彦堂跟前的桌面上,另一手叉在腰上。
“请你以后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藤彦堂环胸靠在椅背上,凤眸微微敛起却遮掩不住里头扑朔的光辉,用挑起的眉头表示疑惑,“你指的是什么事?”
香菜一字一句,“丽、人、坊。”
“你以为丽人坊的那把火是我叫人放的?”藤彦堂轻笑着摆首说,“我怎么会夺走你的乐趣呢?”
“不是你?”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香菜那怀疑的口气,让他有点受伤。
香菜有一点烦躁,“我不是不相信你。”
她只是在想,如果丽人坊的火不是藤彦堂叫人放的,那会是谁呢?
“我今天派小北出去,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你想知道结果吗?”藤彦堂故作神秘,就连唇边挂的笑容也变得诡谲不已。
香菜一看他这副表情,就觉一股危机感正在以狂奔的速度向她逼近。
她退开两步,中间隔了一整张桌子,她仍觉得不够安全。
香菜学起他环胸的动作,“你不会那么好心告诉我吧?”
藤彦堂不急着说出自己的条件,他点燃一支雪茄,吞云吐雾起来。
等他张嘴要说出答案时,香菜却伸手制止他。
“行了,你憋说了,我不想知道。”
藤彦堂看着指间夹着的雪茄,有点哭笑不得。他装什么逼啊,错过了讲条件的好时机了吧!
“不管你想不想知道呢,”藤彦堂没打算放过香菜,“明天打扮漂亮点,到我家跟我奶奶吃顿饭。”
“不去。”香菜一口拒绝,“当初我跟你只是假扮男女朋友的关系,我没必要在你奶奶面前刷好感吧?”
“当初?”藤彦堂将雪茄拿开,面前的烟雾变得单薄了一些,让他更能清楚的看到香菜脸上的表情,“谁说现在就不是了?”
“我说藤彦堂,”香菜瞪大眼睛瞧着他,想看看仔细跟前坐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你不是很爱面子么,现在怎么不要脸起来了?说好了,我只是你用来骗你奶奶不再继续给你安排相亲对象的工具。现在你奶奶没有再给你安排相亲对象了吧,那目的就达到啦!我们现在假扮男友朋友,还有什么意义?”
藤彦堂唇角的笑容淡了许多,他很不喜欢香菜用“工具”一词自贬,他也从来没有将她视作工具。幽冷的目光微微一闪,他将雪茄按灭在烟灰缸里。
“……我奶奶是答应不再给我安排相亲对象了,架不住那些主动上门来说亲的女方。你明天到我家里去露个脸儿,帮我把那些上门来的女人打发掉。”藤彦堂搓着方才夹过雪茄的两根手指,似乎是想将手指上的雪茄味道去掉,“你帮了我这一回,下回你求我办事儿的时候,我也会给你行个方便。”
香菜龇牙咧嘴,心想说是这么说,她可从这个男人身上瞧不出一点该有的求人办事的态度。
不等香菜做出答复,藤彦堂又说:“这一回就当是送你的福利——纵火烧丽人坊,是江映雪主使的。”
香菜心里直哼哼,她就该知道江映雪这个女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她没打算找江映雪算账,心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反正丽人坊已经得到了教训,想必以后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的抄袭她锦绣布行衣裳的风格了。(未完待续。)
第305章 见家长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づ ̄3 ̄)づ一定要支持正版阅读哦~)
香菜将自制的胸垫塞进小背心内,双手拢了一下平地而起的傲人双峰,然后晃着肩膀狠抖了几下,没有感觉到胸前的那两片东西有位移,她侧身对着镜子摆了个妖娆的s造型,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魅惑且满意的笑容。
这两片胸垫很贴身,很牢固,就算进行剧烈运动也不会掉下来,就是手感不是很好。
换了装后又化了妆,梳了个斜刘海儿,听到家门外响起一阵鸣笛声,香菜放下木梳,蹬上米色的圆头皮鞋,不紧不慢的扣上鞋带,自床边起身后抚平裙后摆的折痕。
一边哼着着小曲儿,一边跳着轻快的舞步下楼去,到了楼梯口,她停下来,抱着高耸的胸脯晃了晃,扭着小屁股,摇曳生姿得往门口去,简直骚浪得可以。
藤彦堂的车在林家门外不远处的拐角停着,就在他催驾驶座的小北再鸣一声喇叭时,一个大胸女子带着一阵香风钻进了车里。
藤彦堂的目光从香菜皎若明月的脸上一路下移,他认得那张脸,但……不认得这对胸。
“你衣服里塞的什么?”
香菜狂眨眼,指着自己现在傲人的双峰说:“我这可是纯天然!”
就算是假话又怎么了,这男人总不能扒了她的衣裳亲眼鉴定吧。
藤彦堂微不可察得晃了晃脑袋,幽暗的凤眼闪过无奈的笑意。低柔的嗓音中似跳动着轻盈的音符,极为动听,“你也不嫌热,拿出来吧。”
“切,我就要这样怎么啦,不是挺有女人味儿的么,我可不想让人以为你带了个私生女儿回去。”香菜抖了抖两对胸器,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藤彦堂有些没好气,“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闺女?”
“年轻。”香菜嗤之以鼻。“先把你的假胡子摘掉再说自己有多年轻吧!”
“我摘掉假胡子,你拿掉假胸?”
“说了,我这纯天然的。”
“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敢碰剁你手。”见藤彦堂真把贼手伸过来,香菜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扇开。故意摆出凶巴巴的样子。“我可告诉你啊。假扮男女朋友,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老娘不奉陪了。”
“……那来真的吧。”某人轻声说了一句。
香菜抖了抖耳朵,总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她扭脸一看,见藤彦堂神色如常,不像是说了惊人的话的反应。
“你刚才有说什么吗?”
被香菜用水汪汪的眼神盯着,藤彦堂拘不住了,双手从膝盖上拿开,无措了一阵后抱在胸前。他面色如古井之水一般无波,内心却焦灼得跟他左右晃动的目光一样难以安定。
小北从后视镜看着车后座的那别扭的俩人,无声的摇头叹息,忍不住说了一句,“香菜姑娘,二爷其实是很害羞的……”
不等他说完,香菜便打断他,泼辣道:“噢,他害羞,女孩子就要倒追他吗?”她想起那日在百悦门门前见到的藤老太太给藤彦堂安排的相亲对象,“就算有女孩子倒追他,也不见得有效啊,他眼高于顶,不是看不上人家么。这种人啊,活该当一辈子单身狗。”
藤彦堂神情似笑非笑,“那好啊,我这阵子就找个女人结婚,到时候请你喝喜酒啊。”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假扮男女朋友也没什么意义啦,到时候你直接领个媳妇儿回家,给你奶奶、给那些上门来倒追你的女孩子们都有一个好交代咯。”香菜扣着车门的把手,“小北,停车。”
“你要是真想我给奶奶有个好交代呢,现在就老老实实得坐着。”
藤彦堂回过神来,手已经抓在了香菜的腕上。
香菜没好气的甩开他,“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藤彦堂缩回手,神色讪讪,干咳一声,道:“我希望你呢待会儿到了我家,可以跟我表现得亲昵一点,最好能像上回在苏家那样——”
脑海里浮现出他们在苏家假扮男女朋友的情形,浑身起了一层鸡皮,香菜抱着肩膀坐正身子,撇着嘴缓和着略有些僵硬面部,慢悠悠的说:“你是希望我像上回在苏家那样,坐你大腿上,一口叫你一声亲爱的?那次是我主动提出让你假扮我的男友,想要那样的效果才对你做出那样的事说出那样的话。这次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你想要什么效果,你自己营造。你是要坐我腿上,叫我亲爱的,我都无所谓啊。”
“想对你做什么都可以?”藤彦堂挑着浓眉,修长的手指拂过薄唇,凤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笑意。
“当然是有尺度的啊,牵手以上的各种羞羞的事都不能做。”
藤彦堂瞄着香菜的假胸,故意露出很明显的失望表情,
不屑道:“你知道自己身材不好才给自己造了一对假胸,我本来还想夸夸你有点自知之明,但是你这种良好的自我感觉是哪来的?你确定你这种身材能勾起男人的欲、望?”
香菜恼羞成怒,河东狮吼起来,“那你怎么不去找个能勾起男人欲、望的那种女人假扮你女朋友啊?”
“我奶奶不喜欢那种类型,所以我只能将就一点咯。”
香菜发现跟藤彦堂讨论女人的问题简直就是自取其辱,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恶了!
“哼,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本姑娘度量大不跟你计较。”香菜抱着胸,鼓着腮帮子。赌气不理他。
藤彦堂摆出一副被酸掉大牙的表情,皱着脸说:“没长熟的葡萄,就算吃不到嘴里,也知道有多酸。”
“单身狗,咒你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
“何必要咒自己呢。”
“哼,我没这么想不开。”
直至藤家门口,车后座的那两个人还是互不相让得吵吵闹闹,可一进了藤家的大门,藤彦堂的手臂便紧紧揽在香菜的腰上,甭提有多亲密了。
藤家住的是中式复合型建筑。看上去是有些年头的老宅子。却老而不旧,每一片红砖青瓦如同水洗过一样亮澄澄的。院墙高而牢靠坚不可摧,使得这栋民宅看上去像是戒备森严的官宦之家。家宅深深,进到院子里。却发现里头十分宽敞明亮。
大屋中。笑声不迭。清一色全是女人的笑声。
见藤彦堂回来,小花进大屋禀告:“奶奶,老爷回来啦!”
大屋中。笑声戛然而止,然后响起藤老太太的声音:“彦堂啊,彦堂回来啦,快到奶奶这里来!”
大屋里,除了藤老太太和小花,还有两个中年妇女,她们身边各有一名年轻的姑娘。
两个中年妇女各自给身边的姑娘打眼色,两名姑娘心领神会不约而同露出会心且羞涩的笑容。
见藤彦堂亲密的揽着一个漂亮姑娘进屋来,包括藤老太太在内,一屋子女人的脸上皆是一僵,神色难看的不得了。
藤老太太麻溜得窜过去,将香菜从藤彦堂身边撞开,拉着宝贝孙子的胳膊,将他带到家里的客人们面前,挨个儿介绍,“这两位是罗太太和罗佳姑娘,这两位郑太太和郑颖姑娘。佳佳呢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啊,颖儿呢是前不久才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她翘着大拇指称赞,“两位姑娘都是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
对诸位道了声好,藤彦堂便对藤老太太接下来的话充耳不闻,长臂一伸将身后的香菜勾到怀里,打断了藤老太太的话,“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
罗、郑两家的母女皆是一惊,接着面面相觑。
郑太太还忍不住向藤老太太投去怨怪的眼神,这个小老太太可从来没告诉她们说藤彦堂有未婚妻一事。她拍着女儿挂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用眼神安抚急躁的郑颖。
出身书香世家的罗佳同母亲一样安安静静得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藤彦堂带进家门的那位姑娘。
“大家好。”香菜面露恬静的笑容,礼貌得向在场的诸位打招呼。
“藤老夫人,”看上去最沉得住气的罗太太先开口,话里话外带着责怪的意思,“你们家彦堂有个这么漂亮的未婚妻,你怎么从来都没告诉过我们呀?”
藤老太太有些难堪,没好气的瞪香菜一眼,用拿小眼神埋怨起藤彦堂来。这小子把人带回家,居然也不提前告诉她一声!
香菜感觉后腰上的那只大手暗暗使了一下劲儿,她几乎是踉跄着到了藤老太太跟前,心里恼火的不行,面上却仍挂着讨人喜欢的微笑。
“奶奶,”香菜将手里的盒子递到藤老太太跟前,“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望您老人家不要嫌弃。”
见藤老太太迟迟不接盒子,在气氛变得越来越难堪与尴尬之前,藤彦堂代为接过盒子,并当场打开。
藤老太太勉为其难的瞥了一眼,一瞧盒子里只是一张用菱角似的花布拼接出的坐垫,立马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这样的礼物也太寒酸了,罗太太跟她丫头送来的可是一柄祖上传下来的玉如意,有婴儿小手臂那么粗呢。郑家的太太跟她闺女送来的可是一瓶很名贵的洋酒呢,她老人家不懂酒,但是她宝贝孙子喜欢啊。
藤彦堂捧着坐垫,鼻子凑上去闻了闻,“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啊。”
香菜笑吟吟道:“上回在医院我看到奶奶的坐姿有些不自然,想来她老人家的腰可能不太好,我就在垫子里加了一种叫野茴香的中草药,对缓解风湿和腰痛很有帮助的。”
藤老太太心头涌出一股暖流,手不自觉的扶到腰上,心里也承认香菜送的东西虽然是寒酸了点。却是最有心意的。
香菜将另一盒东西送到小花手上,“花姐,这是给你的。”
小花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一个佣人居然也能从贵客手中收到礼物。
香菜送给小花的礼物是一条裙裤。
上回在医院,小花自卑自己的脚大胯宽,不适合穿修身的衣裳,宽肥的裙裤可以很好的遮住她身材上的这两大缺陷。
藤彦堂揽着香菜,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算你有良心。”
“那还用你说。”香菜同样咬着牙说。
藤彦堂突然搂紧了香菜,俯身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旁若无人的对香菜温柔道:“还是我媳妇儿最好。跟我一样孝顺。”
郑颖眼红得不得了,抓紧郑太太的胳膊,暗暗使劲儿表示自己有多急恼。
罗佳自小便受传统教育的影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在藤彦堂搂紧了香菜的一刹那便羞红了脸垂下臻首。
香菜对藤彦堂目露惊诧。额头上还残留着这个男人唇上的温度。
不是说了牵手以上羞羞的事不能做吗。这个男人当她的话是耳旁风?现在是不是要她配合着露出一个羞涩的娇笑呢?
“不要脸!”郑颖小声嘀咕了一句。
见周围的人目光各异,郑太太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用眼神狠狠责怪着出言恶毒的话却仍不知悔改的女儿一眼。
郑颖那句话。无疑是当众在香菜脸上打了一巴掌。
看她们狗咬狗,罗太太有点幸灾乐祸。她们一个行为不检点,一个口不择言,她们越是如此,就越是能衬托的出她的女儿娇贵矜持。
咬吧,咬得越厉害越好!
罗太太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藤老夫人,不知彦堂的未婚妻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藤老太太为难,她实在答不上,因为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藤彦堂为奶奶解围:“我未婚妻并不是长在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他还没把话说完,就瞧见罗郑两家的母女脸上皆露出不屑之色。他继续道,“我并不在乎什么门第之见,我跟我理想中的另一半呢,重在交心。”他用眼神向香菜传递柔情,又对大家说,“我未婚妻虽然出身贫苦,好在她知道争气。”
“噢?”郑太太的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罗太太自然不会给藤彦堂往香菜脸上抹金的机会,连忙岔开话题,“不知这位姑娘平日里都有什么消遣,我姑娘啊早上一起来习惯弹半个小时的琴,然后去园子里摘花,自学插花,午饭前练习写字作画,下午给家里呃呃长辈泡茶……这位姑娘是不是跟我家姑娘有一样的兴趣爱好啊?”
香菜正要张嘴,藤彦堂便接过话,“香菜每天早上起的很早,她习惯晨跑,白天的话会宅在屋子里做她习惯的设计,有空的话回去她跟人合资开的布行去逛逛,下午会睡懒觉,晚上的话……她会到百悦门陪我。”
香菜眼睛瞪得越来越大,这货居然对她的私生活这么了如指掌,该不会跟踪过她吧!
“你未婚妻跟人合开了一家布行?”罗佳小声问,目光里透着些许羡慕。
郑颖出言不逊,“有什么了不起的!”
“颖儿!”郑太太佯怒,小声斥责女儿。
香菜丝毫不介意,反而谦虚道:“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做布行生意,只是我的一点兴趣爱好。”
能把兴趣爱好变成赚钱养家的本领,可不是每天只会弹琴插花泡茶的姑娘学得来的——
罗太太从香菜瞟过来的清冷眼神中读到了这样的信息。
郑太太势力道:“你跟人合资的钱是彦堂给你的吧?”
香菜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郑太太和令千金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那么会给人难堪。
她这么明嘲暗讽的一说,郑家母女的脸反倒挂不住了。
罗太太连连冷笑,暗暗给郑太太丢了一记白眼。这个郑太太想打人家的脸,反倒被人家啪啪的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真是活该。
她假惺惺的对藤彦堂笑着,“彦堂啊。我们家佳佳没怎么出过门,往后让你未婚妻多带带她。”
香菜怎会不知罗太太是想她多带着罗佳在她所谓的未婚夫跟前多露露面,这个女人的心机还真是很重啊。
藤彦堂扶着香菜的肩膀,对罗太太歉然一笑,“香菜的店逐渐步上正轨,将来说不定会变得比我还忙,恐怕没那么多时间出去消遣了……”
罗太太怎会听不懂此话的言下之意,眼中闪过一丝悻悻然,面上却是一种很傻很天真的表情,“女孩子呀。还是要三从四德。在家孝顺长辈,在外遵从丈夫,我家佳佳呀,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
郑太太冷冷的嗤笑一声。“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三从四德嘞。像我们家颖儿这样留过洋的新时代女性才受欢迎。现在琴棋书画那些都过时啦,罗太太,像你们家姑娘还是适合待在家里跟一群老古董学习怎么当一个小古董。”
罗太太脸色铁青。甩着手里的帕子怒指了郑太太一下,有些歇斯底里的尖声道:“你说谁古董呢!留过洋的了不起啊,我听说洋人都比较开放,谁知道你家闺女还是不是原装货!”
郑太太气的娇躯直颤,不待她发作,她姑娘郑颖拍案而起,瞪圆了眼睛怒斥:“你这么说我什么意思!”
“就说你怎么了,你这么激动是不是心虚了?”
“为老不尊!”
郑罗两家的婆娘们对骂起来,吵得藤老太太一时间心烦不已。
“奶奶,你们先聊,我跟香菜去休息一下,午饭的时候再叫我们。”
藤老太太眼巴巴的瞅着宝贝孙子带着香菜那丫头走了,气的她恨不得想拼了这把老骨头上去揍他。
藤彦堂将香菜拉到庭院中,香菜一看周围没人,一把将跟前的男人推出老远。
香菜活动着筋骨说:“终于不用拘着了,累死老娘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二爷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臭丫头!”藤彦堂甫一站稳脚,便一个箭步冲过去,紧扭着香菜的耳朵,“反了你,一到外面就跟我厉害,刚才在里头怎么不拿出你平时的气魄,嗯?”
