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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雏禾     慕香txt下载     慕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6章 挖墙脚

    香菜说的那件事,芫荽有很认真的考虑。

    真正打动他的,不是香菜说的那些积极进取的鼓励,是她另一番发自肺腑的话——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芫荽就是个典型。

    娘去世得早,亲爹又是个不靠谱的,家里的担子早早的落在芫荽肩上,以往都是他照顾妹妹,现在妹妹长大了,不想再成为哥哥的拖累,各个是时候为自己做打算了。

    香菜叶觉得是时候是她为自己的哥哥好好打算一番。

    就像芫荽希望香菜将来能嫁个好人家,香菜也希望芫荽能够有个好前途。

    走进学堂,芫荽不是没向往过,只是一想到那样会让妹妹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他便生生断了这样的念头。

    在老家时,他到镇上去卖粮,柔然看到镇上的小孩儿背着书包走在一起讨论功课,他至今还记得那样的心情,有羡慕有酸涩有苦楚......

    今天,带着同样复杂的心情,芫荽来到菖蒲学院。

    这是他第二次走进这所校园,感觉与第一次大不相同,身边没有夺他目光的骆悠悠,不受干扰的他可以放开全身心去感受学院的气息给他带来的清新与活力。

    在这里,他仿佛能够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那扇门也正深深吸引着他。

    但是,他只能远远望着,并没有决定去接触它。

    对体会着现实残酷的他来说,能够感受到愿望的美好就已足够。一度奢求过多,反而让他深陷其中无法回头。

    今儿是周末,校园里很是清静,芫荽刻意选在这个时候来学校。

    在校园里游荡了一圈,芫荽凭着印象来到骆悠悠的教室。

    此刻教室空无一人。

    家里出了那样的事,就算今儿不是周末,骆悠悠也不见得会来学校。

    望着空荡荡的教室,芫荽晃晃脑袋,一边自嘲,一边将心中的期待甩开。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眼去寻找整个教室里属于骆悠悠的那一张课桌。

    他走近教室前排的一张课桌。翻开桌上放的课本。心下不禁黯然,他几乎都不认得书上的字,以他这种不及初学者的程度,怎么可能融入到这样的课堂中来。

    所以。芫荽。还是不要再做梦了。

    听到身后窸窸窣窣。芫荽转身,一下愣住。

    这什么情况?

    教室门口,忽然出现了三个男生。他们各持一把武器,对芫荽虎视眈眈。

    一把扫帚,一根擀面杖,一个板擦,这就是他们手上的“武器”。

    芫荽认出被夹在中间的那名男生,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

    “香菜的哥哥啊,”明宣丢掉手上的武器,惊魂甫定的拍着胸口,看样子是吓得不轻,“吓我一跳,我还真当是什么可疑的人呐。”

    芫荽一头雾水,自己做了什么会被当成是可疑分子?

    明宣很善谈,对芫荽也没戒备心,两人一说上话,他便将最近发生在学校里的一件事告诉了芫荽。

    自从明宣提出了拍卖韩老师画作的方案,学校里便风波不断,校方认为有利可图,便答应了这个方案,但是仍有一部分师生发出反对的声音。

    昨天画室发生了一场火灾,险些酿成大祸,幸亏发现及时的学生很快控制住火情,韩老师的画才没有惨遭祸害。

    很多人怀疑这场火灾是有人故意为之,在没有找到纵火人之前,学生会的成员一直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

    今日有人看到芫荽在校园里游荡,便以为他是可疑分子,见他停留在教室,赶紧去叫了人来。

    明宣说着说着,便说到了林家兄妹和骆骏那场轰动全城的官司上,并遗憾的表示昨天因为画室发生火灾的事,没能到庭审现场。

    他说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结果却见芫荽兴致缺缺,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在没有辩护律师的情况下打赢了官司,你妹妹应该很高兴吧?”明宣想象着香菜志得意满的样子。

    芫荽抿了一下嘴,似乎是要做出一个强笑的样子,但是他的唇角始终没能扬起来。“没什么值得高兴的......这场官司不过是金钱和强权的较量,无论哪边赢了,对于那些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正义的人,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明宣看着将目光放在远处的芫荽,神情略愣,“真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他的印象中,芫荽可不是这种说话一针见血的人。

    “这话是我妹妹说的。”芫荽挠挠头,一想到香菜,脸上浮现出带着幸福色彩的浅浅笑容。

    恍然的明宣由衷的佩服道:“香菜果然厉害啊。”

    语毕,明宣暗叹自己不知修炼到什么时候,才能及得上香菜或者他哥哥的一半。

    芫荽心里也很是感慨,不知不觉眉宇间打了个死结。

    见他这般惆怅,明显轻拍着他的背,笑的没心没肺,“我懂我懂——”

    明宣一副“我懂你”的样子,可芫荽不懂他到底懂了什么......

    明宣仰脸四十度望天,“其实我也一样啊......有时候我在我哥面前也会很厚压力——”

    芫荽感觉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他抬手捂着胸口,恍恍惚惚的想,原来他有时候在香菜面前感受到的那种类似于压抑和苦闷的心情,就是所谓的“压力”吗......

    明宣笑的比今儿的阳光还要灿烂,“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有压力才有动力。”他霍的站起来,对着天空挥了一拳,眼中的神情很是坚决。“我这辈子可能都成为不了像我哥那样的人,但是我要好好学习,将来我一定会像我哥一样出人头地!”

    芫荽表示自己不能理解明宣的逻辑,再次想起香菜的话来,一时间又心生颇多感触,“好好学习......就一定能出人头地吗?”

    明宣对此丝毫没有怀疑,“是啊,知识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嘛,而且这也是我哥希望的——”

    愣了一下,芫荽忽然笑起来。此刻他竟有种和明宣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跟明宣说起香菜鼓励他上学的事。明宣非但没有嘲笑他程度不够或是异想天开,反而很积极地支持他,并表示会尽其所能给他帮助。

    芫荽回家,跟香菜说起在菖蒲学院见到明宣的事。

    香菜早就提醒过芫荽要提防明宣那家伙。不过转念一想。明宣在某方面的确很强大。据说他教人学习很有一套,还曾帮助一个吊尾车的同校女生考进了全年级前一百名来着,说不定他能将芫荽带上道儿呢。

    香菜帮着芫荽制定了一个时间表。每天出车八个小时,除了吃喝拉撒睡,其他时间都用来学习。

    香菜将芫荽的任务安排的很紧凑,不过芫荽在拿到这份时间表时,内心满满都是充实感。

    官司过后,全城沸沸扬扬,林家兄妹一时之间成了沪市的大名人。

    荣记刻意封锁有关他们的消息,大部分人知道林家兄妹是荣记的人,却不知他们具体在为荣记做什么,知道香菜在百悦门当酒保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休息了一天,香菜便正常上工。

    晚上,她一到百悦门,薄曦来那小婊砸就扑到她跟前来,恨不得抱上她的大腿。

    “姑奶奶,您以后就是我亲姑奶奶!”薄曦来目光闪闪,对香菜崇拜的不得了。

    香菜表示,她听过这样的台词。

    “姑奶奶您单枪匹马、赤手空拳,杀的骆骏片甲不留,您现在可是威风八面,请问有什么感想吗?”薄曦来现场采访。

    香菜可没有他那么高昂的兴致,一巴掌将薄曦来的大脸推开,头也不回得径直越过他,心怀感慨的幽幽唱道:“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还在心里~”

    薄曦来耳朵一抖,当即愣住,待香菜走远后,他忙追上去,神情比刚才好激动,“这什么歌,好好听哦!”

    “有感而发而已。”

    不期然撞见藤彦堂跟人说笑,香菜停下脚步。

    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身上多了些比以往还要浓厚的沉稳气息,这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吗?