香菜一边叫疼一边抱着他的手,“你特么还不是一样,人前人后对我完全不是一个态度!来人了来人了,快放手——”
为避开佣人的目光,藤彦堂拎着她拐进一道玻璃门,肃色警告她:“我要睡一会儿,你一个人老实点,最好别惹我奶奶生气!”
“喂喂,那几个客人,你不管啦?”
“我一天一夜没睡觉,可没精力陪她们浪费时间。”
香菜这才发现,她现在所在的这个房间是一间卧室,有一面墙整个都是落地窗,可以清楚到看到庭院里栽桂花树,还有用竹架支起来的藤类植物,爬满了凌霄花,漂亮极了。
这样的风景,她可以坐在落地窗前看一整天。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可知自己也是背后的那个男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藤彦堂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身体两边,放佛要将双手深陷进床垫中束缚起来,才能压抑住它们想要去拥抱住什么的冲动。
此情此景,很适合做点什么。他却不能!
藤彦堂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鸷起来,神色中的阴霾仿佛要吞噬明朗的一切,阴森和诡谲的气氛点燃了整个房间。
他猛的闭上眼,完全遮掩住眼中扭曲成一团的黑暗,他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将心底的那头猛兽释放出来。
“那你休息吧,我随便看看。”
藤彦堂中心张开眼,在香菜的背影淹没在阳光中,他眼前的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这也是他房间的主色调。
香菜几乎在藤家转了个遍,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这么大一个家里,居然没有一张藤彦堂父母的照片,甚至连灵牌、遗像也没有。
如果不是知道藤彦堂的父母在多年前被人杀害,她还真怀疑这小子是藤老太太捡来的。
香菜在楼上乱晃时,藤老太太突然出现。
“你在找什么?”老太太的声音有些幽冷且诡异。
香菜心里咯噔不已,傻乎乎的笑着,“我第一次来,就是有点好奇,想四处看看……”
藤老太太的身姿如鬼魅一样,笔直且飘然的穿行到香菜面前,“你以为你跟彦堂那点伎俩就能骗到我了?”
原来这小老太太早就知道他们是假扮男女朋友的关系了。香菜惊讶不已,她还以为自己跟藤彦堂合作的天衣无缝呢。
藤老太太扭身,“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在看到了那些东西之前,我希望你能有个心里准备,在看到那些东西之后,我希望你能和我孙子保持距离。”(未完待续。)
第306章 狂躁症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づ ̄3 ̄)づ请支持正版阅读哦)
香菜跟着藤老太太经过一条狭窄阴暗的楼道,来到宅子底下的一间隐秘的地下室。
地下室四面无窗,唯一的出入口便是那道铁门,唯一能够通风的地方便是铁门上的那道小窗。
这不像是一间地下室,倒像是一座地牢!
藤老太太将香菜带到地下室的门前停下,扭身将手上提的煤油灯交到了香菜手上。
“你自己进去看看吧。”
香菜有些哑口无言,她真不知这小老太太是几个意思,心里还想着老太太该不会是故意把她引到这间一旦被关进去便插翅也难逃的地下室里把她关押起来,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好毒的心思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香菜忽然觉得藤老太太被煤油灯的灯光映在墙上的身影里像是藏了一头高大且凶猛的野兽,随时会向她张牙扑来。
“傻愣着干啥,”藤老太太不耐烦的催道,“赶紧进去啊!”
香菜吞咽一口,呆呆的“哦”了一声,提着煤油灯走近地下室,推开那道门鼻儿上挂着铁锁的铁门,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铁链相互碰撞的声响,铁门在绵长且诡谲的吱呀一声中打开了。
一股森然阴冷的腥风扑面而来,几乎吹乱了香菜的刘海儿。
地下室里漆黑一片,进到里头放佛一下被黑暗吞噬。如果不是提着一盏明晃晃的煤油灯,香菜连方向都摸不清楚。
这间地下室四处空荡,香菜仍不知道藤老太太压根儿要让她看到什么,心里闪过无数猜测,还要时不时地地方老太太会不会将身后的门锁上,突然脚底被什么东西硌到,她压低煤油灯,发现地上散落了一些碎石,还有一根足有大拇指粗的铁棍。
石头和铁棍的形状很奇怪,前者像是被什么磨碎了难以找到一处有棱角的地方。后者的尖端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磨平了还呈弯曲状。
“看墙上。”门外的藤老太太提醒了一句。声音在整间地下室中回荡,放大了其中微不可察的恐惧。即便她的话听上去仍像是吴侬细语,此刻也带着一股穿透力和震颤人心的效应。
香菜提高了手上的煤油灯,使得那道昏黄微弱且在不安中浮动的火光能够照亮更大的范围。光影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晕染开。如同拉开了一张光幕。迷幻中带点恐怖。
升起的光晕。照亮了半截墙面。
香菜的瞳孔骤然一缩,几乎在同时她浑身剧烈一颤。煤油灯在她狠狠一抖的手上晃动起来,发出吱嗡吱嗡类似生了锈的铁链摩擦出来的声响。
她眼前的那面墙上无数道深深浅浅的划痕纵横交错。那些规则不等的划痕没有一点章法的分布在墙壁上,放佛有无数浑身长着犄角的兽群势如洪水一般经过此地,在所过之处留下了这样触目惊心的痕迹。
就在这时,地下室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奶奶!”
整间地下室仿佛都在暴怒的吼声中颤抖,香菜吓得差点儿软倒在地,她强撑着终究还是架不住手上脱力——那一盏挂在她手指上的煤油灯剧烈晃动了一阵,直直的向地上坠去。
啪的一声,玻璃灯罩碎了一地,泼出灯油瞬间被跳动的火苗点燃,火焰哗的一下蔓延开,仿佛要将地上那一滩煤油燃烧殆尽。
几滴滚烫的煤油溅到香菜小腿上,她抱着腿“嗷嗷”得惨叫起来。
闻声,藤彦堂飞掠过藤老太太身边,冲进地下室,见香菜脚边着起了火堆,心口顿时一紧,扑过去将她半搂在怀里。
“伤着哪儿了?”
复杂的情绪接连在藤彦堂脸上闪过,又是心疼又是紧张又是恐惧。
香菜正专心看墙上不知被什么怪物挠出来的痕迹,突然被藤彦堂的叫声吓到,才一不小心丢掉了手上提的煤油灯。她伤得倒是不要紧,真真是被藤彦堂那一突如其来的吼声给吓到了。
她又气又急,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大声抱怨:“都怪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啊!”
“快说伤着哪儿了!”藤彦堂玩着身子,想借由地上的火光将香菜看个仔细。
这货的脑袋都快钻到她裙子底下了,他这是想趁机占便宜吗?还有他的手……
香菜更为光火,“你蹄子往哪儿放呢!”
藤彦堂不由分说,将香菜打横抱起,转身往地下室外走去。
砰地一声,地下室的铁门居然在这时关上了,门外还响起一串铁锁的声音。
藤彦堂又急又慌,他家的这个小老太太是仗着没人收拾得了她想翻天不成!
“奶奶,香菜受伤了,你快点把门打开!”
藤老太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看她能跳能叫的,应该伤得不严重。你们在里头好好聊聊啊,饭做好,我再来叫你们啊。”
说完,小老太太那三寸金莲下生风似的,不消一阵功夫便溜得无影无踪,任藤彦堂怎么叫都叫不回来。
“你快点放我下来!”香菜不习惯被人这么抱着。
见藤彦堂不听,她一手按在藤彦堂胸膛上,借力侧身一翻,落地时脚踩到一颗石头,她右脚一崴,要不是藤彦堂眼疾手快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提起来,她这右脚扭伤,恐怕没有小半个月好不起来。
地上那一小摊火苗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房间,周围还是那么黑,香菜哪知道她刚才落脚的地方有石头。不止她落脚的地方,沿着墙根儿边上,还有跟多坚硬的石头。
地下室里有这么多石头。不是很奇怪吗?
更奇怪的是藤家的那个小老太太,居然把他们关在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
香菜迁怒藤彦堂,将他推离身边,“我说你们一家人怎么回事,你奶奶是几个意思?不是看不上我吗,这会儿她干嘛要监禁我?”
藤彦堂生怕她又有什么好歹,在一旁小心护着,并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带你来这个房间……”
香菜的气来的快消的也快,主要是被好奇心取代。她一想到墙上的那些痕迹,就有些毛骨悚然。
“你家是不是养了个大猩猩之类的野兽啊。那墙皮怎么挠成那样?”她一瘸一拐向墙边走去。感觉右脚没什么大碍,才放心将右脚安全落地。
墙上的痕迹清晰的呈现在她面前,然而只在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那团火苗一下再一阵阴风中熄灭。让整个地下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黑寂之中。
香菜扶着墙。手指触碰到那些痕迹时冰凉的温度穿透她的皮肤。墙上的那一道道伤痕仿佛打在了她的心上,虽然没有带给她疼痛的感觉,但不见五指的黑暗逼出了她心中的恐惧。
“二爷……藤彦堂?”
香菜屏住呼吸。在墙边摸索。
“我在这。”
藤彦堂的声音如一阵柔风飘入香菜的耳畔。
当他的话音落下,香菜便感觉到身后缠上了一道仿佛能亘久不变的温热气息,伴随而来的还有香皂和烟草混杂的清香,驱散了周围难闻的煤油味。
黑暗中,藤彦堂的气息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变得是那么清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让她难以抗拒。香菜感觉全身的毛孔好像被极为细密的针尖扎过一样,微微的刺痛中带着难以比拟的舒畅。
体内产生了不足感,急需什么来填满,香菜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欲/求不足了?
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双手在墙上摸索,“这墙上的痕迹到底怎么回事?”
沉默半晌,藤彦堂缓缓道:“……是我……”
香菜明明就感觉藤彦堂在她身后,回首时却什么也看不到,看不到他的表情中的苦涩,看不到他眼中的那两团比这个空间还要漆黑幽暗的火苗。
她有点难以相信这墙上的痕迹都是藤彦堂的杰作,“你是不是在修炼什么神功啊,还是每到月圆之夜你就会变身之类的?没关系,你说吧,什么样的理由,我都能接受。”
就算藤彦堂真说自己是武神或是狼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香菜都不会觉得惊讶。
“我……几乎每天都做噩梦,很难控制住自己暴躁的情绪。这个房间,是我用来发泄狂乱和怒气的地方。你看到的这些墙上的痕迹,都是我划出来的。”藤彦堂的声音很低沉。
他只要一到这个房间,便会将积压的狂躁宣泄出来,在这里他不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此刻,他感觉到的不是狂躁,而是想用这个女人填满自己的渴望!
“狂躁症,这是病,得治啊!”香菜语重心长,看向藤彦堂的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同情。
她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藤彦堂在慢慢的向她靠近。明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居然能确定她在什么位置?不管仔细想想也是,他不知出入过这间地下室多少次,恐怕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黑暗。
一条长而有力的手臂缠在她腰上,她听到藤彦堂那有些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耳边、脸颊、颈子,乃至全身,放佛都被他灼热的气息包围。
“淡定,淡定——”香菜退无可退,躲无处躲,背靠在墙上,用紧张的声音安抚藤彦堂,“别冲动,你千万要给我忍住。我可不想遍体鳞伤,更不想横着出去!”
藤彦堂抬手抚着她的脸颊,低哑温柔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傻丫头,我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在你面前,很多时候我是感到很焦躁,但从来没想说要去伤害你。你在我身边反而能消除我的不按……在江岸码头,如果不是被你治愈,我就大开杀戒了……”
说真的。香菜不想破坏此时此刻的气氛,但是此情此景真的很让她安定下来,她的体内、她的心,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骚动。
“你这是在对我真情告白吗?”
“你说呢?”藤彦堂的声音里多了些许笑意。
香菜哼哼唧唧,“你也知道我这人喜欢简单粗暴,拐弯抹角的话,我听不懂。”
她话一说完,就感觉对面的气息迅速逼近。她的唇舌与呼吸同时被这个男人的深吻夺去。
待香菜七荤八素时,藤彦堂意犹未尽的放开她,并稍稍松开了按在她后脑的那只大手。
香菜呼吸紊乱急促。双手不知在何时缠在了藤彦堂的脖子上。
“够简单粗暴吗?”
“不够。”
香菜踮起脚来。她还要更多。
而就在这时,地下室的门外有了动静。
小花将铁门打开,“老爷,该用饭了。”
“知道了。”清冷的声音中透着不悦。很显然。藤彦堂很不满被打扰。他背着小花。贪恋得在香菜红肿的双唇上轻啄了两下,温柔的声音像是能够融化任何坚冰,“我们去吃饭。”
这个男人的接吻的技巧居然这么好。脑袋混混的香菜意识到这一点后有点不开心,气哼哼推了他一下,想要赶紧离开这间地下室,一抬脚却软在藤彦堂怀里。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香菜又羞又恼。她的身体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反应!
“还能走么?”藤彦堂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柔的问,听上去像是某种调/戏。
心里不痛快的香菜将他推开,气哼哼道:“走开,不用你管!”
藤彦堂紧跟在她身边,温声提醒:“小心脚底下。”
重获光明,香菜有些不适应,眯着眼睛迎着阳光打了一串喷嚏,负气似的对身边的藤彦堂哼了一声,跟着偷笑的小花去了饭厅。
“你们先吃,我换件衣裳再去。”藤彦堂在家里一向穿的很随意,可今次到家,他连换下西装的时间都没有。家里的小老太太真会折腾人。
他是一家之主,只要他在家,到了饭点时间,家里的其他人自是等他到场才会开饭。
罗郑两家的母女早已告辞离去,此刻饭厅里只有板着脸的藤老太太、小花和香菜。
香菜看到桌上的一道甜品,脸色微微一变。
那一块蛋糕,形状很是童趣别致,是一个巧克力色的小猫趴在一个毛线团上,做的极为细致。
她指着这块蛋糕,说:“这块蛋糕很别致啊,是请专门的师傅做的吗?”
小花好似受到夸奖,笑的一脸满足,略带些谦虚和羞涩,“是我照着食谱上做的,看着是好,可能味道不怎么样……”
香菜若有所思了一阵,忽然提出一个请求:“我能看看那个食谱吗?”
小花没多想,扭身去将食谱拿来。
看到食谱的那一刻,香菜脸色的变化更是明显。这份蛋糕食谱,不就是她离开龙城去羊城前给渠司令蛋糕店留下的么!上面每一道蛋糕的做法,都是她亲笔所写!
可是,老渠不是说,原先渠司令蛋糕店里那个叫小陈的员工被杀后,这份食谱就跟着不见了吗?
这份不见了的食谱,怎么会出现在藤家里?
香菜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而就在这时,饭厅内骤然响起一声暴喝:
“奶奶!”藤彦堂快步上前将香菜手上的那份食谱夺了去,放佛在焦急的掩饰什么。他将食谱紧攥在手心里,恨不得将之化成齑粉。他躲闪开香菜的注视,冲藤老太太怒声叱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在的时候,不要乱翻我房间里的东西!”
见他如此震怒,小花又慌又怕,挡在藤老太太跟前,朝藤彦堂直摇头摆手,“老爷,不是奶奶……是我看到食谱,想试着做一下上面的蛋糕,才拿去用的!”
“谁让你动我房里的东西的!?”藤彦堂怒吼。
藤老太太脾气上来,眼里却是受伤,“就为几张破纸,你就这样对奶奶大呼小叫的?”
藤彦堂气红了眼,心中不安的想。香菜那么敏锐又那么聪明,看到这份食谱之后怎会联想不到当时发生在渠司令蛋糕店的那个惨案。她要是知道了……该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他?
“我不只说过一次,不要动……”
“行了!”香菜打断藤彦堂,“不要冲你奶奶还有小花发脾气了,这事儿我又没说怪你!”想的小陈的惨死,她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至少现在她没半点胃口。“还是把那个拿去烧了吧。”
小花小心翼翼的看着藤彦堂的脸色,东西在藤彦堂手里,就算她想遵照香菜的意思办,她也不敢去抢。
藤彦堂不安的看着香菜。当时香菜突然离开。给他带来不小的刺激……他也是一时失控才会那么做。
香菜心里想的却是,这货杀了人还把对自己这么不利的证据留着,简直就是一个大写的蠢!
藤彦堂将食谱递给小花,沉声说:“拿去烧了吧。”
小花不敢多问。拿着东西逃离了饭厅。
藤老太太似乎气的不轻。捶胸顿足的装哭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现在连奶奶的话都不听了,可怜我一个老太婆含辛茹苦几十年把你拉扯大。你这孬孙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攥得死死的!”她又拍桌子给无奈的藤彦堂撂话,“除非我死,不然我绝不会让这个小丫头进咱们藤家的门儿!”
有了这个小丫头,她宝贝孙子还会把她这个奶奶放眼里吗?看看今儿一天她宝贝孙子都干了什么,三番两次因为这个丫头就对她大呼小叫的。
“奶奶,您就别给我添堵了行吗!”藤彦堂深锁眉头,心情烦乱。“我都快两天一夜没合眼了,本以为回到家里能安心的好好休息一下,奶奶您居然把相亲的对象安排到家里来,您是存心不让我好过?”
“是我不让你好过,还是你不让我好过?”藤老太太抖着手指着香菜,“你看不上奶奶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就把她带到家里气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的关系是假扮的?奶奶是半截身子躺在棺材里的人了,没几天活头,你还成天躲着奶奶,你知不知道奶奶的心愿就是在入土之前看到你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曾孙子?”
藤彦堂脸色铁青,“您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但我身体什么情况,奶奶您也清楚!这几年我让自己忙起来,情绪才慢慢控制住,哪一天再失控,我也不知道!”他一手抠着桌子的边缘,生生扯下一块碎木来,“我现在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儿都不敢碰,您还想让我去接近您给我安排的那些女人?!您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一个一个来,不管整死几个,只要能给您生出曾孙子就行?”
藤老太太吓了一跳,怎会看不出孙子在压抑着狂怒?她忙好声好气的哄着,“好好好,奶奶以后再不管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算了,我看我以后还是少回来吧!省得您老生气!”
藤老太太一脸受伤,没想催婚居然催出这么大问题来,她是真做错了吗?
她软声说:“奶奶怎么可能会真的生你的气,行了,我以后不逼你了,要走……吃完这顿饭再走……”
藤老太太一开始就这种态度多好,孙子也不会冲她发那么大火了。
香菜捞了藤彦堂一下,“行了,你气也撒了,坐下来好好陪奶奶吃饭吧。”
饭桌上,为了缓和气氛,香菜问藤老太太,“奶奶,看你这么任性,想必您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藤老太太不知是没气消,还是仍对香菜抱有成见,脸色十分不好看,口气也有点不善,“吃你的饭!”
香菜端详着老太太怪异的神色,咬着筷子若有所思起来。
“奶奶,您认不认得一个叫苏青鸿的人?”
听她这么一问,不止藤老太太,就连藤彦堂也当场愣住。
“苏青鸿?那是谁?”藤老太太茫然中对香菜的警惕更多了一分。她问的那些问题,叫人不得不起疑。
这丫头怎么怪怪的?
不止藤老太太这么想,连藤彦堂也这么认为。
香菜对他们祖孙俩盈盈一笑,“没事,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藤彦堂觉得蹊跷,想要把香菜拉出去问个究竟,看了一眼奶奶落寞的神色,心中终究不忍。
“赶紧吃。”藤彦堂催了香菜一声。“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香菜摆摆手,用懒洋洋的神情表示不愿起来,“我已经撑得走不动了。”说着,还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犯困。你们慢吃,我先去找个地儿休息一下。”
她这是完全把藤宅当成自己家了一样。
其实她只不过是想给那祖孙俩多留点时间和空间。(未完待续。)
第307章 别动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づ ̄3 ̄)づ一定要支持正版阅读哦)
吃过饭,藤彦堂回到房间,就见床上一具玉体横陈。
香菜靠着高枕支首侧卧,双目烟娇百媚,玉手轻抚过迷人的曲线又顺势抬起款款勾动手指。
“过来呀。”香菜的声音里充满了狐惑之意,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爪子轻轻挠在人的心口上。
藤彦堂回头扫一眼门外,明明四下无人,他关门的时候还是轻手轻脚,像做贼一样。
“你在搞什么啊?”藤彦堂轻声问,听上去有些紧张。
不及他走到床边,香菜朝他正走来的方向滚了过去,一把将他拉坐到床上,随即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双手胡乱在他身上摸索。
汗衫被撩过头顶,呈半/裸的藤彦堂哭笑不得,“你到底在搞什么啊?”
“饭后运动啊!”
“饭后运动?喂喂,你解我裤带做什么?”藤彦堂连忙捉住那双在自己身上胡乱作祟的小手,按捺住体内的那股骚动却忍不住浑身又燥又热,急出了一身热汗,可明明这丫头才是最着急的那个。
香菜扒了他的衣服,居然还要脱她自己的衣服。
见此情形,藤彦堂顿时悟了,原来饭后运动……是那个意思。
他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股深深地无力感上头,捂脸倒在床上,哭笑不得道:“我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拜托你饶了我吧。”
“来一发又要不了太多时间和精力!来吧!”活了两辈子,香菜还没尝过与任何人亲密接触的滋味儿,一想到之前在地下室里发生的事情,她全身毛孔都像是在渴求什么一样,亟不可待的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快点,我是真的想跟你做!”
“你……”藤彦堂是真想哭了,他突然猛的翻身,来了个大反转,将香菜压在身下。
对上他灼灼的目光,香菜满心期待的合上眼。错过了那双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无奈笑意。
她对他能有这样的冲动和渴望。藤彦堂心里是有那么一点高兴,但是他不希望是在这么草率的情况下做这么重要的事。何况他还是个很保守的人,有为珍视自己重要的女人。
香菜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时听到藤彦堂的声音响起:
“我问你。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问我奶奶那样的问题?”
香菜脑海中闪过在苏家看到的那张老照片。心里的急火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一把将藤彦堂从身上拨开,直挺挺的坐起身来,哪还有一点儿猴急的样子。
“说起这件事。很奇怪啊……我还没捋请,以后再告诉你。”
之前香菜在苏家的书房里翻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很老的黑白照片,照片里有一对年轻男女。其中那名男子是年轻时候的苏青鸿,她总觉得藤老太太眉宇间的神情与照片中年轻女子很像。
刚才吃饭的时候,她之所以那么问,就是想确认一下藤老太太与苏青鸿是否相识。不过结果让香菜有点摸不清头绪,老太太好像真的不认识苏青鸿。
一张照片,还有一份二十余年前也就是民国初年的一份旧报纸——香菜在苏家的书房里看到的这两样东西此时此刻萦绕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越发觉得藤老太太与苏家有某种联系,不然苏家的人为何对二十几年前的那桩惨案有兴趣?又或许是,让苏家产生兴趣的不仅仅是案子本身,还有在那桩血案中惨死的夫妇,也就是藤彦堂的父母。
惨案发生的时候,藤彦堂才两岁左右,他不大可能会知道当年的情形。
香菜同情的望着藤彦堂,满眼都是心疼。
可怜的小乖乖,爹娘死的那么早,难怪性格这么扭曲。
“我不闹你了,你睡觉吧。”
有她在身边,还挨得那么近,藤彦堂怎么可能睡得着。他的小彦堂还精神着呢!
藤彦堂扯过薄毯,盖住两腿之间的窘态,在安然入睡之前,他得先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等他回来,霸占他床的香菜先睡着了,身旁还放了两边很奇怪的东西。看着她胸前变回正常的坡度,藤彦堂顿时明了。原来香菜的胸突然变得跟雨后的春笋一样,就是他手上的这个东西的“功劳”。
这丫头还真会折腾。
藤彦堂宠溺一笑,将手上的两片胸垫悄悄地收入到了床底的木箱中。
……
“啊——哈——”
惺忪的眼角挂着泪泡,香菜一路哈欠连天。
藤彦堂瞥着她,忍不住在心里怨念。他把整张床都让出去了,这丫头怎么还睡没饱似的。
香菜对上藤彦堂没来得及转开的视线,“我这算是转正了吧?”
“什……什么?”
“我说,我现在算你的正牌女友了吧。”
听到这话,正掌控方向盘的小北险些来了个急刹车,他忍不住向后视镜看去,正对上藤彦堂投来的警告的目光,忙又老老实实的目视挡风玻璃。
藤彦堂心里的答案是肯定的,同时也很懊恼,他不想在与香菜的这段感情中成为被动的那一方。什么话都让她说,这让他感到很挫败。
香菜抬起屁股,往他身旁一挪,紧挨着他坐着,“你看,咱们连见家长这一关都过了,但是吧,我觉得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有些基本的问题,我想请教你一下,比方说,你老家是哪儿的?”
“本地的。”藤彦堂可是土生土长的沪市人。
“哦,你家现在就你跟你奶奶两口。没别的亲戚了?”
藤彦堂眼中闪过疑色,他怎么觉得这丫头别有用心啊。“就我跟我奶奶。”
“能嫁给你真好,以后不用孝顺公婆。”香菜喃喃自语似的。
藤彦堂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如果老天能够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人生,他希望自己生长在完整的家庭里。就是因为自幼缺少父母的关爱,他才越长越残,从小便喜怒无常,尤其少年时期更是易怒易暴躁,经常到处跟人打架,还演变到了很多时候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地步。好几次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满手是血。
跟女人亲密接触的时候。他难以控制冲动,会暴戾异常……这也是他直到现在不对香菜出手的原因之一。
见藤彦堂失神,香菜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还不知道你奶奶叫什么名字呐。”
“藤如桦。”
“那你外公外婆舅舅姨妈呢?”
“我母亲是个孤儿。”
“你爹娘叫什么?”
心头微微刺痛。藤彦堂真想找什么东西堵上这丫头的嘴。她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有完没完?”
见他似乎不耐烦了。香菜理直气壮的解释:“我这不是为了增进咱们俩之前的感情。相互多了解一点嘛。”
藤彦堂相信她就有鬼了,她要是真心是为了增进感情,就不会戳他痛处。一身秘密的香菜说出这样的话。他只会感觉到她虚伪。
他心里一阵窝火,对小北低喝一声:“停车!”
终于可以踩刹车了,小北感觉自己为了踩这个刹车等了好久。
藤彦堂冷着脸,“下车。”
这一声“下车”,自然是对香菜说的。
香菜往车窗外头看了一眼,“这离百悦门还有一段距离呢。”
“我不想让人看到我跟你坐同一辆车。”
香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犹豫了一下,“好吧,我就当这句话是你的答案了。”
藤彦堂心里一慌,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改口。
香菜紧接着又说:“我需要一把枪。”
藤彦堂又是一惊,脱口问:“你要枪做什么?”
“当然是防身,下回你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一枪崩了你。”
香菜打开车门的一刹那,藤彦堂忽然有种想要将她留住的冲动,身体不由自主的追着香菜而去。
下车后,香菜转身,对迫不及待挪到车座中间位置的藤彦堂说:
“我说要一把枪,是认真的,还有,今晚我要请个假。”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藤彦堂感觉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不是说好的增进感情的吗,难道不该给他一次提问的机会?他正要下车,却见香菜拦下一辆黄包车。
眼睁睁看着香菜坐上黄包车就要扬长而去,小北小心翼翼的问身后的那个男人,“二爷,要不要跟上去?”
“开车。”
小北揣摩了一下二爷的意思,调转车头跟上了那辆黄包车。
藤彦堂怎么也不会想到香菜的目的地居然会是胡老伯的粮店。
此刻正是傍晚,粮店还未打烊。
香菜走进粮店,问正忙碌的伙计,“小哥儿,请问你们家胡掌柜在不在?”
伙计看了一下小门,“在后院的仓库,我去叫他。”
“谢谢。”
伙计进了那道小门没多久,胡老伯便拍着手从那儿出来。
他一见是香菜,便笑笑说:“幸亏你来的早,再耽搁一会儿,我就回家去了。”
香菜上前,低声说:“胡老伯,方便说话吗?”
胡老伯面色一凛,从她的口气中察觉到一丝凝重,他不敢怠慢,跟店里的伙计交代一声,便领着香菜去了没人的后院。
“香菜姑娘,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胡老伯像疼惜自己的孩子一样,对香菜露出关切的目光。
香菜轻松一笑,“我没事。”
见她不像是在逞强或是说谎,胡老伯稍稍放心,随即又生出疑问:“那你来找我啥事儿啊?”
“胡老伯,您租给我的那栋房子……其实是藤二爷让你把房子租给我的吧?”
胡老伯愣了一下后,突然拔高声音。像是在掩饰什么,连忙摇头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那房子是我的!”
香菜觉得胡老伯明明心虚还强装镇定的样子有些好笑,她虚着双眼道:“我今天可是在二爷家看到您和他奶奶的照片了,那张照片的背景我怎么觉着有点熟悉呢……”
她这么一说,胡老伯想起来了。当初藤家的那对祖孙将林家兄妹现在住的那栋房子交到他手上的时候,还特意在院子里照了张相片留作纪念。
胡老伯尴尬的笑笑,“你都知道啦……”
“但我不是来求证这件事的,我想问,您当初把房子租给我时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说那房子原先的主人为感念您的恩情。把房子送给了你,也就是说您对二爷和他奶奶有恩,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胡老伯有些迷茫,不知香菜怎会问起那么多年以前的事。回想起来仍有感触。情不自禁下便娓娓道来:“大概是十七八年前吧。你别看二爷现在在人前呼风唤雨的。小时候可不容易啊。藤老太太带着他沿街乞讨,吃了不少苦。我见他们祖孙俩可怜,便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了他们。藤老夫人现在身子骨硬朗,那时候腿脚也很好,她为了报答我就在我这粮店里帮忙记账什么的。”
“哦,那您知不知道当年他们怎么会流落街头?”
胡老伯一脸苦楚,叹息一声说:“我不是没问过,但藤老夫人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就没有再追问……”
听到胡老伯的回答,香菜紧锁眉头。来胡老伯这里一趟,她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完全解开,反而感觉疑团变得越来越大。
“胡老伯,我希望咱们今天说的事,您能够保密,即便藤二爷亲自来了,您也不要告诉他。”
胡老伯的疑惑不见得比她小,“为什么?”
“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向他坦白。”
胡老伯犹豫了一下,大约是见香菜目光坦荡陈恳,便一口应了下来。
从粮店出来,香菜赶在天黑之前又去逛了几家书店,买了一些旧报纸回去。
第二天。
芫荽一早起来,发现院门的门栓是从里头插着的,便知香菜今早没出门。他知道以往这个点儿,妹妹都会出去跑步。
他上楼去,看到香菜房内的情形,不禁大吃一惊。那地上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旧报纸,他险些以为自己走进了垃圾堆。他还发现香菜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眼圈周围都是黑的。
“香菜,你这是折腾啥呢,看看乱成啥样了。我现在要出门,就不帮你收拾了。”
“出车?这么早?”
“不是,是明宣要我帮他们学校募集捐款。”
“他们学校谁得绝症了?”
“看你说的啥话!”芫荽觉得好气又好笑,“今年豫中那一片大旱,好多人家因为吃不上饭易子而食,明宣他们学校就搞了个募捐活动,今天我要跟他们去外面拉捐款。募集到的捐款,都会送到灾民手上。”
香菜突然直挺挺的坐起来,空茫的双眼蓦地迸现出一道亮光。她这副模样将芫荽吓了一跳。
“有了,有了有了有了——”
芫荽摸不着头脑,“什么有了?”
“爹不是找你要三千匹棉布么,有着落了!”
说起这事,芫荽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反正就是高兴不起来。他很同情父亲的战友,但也不想香菜冒险。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一个完整的计划浮现在了香菜的脑海。
香菜决定暂时不告诉芫荽,跟革命党有牵扯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哥,你不是要去募捐吗?去吧,容我再想想。”
“喔,那好。锅里有饭,你自己热热吃啊。”
芫荽走了没多久,院门便被敲响了。
一大早的什么人跑来扰她清梦?
香菜去开门,见来人是小北。
小北带给她一个用黑布包着的东西。
隔着布料一摸,香菜就知道那布里面包的是一把枪。
“你一个人来的?”香菜问。
小北看了一下拐角处,“二爷在车里。”
来了居然也不露面,这男人是在害羞么?
“省得我去找他了,麻烦你们二爷去把荣爷也找来,来的时候不要太引人注目,最好不要开车来。”
小北吞咽一口,他刚把枪交到香菜手上,此情此景不由得他不多想。这个丫头该不会是想……把荣记三佬引来这里,然后一网打尽吧!
真是……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愣着干嘛。”香菜催了他一声。
“香菜姑娘,咱们有话好说,荣爷和二爷都待你不薄,你可不能恩将仇……”
雾草!
她以前都没发现,小北这小子脑洞开得可以啊!
“我特么要真有那份心思,你们都不知道在我手上死多少回了,赶紧去啊!我的时间宝贵着呢,就给你一个小时,过期不候!”
打发了小北以后,香菜关上院门,落上门栓,上楼躺床上打了个盹儿。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中听到楼下好像有动静,脑中瞬间敲响了警钟,她清醒过来,翻身无声无息的下床。她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板细细一听,果然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
她记得很清楚,她亲自落上了院子的门栓,即便有钥匙,外头也进不来人!
但是这几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香菜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把今日从小北手上得来的枪,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后背贴着门边的墙壁,躲了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香菜双手握枪,手指扣住扳机。脸上的血色在越发冷冽的目光中渐渐变淡,她屏住呼吸,仿佛要将自己与空气融为一体。
香菜感觉到那人还有两步就要到她的放门口,她目露杀意,倏然转身,举枪对着门口的那个人,冷冷说了两个字,“别动。”(未完待续。)
第308章 线索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づ ̄3 ̄)づ这几天大姨妈来了,身体不太舒服,更得有点少了,对不住啦各位亲╭(╯3╰)╮)
让荣鞅不由自主举手做投降状的,并不是黑洞洞的枪口,而是香菜眼中那如隆冬时节湖上的冰层一般酷寒的杀意。
这丫头已经是第二次拿枪对着他了。放眼整个沪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对他的人。
“是你啊。”香菜放下枪的同时,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眼中的寒意少少褪去,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疑惑,“你怎么进来的?”
荣鞅还未开口,楼下便传来马峰的声音:
“大哥,那丫头在不在啊?老二,你磨磨蹭蹭干啥呢,赶紧的!找到那丫头后,我非得扒她一层皮不可!明明是她叫咱们来的,敲半天门也不理,害得老子在门口蹲了半个多小时!”马峰骂骂咧咧着上楼来,一见到香菜手里提着枪,一秒变怂,立马学起荣鞅刚才做过的动作举高双手做投降状。他赔着笑,小心跟香菜打着商量,“咱们有话好说,先把枪放下。”
“谁叫你来的?”见马峰一脸懵逼,香菜又问,“我说谁叫你来的?”
特么她问的又不是这道微积分怎么解,有那么难回答吗?
马峰看看荣鞅,又茫然的看向香菜,“不是你叫我们来的吗?”
“我只叫了荣爷和二爷,请问您哪位?”香菜上下一扫。眼里一片陌生,像是不认识马峰一样。
马峰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摆明了不把他这个马三爷放眼里。纵使一肚子火,他也不敢在香菜面前嚣张,她有枪她才是这儿的老大。
这时,藤彦堂也上楼来。
多了一个帮手,马峰心里多了一些底气,慢慢放下双手,理直气壮得为自己解除尴尬,“我们三个是一体的。你叫他们来。就不能少了我!能一句话把我们三个都叫来,也就是你了,要是换个人,我们仨都不稀得搭理呢。”
“哎呀。我好荣幸啊。”香菜双手捧着脸做花痴状。维持了一秒不到便冷下脸来。跟川剧变脸似的,“我谢谢你这么给我面子,但是你给我的面子。我不惜得要,我觉得我的脸部面积不大不小正好。”
马峰瞪圆了眼,他要是没理解错,这丫头是在对他下逐客令?