    薄曦来停在香菜身边,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她在看二爷,神色不禁呆了呆。

    在百悦门工作,他周围最不缺的就是痴女,对她们看二爷时的炽热目光早习以为常,觉得女人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儿,但是香菜完全颠覆了他对女人的认知。就算她不矜持,他也无法将她划分到痴女里面去。

    她是喜欢二爷,才这么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二爷的身影吗?

    但是他从这丫头的眼睛里完全读不出这个意思......

    怎么回事,他的雷达坏掉了吗?

    香菜收回目光,脚步一迈,往后台而去。

    薄曦来摸摸头,就这么神色狐疑的看着香菜走掉了。

    看到二爷的目光追随香菜而去,他再一次蒙圈了。

    香菜看到藤彦堂却不搭理,藤彦堂明明察觉到香菜的目光却不做反应。

    他知道二爷对香菜那丫头有意思,也佩服二爷有这样的勇气,可他们这样彼此无视真的好么。

    好着急啊。

    见藤彦堂走来,薄曦来连忙肃立等候吩咐。

    自昨日从法庭回来,二爷心情就不是很好,所以薄曦来比平时乖觉,不敢像平时那样跟二爷开玩笑。

    惹怒二爷,可不会有好下场。

    这是毫无疑问的。

    “让香菜去办公室。”没有多余的话,藤彦堂面无表情的上楼。

    薄曦来再次抓脑袋,他倒成了二爷和香菜之间的传声筒了,这是以往都不曾有过的事。

    这两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吧。

    待香菜换好衣服从后台出来,薄曦来将话带到,眼瞅着香菜上楼去,他按捺跟上去的冲动。

    虽然他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珍惜生命,远离生气的二爷。

    办公室的房门没关,香菜在进去前还是示意性的敲响了一下,“找我有事?”

    藤彦堂抓起桌上一沓信件递了过去,“你的。”

    香菜微怔,“情书吗?”

    而且还是这么多?

    谁特么这么想不开!

    藤彦堂脸色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幽如暗夜的眸子里划过一道异样的光彩,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划开。一瞬之后,他又恢复成了往常那样笑吟吟的模样。

    他扶额道:“是聘书。”

    “求婚!?”

    雾草,升级了!

    敢情是比情书还要有冲击力的东西!

    藤彦堂继续扶额,表示对香菜的大脑回路不能理解。

    她到底是怎么根据这一沓东西想到情书和求婚方面的?

    “是聘书啊,有几家单位要聘用你去他们那里工作!”

    “哦哦哦。”原来是offer啊,白激动一场。

    也不怪香菜会想到那方面去,一来最近她在为哥哥的恋爱而烦恼,二来嘛,藤彦堂手里的那一沓信件,有的看上去很正式,而且很......好看。还有粉色的呢。

    因为跟骆骏打了一场官司,香菜火了。很多人都将目光放在了这个勇敢的女孩身上,尤其她在法庭之上临危不惧的微风之姿叫人深深折服,便有人对她动了心思。

    但这些人对香菜知之甚少,更不知她住什么地方,都知道她是荣记的人,然后都不约而同将聘书投到了荣记三佬手里。

    藤彦堂手上的这些聘书,只是一部分。

    香菜抬手挥了挥,扫兴道:“你拿去处理吧。”

    “你不看看?”

    有的单位开出的条件和待遇,比百悦门好很多。

    香菜抱起手来,坚决不把爪子伸过去。

    “我说,这些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挖你墙角,你还在真能忍。”香菜歪了一下脑袋,目光快速在藤彦堂脸上扫了一圈,“还是你迫不及待的想把我从荣记赶走?”

    藤彦堂胸口窒了一下,双眼躲闪开香菜坦然的注视,“不要说的除了荣记你无处可去一样。”他扬起手上的信件,“你不是还有这么多选择么,难不成你打算一直在百悦门当酒保?”

    他知道,香菜头顶和脚下的天地越来越广,现如今,荣记已不是香菜唯一的选项。

    香菜不为所动,认真的考虑了一番后,忽的道:“你说得对,是时候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了。嗯,我要认真做事了,以后不要再拿这样的事来烦我。”

    这丫头,居然敢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话!

    藤彦堂真恨不得将手上的信件呼她脸上!

    诶,算了,反正她这样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未完待续。)

第257章 着什么急

    芫荽不想一辈子当个拉车的,香菜自然也不想一直在百悦门当酒保。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吊儿郎当了,是时候认真搞起她和老渠合伙儿开的布行了。

    营业执照没批下来,布行开不了业,老渠惆怅的不行。做生意不开张,还不如跑大西北喝风去。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香菜终于露面儿了,一想到他们兄妹近日来受了不少罪,老渠一下没了责怪香菜的心情,但也没为他们打赢官司而感到高兴。

    今儿香菜来兴荣道,见还没挂牌的布行内部装修的已然有声有色,不得不佩服老渠的办事效率,也察觉到这老家干这行的那股认真劲儿。

    店里货进的不全,大部分货架上还都是空的,部分摆设也还在制作当中。

    老渠注重传统,在新店着实下了一番工夫,甚至还请了专人的人看风水,选定了几个开张的良辰吉日。

    为这店的执照,老渠急火的不行。

    香菜一来,他就说起这事儿,“二爷路子广,你跟他说说情,看能不能走走关系把咱们这点儿的执照赶紧批下来。”

    “为这事儿头疼的多了。”香菜能说藤彦堂也在为同样的事吃不香睡不好么,“营业执照先不急,趁着时间充裕,多做一些准备也好。”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老渠都快把刀刃给磨破了诶。

    他拿出石兰这几天做的绣样,大都是绣着花样的素色帕子。

    帕子在闺秀之中很受欢迎。算不得金贵东西,值天儿热的节气,倒不失为一样防暑的利器。

    像是验货一样,香菜眼光挑剔。

    石兰怕香菜不满意,忙说了句:“这些帕子上的花样,都是我跟绣庄的绣娘学的,也都是时下正流行的。”

    香菜拿起一条绣有婀娜细柳的鹅黄帕子,反反复复的瞧着,压根儿分不出哪是正哪是反,她给出评价:“绣工没的说。绣样太老式了。”她翘着兰花指。捻着帕子的一角甩了两下,“以后有功夫的话,多想些新的花样吧,这种帕子就不要再绣了。”

    老渠拿着一条帕子。觉得挺好。“这种帕子姑娘家不是很喜欢么。”

    喜欢就代表有销路吗?

    他也不想想。整个沪市卖这种帕子的布行怕是数都数不过来。

    除非能设计出新的受大众追捧的花样来,不然这种帕子在他们小小的布行里屯到明年也卖不完。

    香菜将帕子丢到盒子里,“这些就当样品吧。等日后开业了,谁上门来买东西,就免费送他们一条。”

    石兰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倒不是因为香菜说要将她做出来的帕子免费送人,只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劳动成果难道竟没有一个合当家的心意的吗?

    香菜的话,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打击。

    她这些绣样拿到别的布行去,起码能换好几十铜元,在香菜眼里倒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

    得,白忙活一场。

    这次的工钱怕是没影儿了,要是再这样下去,石兰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欠老渠的钱。

    老渠心里也很不舒服,这还没开张做生意呢,香菜就给出了个亏本的主意。

    他板正脸,俨然一副长辈的样子训斥香菜,“这布行,你到底还想不想开了?有事儿的时候不见你人影儿,没事儿的时候你跑来指手画脚,你觉得这些花样不好,你倒是绣个出来呀!”

    香菜抓了一把帕子,跟他杠起来,“这些小玩意儿能卖几个钱儿,卖一条帕子的钱还不够吃一碗馄饨呢。”

    “这不就跟蛋糕一样,都是薄利多销的东西,想赚大钱还开布行,我看你是在做梦吧!”