藤彦堂上前为他解围,“我二哥是怕你对我跟我大哥不利,才坚持要跟来。”
香菜不怒反笑,“我能对你们做什么不利的事?”
藤彦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手上的枪,无辜道:“你先是管我要枪,又让我把我大哥叫来,是我也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要暗算我们。”
“我要是真有那份心,你们都不知道在我手上死多少回了!”香菜略有些心酸,装模作样的抹泪道:“我长了一张这么天真无邪的脸,还有一颗这么善良纯洁的心灵,你们居然怀疑我……”
荣鞅与马峰目瞪口呆,亏这丫头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唯恐她没完没了,藤彦堂忙转移话题,“你干嘛呢,半天不去开门?”
他们半个多小时之前就到林家门口了,因为香菜之前有交代,为不引人注意不,他们敲门时小心翼翼,哪敢用那么大力,又怕惊动街坊邻居,他们又不敢喊门。
在门口徘徊了半个多小时,马峰第一个失去耐性,托举着藤彦堂翻墙进院。藤彦堂翻墙进来后,打开院门,将荣鞅和马峰放了进来,又在门外放了一阵风,发现没有可疑的人,这才重新关上院门落了栓。
香菜用脑过度,实在太累了,倒床上睡死了过去,要是他们没有翻墙进来,恐怕还要在外面多等一段时间。
她收起枪,一松懈下来,身心顿时被疲累侵袭,她闭了闭眼缓了一阵,长长的睫影覆盖了眼睑下的乌青,再张开眼时正对上藤彦堂不偏不倚的关切目光。
“你们先坐吧,我去洗把脸。”
趁着香菜下楼去洗脸的功夫,荣记三佬走进她的房间。
看了一地破烂旧报纸,马峰满脸嫌弃,“这是女孩子的房间吗,简直就一猪窝好么!在垃圾堆里还能睡着,我真佩服她!”
藤彦堂忍不住看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小时候跟我奶奶也睡过垃圾堆,怎么没听你说过佩服我的话啊?”
马峰不是不知道藤彦堂小时候有过一段流落街头的苦日子,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带点影射的意思,他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说这丫头这么大一个人了,生活还不能自理,房间乱成这样也不知道收拾。”
荣鞅有洁癖,地上那些废旧报纸,他是碰都不会碰,下脚的时候小心再小心。
马峰有点强迫症,看到哪儿脏乱了,就忍不住想要把那地方收拾整齐。他弯腰捡着地上的报纸,这才发现有的报纸是残破的,就像他手上现在拿的这一份报纸,有一个版块明显是被人剪下来了。他再一看报纸上的发行日期,距今少说也有十七年的历史。
看着报纸上被剪下来的那一块,他忽生好奇心,想要看看缺少的这一版块报道的到底是什么。
马峰左翻右找,却是怎么也没找到被剪下来的那一角,急得出了一身热汗。
看他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藤彦堂觉得好笑,“二哥,你干嘛呢?”
马峰能说他正在帮香菜收拾房间么,他总觉得这丫头一定是在房间里设下了陷阱,故意把房间整得这么乱,引他上钩然后触动机关。他明知道有这样的可能,却是停不下来啊!
“彦堂。你快点帮我找找,这报纸缺了一块儿,找到后我把它粘起来。”
藤彦堂顿时无语。
“诶?这张报纸也缺了一块儿!”马峰继续忙碌。
香菜一上楼来,发现房间里的地板上变得干干净净,不由得愣了一下,“谁这么勤快?”
马峰得意洋洋,翘着鼻子说:“不用太感谢我。”
“你想多了。”香菜翻看了一下那一沓被收拾整齐的旧报纸,发现这些报纸居然还是按照发行日期排列好的。
她觉得有意思了,这仨一个有洁癖,一个有强迫症。一个有狂躁症。简直绝配啊。
“你叫我们,是不是我们托你查的案子有眉目了?”藤彦堂敏锐过人,一猜即中。
荣鞅顿时明了,事关他与藤彦堂。难怪香菜没有打算叫马峰来。他扶着缝纫机前那把椅子的椅背。将椅子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坐到上面翘起腿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荣鞅坐了她的椅子,藤彦堂和马峰坐了她的床。房间里能坐的地方。几乎被荣记三佬占完了。香菜只好席地坐到床尾前的那张布艺地毯上。
她目光扫过荣记三佬,“在我发言之前,我想先听听你们对这两个案子掌握了多少。”
荣鞅与藤彦堂相视一眼,前者先开口:“我们掌握的,都在老三给你的那份卷宗里。”
“那么我想问,藤彦堂的父母,作为惨死的受害人,他们的名字为什么没出现在卷宗里?”
荣鞅欲言,却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有些怔愣的看向藤彦堂,后者的表情几乎跟他一样。
香菜提出的这个问题,却是马峰这个看似是局外人的家伙回答的:
“二十年前,民国刚成立没多久,当时我爷爷所在的警务科是少数的比较正规的警卫机构之一,警务科的人手也不充足。彦堂的父母出事以后,一直追查不到凶手,报案的人也不知道被害人是什么身份,那时候世道比现在还乱,很快我那身为警务科科长的爷爷,就把这件案子当做一件悬案封档处理了,一封就是八年。民国十年,我大哥的母亲被害,我们荣记老会长为了找到凶手做了很多调查,查到彦堂父母的事,发现两个案子的杀人手法惊人的相似,觉得可能是同一人所为。老会长便找到我爷爷,我爷爷透露,首个案子死的那对夫妇是彦堂的父母……”
趁马峰缓口气的功夫,藤彦堂接着说:“老会长找到我,我才知道自己的父母惨死的这件事。”
马峰说:“时隔那么多年,还是没有查到凶手,老会长也放弃了调查,这两个案子又悬起来了。我爷爷退休时,把这两个案子的档案带了回去,我爷爷曾经跟我说,他这辈子破案无数,唯有这两个案子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两个案子分别给藤彦堂和荣鞅造成巨大的心灵创伤,随着他们渐渐长大,这种创伤后遗症越发明显的体现出在他们的性格上。他们始终无法释怀年幼丧亲的阴影,便想尽办法重启当年的案件。
藤彦堂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的声音也没有起伏,“三年前,老会长去世,我大哥接任荣记商会会长之位,千方百计从我二哥的爷爷手上要来了两个案子的卷宗……”
“当初对马爷爷承诺在先,”荣鞅道,“要秘密追查凶手,一直未能放开手去查,也一直没什么收获。”
马峰跟他们一唱一和,“是啊,我爷爷说,凶手的杀人手法相当独特且毒辣,他老人家怕我大哥跟彦堂也被盯上,千叮咛万嘱咐我们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香菜起身走到缝纫机前,拿起机子上横放着的木尺,一手握着尺子的一端,用另一端不断的轻轻拍打着另一只手掌。她就以这样的姿态在荣记三佬面前徘徊,将他们挨个儿扫视了一遍又一遍。
“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喜欢讨价还价了,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对这两个案子的看法,也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线索,但是之后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
马峰拍着大腿,忍不住急躁道:“我说姑奶奶。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是在开玩笑了?”香菜像教官一样,面目肃正得立在他面前。
“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藤彦堂颇感无奈,尽管香菜不是第一次跟他们讲条件了,他还是无法习惯。
香菜又开始徘徊,“对你们来说,绝对是物超所值。”
她走下地毯,在地毯的边缘处停下,用手上的木尺挨个儿敲了一下藤彦堂和马峰房子地毯上的脚。
“蹄子拿开。”
那两人吃痛,忙抬起脚来。
香菜用木尺勾起地毯的一角,往上侧后方一挑。哗啦一下。藤彦堂和马峰面前的那张布艺地毯被掀开。
看到地毯下那犹如拼图一样的案件线索。荣记三佬不由自主的几乎在同一时间起立,尤其荣鞅更是鬼使神差的走近几步。
马峰这时才知道,原来报纸上缺少的那几块,全都跑到地毯下面来了。
“你不去做侦探。真的可惜了。”除了这句。他实在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话来描述自己此刻心中的震惊。
荣鞅目不转睛为看着地上的拼图。对香菜说:“你说的那件事,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有他这句承诺。香菜觉得足够了。
她用木尺指着拼图中间最大的线索,“现在你们知道了吧,其实最大的线索,一直就在你们身边,只是你们一直不知不觉罢了。”
荣鞅和马峰一同向惊愕的藤彦堂投去诧异的目光,他们三个都还有一些迷茫,为什么线索会是……他?
香菜尺子底下压着的那张标签上手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藤彦堂。
藤彦堂抬眼,难掩眼中的惊疑,“我不明白。”
“好,那我们就从二十年前的案子说起,民国初年,昌永巷的深处发生了一场骇人听闻的血案,”说着,香菜用尺子指着一篇她从二十年前的一份旧报纸上剪下的报道,“死者是一对夫妇,他们每人身中二十余枚银钉。”
她手上的尺子往旁边一挪,按在一个证物袋上。那个牛皮纸做的证物袋里装的正是当年从死者身上取出的银钉中的一部分。
她又说:“他们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不止如此,他们的脸还被划得面目全非。在此后的六年多的时间里,藤老夫人和她的孙子流落街头,彦堂,你有没有想过,那时候你奶奶为什么会带是你流落街头?”
“卷宗里的现场描述中有提过,你父母身上虽然没什么首饰之类的遗物,却是有点钱财的。按此推理,当时你家不算富庶,起码不至于沦落到街头行乞的地步。”
香菜用尺子指着她从报纸上剪下的一个非常小块的报道,“你父母遇害的同一天,在昌永巷的不远处,一座民宅起火,几乎所有的东西烧的灰飞烟灭,据我推测,起火的这个民宅,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不是没有家,是有家不能回,你奶奶和你不是在经济上走投无路,她是在带着你逃亡啊。”
“……你的意思是,凶手盯上的不只是我父母,是我们一家?”
藤彦堂目光复杂,有愤怒,有冰冷,有狂躁,有杀意……他的脸孔几乎要在这些情绪中逐渐扭曲。
香菜不置可否,“而且我怀疑,当年你可能就在现场,很有可能看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香菜说的事情,一件比一件还要让他难以接受。
“可能你当时太小,不记得了。我相信当时你看到的东西,给你留下了影响,这个影响至今都还在不是么,你每天晚上睡觉会做噩梦,还会呓语不断,我想你的狂躁症可能也与这个有关。”
藤彦堂几乎站立不住,重重的跌坐回床上,双手不由自主抱住痛到几乎要裂开的头,他努力再努力,想破脑袋也回想不到年幼的自己在父母遇害那天到底有什么记忆,反而有一种越来越强烈想要撕裂一切的冲动。
见他眼神狂乱暴戾,香菜轻声对荣鞅和马峰说:“先让他冷静一下吧。”
藤彦堂咬牙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用竭力压抑的声音种种道:“不用,请你继续!”
“想不起来没关系,你可以去问你奶奶。”
藤彦堂倏然抬头,用猩红的双眼直直看向香菜。
“如果你当时在现场,我想你奶奶八成也在。”香菜多藤彦堂目露抱歉,“我本不想牵扯到老人家,但是,除了你,你奶奶是另一个重要的线索,而且,她很有可能是所有事情的起因,也就是我现在做出的这副线索图上缺失的第一块拼图。”香菜用木尺指着线索图上左上角的那一张画有大大问好的标签,“关于杀人动机,我想过很多种,但无法确定,我想你奶奶身上一定藏着这个答案,不过我想就算你当面质问她,她也未必会告诉你就是了。她当年带着你逃亡,恐怕就有了某种觉悟。”
马峰指着写有藤老夫人代号的那张标签的下方,掩饰不住惊讶:“啊啊,为什么我爷爷的名字会在上面?”
他指着的那张标签上写有“马平桑”三个字。
马平桑,正是马峰爷爷的姓名。
不仅如此,藤老夫人和马平三两人标签的中间还连着一个细长小白条,白条上画着一个小问号。(未完待续。)
第309章 兄弟之谊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づ ̄3 ̄)づ一定要支持正版阅读哦亲╭(╯3╰)╮)
香菜径直看着马峰,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气道:“两起案子都是你爷爷负责的,他的名字当然会在线索图上。”
至于她怎么会知道马峰爷爷的姓名,答案就更简单了——卷宗里各个书面文件上审核与负责人那几栏的签名处都是用同样的笔记签的也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马平桑”。
马峰指着代表藤老夫人与马平桑二人的那两张标签中间的那道白条上的问号,“这什么意思?”
他神色不悦的看着香菜,这丫头要是敢说他的爷爷跟藤彦堂的奶奶之间有一腿这种大不敬的话,他绝对会扑上去咬爆她脖子上的血管!
“马老先生和藤老夫人……我不确定他们二老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马老先生借着职务之便悬起两个案子,他将这两个案子并在一起,显然是知道这两个案子之前有联系。”
“你的意思是……我爷爷是故意把这两起案子悬起来的?”马峰难得在香菜面前当了一回聪明人。
他被心里突然生出的那个可怕的念头吓到,不由得心慌起来,惶恐的视线从藤彦堂和荣鞅身上掠过,下意识的避开他们的双眼。
如果马平桑……他爷爷跟凶手有关系,他该怎么跟他这两个将他视若己出的兄弟交代?
香菜不知马峰脑子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我总觉得马老先生有意在暗中帮藤老夫人掩盖什么。如果真如我所想的这样,那他们二人应该是老相识,在二十年前彦堂的父母出事之前,他们就认识。”
一听这话,马峰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擦了把虚汗干笑着否定香菜的猜测,“不可能啦,我爷爷跟彦堂的奶奶,平时都没怎么来往过——”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话的声音也因此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直至他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不见。藤彦堂不禁问:“二哥,你这是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马峰目光落向线索图上代表藤老夫人与马平桑的两张标签,眉头深锁起来,“你还记得前几天你奶奶生病住院。我在我爷爷面前提起这件事。他让我去医院多探望探望你奶奶。还说你奶奶从年轻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还让我有空多陪陪她……”
爷爷说这番话时,神情仿佛五味陈杂一般。难言且隐忍。马峰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还真觉得有点奇怪。
藤彦堂呢喃着重复着其中一段话,“……从年轻的时候就吃了不少苦……”
如果马平桑不是打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奶奶,他又怎会知道奶奶年轻的事?
如果不是有意掩盖什么,马平桑明知当年受害的夫妇是藤彦堂的父母,却为何仍将那对夫妇当做“无名氏”,在卷宗里的任何一件书面文件中都不提他们的名字?
如果不是知道什么,他为何要这么做?
此刻马峰比藤彦堂和荣鞅的情绪还要激动,“我不明白,我爷爷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掩盖……为什么不把凶手揪出来?”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香菜肃色道,挨个儿对马峰、荣鞅和藤彦堂道,“能让你爷爷绝口不提,让你父亲放弃追查,让你一家惨遭祸害,背后的这股势力有多么神秘多么可怕,是你们也是我想象不到的。你们确定还要继续?”
“你们先别急着给我答案,我先给你们介绍一样东西——”香菜用木尺比着稿纸,撕下一个不足巴掌大的标签来,执笔在上头写上五个字,沾了口水然后贴在了证物袋上,“暴雨梨花针。”
荣记三佬异口同声:“暴雨梨花针!?”
“这是我给杀人凶器取得名字。”香菜的身体里装的是现代穿越来的灵魂,对“暴雨梨花针”这一种暗器略知一二。她能从眼前这三人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他们显然没有听过此暗器。“据我推测,杀人凶器应该是一种机关暗器,能一次性发射出二十余枚银钉,每一射出,必定见血,短时间内会给人造成大量的伤害,威力巨大无比,堪称暗器之王。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用这种暗器也可以暗杀一名绝顶高手。就算是我,遇到这种的东西,也只有跑的份。”
“这暗器有这么厉害?”马峰有点不以为然。
“再厉害的武功也是有限的,真正无敌的是人类的智慧和科技,所以暴雨梨花针不仅仅是厉害而已,一支枪能发射出一枚子弹,你可以把暴雨梨花针想象成一支可以同时发射二十多枚子弹的机关枪。”香菜突然话锋一转,“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想要研发出这种精密的暗器,肯定需要一定的过程和实验——”
藤彦堂很快便意会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沉声道:“你是说,类似杀人手法的案子,不止卷宗里的这两起?”
“凶手在不断升级杀人凶器的过程中,起码制造了不只一条人命案,肯定还有人或者其他生物成为了这个暗器下的牺牲品。循着暴雨梨花针这条线索查下去,说不定可以查到一些眉目,但是我不建议他们这么做,吃力又不讨好,说不定命也没了。”
毕竟这个暗器的杀伤力实在惊人,香菜也恐惧这个暗器的威力,但愿自己不会有与它直接接触的那一天。
“你们要是能让藤老夫人和马老先生松口,那才是最简单粗暴快速有效接近真相的方法。”
“事情都过去二十多年了,杀人凶手如果还活着。少说也有三四十岁了。杀人凶手不一定就是幕后真凶,如果真有幕后真凶,这个幕后真凶比杀人凶手更可怕……”
计划残害一条又一条的鲜活生命,幕后真凶的心狠手辣程度不见得比杀人凶手的差。
荣鞅半蹲在床尾边,仔细看着香菜拼凑起来的线索图,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二十年前藤彦堂父母被害而展开的。不用问,从这幅图上,他便能看出,他母亲之所以会招来杀身之祸,八成也跟二十年前的血案有关联。至于到底有什么关联。线索图上并没有明确的标注出来。
不止如此。香菜将三年前因荣天之死苏青桓被冤入狱的事也算在了线索图当中。
“苏家……”荣鞅看着线索图底部的一个并不显著的标签上写了他方才呢喃出的那两个字。
这两个字周围还画了一个圈。
他忽然想起苏青桓出狱没多久后,他去苏家拜访,与苏青桓在房内的一次长谈。当时苏青桓隐晦的表示,三年前他找荣天调查一件事。说不定正是因为此番缘故害得荣天惨遭杀身之祸。但苏青桓并没有向荣鞅透露那件事的信息。
此时此刻。荣鞅隐隐感觉,苏青桓当年找他父亲调查的事,说不定跟二十年前的血案有关!
“这张线索图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这里头可能还藏着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谈谈我的事了?”香菜知道在这种肃穆沉重的气氛下不该言笑,但眼下又破不了案,干着急也没用,还不如向前看。
“你想我们做什么?”荣鞅承诺在先,自然不会食言。
“豫中一带大旱,我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见他们神色没有太多的变化,香菜便知他们对旱灾之事多少有耳闻。“我希望你们荣记能公开采集募集物资和捐款,听我安排运送到灾区。”
藤彦堂挑眉,有些不大敢相信,“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香菜点头说,“这件事,我希望你们荣记发动号召力,一定要做到云集响应、公开透明,越高调越好。”
“大哥,这种吃力的活儿,不见得一定要讨到好处。”藤彦堂摸摸鼻子,看向荣鞅,似乎在等他做反应。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荣鞅对藤彦堂委以重任。
藤彦堂哭笑不得,他本来是想给荣鞅制造考虑的余地,谁承想促成了反效果。
香菜拍着他们的肩,眼中带着一丝博人同情的乞求,“我希望这件事过后,你们不要打我。”
“呃,”荣鞅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我能不能反悔?”
“说话要算数哦。”香菜笑的跟花儿似的,抓着荣鞅肩头的那只手却不断的收紧。
从她这只手上,荣鞅感受到了满满的威胁之意。
香菜又拍拍藤彦堂,“好好干!”
藤彦堂一阵无奈,“你又在计划什么?”
香菜能说她在计划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吗?
她岔开话题,“快中午了,你们还打算留多久?”
“你这是要赶我们走?”马峰有些恼了。他们可是沪市响当当的人物,怎么能被一个小丫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他们荣记三佬的面子往哪儿摆?
香菜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们,“你们该不会想留下来吃饭吧?”
一看这丫头那嫌弃的眼神,马峰便气不打一处来。“吃你们家一口饭怎么了,看你抠得那样!你在我们荣记在百悦门白吃白喝了多少,你自己算过没?”
“你们要想留下来吃饭呢,顺便把我的饭也做了。”说着,香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完了懒腰往床上一扑,蹬掉拖鞋,整个人蹭到凉席上,“房里的报纸都烧了吧,那张图,我留着没用,你们自己处理吧。我要睡了,我昨天晚上……饭做好叫我……”
咕哝声越来越小,香菜渐渐昏睡过去。为了找到与这两个案子的关联,她一晚上费了不少精力和脑细胞,接下来还要完成林四海的请求,一定要养精蓄锐才行。
闻言见状,马峰哭笑不得,“身为主人,居然让客人做饭!”
藤彦堂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悄声的手势,将蚊帐放下,轻声对荣鞅和马峰道:“收拾收拾,我们下去说。”
他帮荣鞅将线索图收拾起来,和马峰一人抱了一摞旧报纸,三人轻手轻脚的下楼去。
荣鞅和马峰跟着藤彦堂来到林家的厨房,马峰愣了,“你还真要帮那丫头做饭啊?”
他马三爷也一样很会心疼女人,但是他还从来没有为哪个女人下过厨房,包括何韶晴也没有从他这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藤彦堂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活了这么久,别说没下过厨房,就连菜刀也没碰过一下。
“随便做一点吧。”藤彦堂很少下厨,不过自认手艺还算说得过去,“二哥,你来帮我烧火。”
荣鞅对厨房这种地方,向来敬谢不敏,真得要感谢藤彦堂没有为难他。
他正要远离厨房门口,就听正在厨房里头忙碌的藤彦堂问:
“大哥,你觉得香菜列举出来的那些线索,有几分可靠?”
“你不相信她?”荣鞅觉得奇怪了,他还以为藤彦堂对香菜一定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我不是不信任她……”藤彦堂只是有些无法接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好像一下成了悲剧中的主人公,他有点无所适从。既然事情发生了,他宁可父母的死因单纯一些,而非那么复杂。
马峰率性道:“那丫头说的事到底可不可靠,彦堂,你回去问问你奶奶,我也会想办法从我爷爷那儿套话。”
“这么多年,我奶奶一字不提,依我对她的了解,就算我问了,她也不会告诉我。”还没试过,藤彦堂就已经开始气馁了。让他更不好受的,还有一件事——
“大哥,”藤彦堂顿了一下,看向厨房的门框住的那道披了一身盛夏阳光的身影,眼神渐渐暗淡下来,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深深的内疚感,“我希望香菜说的不是真的……”
如果真如她所说,所有的事都是围绕他跟他奶奶展开的,那老会长和伯母的死很有可能跟他也有关,真是这样的话,他该如何面对荣鞅?
做兄弟这么多年,荣鞅不是不懂藤彦堂欲言又止的背后的那一层含义。
“不管真相如何,你我兄弟之谊,永远不会改变。”(未完待续。)
第310章 募捐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づ ̄3 ̄)づ一定要支持正版阅读哦╭(╯3╰)╮)
午后,阳光恣意烘烤大地,让人犹如置身火炉之中。
芫荽被明宣约出来代表他们菖蒲学院对外拉捐款,募集物资派向灾区,其实他们现在所做的比要饭的稍好一点,沿着大街看见一家商号就往里头钻,抱着募集箱对商号里的伙计或是掌柜表明来意再说一些动之以情的话,怂恿他们心甘情愿的捐出一些物质上的东西出来。
进店不是花钱,反而让人家顾店的掏腰包,简直就跟抢银行一个性质,一开始芫荽压根儿就不好意思迈脚进人家门槛。
不过跟着脸皮比字典还厚的明宣一来二去,他渐渐也就习惯了。再说,他现在做的是好事,感情上没什么过不去的。
一直都是他们热脸贴人家冷人家屁股多,从早上到现在大半天时间根本就没募集多少捐款。他手上的募集箱还是轻飘飘的,一晃叮当响。
一起出来的很多同学在茶楼里避暑,怨声连连成一片。
有个一无所获的男同学气愤道:“我看咱们现在纯属是浪费时间,刚才我去的那几家店,掌柜的当我是行骗的,被人赶出去好几回了!”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一分钱也没募集到。
明宣用委婉的口气指出他的问题,“咱们去人家店里,首先要态度好。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跟人家好好的说,人家愿意捐,咱们一定要跟人家好好道谢,不愿意捐,咱们也不能强求。”
有个收获也不多得男生泄气道:“天儿这么热,世态这么炎凉,我觉得我现在过得比那些灾民还要煎熬。”
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尤其是这中间的落差之大真的让人受不了,现在都是人人自危。谁去管别人是死是活?你们手不知道我之前遇到的一个掌柜。他不愿意捐款也就罢了,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说我们这些学生不好好的在学校里读书,搞这种活动给自己找罪受。说我们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他越说越气愤。“当时要不是启文拦着我。我当场就跟那掌柜理论起来了!”
明宣安抚他,“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就拿咱们同学来说。咱们召集全校搞这个募捐活动,愿意出来的很多,但是坚持最后留下的还不就咱们这一点人?”他一一扫过同学们晒红的脸,欣慰一笑接着道,“咱们觉得咱们做的是对的,当然咱们这么做一定是对的,但是咱们不能强求其他人跟咱们一样,咱们可以把行善当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咱们不能理所当然的以为咱们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也是正确的。”
芫荽坐在他们当中,更大多数人一样,耐心的听明宣讲话。如果在四个月以前,他听到这样的话,定然是云里雾里,左耳进右耳出,虽然现在也是似懂非懂,但心中却有不小的触动。
仅有的加入募捐活动的三个女生结伴到明宣跟前来,三人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皆是一脸为难之色。
明宣体谅她们女生娇弱,也知道她们三人为此次活动做出了不少贡献,她们对外募集来的捐款比在座的男同学们加在一起的还要多得多。
“你们是想回去了吗,没有关系,不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中间那名面容姣好的女生忙开口打断明宣,“我们不是怕累不是怕晒,这点辛苦对我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
她听自己说的这些话,都觉得像是在找借口,更别谈别人听了这种话心里会怎么想了。她咬着嘴唇,低下头,一时间又羞又愧。
她左手边的戴眼镜的女生抢着开口,说话间羞愤之色尽显,“太阳再毒我们也受得了,就是受不了人心恶毒!我们去了的好些家商号,好心捐钱的很多,但是有些掌柜真是人面兽心,向我们提出很过分的要求!”
“是啊,他们说捐钱可以,除非……除非我们让他们摸一下!”
闻言,一众男生纷纷色变,更有人拍案斥骂:“太过分了,这简直就是流/氓行径!”
还有男生站出来要为女生打抱不平,想去找那些想要占便宜的商号掌柜算账。
明宣不由得收紧五指,将愤怒压抑在心底深处,如今的黑暗世道并没能让他有心灰意冷的感觉,反而更能激发出他的动力。为了驱散黑暗和阴影,他现在只能尽一些绵薄之力,但是将来他一定也能像他哥哥那样,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式,让整个华族不再分崩离析,更能治愈人们心中的创伤……
他对那三名女生说:“如果你们想继续募捐,我可以重新分组,让几个男生跟着你们。”
三名女生互视,感激的冲明宣点头。
一听可以当护花使者,那些原本颓怏怏的男生一下精神起来。
这时有人望着茶楼门口说了一句,“约好的在这儿汇合,会长怎么还不来?”
说曹操,曹操到。
乐源抱着募集箱回来,这人好像是铁打的一样,顶着这么毒的太阳,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穿的还是中山装校服,竟没有流一滴汗水。
看他一身轻松,同学们真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募捐。
乐源将沉甸甸的募捐箱放到桌上,端起茶壶仰头就灌。
明宣掂了一下乐源刚放在桌上的那募捐箱的分量,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行啊,乐源,少说有一百铜元吧。”他将乐源当做榜样,鼓励大家,“都多跟咱们会长学学,那个——刚才谁说被掌柜当成行骗的来着。穿上咱们学校的校服,他们还好意思说你是行骗的话吗?”
之前抱怨被当成骗子的那个男生哭丧着脸道:“你以为我们都是会长那样的怪物吗?”
他看着在场的三名身着校服的女生,头一回恨自己不是女儿身。菖蒲学院的女生校服,上身是青色的中长宽袖小褂,胸口处还绣着校徽,下身是一条过膝的黑色长裙,
“女生的校服是裙子啊,看着都凉快。咱们男生的校服都是长袖长裤,还都是黑色的,穿着出来走一遭就跟受酷刑一样……”
乐源没理会那名男生的抱怨。坐下后对周围的同学说:“我觉得我们这样一家一家的跑。不见得会收到多好的成效,咱们好歹是学经济的,大家都想想怎么把学到的知识运用起来,找到一条赚钱的路子——”
“是啊。咱们只卖力气耍嘴皮。不动脑的话。真对不起家里给咱们交的学费。”有人附和乐源说。
“说起赚钱,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一个男生说,“前几天咱们学校美术系一个同学跟我炫耀说。渠教授去他们系找了几个会雕塑的同学做了几个成人大小的人偶,还跟我嘚瑟说渠教授出手不是一般的阔绰,三个粘土人偶做成之后,渠教授给了他们六块大洋呢!咱们能不能请美术系的那几个同学帮忙,多做一些人偶出来,拿出去卖啊?”
三个粘土人偶一共六块银元,那不就等于一个人偶两块银元了?
明宣不是算不过来这个账,却没有乐观起来,“你当那人偶真好卖么,渠教授要么是看在人情份儿上才给他们那么多钱,要么渠教授也是替人办事。”
芫荽在心里小声嘀咕着,他们说的该不会是人形模特的事吧,那不是香菜前阵子发愁的事么。
那些人形模特是要用在布行里的,一想起布行,芫荽就想起一样东西来——
“我想,有个东西,应该可以帮到你们。”
同学们早就熟悉了明宣的这位校外朋友,但他们不知芫荽是不合群还是容易害羞,很少见他在大家面前发言,一听他金口一开,都不约而同向他投去目光。
“你说的什么东西?”明宣问。
“是我跟我妹妹一起做的一台机器,不过能不能借给你们,我一个人做不了主。”
很多人眼中都是一片茫然,不知芫荽口中所谓的机器是什么鬼东西,还能赚钱不成?
在听芫荽讲解的过程中,大部分人的神情都是一愣一愣,只有那么一两个同学半信半疑,更有人出声质疑那台抓娃娃机有没有芫荽所说的那般厉害。
如果芫荽真有一台这样能赚钱的利器,他成天还去拉什么车呀,简直就是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罪受。
芫荽说:“耳闻不如一见,我还是带你们去看看吧。”
他们临走时,茶楼的掌柜没收他们一分钱,反而还好心捐出了一些。当时同学们都特么感动,认为只要有一个人认可他们,他们至今为止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
芫荽带他们来到兴荣道的锦绣布行门前。
原本那些抱着好奇心来的同学,见抓娃娃机前一条长龙似的队伍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有点不能理解那台其貌不扬的机器为何会那么炙手可热。
大部分同学商量一番后过去排队,想要亲手试试这台机器吸引人的地方在哪里。
明宣立在橱窗前,看着里头被布匹裹着身子的三个姿态各异的人形模特,喃喃自语道:“这就是小邱在茶楼里说的那三个粘土人偶吧。”
芫荽去跟布行的人打招呼,进去一看,香菜竟也在。
香菜戴了一副很骚包的圆形墨镜,斜倚在柜台前听石兰说橱窗里那三个人形模特的事。
还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在人形模特身上,虽说这些模特是假人,但石兰也不好意思让它们裸在橱窗里,就找了三匹布把人形模特给裹了起来。
“渠老板好——”芫荽礼貌的跟老渠打了声招呼。
老渠看着眼前这个精神奕奕目光透亮的小伙子,满眼都是欣慰慈爱的笑意,“芫荽过来啦,以后别跟我那么见外,不要叫我渠老板,叫渠伯就好。”
老渠现场认了个干侄子,香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我从头到尾叫您渠老板,您啥时候也没跟对我哥一样对我这么亲啊,敢情您一直跟我见外来着,渠、老、板!”
老渠对香菜板着脸,“我就跟你见外怎么着!”
香菜装模作样的吆喝起来,“这里有人重男轻女咯!”
“你这丫头就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没发现我就对你一个人这么见外么!”说完,老渠重重的哼一声,眼里却闪过促狭。
香菜抽着鼻子做委屈状,“原来我这么不招人待见,我看我以后还是少来,免得碍着某人的眼。”
“你……”老渠吹胡子瞪眼。
锦绣布行开张以来,香菜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老渠心里本就有意见,再一听她这话,能不来情绪?
香菜丢下被她惹怒的老渠,推着鼻梁上架着的墨镜,笑嘻嘻得就跟要讨糖吃的小孩子,“哥,你看我这墨镜好不好看?”
芫荽傻笑着,俨然一副宠溺之态,连声道:“好看好看。”
“哥,你们来募捐啊?”
芫荽手上还抱着募捐箱,叫人一看就知道他什么目的了,不过他来锦绣布行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这样。他回头看了一眼,见乐源和明宣没跟上来,便出去将他们招呼进来。
明宣一见到香菜,就没了形象,嚷嚷着让她捐钱。
乐源一把将他拉回来,按着他的脑袋,让他跟自己一样对老渠行了个礼。
“掌柜的,您好,我们是菖蒲学院的学生。”
“菖蒲学院,那不就是我儿子教书的学校吗?我儿子叫渠道成,想必你们应该认识吧?”
老渠看到这两个男孩,一眼就觉得特别喜欢,再一听说他们是菖蒲学院的学生,顿时又觉得亲切了许多。
“原来是渠教授的父亲,师公,您好!”明宣郑重的给老渠行了个大礼。
一声“师公”,老渠有些飘飘然了。
瞧他那一脸得意劲儿,香菜忍不住打击他,“嘚瑟什么呀,还不是沾了你儿子的光。”
老渠对香菜虎声虎气,“生出那么本事的儿子,那也是我的本事,有本事你也生出个本事的来!”
香菜从容且自信,“你儿子就一个穷教书的,将来我儿子肯定比你儿子有本事!”
老渠脱了鞋追着香菜打,这丫头磕碜他可以,磕碜他儿子就是不行!(未完待续。)
第311章 我们不是你手底下的兵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给个小赏(づ ̄3 ̄)づ一定要支持正版阅读哦╭(╯3╰)╮)
十七个募捐箱整整齐齐的摆在锦绣布行,占了不小的一块地方,好在都不是碍事的地方。
芫荽领着一大票菖蒲学院的学生在外面那台抓娃娃机前排队等着过一把手瘾。
嘈杂鼎沸的人声中,一把叫卖西瓜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卖西瓜,又大又甜的西瓜——”
听到这把声音,芫荽的耳朵反射性的抖动两下。他向声源出张望过去,只见不远处一个头戴草帽瓜农模样打扮的小贩蹲在一担西瓜前对着过往的人叫卖。
引起他反应的并不是那两筐又大又圆的绿皮西瓜,而是那道让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发现那个瓜农是林四海乔装打扮的,芫荽感到的只有惊没有喜。
林四海的视线被帽檐遮挡,不过很显然,他早就注意到了芫荽。
芫荽借口开溜到林四海的担子前,装作买西瓜的样子,质疑林四海来此地的目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林四海不答反问:“棉布的事,怎么样了?”
一提起此事,芫荽就一阵火大,尤其林四海的态度更让他心寒了半截。
“我跟妹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你做事,你就只关心棉布?”芫荽自嘲的苦笑一声,见林四海神情愣住,他冷着脸用疏离的口气接着道。“你可以不管我们兄妹的死活,你为你的革命事业抛家弃子,我们也不怪你,但是请你不要把你的意志强加在我们兄妹身上!”
林四海没想到自己那没文化的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超出他水准的话,他第一感觉就是这样的话一定不是芫荽的意思,定然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林四海顿时紧张起来,抬手按着草帽,压低帽檐,却遮不住他对儿子充满警惕和戒备的目光,就连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急促:“你是不是把棉布的事告诉别人了?”
芫荽对林四海失望透顶。直到此时此刻才不对这个父亲抱有任何幻想。曾经。他担心林四海的安危,已经够够的了。这时,他才发现林四海根本就没有将他与香菜的安危当一回事!
充满硝烟的战争,已经将他们的父亲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芫荽冷冷道:“你放心。就算事情败露了。遭殃的只会是我跟香菜。你不会有一点责任!”