    “谁说开布行就不能赚大钱了,你能不能有点儿野心?”

    野心?那是年轻人才有的玩意儿!

    老渠觉得自己当初真是冲昏了头,怎么就听信了香菜,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呢。

    他一把年纪,没太多精力跟他们年轻人一起作了,要不是提着不服老的那股劲儿,他早就把这间铺面转手给别人了。

    香菜将来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分别交给老渠和石兰。

    老渠一看,是一式两份的协议。石兰的也一样,只不过内容不同。

    石兰不大识字,拿到协议的时候跟睁眼瞎差不多,“这是啥呀?”

    “你的劳动合同,你在我们布行的待遇上面写的很清楚。”香菜说。

    一听“待遇”,石兰心中一动,重又将目光放到协议上,她睁大眼看得再怎么用力,也没认出几个字儿。

    她红着脸将协议交到香菜手里,“上头写的啥,你给我念念呗。”

    香菜没接,张口就说:“每个月除了固定工资以外,你还可以拿提成,只要是出自你手的绣品,每卖出一样,你都可以拿百分之三的提成,也就是如果卖一百银元,你就有三块银元入账。哦,你的固定工资没填,这个你跟渠老板商量。”

    听到此处,石兰和老渠双双惊得合不拢嘴。、

    就算石兰不拿固定工资,就提成这一项,足够她糊口了。外头可是少有这样好的待遇。

    她还刻意提了一下,“上头还有你的保密义务,我让你做的绣样在做出来之前一律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同行。如果我给你的绣样在做出来之前就被人抄袭,你这一块的提成可就没了。”

    也不知石兰听懂了没,就见她点头如捣蒜。

    老渠光听香菜根石兰说了,没能来得及仔细看自己手上的这份协议。他大致扫了一眼。发现协议上拟的是他跟香菜之间的合同关系。

    条条款款十分之多,比石兰手上的那份合同还要详细。

    香菜跟老渠表示,她不需要固定工资,往后布行的收入,除去石兰抽走的那份,再抛开成本,剩下的她跟老渠三七分。

    石兰没什么问题,当场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倒是老渠谨慎的很,戴着老花镜看了一遍又一遍,觉得没多大问题了。才签了名。

    香菜自布行挑了几匹缎子带走。说是要做几件样式出来,过两天再来。

    老渠一再叮嘱她别又偷懒儿,要是过两天不见她来,他就找上门去。为此他还特意要了香菜家的地址。

    离开布行没多久。香菜还没出兴荣道。就撞见空知秋和时常伴随他身边的日本武士。

    空知秋正在菜摊前跟小贩讨价还价。

    那小贩见空知秋的打扮一看就知他是日本人,要价便高了一些。

    空知秋专注砍价,没发现即将路过的香菜。倒是他身边的日本武士发现了香菜,然后用日语对空知秋说了几句。

    空知秋转身,看到香菜抱着两匹布正要经过。

    “林小姐......”

    她这是打算无视他直接走过去吗?

    香菜的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哟,秋桑。”

    打了招呼,香菜也没停下的打算。

    “林小姐,方便的话,请到在下的寿司屋坐坐吧。”

    香菜委婉的拒绝他诚恳的邀请,“你忙,我也忙。”

    不顾小贩的挽留,空知秋大步追上香菜,“其实我是想向林小姐道谢......”

    香菜不大领情,“没有道谢的必要,咱们这也算是互帮互助嘛。”

    香菜和骆骏的这场官司,其中要是没有空知秋在暗中相助,只怕她也赢不了。

    正因如此,她就该对空知秋感激涕零吗?

    抱歉,香菜可没这样的心情。

    扳倒骆骏,正也是空知秋的目的之一。

    他们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空知秋每一落脚,脚上的木屐便会发出哒哒哒的好听声音,不轻不重不快不慢,很有节奏。

    空知秋向紧贴在身后的日本武士递了个眼色,后者便敛首站定,等到空知秋和香菜往前走了一段之后,他才不远不近的跟着,时刻提防着周围,看样子充满了警惕性。

    有钱人还真是奇怪,既然那么怕死,买菜这种事情就交给手下的人去做不就好了吗。

    出门带随从,特意彰显自己与旁人的身份不同吗?

    空知秋这人也是看着谦谦有礼,实则骨子里充满了傲气。

    “骆家的事,林小姐听说了吗?”空知秋的声音缓和的如小夜曲般动听。

    香菜神色稍敛,露出一抹疲倦,“最近没怎么看报纸,不太清楚啊。”

    自从官司过后,见了她的人十个之中有九个都会提起她跟骆骏的那场官司,她都听出疲劳来了。

    骆骏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那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么。

    空知秋倒是不厌其烦,款款说来,“骆骏让他的小女儿上庭作伪证,此事触怒了威廉总巡长。威廉总巡长很宝贝他这个外甥女啊......失去了法国人的支持,骆骏就等于失去了最大的助力,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在昨天引咎辞职了。”

    意料之中的事,香菜听了也不觉新鲜。

    她附和着空知秋,“那不是正合你意么。”

    沪市商会总会长一职总算是空缺出来,所以......空知秋不去争这个位置,却跑到街上来买菜吗?

    “我想你也知道,现在很多人都盯着总会长那个位置,”空知秋的口气突然变得别有深意,“那个位置,就算是用钱也买不到的。”

    香菜知道他这话的背后是什么意思。

    他无非就是想想说,他自己现在坐不上那个位置,荣记的那几个有钱的家伙也甭想。

    香菜只装听不懂,“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买不到的话,肯定是你出价不够高,这不跟你刚才买菜一样么。”

    空知秋露齿一笑,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官场可跟菜场不一样。如果我能找到那幅画——”

    细长的眸子向香菜瞥去,空知秋微微敛眸,眼中暗涌流动,悄悄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林小姐的记性很好,不知你还记不记得让人争得头破血流的那幅画是什么模样。”

    香菜拧起眉头,做头疼状,无奈道:“你不是第一个这样问我的人,怎么说呢,我只擅长记人的脸和名字,对记其他事不怎么在行呢。骆悠悠房间里的宝贝那么多,随便拿出来一样都要比墙上的一幅画起眼的多。诶,怪我当时也没怎么注意。”

    空知秋眼底划过失望,对他来说,要坐上那个位置,则少了一样契机。而那幅画,就是他登凌绝顶的最大助力。

    国府的人可不都是见钱眼开的傻子,那些官吏才不缺钱,他们贪得无厌但更重视自己的性命。眼下时局正乱,尤其革命党肆虐,大大的威胁着他们在华族当家做主的地位。试问如果有一天他们不再有立足之地,贪那么多钱还有用吗?

    没能从香菜这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空知秋有些兴致索然。

    他要是再继续追究下去,怕是要显得他对香菜居心不良似的。他看得出来,香菜面上虽然没有那么警惕他,但总若有似无的对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空知秋适时地转移话题,“林小姐,你抱着这些布是......”

    香菜也没瞒他,“做几件旗袍。”

    空知秋不由得打量香菜的小身板,目光里有怀疑也有同情。

    如果没有********的好身材,女人根本就穿不出旗袍的韵味来。

    从空知秋的眼神中,香菜看到了红果果的鄙视,她顿时恼羞道:“不是我穿!”

    出了兴荣道,香菜往街边一站。

    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空知秋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拉着黄包车过来。

    香菜脸上露出了笑容,她腾出一只手来挥了挥,“哥——”

    空知秋侧眸看到香菜的笑脸,不禁讶异,心道他总感觉老气横秋的林小姐竟也有笑得天真无邪的时候。

    芫荽拉着车跑到他们跟前停下,打量了香菜身边的空知秋一眼,见对方是日本人,倒也没有露出别的什么情绪,就是稍微有些忌惮。

    芫荽用脖子上挂的汗巾擦了一把汗。

    没别的话,他催着香菜,“赶紧上车,天儿这么热,可别晒着了。”

    香菜上车后跟空知秋道别:“秋桑,那我们先走了。”

    空知秋微微一笑,向林家兄妹颔首致意。

    芫荽带着香菜跑出好远,“那个日本人是干啥的?”