听不管芫荽这么对他说话的口气,林四海有些生气了,“我怎么可能会没有责任。如果拿不到棉布,我怎么跟前线奋勇杀敌的战士们交代?他们身上受了多少伤不说,你知不知道他们平常穿的衣服上有多少布丁,甚至有些人连……”
芫荽强硬的打断他,“为了三千匹棉布,你将我们兄妹置于安危不顾,你不用说这些来打动我,如果你对我们兄妹表现出那么一点点的内疚,今日我也不会把话说的这么绝!你选择了你自己要走的路,我们也体谅你的辛苦,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干涉我们的人生!”
林四海垮着脸,眼中怒火翻涌,压低声音叱道:“是不是香菜对你说什么了?她现在连你的话都不听了!?”
芫荽冷冷哼笑一声,当面揭穿林四海那虚伪的严父嘴脸,“怨不得你不直接去找香菜,你明知道香菜不会答应你,才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利用我来达到你的目的!我劝你还是不要妄想挑拨我们兄妹的感情,你不关心她那是你的事。但是我告诉你,香菜是我一手带大的,我是香菜得哥,也是香菜的爹,你觉得我会跟你一样对她冷酷无情吗?”
林四海的脸色越来越难堪,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被自己的儿子痛斥的这一天。
“你懂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跟香菜能有现在的生活,是多少革命烈士豁出性命用鲜血换来的!我们在营地里睡草棚,哪一个不是勒紧了裤腰带才有力气扛枪上战场浴血杀敌,你们这些小娃娃好吃好喝好穿的……”
“以前我们在乡下穷的时候,你对我们不闻不问,现在我们出来过上好日子,你心里不平衡了是吧,所以才要跳出来把我们折腾死你才甘心是吧。我告诉你,我跟香菜能有今天,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们踩着刀尖过来的!别人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拿枪对准我们的时候,你在哪里呀?你不过是那些害过我们的人一样,不想让我们安生罢了,哦,我差点忘了,你还拿枪指着香菜不是吗?”
林四海想起在江岸码头上的事,心中浮现出一丝罪恶感,支支吾吾说:“那时候……我……我被人追杀……”
他以为这样说,就会勾起芫荽的孝心?他帽檐底下的那双眼睛觑着芫荽的神情,看到的知识一片漠然。儿子视他如冷血杀手一样怪异且不可思议还带着一点恐惧的眼神,更是让他心口一紧。
“你女儿还能跟追杀你的那些人一样想你死不成?”芫荽将林四海堵得说不出话来,“你以后不要再利用我们兄妹为你做事了,你的革命方式是浴血杀敌,我们也有我们的方式救国救民。”
这些话,是他从明宣那里学来的。当初明宣在菖蒲学院提出搞募捐活动时,就是用那么一段振奋人心的言词煽动大家的积极性。
他们书生也许不能像前线革命战士那样舞刀弄枪浴血奋战,但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两脚书橱,他们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为国家和人民贡献出一份力量……
没有人能够想象的到明宣和他的话给芫荽带来了多深的影响,就连芫荽自己恐怕也是后知后觉。
林四海突然觉得眼前的儿子很陌生。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淳朴少年,一时间不禁有些愤慨,“你现在居然用这样的口气对我说话!”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怎么对我们兄妹的吧,觉得我们没有价值时就摆在那儿,放任自灭,觉得我们有一点用处时就跳出来差遣我们。我和我妹不是你手底下的兵!”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林四海不相信原本的那个儿子会对他说出这样不近人情的话。
“哼,”芫荽又是自嘲一笑,“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那么容易被利用的人,也难怪你会来找我。”
“你不想帮忙就直说。拐弯抹角的怨我冷落了你们兄妹。你知不知道在战争中,多少孩子失去了爹娘?好歹你们爹还活着!”
“我我们爹是活着,为什么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幸运呢?”
林四海冷着脸,看了一眼锦绣布行方向。眼中闪过一道暗芒。继而逼视芫荽。“你要是不帮忙,我直接找香菜去!”
芫荽冷冷哼笑一声,“想对我用激将法?你觉得有用吗?你去找香菜。看看她理不理你的脸!香菜说了,你不把我们当亲人,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会对你不孝,这一次她帮你,下一次她就不会这么好心了,她也不希望你记着她的好,你就当那三千匹棉布是大风刮到你手上的。话我就说这么多,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芫荽转身向锦绣布行而去。
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林四海心中抽痛不已,忽然怀念起自己在渔水乡的生活,怀念那时的自己,还有那时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那道小小的身影。
不知何时起,那个一向对他唯命是从的孩子,长得这般高大了。
锦绣布行内。
明宣和乐源向老渠道明此番来意。
期间,渠道成来。明宣和乐源同时起立向他问好。
香菜将石兰支开,与渠道成窝在柜台里,两人不知商谈些什么。
一开始,明宣并没大在意,忽听渠道成情绪激动的说了一句“不行不行,这怎么可以”,他暗中留意了一阵,总感觉香菜一定是在和渠道成密谋什么。
他伸长了耳朵也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很想凑过去听个究竟。
明宣见香菜瞧来,唯恐被她看穿了心思,忙正襟危坐,装的极为乖觉。
看着明宣,香菜脑袋中突然灵光一闪,对渠道成说:“计划有变,你看这样行不行——”
她将方才一瞬间变更的计划给渠道成说了一遍,后者听到中间时便眼前一亮,不过这道亮光很快便暗淡下来。
渠道成觉得这盘棋不好下,面露难色道:“会有人上钩吗?”
香菜用眼神指了一下明宣。
渠道成沉吟了一下,说:“如果真要这么做了,我们未必会落个好名声。”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可以考虑考虑。”
“……但是,你确定明宣他哥哥一定会帮咱们?”
“明锐亦正亦邪,确实不好掌控。但是这件事如若做好了,对他有利无弊,他会答应的。”
渠道成犹豫了一下,心中做了决定,“好,这件事我可以跟上峰汇报,但是我没有把握他们会答应。”
“就算他们不答应,我也不会中止这个计划。”
香菜与渠道成商议完,出了柜台就听老渠满口答应要把抓娃娃机借给他们使唤几天。
能做主的人在这儿,他们这是无视她的意见,还是想要来个先斩后奏?
香菜一口拒绝,“不行,我不答应!”
老渠摆明了是要跳过香菜,将此事敲定下来。
他对明宣和乐源说:“你们现在就可以把抓娃娃机带走了。”
“让他们把价值四十万大洋的机器带走,你这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香菜充满置疑的目光透过墨镜投向老渠。
明宣与乐源相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没听错吧,那台机器居然价值四十万大洋!一台机器居然都能抵得上一批赈灾饷银!
明宣不知道乐源跟他的想法一不一样,反正他此刻是想找机会偷了这台机器卖掉……
渠道成对老渠用责怪的口吻道:“爸,机子是香菜的,你怎么能自作主张?”
“谁说机子是她一个人的?她哥也有份儿!”老渠是觉得,芫荽既然把这两个孩子带这儿来,就等于是答应了把自己借给他们。
渠道成一丝不苟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这台机子,就跟香菜说的一样,你把这么贵重的一台机子借给他们,你不是在帮他们,是在害他们。”
香菜没想到渠道成原来这么重视那台机子,然而渠道成接下来的几句话,直接让她对这个教授的好感幻灭了——
“万一有人为了抢机子,伤了我这些学生,你赔的起?”
原来渠教授是心疼他的学生。
听了儿子一番话,老渠还真是既心惊又后怕,“那……”
香菜靠着柜台,双手环胸,“机子可以借给你们,但是不能让你们带走,那机子里的娃娃、电池这些东西,你们要自己准备。”
一听事情有转机,明宣忍不住喜上眉梢,不过下一秒他就觉得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他小心翼翼的问了香菜一句,“你不会那么便宜我们吧?”
香菜朝渠道成睇了一眼,后者向她微微颔首。
她过去勾着明宣的肩,将他往布行外头带,“咱们出去说。”临走时还不忘回头提醒老渠,“渠老板,你把机子的钱箱钥匙给乐会长。”
老渠将挂在裤带上的一把用线绳穿着的钥匙交给乐源,“今儿那钱箱里的钱,你一并拿去吧。机子放我们这儿,你每天在我们布行打烊前来取钱就行了。”
乐源双手接过钥匙,“谢谢师公!”
老渠乐得合不拢嘴,笑出声来,见与明宣勾肩搭背走到门口的香菜回过头来,立马绷着脸给她看。
香菜懒理他,拍拍明宣的肩,寒暄道:“好久没见你哥了,他还好吧?”
“你是不是找我哥有事啊,你有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明宣有些兴致勃勃,他想向香菜证明,其实他也是能派上用场的。
“这回想请你们兄弟出山帮我一个小忙——”香菜咧着嘴嘿嘿,求人办事时放低身段才是该有的态度。
一听这话,明宣有点受宠若惊,不敢置信道:“我也有份?”
之前一回想起在羊城的那段日子,他始终觉得憋屈得不行,尤其是在香菜跟藤彦堂,还有他哥明锐合谋捣毁日本人和国府的“游乐场”,那次他没起到一点作用,一直耿耿于怀至今。
这次不知所为何事,不过自己至少能帮上忙的,明宣终于可以在心里扬眉吐气一番了,拍着胸脯向香菜保证,一定会把她交代的事情办的漂漂亮亮。(未完待续。)
第312章 爱演
当天晚上,明锐与国府的几位要员在春满楼有个饭局。
杯觥交错间,满室娇声笑语,明锐****出身且有军衔在身,往那儿一坐,及即使左拥右抱的行为再怎么不规矩,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儿也跟其他脑满肠肥的政客大不同。
在座的男性皆比他年长,但论起老道来,谁也不会小瞧明宣这个在一个季度之内连升两级的年轻人。由帮办升总办,有些人努力三年也未必能争取得到这样的机会。
他们这些人聊的正欢喝的正酣时,一名少年抱着一只用颜色醒目的红漆写着“募捐箱”的盒子,闯进了包房,见到明锐便喊:
“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这名少年,正是明宣。
明锐愤然起身,对明宣怒斥:“胡闹!这种地方是你这种小孩子来的吗!还不快回去!”
不知是被明锐的怒喝声震慑住,还是因为突然出现的这一段小插曲,周围一片顿时鸦雀无声。
明宣扑上去抱住明锐的腰身,像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耍起赖来,“我好不容易在这儿堵到你,我不回去!”
明锐冲在场的同僚歉然一笑,道:“让诸位见笑了,舍弟被我惯坏了。”
有个率先回过神儿来的人奉承道:“明总办年纪轻轻便是咱们国府的骨干,想必令弟也是人中龙凤。”
立马有人开口印证他的话,“那可不。明总办的弟弟可是高校里的资优生,门门功课第一,这周边好几所高校争着抢着要呐。”
此话一出,不少人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冒失小鬼刮目相看,当然不乏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为毛这样优秀的孩子会是别人家的……
明锐扯着紧紧圈在腰身上的那两条手臂,轻声哄着明宣,“没看哥正忙着呢么,有事回家说,啊?”
明宣不依不饶。“不行。我现在就要说!”
明锐似乎无奈至极,在此对同僚投以歉笑,“诸位,明谋失陪一下……”
“咕咚!”明宣对着一桌的美酒佳肴狠狠地吞咽着口水。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和他垂涎三尺的模样引得在场的诸位连连发笑。
明锐不轻不重的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没出息的!”
一名看上去很有威严的中年男子抬手。意图挽留他们兄弟,并含笑说道:“明总办就别跟我们见外了,让令弟坐下来跟我们一块吃吧。”
还不待明锐说话。明宣便自顾自的坐下,抓起明锐用过的碗筷,给自己夹了一块肥美的红烧肉,一边吃一边抱怨说:“各位大哥,你们可是不知道,我哥可抠啦,平时不给我零花钱,也不给我吃好的,还总跟我说什么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看他委屈巴巴的,真跟好几年没沾过荤腥似的,见不得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明锐又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吃那么多还堵不上你的嘴。”见明宣狼吞虎咽的模样,他状似好气又好笑,眼中却不乏宠溺得味道,“饿死鬼投胎一样,慢点吃。”
明锐打发了一名陪酒女,在明宣身旁的位置坐下,抓起明宣搁在一旁的募捐箱,面色有些不愉。他眼中有严厉之色,眼底隐隐有不忍。他本想出言责怪几句,始终狠不下心来,“我不是告诉你过你了,你都快出国了,就不要再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明宣放下碗筷,对明锐郑重道:“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事情呢,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如今豫中大旱,那一带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身为华族同胞,岂能无动于衷?我现在做的,对多方面都是很有意义的事!哥,你听我跟你说啊——”
明宣掰着手指头给明锐大讲募捐的好处,“我们学生会举办这次募捐活动,我们学校也很支持。校方领导可不会跟我们这些学生一样单纯是为那些灾民着想,他们心里很明白,这件事如若我们学生会办好了,就会打响我们学校的知名度,来年会有更多学生愿意考进我们学校来。”
“抛开别的不说,这件事对我也有好处了。我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国外的学校注重的不仅仅是学生的学习成绩,还有各个方面的综合能力,尤其鼓励学生多多参加校内的社团活动,还有校外的实践活动。这次的募捐活动,我是发动者之一,会记录在我的个人档案里,随着我一起到国外的学校去。这些记录都是额外的附加分,比那些考试成绩还重要呢!”
“还有还有——”
见明宣大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明锐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继续说下去,“行了行了,我捐我捐!”他抓起那只募捐箱晃了晃,听着叮当响的声儿,就知盒子里没几个子儿,又是一阵没好气,“你累死累活跑出去一天,就募了这几个子儿,难怪你会跑这儿来堵你哥我!”
明宣坏坏一笑,“因为我知道你有钱嘛!”
明锐笑骂道:“你这小白眼儿狼,你哥我存那么一点儿钱容易么,还不是为了给你交学费!”
明宣抱着明锐的胳膊,脑瓜蹭着哥哥坚实的臂膀,露牙笑的十分讨喜,“哥,你放心,我绝对会争气,我的学费不用你操心,我给你保证年年拿奖学金!”
明锐绷不住了,不禁莞尔,却是忍不住打击他,“就算我把全部家当捐给你,也就那么点儿钱,你算过你能代表你们学校募集到多少捐款?就算你们真是好心为灾民,但是你们学校捐出去的钱要是少了,这就不是好事,反成了笑话。”
明宣面色沉肃下来,“你说的这种事。我不是没想过,我们学生的力量太有限了,所以我想发动社会上的一些力量……我打听到荣记商会那边好像有点动静,我想这两天跟荣记商会得负责人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跟我们学校联合搞起这个募捐活动。”
“荣记商会?他们会答应吗?”
“我觉得他们应该会答应,这次活动要是办的好,他们荣记也会名利双收的。”
这时明锐一个同僚,一脸的精明,“不愧是明总办的弟弟,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他这算是先礼后兵。向明锐发难。“明总办啊,有这么好的事,你怎么能让你弟弟便宜了别人呢?你要是把这次募捐活动办好了,岂不是……”
他后面那句话就算没有明白着说出来。也是不言而喻。在场的又有几人会听不懂?
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们都心中蠢蠢,明总办会无动于衷么?
明宣代他答道:“我哥啊,没人比我了解他。他宁愿在家养养花遛遛狗,也不愿费那神儿跟精力搞这种累死累活的活动。年纪轻轻的一人儿成天活的跟小老头儿似的,看着就让人操心。”
“切,我轮得着让你操心?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长得最精明的那个人掏出钱包,取出一叠钱票,亲自塞进了明宣带来的募捐箱,笑的一脸善意,“明小弟,这些小钱,就当是我代表你哥哥给灾区难民的一点心意。”
明宣忙起身表示感谢,“谢谢,谢谢,我代表豫中一带的灾区难民向这位先生表示感谢!”
一有人带头,其余几人纷纷慷慨解囊,向募捐箱投钱。
明宣一个劲儿的向他们道谢,心里偷着乐,心想就算打动不了这些人,也不虚此行。
兄弟俩的戏演完了,明锐将明宣打发离开了春满楼。
此行一趟,明宣赚的盆满钵满,跑去给香菜复命。
该说的他都说了,该演的他也都演了,事能不能成,全看那些官员的心究竟有多大有多贪了。
……
香菜到家,见院门开着,心下不禁有些惊疑。
现在才晚上七点多,芫荽今儿回来这么早?
她抓着门环上吊着的松垮垮的锁头,怎么都觉得这把锁不是用正常的方式打开的,倒像是被谁用力掰开的。
她刚一跨进门槛,一道黑影飞冲,不及她看清对方的面容,整个人就被紧紧拥住,险些喘不上气。
鼻尖萦绕的熟悉的肥皂清香和烟草的甘涩混杂着的味道,还带着一股雄性的气息,耳边是低沉粗重且急促的喘息声,香菜一时间懵住了。
藤彦堂……这男人突然抽什么风,以往都不怎么出动触碰她,这次怎么一下抱住她,还抱得这么紧,像是要把她揉碎一样。
“……你把我们家锁给弄坏了,赶紧赔一个。”
她知道现在不该破坏气氛,但是她终于忍不住……再这么被藤彦堂继续抱下去,她非得被这个男人勒成两截不可。就算她不被勒死,也会因为窒息而死。
藤彦堂总算是松开了她,却紧抓着她的双肩,目光中透着几近疯狂的急切。他低声吼道:“你去哪儿了?不去上班,也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
今天早上听香菜分析了他父母的血案之后,他心中便一直惶惶不安,今日香菜没有准时出现在百悦门,他还以为这丫头遭到什么不测,发疯似的出来找她。
他不担心她再像上次去羊城那样突然消失不见,就害怕真真正正的失去她。
见藤彦堂急得发狂的神情,香菜感动地同时还有点心虚,“我今儿太忙了,忘请假了……”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香菜傻傻一笑,龇着小虎牙,“我能出啥事啊。不管是我落在人手里,还是别人落在我手里,都是他们出事的份儿……”
藤彦堂急上了火,不由来气,“我说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能不能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香菜眼神变了,有点嫌弃,一把将藤彦堂从身边推离开,带着一股泼辣劲儿道:“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我干什么非要提前跟你打声招呼啊?”