    “是个生意人,开连锁店的。”(未完待续。)

第258章 取材

    香菜最近埋头苦心设计,每天晚上她自然还是会去百悦门。如今她去百悦门的目的并不是工作,而是取材。

    她详设计几款具有特色的旗袍,做出来为布行装点门面。

    对前世习惯了现代装设计的她来说,这种具有民族特色的传统服饰也不是很难上手,不过有概念上的难度。

    在香菜的印象里,旗袍是华族女性的传统服装,堪称国粹与国服,为华族悠久的服饰文化代表之一——

    这种观点的产生,是以前世为立足点。

    旗袍形成的源头可以追溯到久远以前,就如今而言,其真正形成的时间并不长,而时下正是兴盛时期,旗袍成了现在的女性最普遍的服装。

    大街上随处可见身着旗袍的女性,就连大部分职场女性的工作制服也是旗袍。

    男人时常出入的那些风花雪月的场所,里面的女子也无一不是旗袍打扮。

    生活在不同阶层的人,在穿衣打扮方面的品味便不一样。

    别的地方不说,在百悦门,无论是歌女还是舞女,当红的还是没名气的,她们身上的服装都算的上高档,只是高档的程度不一样,

    在这种地方工作的女子,不可能穿的跟大街上的路人一样。尤其是来百悦门做客的女性,打扮更是极尽奢华,甚至她们之中的有些人比百悦门最喜欢抛头露面的女子穿的还要惹眼俗艳。

    香菜在后台逛了一圈,发现很多道具服装也都是旗袍款式。

    她在后台鬼鬼祟祟的时候。有个妹子盯她很久了。

    香菜从大化妆间出来,就径自往江映雪的化妆间去。江映雪的穿衣品味跟这里的其他女子不同,她的化妆间里应该有很多很好的素材吧......

    她这么心想着,抬手还没叩到江映雪化妆间的门上,身后就传来一记尖锐的叫声:

    “你想干什么!?”

    香菜的手悬在当空,下意识的回头,看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她立马将对方的身份与记忆中的线索对号入座——不会打扮还心高气傲外加势利眼。

    是歌女露珠。

    只是她没搞懂对方的眼神......

    香菜礼貌的回应:“有事?”

    露珠脸上布一层怒色,大约是她粉擦得太多,让人看不出她是在生气。倒像是在忍受着身体的不适。

    她快步上前。抓住香菜那只悬空的手然后将其甩开,整个人挡在了江映雪的化妆间门前。

    一身怪力的香菜居然被她甩的脚下打了个趄趔。

    香菜还没站稳,就听露珠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好吧,香菜自认形迹可疑。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寻找素材。可不是为了干别的不该干的事儿。

    香菜活动着差点儿被她拗断的玉葱手指。心下觉得好笑。“请问你对‘鬼鬼祟祟’的定义是什么?”

    露珠张嘴欲驳,香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我要真是鬼鬼祟祟,还用得着敲门?”

    露珠张口结舌。仔细回想刚才的情形,觉得确如香菜所言。

    要不是被她喊住,香菜刚才那只被露珠抓过的手早就敲到江映雪化妆间紧闭的门上了。

    香菜神色狐疑,“我倒是想问你,我敲江映雪化妆间的门,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露珠不知所措了一阵,尔后挺着高耸的胸脯理直气壮道:“我以为你要偷东西!”

    香菜顿觉哭笑不得,。

    这妹子盯了她那么久,刚才一声不吭的看着香菜在大化妆间翻看道具服装那么久,看香菜要对江映雪的化妆间下手就这么激动。

    香菜从中嗅出了一丝奸/情的味道。

    “你想多了。”香菜没有说别的故意给她难堪。

    露珠是江映雪的追随者之一。

    因二爷有话在先,姚薇不能像以往那样跟在江映雪身边自由出入百悦门。很多人以为取代姚薇成为江映雪身边的红人的机会到了,露珠就是其中之一。

    当她看到香菜接近江映雪的化妆间,她下意识的以为香菜是要在江映雪面前争宠的,所以一度才会那么紧张。

    化妆间里正补妆的江映雪听到门外的动静,起身去开门,一开门便见露珠用屁股对着她,明艳动人的脸上闪过厌恶的情绪。

    越过恨不能将门口挡个结实的露珠,香菜视线上下一扫,红果果的打量起江映雪。

    江映雪今日穿的是一件紫黑色的短款无袖旗袍,凹凸有致的身形更显丰满妖娆。立领紧束美颈,衣袍上绣着复古的铜色花纹,很是尊贵气派。

    这件短款的旗袍用料不是很多,用的料子却是极好的锦缎,紫黑的颜色隐隐泛着亮光,低调却不失奢华。

    江映雪的腿型很好看,一双细长的小腿裸在旗袍之外,看着也算养眼,只是稍有种美中不足的感觉。

    收回在江映雪双腿上停留过久的目光,香菜歪着身子,向露珠身后的江映雪请示:“我可以去你化妆间里看看服装吗?”

    江映雪稍愣一下,不曾想过香菜会向她提出这样的请求。

    她大方的将化妆间的门敞开,“喜欢的话,送你几件都行。”

    江映雪可不差那几件衣裳。

    香菜怎会听不出她暗地里其实在炫耀,更没忽略她带刺的眼里飞掠的一抹得意。

    人可是会成长的,香菜自信将来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让江映雪这种级别的人都不得不羡慕的女神。

    江映雪的化妆间里有四排衣架,几十件衣裳中大约有一半是旗袍款式。其中有近半都是短款旗袍,而且大部分都是同样的款式,只是衣袍上的花样有所不同。

    香菜穿梭在衣架间,向一旁的观察她的江映雪提出疑问:“你这些衣服都是在哪儿买的?”

    “丽人坊。”

    “丽人坊!?”露珠发出一声惊呼,看着衣架的目光变得炙热许多。

    想来“丽人坊”应该是个品牌专卖店。

    香菜轻轻哼了一声,“上乘的布料,勉强算得上一流的绣工,但是毫无新意啊。”

    露珠看了一下江映雪略显不快的脸色,觉得是时候表现一下自己,包起手来一边用挑剔的目光打量香菜一边对她冷嘲热讽:“我想你这种人也不会懂。丽人坊的衣裳可不是你这种人买得起穿得起的。丽人坊也不会为你这种人做衣裳,丽人坊只接受名媛贵妇的订单!”

    “丽人坊做的是品牌,但是穿上品牌就一定能衬托出自己的气质吗?穿衣一位追求品牌,有时候反而达不到赏心悦目的目的......”香菜扶额一副无奈状。她跟露珠这种没品位的人说这么多做什么。

    抬起脸来。香菜面带职业性的微笑。活像个搞推销的,“江小姐,说实话。丽人坊做出来的衣服并不能将你本身的优势衬托出来,要不要换家裁缝店?”

    江映雪可是一条大鱼,哪怕她和老渠的布行里只有她一位主顾,都不用愁赚不到好处。

    而且香菜想借着江映雪的名气打响她的品牌。

    江映雪不知香菜的心思,她心想要是真有一家比丽人坊还要好的店,不妨去光顾一下。

    “你说的店在哪里?”

    香菜就知道她会这么问。

    女人追求美丽,也不乏购物欲/望。

    “是我朋友开的一家店,”香菜并没有明说她是小掌柜和设计师,“有皮尺吗?我先收集一下你身体的数据。”

    江映雪看了露珠一眼,露珠立马心领神会的去找皮尺。

    香菜刚给江映雪量完三围,薄曦来便风风火火的跑来催她:“二爷正找你呢。”

    香菜爱答不理的看他一眼,“等我忙完。”

    她继续测量江映雪身体的各项数据。

    看着江映雪和香菜一静一动的二人,薄曦来只觉得自己要急出内伤来。但是——

    真好啊,当裁缝能触碰女人的身体......他也想当裁缝去。

    在百悦门,谁敢怠慢二爷的传唤?

    也只有香菜了。

    过了一会儿,薄曦来又催:“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吧,二爷好像挺急的。”

    薄曦来心想,二爷要是怪罪下来,肯定不会拿香菜开刀,肯定是他要遭殃啊!这是要殃及无辜啊!他真的好无辜!

    又过了一会儿,快急哭的薄曦来再次开口:“姑娘呢,我求求您了行不行!”

    香菜没理他。

    江映雪发现,香菜测量的很仔细,比丽人坊的裁缝还要仔细。

    兴许她只是做做样子,故意让二爷等久一点。

    但是香菜脸上半点儿没有恶作剧的痕迹,只有一脸的认真。

    测完了江映雪的肩宽,香菜扯着皮尺在她的上臂上缠了个圈,计算着得到的数据,突然轻飘飘的说:“嗯,难怪我看你上身不怎么协调。”

    江映雪不敢自认生的完美,但听旁人将“不协调”一词用在自己身上,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怎么不协调了?”江映雪的口气透着一丝不快。

    “你整体躯干很纤细,相较之下,上臂略显饱满,穿这种无袖的衣裳会显得你太壮了。”

    其实江映雪的身形并不壮实,属于纤长的那种,跟她的身形比起来,上臂较为粗壮。旗袍又属于极为贴身紧束的服装,而非宽松的休闲装或是洋装,更加遮不住江映雪身上的这唯一不足之处。

    江映雪闷闷不乐,女人看女人总是挑剔的。

    她斜眼一瞄,从香菜身上没瞧出任何可圈可点之处,心中反而畅快了不少。

    总算是给江映雪量完了身子,香菜跟随薄曦来一道去找藤彦堂。

    薄曦来将香菜带到藤彦堂的办公室,敛首不敢看藤彦堂投来的目光,默默地退了出去,并把门带上。

    “你看看这个。”藤彦堂将一份曲谱交到香菜手上。

    香菜扫了一眼,自动输入音符,脑中响起一阵旋律,不禁愣了一下,这曲子......她好像听过。

    她扬了扬手上的曲谱,唇边挂着一丝讥笑,“百悦门的新歌吗?”

    居然还是仿照《宁夏》的旋律,简直就是抄袭啊!

    抄袭可耻!

    这么可耻的行径,他藤二爷居然做得出来。

    藤彦堂那如大提琴般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不是——这谱子是东荣拿来的,说是他一个精通音乐的朋友作的,”他稍稍敛色,继而又道,“还说百悦门当下正红的《宁夏》,曲子是抄袭他朋友的。”

    “放屁!”香菜爆了句粗口,又跟脸色变了一下的藤彦堂解释,“啊,我不是说你。”她将手上的曲谱怒揉成一团,直接丢到桌子旁边的垃圾桶里,“明显是他抄我的!”

    藤彦堂可看不出哪里明显了。

    当初他也追问过香菜有关《宁夏》的作曲者信息,但后者闪烁其词就那么糊弄了过去,结果——

    出事儿了。

    《宁夏》要真是抄袭萧东荣的朋友的曲子,对方要是追究起来,百悦门可是要赔上不少钱。

    “你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原曲,然后......稍微改编了一下?”藤彦堂知道香菜记性好,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也不浅。

    听到这样的话,香菜不高兴了。

    但是仔细一想,她好像没有不高兴的理由。

    《宁夏》这首歌本就不是她原创,但原创可不是在这个时代出现的!

    所以香菜才那么肯定是对方抄袭。

    要用这样的理由向藤彦堂澄清吗?

    怎么可能!

    见香菜面孔纠结,藤彦堂无奈的轻叹一声道:“我不是怀疑你,只是确认一下。”

    “那我现在很确定的告诉你,不是我抄袭!”

    对藤彦堂来说,有香菜这句话就足够了。

    他相信她。

    问题是,怎么才能证明对方抄袭。

    他俯身将被香菜揉成一团的曲谱从垃圾桶中拾起,冲香菜轻笑了一下,一瞬间满室光风霁月,让香菜原本不畅快的心情变美丽了不少。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年少气盛,一时竟觉这个城府极深又精于算计的男人阳光透亮了不少。

    咦?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这个男人身上会有一种给人美好的感觉呢?

    而且......很想拔光将他显得很老气横秋的那两撇小胡子。

    “你那胡子是真的?”香菜忽然问。

    “真的啊。”

    要是假的,他不可能睡觉都戴着吧。见识过这一点的香菜不应该很清楚吗?

    “好丑。”

    丢下这两个字,香菜转而离去。

    藤彦堂捻着胡须,一脸忧伤。

    别这样打击人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259章 有时候朋友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藤彦堂临出办公室前,对着固定在墙面上的镜子照了照。

    他的胡子很丑吗?

    那丫头到底什么审美。

    这种小胡子眼下可流行呢,他蓄了好久,又精修了好些回才保养出这么完美的形状,没有一根杂毛。

    他带着曲谱到百悦门的场子上找到萧东荣。

    萧东荣正和他的朋友彭乐在贵宾席说笑。

    此二人在音乐方面造诣颇深,不过现在他们交流的却不是音乐方面的事情。

    彭乐是头一回光顾百悦门,他极尽所能强壮镇定,却掩饰不了眼里闪动着的兴奋与新奇,目光四处游走,时不时的还会露出神往的表情,也会对时常来百悦门的萧东荣说几句羡慕的话。

    彭乐的家境并不如出身音乐世家的萧东荣那般优越,他没有得天独厚的物质条件,却凭借自身的努力和天生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被乐坛封为“音乐鬼才”。

    萧东荣也认可彭乐在音乐方面的才能,他也有想过,如果自己不是有一个好的出身,只怕是不会被列入沪市“四大才子”之中,而他这个位置最有可能属于彭乐......

    见藤彦堂含笑而来,萧东荣起身相迎。

    彭乐局促了一阵,也跟着站了起来,目光在萧东荣与藤彦堂之间来回摇摆不定,一副好奇宝宝天真无害模样,却暗暗在心里猜测着来人的身份。

    对方面上笑的温温和和,剑眉底下那双极具撩人心弦的凤目中却是一汪幽潭般的清冽。尊贵雍容间不难觉出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就算来人没能让“四大才子”之一萧东荣起身相迎,彭乐也能一眼瞧出对方定不是一般人物。

    “彦堂——”

    听萧东荣叫出对方的名字,彭乐禁不住面露惊容,来人居然是藤二爷!

    他自知身份与此二人相衡,心底却有一丝丝不甘这种不平等,还是聪明的没有选择跟随萧东荣对藤彦堂直呼其名。

    “二爷——”彭乐按捺住心中的狂喜与冲动,却控制不住声音里轻微的颤抖。

    对他来说,藤二爷是神一般的存在,以往他只从旁人嘴里听过对方的大名与事迹,却从未有幸见过二爷的尊荣。今日得见。也算是实现了他长久以来向往的一件事。一桩心愿得以满足,他岂会不激动!

    彭乐不由得看向视自己为好友的萧东荣,他知道萧东荣与二爷关系匪浅,不曾想竟好到能对藤彦堂直呼其名的程度。

    果然是因为他们都是“四大才子”的关系么......