这女人翻脸真比翻书还快。
藤彦堂目光局促了一阵,很快恢复镇定的模样,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没事就好。”
明明紧张她的安危到发狂,还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香菜最瞧不起这个男人在感情上畏畏缩缩的怂样,心中暗道:要是姑奶奶哪一天跟别的男人跑了,有你后悔的!
将儿女情长挂在嘴上,也不是香菜的style,她没好气的捶了藤彦堂一下,转移了话题,“你来的正好,我跟你说个事——”她一边说一遍往屋里走,“这次豫中闹灾,挺严重的,想必这段时间会引起国府的重视,他们那边要是有什么动静,你们荣记商会一定要积极配合。”
藤彦堂稍稍思忖了一下她这话背后的意思,“你是说,国府要向公众募捐?”
“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大家都懂,革命党的发展势头正猛,且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国府不可能坐以待毙。这次募捐,对国府来说是一次树立口碑的好机会……”
藤彦堂目露诧异之色,不禁多打量了香菜两眼,心中怀疑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香菜么,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变得这么单纯了,这丫头的脑细胞是不是昨天晚上都用完了?
“你会不会把国府的那群豺狼虎豹想的太善良了?他们真要搞出一个大型的募捐活动,那也不是为国为民,肯定借机大肆敛财。他们募捐来的钱财,真正送到灾民手上的能有多少?你居然还想让我积极配合他们?”
这丫头脑子瓦特了吧!
香菜阴恻恻的一笑,“他们贪了多少,我会让他们一点一点的吐出来!”
“你怎么这么关心募捐的事?”藤彦堂觉得这丫头的目的绝对不会单纯。
香菜定定看了他两秒,尔后道:“我不忍心看我哥跟明宣那几名童鞋成天累死累活的往外跑,想帮帮他们不行吗?”
藤彦堂仔细回味了一下,这种理由,他勉强可以接受。
香菜当然知道,如果她说自己真的是为豫中的那些灾民着想,肯定打发不了藤彦堂。
“没有别的理由了?”藤彦堂有些半信半疑。
香菜抽着鼻子,做泫然欲泣状,“……难道你不觉得那些灾民很可怜吗?”
见她这么爱演,藤彦堂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他还真就不信这丫头没别的鬼主意!(未完待续。)
第313章 曲解
两天后,国府借助媒体的力量,对外昭告豫中一带灾情严重,呼吁各方能人志士踊跃捐款,为灾区的难民献出一份爱心。
计划实施起来之后,基本上就没香菜什么事儿了。这段时间,她好好在家养精蓄锐了一番,这天晚上正常到百悦门上班。
四五天不见她人影,江映雪今日见她来百悦门,甚是感到稀奇。
如今她觉得香菜跟她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但就在四五天前香菜这个战友突然失去音信,害得她紧张了好一阵,想想日后自己会孤军奋战,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寂寞的。
江映雪附庸风雅,点了杯红酒,在香菜将酒端上来时,状似不经意的说道:“那身蓝色的旗袍,昨儿我已经收到了。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香菜知道这个女人如果只是为了跟她寒暄,绝不会故意跑到她负责的这片场子上来。她仔细一想,觉得应该是她这个强有力的一大助攻突然消失了,这个重生女突然心慌没底了,所以故意跑她跟前求安慰来了。
敢放火烧丽人坊——香菜有理由相信,就是她不在了,凭这个女人的战斗力也会对周遭的一切应付得游刃有余。
香菜故意挑中江映雪话中的非重点接着说下去,“既然旗袍收到了,怎么不见你穿啊?”
“我打算等到我生日那天再穿——”说到此处,江映雪顿了一下下。抬起妩媚的美目正视香菜,“我是锦绣布行的至尊会员,你们布行针对至尊会员不是有各种福利吗?我生日那天,你们布行打算给我什么惊喜?”
一说起这事,香菜就好一阵心累。给会员送福利,要送什么,她不指望布行里的其他人能给出好主意,到底还是要她操心。但是这一阵子,她操心的事一件接一件,真是够够的了。
她种种的在江映雪旁边的位置坐下。随手将托盘丢到桌子上。靠在沙发的椅背上,按着紧皱成一团的眉心,长叹一口气也无法舒缓烦乱的心情。
江映雪斜瞄着她,心道就算这丫头跟她装可怜。或是演苦肉计。她也定然不会心软。
香菜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江映雪算是他们锦绣布行的第一位至尊会员,如果不在她身上将锦绣布行的福利付诸实践,岂不是等于是在砸自己的招牌?
一般的“惊喜”。恐怕满足不了江映雪的要求,香菜倒是觉得在她生日那天送她一身衣裳当做福利此举行得通,只是时间上不允许。一件精美的衣裳做出来,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可眼下距离江映雪的生日没几天了。
再说,锦绣布行做的生意包括服装这一类,给至尊会员送衣服当做福利,未免也太没新意。
此时此刻,香菜真是愁断肠啊,不过认真想了一阵,她很快就有了主意。
“这样吧,”她舒展眉头,对江映雪道,“这份‘惊喜’呢,我代表锦绣布行提前给你了。我给你出个点子,保证你生日那天会成为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话题人物。”
但凡是雌性动物,都有那么一点虚荣心,何况江映雪所在这个圈子,“人比人”就是个不成文的规则。她追求很高,在这方面的心思又极强,想要将所有女性比下去,就一定要成为最出彩的那一个。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雪皇渐渐被淡出公众的视野,江映雪正愁怎么提高自己的曝光率,果然香菜的点子妙,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香菜附耳对江映雪悄声说了一句,“你生日宴会那天别穿女人的衣服。”
听完之后,江映雪眼神变得怪异起来。
这丫头是什么意思?
她很快便意会过来,香菜这是要她在生日宴会那天以男装示人。她当时就有那么一股冲动,想要撬开这丫头的脑瓜,看看她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开始,她觉得此事不成体统,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用此种方式庆祝生日倒是挺别出心裁的。她生日那天,来为她庆祝的女性肯定都会盛装出席,她反其道而行之,定然会成为全场的焦点。
江映雪仿佛想象到了男装打扮的自己身边簇拥着环肥燕瘦各色美女的情形,不知不觉明艳动人的面容上露出一丝丝的笑容。
香菜见她反应,便知江映雪这个至尊会员很满意她代表锦绣布行送出呃呃这个“福利”。这些是她应该做的,她自是不会跟人邀功请赏,还好心给江映雪提了个醒:
“你要是觉得好呢,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准备了,毕竟这可是很有挑战性的——你说话的方式要像个男人,走路也要像个男人,总之各个方面都要像个男人。”
天下的男人有千千万万种,她要模仿成哪一种?江映雪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你得找个好榜样,随便一个人可不行,你可千万别打荣爷的主意——”
听香菜这么说,江映雪第一反应就是怀疑她是不是被何韶晴传染也有了读懂人心的能力。
什么叫“可千万别打荣爷的主意”,她可不爱听这话,下意识的问:“为什么荣爷就不行?”
香菜一再强调,“你可千万别学他,他太含蓄,整个人往哪儿一站,就跟一根木头一样,就会给人摆脸色,你不去刺激他,他都不带动一下,无趣极了。你生日那天,要是不想大家不愉快,就别学荣爷。”
“那你觉得谁合适?”江映雪想要一个具体的榜样。
“三爷也不合适,大大咧咧的。就一暴脾气,一点内涵都没有。你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二爷,内敛又不失张扬……”
香菜话音未落,身后便传来一道充满磁性、低沉且透着丝丝不愉的嗓音,“你这么夸我,我是不是该感到高兴呢?”
这丫头就算不想要他,也不至于要把他推销给别的女人吧?
香菜不用回头就知突然冒出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她懒得解释,让藤彦堂误会一下也好,就当是刺激一下他,阴阳怪气的奉承道:“二爷可是大众情人。肯定对这样的赞美和夸奖习以为常了。如果二爷真的高兴。小的我真是荣幸之至。”
藤彦堂目光幽冷,俊逸的面容上似覆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他浑身散发出来寒气几乎能渗到人心里去。
他开口时发出的是雍容的清越低音,却包含了一丝戾气。俨然一副抓到员工开小差的老板架势。“旷工了这么些天。一回来上班就偷懒,我知道脱离百悦门自立门户,但既然你在百悦门一天。就请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本想刺激一下他,香菜反而自己怄了一肚子火气,她怀疑是不是刺激过头了,明知是自己先挑的事儿,听了藤彦堂这不近人情的话,她还是忍不住想摔盘子不伺候了。
她对着藤彦堂离去的背影一阵拳打脚踢,以泄心中的愤懑。
以往香菜这么没形象,江映雪必定会赏她一对卫生球,但藤彦堂那番话带给她的震愕让她根本没工夫去在意旁的。
“你要离开百悦门?”江映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还以为香菜跟她是同一战线的队友。听说她要脱离百悦门,她顿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很是受伤且愤怒。
香菜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百悦门,她早就将此当做理所当然的事,眼下要不是还有些摊子没收拾干净,她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恩,快了。”她见江映雪有些失态的反应,忍不住一笑,“你该不会以为我会一直在百悦门待下去吧,你也知道我们布行开起来了,等到布行的生意步上正轨,真正忙起来了,我哪儿还有功夫跑来当酒保?”
江映雪知道她说的有理,但谁又知道她此刻的心慌,“你走了,荣记怎么办?荣爷、二爷、三爷他们怎么办?”
香菜明白江映雪是在担心有些事会按照她上辈子经历过的轨迹发生,关于这一点,她倒是看的很开,想法也不是很复杂,“只要让苏青鸿坐稳了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空知秋不就没机会做上辈子你经历过的那些事了吗?只要那个日本男人对荣记够不成威胁了,我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啦。”
她又劝江映雪,“人活着要往前看,你不要总活在过去里,何况你的那些过去大部分都是在上辈子发生的事情,既然老天爷给你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珍惜啊,不要让上辈子的遗憾影响了你这辈子的人生。你好好想想吧,我去忙啦——”
香菜端着托盘走开,留江映雪一人沉浸在茫然之中。她不用操心这个女人的未来,因为她知道江映雪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过想想江映雪也是个可怜人,心中有很深的执念,偏偏对有些东西求而不得——
香菜刚摆脱了江映雪,就被藤彦堂派来的人传唤。一想到这个男人很有可能在气头上,她心里就有点打退堂鼓,不过想想她的忤逆兴许会更让他火冒三丈,她觉得为了不至于死的太难看,还是乖乖的去领死吧。
一到办公室,香菜就闻到了一股被冰封住的火焰气息,两种极端的温度撕扯着她的神经,让她身上的冷汗跟热汗一块儿往外冒。
香菜用托盘当盾牌,挡在身体前面,如果靠坐在办公桌上的那个男人真的对她喷火,她也好用这一道防护用具降低他的攻击力,让自己少受一点伤害。
在凝重的气氛下,香菜小心翼翼的开口:“二爷,找我有事?”
藤彦堂专注剪雪茄,用似笑非笑的凤眸轻悠悠的瞟她一眼,神色淡淡不温不火,“你刚才对江映雪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香菜心中小声的怨念着这男人也真是太小肚鸡肠,把她说的话断章取义,还曲解了其中的意思,平时看着挺精明的呀,怎么这会儿智商欠费了?
她眨眨眼,无辜道:“就字面上的意思啊,内敛又不失张扬,我那是夸你呐。”
“你夸我,我不反对,你再想夸的时候呢,请你以后当时我的面说我有多好,但是你也不能乱点鸳鸯谱吧,你不会不知道江映雪是我大哥的女人吧?”
生气还不忘自恋一下,这男人真够可以的。
香菜抱着托盘,拖长音“哦”了一声,“你是嫌弃江映雪不是冰清玉洁之身,我要去告诉她。”
“你——”藤彦堂情绪暴躁起来。
香菜继续天真无邪,“怎么啦,我可是为你好啊,你不是嫌弃她么,我把这件事告诉她,她就会降低对你的好感度,就不会对你动什么歪脑筋啦。”
这丫头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说的那意思,跟他要表达的意思,完全驴唇不对马嘴好么!
藤彦堂忽生一股无力感,连哭笑不得的力气都没了,“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你大哥跟江映雪不是还没结婚么,再说,他们现在可是在冷战中,你要是真的想对江映雪赶紧抓紧机会,不然等他们和好,你就没戏了。”
“我藤彦堂像是那种趁虚而入的人吗?”
香菜将托盘夹在腋下,仿佛在看一位圣人一般,满眼的崇拜,她抚掌道:“有一种爱叫放手,我算是看出来了,二爷对江映雪才是真感情。”她又做了个加油的动作,“我支持你。”
真想揍她!
念头一动,藤彦堂便将剪好的雪茄砸了过去。
香菜麻利的祭出托盘一挡。
雪茄击中托盘,不知被弹到哪里去了。
她一脸惊魂未定,“放心,二爷,就算你不杀人灭口,我也会将你对江映雪的感情对荣爷守口如瓶的!我保证不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藤彦堂吹胡子瞪眼,怒指着香菜的鼻子,“你再说一句!”
见他怒发冲冠的样子,香菜那张刚被自己拉上链子的嘴又咧开了。
藤彦堂真想过去将她那对招摇的小虎牙给掰掉!(未完待续。)
第314章 试身手
最近这两天,马三爷生活在在水深火热之中,其煎熬程度不亚于豫中一带的灾民。
自从听了香菜对藤、荣两家案子的案情分析之后,他便一直耿耿于怀。荣鞅和藤彦堂是他视如己出的两个兄弟,他们的事,他不可能坐视不理,而且此事关系到他爷爷马平桑,他更是不能置身事外。
尽管藤彦堂和荣鞅告诫过他千万不要在他爷爷面前提及跟案情有关的任何事,他终是忍不住追问了马平桑跟藤彦堂的奶奶到底是什么关系。
马平桑给他出了一道难题,他老人家跟藤老太太到底什么关系,告诉他宝贝孙子不是不可以,除非马峰与现在交往的舞女分手,然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性当对象。
一道难题,马峰面临三个选择——
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背叛自己的女人,要么对兄弟的事置之不理。
马三爷要是能按捺住自己,就不会去惊扰马平桑。
他要是为了兄弟而抛弃何韶晴,不成了人人诟骂他自己也最瞧不起的负心汉了么。
但他要是不按照他爷爷说的做,又总觉得有愧兄弟……
这些事情,就算马峰不说,也瞒不过会读心术的何韶晴。
这也就是此刻何韶晴来林家缠着香菜的原因。
“……我现在特别害怕跟三爷见面,我怕他会不要我,我真的不想跟三爷分开,我就害怕三爷心里会这么想。香菜,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用一个字形容香菜现在的心情,烦!
用两个字形容香菜现在的心情,神烦!
一个女人要是聒噪起来,顶五百只鸭子嘎嘎乱叫唤。
缝纫机运作的声音,压根儿就对何韶晴的倾诉欲没有构成任何威胁。
香菜伏在缝纫机前,停下脚下的动作,缝纫机噔噔的声响也由此戛然而止。
她抬眼空茫的双眼,轻叹一声,“你让三爷带你去见他爷爷。然后你找机会摸一下马爷爷……”
何韶晴岂会不知香菜是想让她把读心术用在马平桑身上。她又何尝不想,可问题是——
“马家的人不待见我,我跟三爷交往这么久,连马家的大门都没进去过。我根本就没有接触到他爷爷的机会!”
香菜摊手耸肩。表示爱莫能助。“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连一场正式的恋爱经历都没有,又不是卖心灵鸡汤的,根本就给不了何韶晴什么有价值的建议。何况她还有一堆烂摊子没收拾完呢,哪来的功夫管别人家的事。
她得赶紧做几身旗袍出来,给锦绣布行镇场。布行的客源没有稳定下来,这是近来她一直发愁的事情,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他们布行有江映雪这个移动的广告位,到时候不怕没有客人找上门来。
“你那么聪明,给我出出主意嘛!”何韶晴跳下床,过去抱着香菜的一条手臂摇啊摇。
“你再这样,我跟你翻脸了。”
何韶晴立马松开香菜,她知道香菜不是好脾气,亏得是她,要是换了个不是很熟的人,恐怕早就触怒香菜了。
她还是有些不依不饶,噘着嘴,双眼蒙上一层雾气,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香菜不用回头,就知何韶晴接下来要给她来哪一招。
“你有功夫在这儿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你还不如花些时间想想你以后的人生。”
“以后的人生?”何韶晴的读心术要是对香菜管用,想要理解她这话的意思,就不会那么费力了。
见她这么不上道,香菜咬了咬牙,有些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就没想过,马家的人为什么不待见你?”
何韶晴想都不想,脱口道:“因为我是舞女啊,马家的人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嘛!”
香菜回头,眼神怪异,她反而有些不理解何韶晴了。
“你这不是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么。”
她就不明白了,既然何韶晴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还来找她做什么呢,她总不能跑去让马家的人改变对何韶晴的看法吧。
见香菜又背对着她用缝纫机赶制衣裳,何韶晴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跳了两下,将木制的地板跺得咚咚直响。
她又急又气,握着粉拳,小宇宙爆发了,“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朋友啊,你也看不起当舞女的我是不是?”
香菜突然有点为马峰感到不值,江映雪上辈子的时候,马峰怎么会为了何韶晴这么不懂事的一个女人豁出性命了呢!
她拍案而起,转身怒视何韶晴,愤声道:“何韶晴,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这要是换了个人站在她面前,她早把那人踹出家门了。
何韶晴畏缩了一下,梨花带雨的哭起来,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香菜真是气的肺都要炸了,终于爆发,“你一来就跟我嘚嘚嘚,没见我没工夫搭理你吗!既然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不能自己想办法去解决问题吗!你总这样满足现状、依赖别人,我要是马家的人,也不想要你这样的女人当少奶奶啊!也就跟你一样能闹腾的马三爷受得了你!连一点小小的改变都不愿意去做,什么为了三爷什么都会做,以后你再别在我耳根子前说这样的大话!你就一直当你的舞女吧!”