    思及此。彭乐心中登时一黯。握紧拳头将眼里阴冷的情绪悄悄散去。在萧东荣向他投来目光时。他神色上让人觉不出任何异样。

    论起阴险和冷酷程度,彭乐自是不及在生意场上杀出一片血路的藤二爷一半,他情绪上小小的变化与波动。自然没能逃出藤彦堂的敏锐察觉。

    萧东荣兴致勃勃的将他们二人介绍给对方,“彦堂,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朋友,乐乐,这位就是藤二爷——”

    彭乐心里有些不快,却没表现出来。

    萧东荣对藤彦堂直呼其名,给他介绍的时候却说对方是“藤二爷”,是在向他炫耀跟二爷的关系不一般吗?

    他算是看出来了,萧东荣面上将他当好友,其实打从心底根本就瞧不起他!

    彭乐想的越多,就越是对萧东荣充满恨意。

    藤彦堂扬起手上皱皱巴巴的曲谱,对怔愣的彭乐道:“这首曲子是你作的吗?”

    收住心神的彭乐对上藤彦堂别有深意的目光,不由得又是一怔,他的心脏也蓦地狠狠抽动一下。

    他忍住面部的痉挛,正色回道:“是我作的。”

    他似乎并没能像萧东荣那样听出藤彦堂问话时特别的怀疑口吻。

    藤彦堂将曲谱交还到萧东荣手里。

    谁交给他的,他再还给谁。

    “很好的一首曲子。”他言笑晏晏的做出评价,绝口不提这首曲子与《宁夏》的相似之处,实有负彭乐的急切的目光。

    萧东荣接到曲谱,刚才他就想问,“......怎么皱巴巴的?”

    藤彦堂但笑不语,总不能说是被人故意揉成那样还丢进垃圾桶里了吧。

    自己的东西被糟蹋,彭乐自会感到不爽,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件小事的时候,他着急藤彦堂《宁夏》抄袭他的曲子到底是怎样的态度。

    但藤彦堂迟迟不表态,他也搞不懂对方到底是几个意思。

    既然他来到这里,就绝不会不了了之。

    彭乐咬牙忍下耻辱感和急切的心情,脸上绽开一个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的微笑,“二爷叫人弹过我的曲子了吗?”

    藤彦堂不置可否,只重复刚才的评价:“很好的一首曲子。”

    彭乐愣住。

    只是这样?

    难道二爷就不觉得他的曲子听起来很熟悉吗?

    萧东荣说:“咱们坐下来说。”

    因觉得对彭乐有所亏欠且认可他在音乐方面的才能,萧东荣对他处处照顾。他们经常交流很多有关音乐方面的事情,萧东荣在彭乐谱写的一大堆新曲中找到这首叫做《仲夏夜里的虫鸣》曲子,

    一开始他看着曲谱就觉旋律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一弹之下,他方才惊觉彭乐创作的这首《仲夏夜里的虫鸣》,与百悦门正红极一时的新歌《宁夏》的十分相似。

    当时他又惊又喜,还以为彭乐就是《宁夏》的创作者,一问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两首曲子有八成相似之处,曲风也尽是相同。却不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这很难不让萧东荣怀疑其中的猫腻。

    接下来就是谁抄袭谁的问题了。

    彭乐向萧东荣保证《仲夏夜里的虫鸣》是他原创,后者对他深信不疑,于是带他来百悦门找藤彦堂讨个说法。

    眼下藤彦堂对此的态度却模糊不明,不止彭乐着急,萧东荣也是心急如焚。

    同为音乐爱好者,萧东荣更是能够对彭乐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

    萧东荣一手托着《仲夏夜里的虫鸣》,一手轻轻抚平五线谱上的褶皱,从这小小的细节上,就能看出他对音乐认真重视的态度。

    萧东荣是萧家的大少爷。其祖上做过宫廷乐师。从小便受古典音乐的熏陶,即便喝过一些洋墨水,身上传统保守的气息也无法尽然退去。

    他也是个遵循原则的人,无法容忍鸡鸣狗盗之事。不然也不会带彭乐来百悦门找藤彦堂。

    “彦堂。问清了吗?”

    藤彦堂拿到《仲夏夜里的虫鸣》。又听萧东荣的一番说辞,清楚表示会找《宁夏》的创作者问个究竟。

    他没有立刻答复萧东荣,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而后看向心中急促的彭乐,直到盯得对方面部不自然的痉挛了一下才微微敛起双目,操着疏离感十足的口气问:“请问彭先生,《仲夏夜》这首曲子是你何时所做,有没有在公开场合弹奏过?”

    彭乐目光蓦地一闪,看向萧东荣,一副搞不懂眼下情况的样子。

    关于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是都跟萧东荣交代过了吗,难道萧东荣没有跟藤二爷说清楚......

    彭乐心思翻滚时,听藤彦堂一声轻唤:

    “彭先生?”

    声音很轻柔又绵柔,却能让人听出那微微挑高的语调中的一丝丝不悦。

    彭乐从萧东荣身上收回目光,不期然对上藤彦堂不偏不移的直视,脑袋里突然嗡的响了一下,警钟大作!

    那双幽暗深邃的双眼似能将人看穿看透。

    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嗓子眼,彭乐一下失去了言语的功能。

    萧东荣以为彭乐不开口说话是被藤二爷的气势给震慑住,便急不可耐的替他发言:“《仲夏夜里的虫鸣》是乐乐半年前的作品,四个多月前,他在他工作的西餐厅弹奏过一次,当时反响并不是很好,便没有再拿出来公开演奏。”

    藤彦堂摸了一下额头,以手掩去眉宇间的那抹无奈。

    他真不该怀疑香菜抄袭彭乐的《仲夏夜里的虫鸣》。

    仔细想想,这怎么可能!

    四个多月前,林家兄妹刚到沪市,穷的几乎到了身无分文的地步,香菜哪里来的闲钱去西餐厅?

    萧东荣还在说:“......我想给你《宁夏》曲子的那个人应该有过耳不忘的本事,肯定听过乐乐弹奏《仲夏夜里的虫鸣》,便记下了这首曲子——彦堂,这种事情咱们不是没遇到过......”

    萧东荣暗指的是那一次他们所谓的“四大才子”在一位身披斗笠戴着鬼面的武士面前丢丑的事情,当时也是在百悦门,那名鬼面武士仅听了一遍他原创的曲子便记得分毫不差。

    “是有这种可能。”藤彦堂否定了萧东荣的肯定,话锋倏地一转,“如果是这样,你们想怎么做?”

    想怎么做?

    萧东荣急着带人带谱来,一心只想证明好友的成果作品被抄袭,别的倒是没想那么多。

    证明了彭乐被抄袭,之后呢?

    这种问题,萧东荣无法替彭乐作答,只能看彭乐自己要怎么做了。

    “乐乐,怎么办?”萧东荣没了主意。

    彭乐埋头,似在深思。

    在他做出决定之前,萧东荣目露恳切,询问藤彦堂:“彦堂,就不能把给你《宁夏》的那个人找来吗?”

    他想,如果当面对质的话,兴许能把整件事情解释的更清楚。

    藤彦堂唇角的笑意变深,眼中的柔和比交错的灯光还要绚烂,他用充满歉意的口吻道:“关于那位神秘先生的身份,请恕我不便透露。”

    “神秘先生”,是藤彦堂临时起意。给香菜取的代号。

    如果提起香菜,他很容易将这件事澄清,但是他答应了香菜不会将她是《宁夏》的创作者的身份公之于众。

    “神秘先生?先生?”彭乐终于开口,憨笑着说,“我还以为能作出曲风如此甜美的人是位姑娘呢。”

    藤彦堂轻笑了一声,撩人心弦的紧,像是盯着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一般将目光紧紧锁定在彭乐身上。

    果然是彭乐抄袭《宁夏》。

    方才他那番话便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神秘先生”,乍一听之下会让人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对一位男性的称呼。

    彭乐在来之前显然做了一番深入调查,大概是从什么渠道得知《宁夏》的百悦门头一次演奏是一位女性所唱,所以才会下意识的怀疑“神秘先生”的性别。

    如果彭乐真的是原创者。如他所说。能创作出曲风如此甜美的歌不会是一位男性,也将他包括在其中了么......