香菜将紧赶慢赶制出来的三身印花旗袍叠好装起来,把何韶晴一个人晾家里走了。
对香菜来说,这女人啊,比男人还难应付。
一出门,香菜便感觉自己被盯上了,生怕是自己的错觉,她一路回头好几次,都没发现有可疑的人。等她再继续赶路时,那种被窥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又袭上身来。
她故意加快脚步,终于听到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她太熟悉这种声音了,分明就是木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这种时代穿木屐的,大都是日本人。
一辆车驶来,横在拐角处的巷子口,挡住了她的去路。
香菜倏然停下脚步,看到摇下的车窗里坐着一个熟悉的人,空知秋。
空知秋叫人开车堵她,这是几个意思?
“林小姐。不必紧张。”
他哪只眼睛看到姐紧张了?
“喂——”
身后那个一直追踪她的人。似乎也不再跟她玩躲猫猫了。
香菜微微侧眸,这才发现尾随她的是常在空知秋身边出没的那名日本武士。
那名日本武士手持两把日本武士刀。
在香菜正怀疑他是不是二刀流时,他将其中一把丢到香菜脚前,然后拔出另一把刀。摆起进攻的架势。
“决斗?”香菜歪着脑袋。
空知秋笑的还是那么谦虚。让人对他生不起反感。“只是一场小小的比试。”
比试?
香菜怎么觉得他这是要测试她的武力值呢?
今儿这一关要是不过去,她往后甭想有安生日子过。
她想认怂,不接受这次的决斗。不过仔细想了一下,人家光明正大的找上门来,她觉得还是接受的好,省得空知秋这小子日后跟她玩阴的。
香菜将装衣服的包袱放置到空知秋的车顶,然后转身去将地上的那把武士刀捡起并拔掉刀鞘。
说实话,她不擅长使刀,用菜刀倒是觉得很顺手。
她试了试手,尔后冲对面双手握刀的日本武士挑了一下眉,“我准备好了,来吧。”
敌不动她不动,香菜等着他主动攻过来。
日本武士似乎是失去了耐心,突然爆喝一声,怒瞪着双眼,一瞬间酝酿出满满的杀气,将武士刀举握在身前,朝香菜飞奔而来,劈头就砍。
一看对方这架势,香菜就腹诽起来,这哪是比试啊,这个日本武士分明就是想要她的命!
对方生的五短三粗,在她面前,香菜根本就发挥不了自己身材娇小的优势。她几乎能够预见,不管自己向哪个方向躲闪,对方迅速调转刀刃的方向劈向她。
更可怕的是,香菜从他身上找不到弱点。
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懈可击吗?
既然躲不掉,只能迎难而上了!
香菜向前迈出一步,她挥刀将对方砍下来的刀挡住。
乒得一声,双刃相撞,迸出火花。
日本武士向后退去,握刀的双手被震得虎口发麻,他想香菜一个身子柔弱的小丫头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就在他轻敌的一瞬间,香菜后退的那只脚重重点地,借着一股力道整个人向前弹去。
日本武士大惊失色,被刚才那一招逼退的他且还没站稳脚跟,对面那个丫头就已经冲过来了,这个女孩着实不简单,不自觉打起了十万分的精神。
他发现攻过来的香菜全身都是破绽,心想这丫头会不会是故意暴露破绽引他上钩。
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香菜的刀已经砍过来,他逼不得已只得迎击迎击再迎击。
上砍下砍左砍右砍,上砍下砍左砍右砍,上砍下砍左砍右砍……
这……是什么招式跟套路?
日本武士发现香菜出招完全没有章法可循。
没办法,她是真的不擅长使刀,只是一通乱砍而已。她倒是想丢掉武士刀,赤手空拳跟他来一场,但是手上少了武器总感觉心里就会随之少一分底气。再说,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且大获全胜,是最好的打击方式。
日本武士很快便意识到是自己高估了香菜的能力,这个丫头压根儿就不会用刀!
但他意识到的时候为时已晚,他的双手被震得连连发麻,忍不住轻微的颤抖起来。
香菜是不会用刀,但是在力气上,不能说是有绝对的优势,一般人却是比不过她的。
日本武士抓到一个破绽,向后跳闪。下一秒,香菜一刀砍空,还未来得及将刀收回来,后颈便一阵发麻,似有一道冰冷的寒气钻如衣领,直侵骨髓。
她不躲反攻,倾身直逼向前,刀尖刺向他的咽喉,速度之快让日本武士意外。
他预测自己这一刀砍下去之前,自己的喉咙必然会被袭来的这一把长刀贯穿。他不得已,只得收起招式,旋身躲过香菜这一击,与她调换了方向。
这名日本武士虽然因陷入被动而心中忿忿,不过倒还有点武士刀精神,并没有在香菜背对着他的时候选择出手。
香菜转身,目光幽静且专注,她调整呼吸,双手紧握着刀柄,沉声道:“最后一击,接好咯!”
要放大招了?日本武士心里有点虚。
见香菜纵身气势汹汹向自己飞奔而来,他不由自主向后退去,他经过一堆杂货之处,只觉有什么东西一闪,接着眼前就不见了香菜的身影。
他当即愣在原地,正纳闷活生生一个人怎么突然消失了,身后传来空知秋的声音:
“上面!”
日本武士仰头看去,却被什么反光的东西刺伤眼睛。
香菜从天而降,如一道巨大的阴影覆盖在日本武士身上。后者下意识的横刀格挡,双手却在“砰”的一声后重重落下,待他眼前恢复清明,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这把武士刀被砍断成两截。
他输了,其实在空知秋出声提醒他的那一刻,他就输了。
香菜却是不会用刀,却很会利用周围的环境,她借着杂货堆的高度登上高墙,用明晃晃的刀面反射阳光让敌人暂时失去视觉,从高墙上跃下时借用自身的重力加重落刀的力度,砍断了敌人手上的刀。
日本武士明白自己彻底输了,其实最后那一击,香菜完全可以砍断他的手臂!
空知秋不知何时下车,对香菜鼓掌由衷的赞道:“林小姐,果然好身手……”
他话音未落,一道利光飞掠而来。他瞳孔骤缩,心口一紧,只听咚的一声嗡嗡的颤鸣,他垂眼一看,身侧的车门上横插了一把武士刀。
日本武士没想到香菜会突然攻击空知秋,一时间大为恼怒,怒声咒骂一句,正要对香菜动手,只听身后传来空知秋的警告声。
“尹贺。”
他立马住手,躬身立在一旁。
“秋桑,”香菜扬着唇角,却让人感觉她并没有在笑,“我是个和平主义者,不喜欢动粗,所以类似的事,我希望不要再有第二次。”
空知秋此行本意是要拉拢香菜,但亲眼见证了她的身后,又听她说了这句话后,立马将准备好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未完待续。)
第315章 收购倚虹园
跟日本武士尹贺一战,香菜胜在机智与蛮力,但也并非表面上那般容易,自也是付出了血的代价。她不擅舞刀,双手虎口早在与尹贺过招时便被震裂,这也是她想要速战速决的最大原因,若要拖下去,输得那个人必定是她。
手疼的要命,香菜却在空知秋面前玩潇洒,愣是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拿起包袱就走。
坐上黄包车溜出老远,她才绷不住,疼得嗷嗷直叫。
两只手上满是血,裂开的虎口处可见血肉,看着就疼。
麻蛋,真特么倒霉催!值得庆幸的是,好在她这双指点江山的纤纤素手没有被废掉。
刚给了空知秋那么大一个下马威,希望那个日本男人识相点,以后不要再缠她。
更悲催的是,到了锦绣布行,打开包袱,她才发现自己的血沾在了新做好的旗袍上。
老渠抻着衣裳,看着前襟大片的血渍,满脸惋惜。
他手上的是一身湖绿色印花旗袍,并不是用顶好的缎子做的,用的布料是柔软且透气性很好但摸上去手感有些生涩的棉麻。旗袍的前襟左胸心脏位置一片暗红,如开了一朵红莲。
“红配绿,赛狗屁,”老渠念了一句顺口溜,皱着眉愁眉苦脸的埋怨起香菜,“你怎么搞得,你看看,好好一件衣裳,被你搞成什么样子了,这还怎么卖?”
香菜算是看出来了,老渠心疼衣裳不及心疼她。她把负伤的双手往老渠面前一摊。没好气道:“你没看见我的手都成这样了么,麻烦你能不能施舍一点关心,给我找点药来。我的手还是废了,谁还给你做漂亮衣裳!”
她手上虎口处的伤口已经结痂,早就止住了血,不上点药的话,她怕伤口好的不快,甚至还有可能会留下疤。她这双玉手,可不能有任何瑕疵,不然指点江山的话。很容易弱了气势。
买药的事。还用香菜提醒?老渠早就吩咐钱朗去买创伤膏了。
三身旗袍多少都沾了血,石兰将它们收起来,“我去拿冷水泡一泡,应该能洗掉。”
伤口疼痛的后劲儿真大。香菜一双手又疼又麻。还火辣辣的。止不住的颤抖。
钱朗把药买了来,药膏还没抹到香菜手上,就听老渠嘀嘀咕咕说:
“阿克那孩子今儿没来上班。昨儿还好好的,那孩子该不会是出了啥事吧,香菜,你上完药,去阿克家看看。”
雾草,香菜骂娘的心思都有了,没看她现在是一伤号么,还这么使唤她,也不能说老渠没人性,他要是没人性对小员工就不会那么关心,老他这大掌柜啥时候把多余的关心放她身上一些,香菜就真的要烧高香了。
“没瞧见我伤着呢么,让好手好脚的钱朗去啊。”香菜把一句话就要把跑腿的事儿推给钱朗。
“你伤的是手,又不是脚,让你跑几步路怎么啦。”老渠没好气道。
钱朗笑嘻嘻道:“其实渠伯今儿个前头就交代我去找阿克,可是我不知道阿克他家在哪儿。”
“好像是叫个倚虹园的地方吧,挺偏的。”
“倚虹园……”钱朗喃喃念叨着。
这地儿的名字倒是挺雅致的,像是大户人家的院子,如果真的是大户人家,身为让沪市遍地“千手佛爷”敬仰的贼公,不可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一看他那呆样,香菜就知道钱朗不知道倚虹园在哪儿。
“诶算了算了,停会儿我去看看。员工旷工,还得掌柜跑腿儿去看,哪儿的员工有这么好的福利……”香菜无奈的同时,忍不住抱怨,“一个两个都那么指望不上,不然我的手也不会成这样!”
钱朗好奇,“香爷,你手怎么回事啊?”
“不该问的不要问。”
钱朗神色讪讪,心想要不要将这件事给二爷打报告。除了任劳任怨的外销员,他在锦绣布行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藤彦堂安插的卧底。当然,他也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他有一种预感,锦绣布行的生意将来肯定会做大做强。
石兰找到布条要给香菜包扎伤口,被香菜拒绝了。
天儿这么热,香菜担心伤口会被焐发炎。
临走前,她交代石兰,衣服洗干净了,一定要晾干之后再给模特穿上。橱窗里的那三具模特是粘土塑的,可碰不得水。
从锦绣布行离开,香菜便往倚虹园去找阿克。
上次去倚虹园,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想到倚虹园,香菜就会回忆起之前与阿芸那小biao砸发生的不快。
还没踏进倚虹园的院儿,香菜就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在门口,她被左右两名身形高大长相凶悍门神一样的家伙拦下。
“你们这是干什么呀,我朋友住这里。”
其中一人不耐烦的撵着她,“走走走,这儿没你说的什么朋友!”
嘿,还真奇了怪了,这人都不问问,怎么就说这儿没有她要找的那个人呢。
倚虹园,出事儿了。
不过香菜猜八成没阿克什么事儿,毕竟那毛小子不是倚虹园的业主。就算有人要找事儿,也找不到他头上。她倒是不担心阿克。
那既然阿克没事儿,那就是燕松咯。
看来,今儿有人跟她一样要倒霉咯。
也不知燕松招惹到什么人了,看着排场跟阵仗着实不小。
香菜探头探脑,往门里看去,只见倚虹园的院儿里做了一公子哥儿,身旁还有一人又是打伞又是摇扇,殷勤的伺候着。那公子哥儿背对着院门方向,香菜看不到他的脸。
公子哥儿一脸烦躁。再强大的耐心也被这当头的烈日消磨光了。
公子哥儿对着楼上一道紧闭的房门,扬声喊道:“燕大探长,为咱们大家好,你还是在这份契约书上签字吧,你要是嫌我们出的价钱不高,你想要再加多少,你尽管开口说个数。”
这声音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还透着一股纨绔之意。香菜一听,立马认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苏思远?”
那院儿里摆谱的公子哥儿,可不就是苏家的孙二少爷苏思远么。
苏思远身边伺候的那人往小院儿门口看了一眼。正好瞧见那道闪动的人影。躬身提醒苏思远,“孙二少爷,门口好像有个人在叫你。”
苏思远方才只顾着冲燕松喊话了,还真没注意到现场除他以外还有别人在说话。
他扭身往小院儿门口看去。就见香菜揣着小手冲他傻笑不迭。他冲门口的俩人招了一下手。“放她进来。”
苏思远起身相迎。自以为是的心想香菜一定是冲着他来的,这丫头表面上对他冷淡,其实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寻他找到这儿来……
香菜进来之后,一句话就打破了苏思远的幻想,“你怎么在这儿啊?”
苏思远瞬间垮下脸,敢情这丫头之前并不知道他在倚虹园。
“那你来这儿干嘛?”
不是来找他,难不成还专程来倚虹园么?
苏思远总算是想对了一回,香菜来倚虹园的目的跟他孙二少爷没一毛钱的关系。
“我认识的人住这儿。”说着,香菜对着楼上喊了一声,“阿克,还活着没,活着就给姐露个脸儿。”
楼上两道门同时打开,分别走出一大一小两个人来。
阿克见楼下喊他的是香菜,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师父——”
叮嘱了他几次,这小子就是不改口叫她小掌柜,一来二去,香菜也就由着他这么叫了,她听着也习惯了。
香菜在他健康的小脸上打量了一圈,“我看你没病没灾的,怎么不去布行上班?”
阿克怒指着她身边的纨绔子弟苏思远,义正辞严的跟个小大人似的,“我要跟燕大哥一起抗议他!”
“人家家的事儿,你瞎凑合什么呀。今儿算你旷工一天,这个月的全勤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香菜这么说,只是想给他一点厉害。给员工发工资的事儿,不归她管,这权力捏在老渠手里,依老渠那脾性,肯定会对阿克旷工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克气哼哼的告状似的道:“这坏家伙要收了倚虹园,燕大哥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倚虹园要是没了,他就没住的地方了。
苏思远无视阿克的指控,冲楼上的燕松招了招手,“燕大探长,你看是我上去还是你下来,咱们好好聊聊吧。”
燕松冷漠道:“我劝苏先生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这所园子我是不会卖的。”
倚虹园是他们燕家祖传下来的,燕松就是再穷,也不会卖掉祖上的产业。前任龙城巡捕房的巡长打这所园子的主意很久了,想把这里改建成宿舍,用权利压着他,都没能让他点头。就算苏家开出的价钱堆起来能比房子也高,虽说事实上苏家给出的价格远远超出了这所园子本身的价值,他也不会在买卖契约书上签字画押的。
苏思远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说话的口气也冷的许多,“我代表我爷爷出面,可是很有诚意的,要是换个人来,手段可就没我这么温柔了。”
燕松怎会听不出苏思远这番话背后的警告与威胁,更知道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如此向龙城巡捕房的探长大人张狂,这小子背后的势力不小。
听苏思远的口气,貌似是苏青鸿看中了倚虹园,想要从燕松手里强拿下来,香菜还以为是苏思远这小子心血来潮,来这里摆阔烧钱呢。
“是你爷爷要买这座园子?”香菜跟苏思远聊起来。
“是啊,也不知道爷爷看中这破园子什么了!”
听苏思远说话的口气,再看他那眼神儿,就知道他有多嫌弃倚虹园了。苏思远更是苦不堪言,这大热天的,觉得自己都快晒成干尸了,要不是为了办好爷爷交代的差事,他何苦这样。他对自己的事儿也从来没如此上新过。
不过说真的,苏家的地理位置和周围的环境比这倚虹园好太多,苏青鸿干嘛不惜开出天价要拿下倚虹园,看这架势还势在必得的样子,这让香菜不禁有点好奇。
楼上的阿克眨了眨眼,“师父,原来你跟这个坏家伙认识啊!”
香菜对他道:“这没你的事,赶紧去布行,给你渠伯报个平安。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记得先请假,不然算你旷工,知道没?”
“哦。”阿克神情怏怏的应了一声。
师父不让他参与大人之间的事,定是拿他当小孩子看,他总觉得很挫败,泄气似的垮着肩。回屋挎上布包,出门时撞见隔壁的燕松,阿克不放心的叮嘱他:
“燕大哥,你一定不要答应那个坏家伙,千万不要在什么契约书上签字画押卖掉倚虹园!”
不然他就没去处了!
望着他渴求的双眼,燕松摸摸他的脑袋,淡笑道:“照你师父说的做,赶紧上工去吧。”
阿克年纪是小,不过懂得事却不少。他就是不放心,才加入燕松的阵营,他真害怕这个穷探长被人家开出的那么一大笔钱给砸晕了,一时财迷心窍,把倚虹园给卖出去了。
不看着燕松,他实在不放心!
楼下,苏思远又跟香菜聊了几句,又朝楼上喊话,“燕探长,我说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我给你开出的价钱,足够在沪市最繁华的地段买一栋最豪华的宅子了,你又何必要蜗居在这破破烂烂的小园子里呢。将来你要是坐上了巡长的位置,这破烂地方跟你的身份也不符啊,你怎么好意思请人到你家里做客呐?”
苏思远知道香菜一向是有主意的,便拉她当救兵,“香菜,你也帮我劝劝这位燕探长吧,我昨儿来了就谈不圆,今儿都快在这儿坐一天了,你看看我口干舌燥的,嘴巴上都快裂口子了——”
说着,他还真不要脸的努着嘴,把嘴巴凑到香菜脸上去。
要不是手受伤,香菜真想一巴掌呼他大脸盘上去。
她一脚踩在苏思远的脚背上拧了拧,疼得苏思远龇牙咧嘴当场嗷了一嗓子。
香菜却装作一副无心的模样,“啊,不好意思,没看到。”
在收回脚之前,她又拧了两下。她就是要借此暗示苏思远,姐的豆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吃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