    看在萧东荣的面子上,藤彦堂没有直接戳破,委婉的给他们二人提了个醒。“彭先生。你不觉得你做的事跟你说的话自相矛盾吗?”

    彭乐脸色难看了一下。眼角的余光飞快一掠,见萧东荣看着手上的曲谱发怔,心下不禁慌成一团。

    得道者多助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如果失去了萧东荣这一道助力,彭乐便达不到自己的目的。

    彭乐越是心慌,反而越是能镇定。

    他急中生智,找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我工作的场合比较安静,老板也会要求我弹一些比较恬静的新曲子博取客人的欢心,《仲夏夜里的虫鸣》便是其中一首......”

    藤彦堂觉得真有意思,彭乐嘴上只是承认《仲夏夜里的虫鸣》的虫鸣是恬静的曲子,张口闭口绝不提是他原创。

    他是怕事后查出真相来被追究责任,才这么不直接的吗?

    那他暗中怂恿替自己出头的萧东荣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萧东荣也真是,被人当枪使还在浑然不觉之中。

    藤彦堂倒是很想知道彭乐到底为何而来,直接的向后者提出了一个假设,“如果是《宁夏》抄袭《仲夏夜》,请问彭先生,你想怎么做呢?”

    彭乐目光闪过一道异彩,似乎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带着一丝怯弱,他喏喏道:“我希望......《宁夏》作曲者那一栏能填上我的名字,还有......我想借此机会厚着脸皮毛遂自荐,请二爷给我个在百悦门工作的机会......”

    藤彦堂心中明了,彭乐无非是想沾着《宁夏》的光一飞冲天。

    真特么想红想疯了,与其干这种超出自己底线又令人不齿的事情来,他还不如把自己当成螃蟹一样跳进锅里煮熟了去,这样红的还比较容易。

    萧东荣似乎没想到彭乐会向藤彦堂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样的要求,似乎有点过分了呢。

    他禁不住起疑,手上的这份《仲夏夜里的虫鸣》货真价实确是彭乐原创吗?

    “彭先生好像很清楚我们百悦门当下流行的红歌《宁夏》作曲者一栏的名字是空的呢,这种事情,连东荣你都不知道吧。”藤彦堂笑的轻冷,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峻下来,放佛换了个人格,而这个人格不知慈悲为何物。“彭先生,我就不问你是从哪里得知我们百悦门没有对外公布的事,如果你想到我百悦门工作,请拿自己原创的曲子来。”

    本来他想看在萧东荣的面子上,尽量不给彭乐难堪。但是很意外,彭乐是个很懂得得寸进尺的人,让他有点忍无可忍呢。

    听到这里,萧东荣怎么可能还被蒙在鼓里。两边都是他的好友,事到如今谁在欺骗,一目了然。

    “乐乐......”萧东荣愤然起身,将手中的曲谱呼到彭乐脸上,出身世家贵族的少爷,就连恼怒中也带着一种矜持,“你太让我失望了!”

    彭乐恼羞成怒,再难自持镇定,霍然起身与萧东荣对峙,怒气冲冲的声音中充斥着和嘲讽,“四大才子。啊?要不是因为你,我会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吗?”

    在那家小小的西餐厅里演奏,根本就满足不了他的勃勃野心,他想在更大的场合让更多的人听到他的曲子,这样有错吗?

    可西餐厅的老板不识货,对他原创曲子不屑一顾,一味强硬的要求他弹奏那些所谓大家之作。

    为了让更多的人认可他,他贱卖自己的才华,给那些开娱乐场所的大老板作曲。可他们懂什么?

    他们一身铜臭,眼里只有钱钱钱!

    百悦门不一样。藤二爷不一样。这里是好音乐诞生的温床。他是真正懂得音乐价值的人。

    在彭乐的怒视下,萧东荣心中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他果然在怪自己抢了“四大才子”的位置......

    “你知道我一直想到百悦门来工作,”彭乐早就看穿了萧东荣不过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善者。早就对他失望到麻木。“凭你和二爷的关系。要在百悦门给我安排一个工作,对你来说不难吧。但是你从来不说这样的话。萧东荣,不要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好朋友。收起你那怜悯的目光,你不过是陶醉在这场朋友的游戏里,看着我潦倒不堪,享受你那份优越感!”

    他需要的不是怜悯不是同情,而是一次施展才能的机会!

    萧东荣神情难堪,已不觉可气,只觉可悲,可悲的是自己听了彭乐的控诉以后才意识到对他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

    他窘迫不已,却是如鲠在喉,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他无法卸下自己的高傲。

    彭乐看他狼狈,冷笑着轻哼,“自古文人相轻,互相轻视的又何止是文人,还有同行!萧东荣,你是害怕我抢了你‘四大才子’的位置吗?关于这一点,我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我对那个位置根本没兴趣。就算你从来没有真心当我是你的好朋友,作为朋友我却是真心的为你考虑过,不抢你‘四大才子’的位置,是因为不想你丢人,不丢你家里的人!”

    萧东荣垂首,竟无话可驳。

    彭乐只不过想摆布萧东荣一回,让藤二爷快速认可自己的才能,在百悦门得到一个乐师之位,难道他的愿望很奢侈吗?难道他就不该报以往萧东荣玩弄他的一箭之仇吗?

    方才彭乐一言不发,藤彦堂还以为他是那种不爱说话的阴险小人,看他爆发以后,才觉此人一身傲气,还有点小聪明,也似乎没想象中的那么坏。

    彭乐与萧东荣之间气氛紧张,藤彦堂面色却缓和下来,充当他们二人中的和事老。

    “大家都是朋友,有时候朋友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他不会说孰是孰非。

    彭乐的做法固然有不对之处,萧东荣也够不朋友。

    也算是彭乐触着了藤彦堂的霉头。他抄谁的曲子不行,居然选择抄香菜给藤彦堂的那首《宁夏》。藤彦堂没因此把他封在棺材板底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藤彦堂转而对彭乐道:“彭先生,你手上要是有好曲子,咱们倒是可以谈谈长期合作事宜,但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曲子必须是你原创的。”

    听藤彦堂第一次说那样的话是客套,彭乐第二次听藤彦堂说同样意思的话,从中感受到了诚意,不禁喜出望外。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二爷还肯给他这样的机会。

    “二爷......谢谢二爷!”

    彭乐喜不自禁,连连向藤彦堂道谢。

    两人约定明天见面。

    二爷一言九鼎,得到他的承诺,彭乐心安了不少,却是要迫切的赶回家去。

    藤彦堂挽留他,“不用那么着急,难得来百悦门,不玩个通晓吗?”

    彭乐四处一望,尤其深深眷恋了一眼乐团方向。

    他唇角上扬,向藤彦堂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不用了,我相信日后我会在这里成为一名合格的乐手和作曲家。”

    藤彦堂眼中划过激赏,他喜欢彭乐的这股自信。

    以往百悦门需要新曲,藤彦堂没少舔着脸请萧东荣出山,眼下倒是有一个音乐才子不请自来,还蛮合他心意的。

    不过要不要重用此人,还是要看他的本事。

    彭乐迫切的赶回家去,萧东荣也失魂落魄的走了。

    藤彦堂还靠坐在贵宾席,环起手臂,对着空气扬声说了一句,“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他早发现香菜那丫头躲在柱子后头偷听。

    人都走了,她也不离去,躲那儿偷听他呼吸还是偷听他放屁?

    香菜施施然现身,倚着柱子,一派闲散,黑黝黝的眸子里带着异色打量藤彦堂,头一天才认识他一样。

    “你要是把我供出来,事情不就变简单了么?”

    “你不是不希望我这样做么,我这是在保护你呀。”藤彦堂笑吟吟的看着她,眼中尽是脉脉柔光。

    “......”香菜默了一下,然后拔高语调拖长音,“哈——?”

    后面那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吧。

    特么的她看上去像是那种需要被他保护的人吗?

    这男人是不是忘了她有多强悍了?(未完待续。)

第260章 林大胆

    香菜觉得自己和空知秋有某种诡异的缘分。

    近日来,她每次出门总能在大街上遇见他。

    抛开国别的成见,香菜对空知秋本人并不反感,因为这小子很聪明,到目前为止还没跟她玩儿过阴的。

    似乎无论走到哪里,空知秋都是一成不变的和服装。

    从他的言谈举止中,会让人以为他是个遵循传统的保守派,实际上他骨子里有着不可磨灭的叛逆因子,是个隐性的激进派。这两种矛盾的特性体现在他身上,却没有一丝不和谐感。

    空知秋轻车简行,身边依旧有一名日本武士护驾。

    在街上看见香菜,他吩咐司机停车。

    只要是认识的人,看见了就去打招呼,大约是出于这种基本的礼貌,空知秋拦下正往兴荣道去的香菜。

    跟非洲难民似的,香菜脑袋上顶了个超大的包袱,亏她这样还能被空知秋认出来。

    这日本人的眼光也是一流的。

    “林小姐,”空知秋见香菜头顶着的包袱将她挡得脸都快看不着,似觉她这副模样相当滑稽,深而沉静的眼里微微露出笑意。“我看你这样很辛苦,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香菜才不辛苦,今日太阳毒辣,晒得人难受,她正好用包袱遮挡热烈的阳光。

    “不用麻烦了,前面就到了。”

    她正要去兴荣道的布行。

    兴荣道是个鱼龙混杂的地界儿,周边上摊摊贩贩数不胜数。街上更是人山人海,那地方交通有毒,拉黄包车的车夫都不爱往那儿跑活儿。除非车上载着大人物,能让路人自动避让,车辆方能够来去自如。像荣记三佬进出那里就毫无压力。

    香菜看一眼空知秋身后的那辆被毒日头烤的赤燎燎的黑色老爷车,面部痉挛了一下。

    那是车吗,那整个就一烤箱好伐!

    空知秋是想把她烤熟吃了吗?

    “天儿这么热,秋桑,你这是要往哪儿去?”香菜倒也不是真的想知道他去哪儿,问的这话顶多算寒暄而已。

    空知秋却回答得特别老实。“菖蒲学院有个拍卖会。我过去看看。”

    香菜恍然,“那个拍卖会啊,我知道——”

    韩文轩这个身份敏感的高校美术老师,生前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在很多人的生命中甚至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死后却因为身份曝光而名噪一时。也因而使他的遗作价值暴增。

    将韩文轩的画公开拍卖掉,还是香菜给出的点子呢。

    香菜不知道菖蒲学院会把画价炒的有多高,倒是清楚有钱人果然骚得很。

    空知秋这正是往烧钱的路上去。

    “你这个包袱不重吗。顶在头上不难受吗?”

    见空知秋抬手,香菜身体紧绷了一下,不过没做躲闪。

    空知秋抓到包袱,下力一捏,手感绵软。

    她主动将包袱拿下,用一手托住,另一手解开。

    “才做出来的几身素旗袍,还有设计图。”香菜大大方方的将包袱里的东西展示给他看。

    最顶上的是一件黑红色旗袍,折叠的比较整齐,看不出具体是什么样式。

    空知秋倒是觉得很新奇,好奇心驱使之下,想要看个究竟。

    在他的手碰到衣服之前,香菜快速将包袱抽走,防他跟防贼似的。

    “诶,秋桑,大家都是生意人,商业机密这种事情就不用我都说了吧。”

    空知秋不以为忤,收回手时轻轻一笑,笑容和煦得如三月里的风光,“林小姐也是生意人?”

    这种事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然不能跟做大生意的秋桑相比,正如你所见,我只是个小裁缝。”香菜将包袱重新系好,嘿嘿一笑又道,“虽然我们不是同行,这种事情还是小心点儿好。”

    空知秋颔首,“看得出,你做的衣裳跟别家的不大一样。”

    香菜有些小得意,“这是必须的。”

    她正要跟空知秋告别,见一熟人上前来。

    是渠道成。

    “香菜,我爸还在等你呢。”渠道成老远就看见香菜被一个日本人缠住,以为她脱不开身,便上前来替她解围。

    他也是好心,不过空知秋对香菜也无恶意。

    “哦,知道了,我这就去。”

    香菜辞别了空知秋,跟渠道成一起往兴荣道去。

    渠道成也没问那日本人是什么身份,却是在走远之后低声问香菜,“东西带来了吗?”

    “就在你手上。”香菜用眼神指了一下他手上的包袱。

    闻言,渠道成神色大骇,双手猛的一抖,险些将刚到手没多久的包袱扔掉落在地上。

    “你……”

    一时间,渠道成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香菜将那么重要的一幅画夹带在包袱中,居然还能跟刚才那个日本人有说有笑,她就不怕被发现么?

    他感觉那个日本人的身份似乎也很不一般。

    香菜自然担心会被发现,倒是不怎么害怕。

    在空知秋那种精明的人面前,表现的越是异常,就越是容易被怀疑。好在香菜凭借演技瞒混糊弄了过去。

    知道那幅画在她手上的人并不多,除了明白这件事的骆悠悠,她也曾给过渠道成暗示。

    前些天她去布行之前跟渠道成稍微碰了一面,渠道成向香菜表明他是地下革命党的身份,并开口向她要她手上保管着的那幅画,甚至还要拉她入伙儿。香菜委婉的拒绝他,她为人招摇而且以她现在这种备受瞩目程度,一参加什么革命活动。肯定会立马身份曝光。

    两人约定,再见面时,香菜将两幅画交给他,一张真画,一张假画。

    “两幅画都在包袱里,你可别搞混了。”香菜回头看了一眼,早就看不到载着空知秋扬长而去的车影。她敛整神色,一脸凝重,沉声提醒渠道成,“刚才那个日本人要去你们学校的拍卖会。你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被他看见了。”

    香菜提起那个日本人。渠道成倒是想问问:“那个日本人是什么人?”

    “具体身份我不知道,我猜应该是日本国的某个财阀家的公子哥儿。跟骆骏那场官司,我受过他的照顾……”

    渠道成一点即通,心知那日本人不是简单的人物。对方要是没有别样的心思。便不会去菖蒲学院参加那场拍卖会。

    空知秋就是冲着韩文轩的画去的。却也不单单是为韩文轩的画而去。

    两人在布行的仓库悄悄做了交接。香菜将真伪两幅画一同交到渠道成手上。

    自己儿子什么尿性,老渠怎会不清楚。

    渠道成临行前,他反常的嘱咐了一声。“出门小心点。”

    渠道成深深看了老渠一眼。

    老渠虎着脸撇开眼,没去看他目光中的复杂之色。

    他转而叫香菜,“丫头,让我看看你做的衣裳。”

    “先关门。”

    “不就几件衣裳,神秘兮兮的。”老渠嘀嘀咕咕,显得很是不情不愿,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把店门关上。

    香菜将包袱中的三件素袍取出,一件黑红色露背式短身旗袍,一件明黄色的单肩无袖式拖地旗袍,一件白色七分袖斜襟开叉式长身旗袍。

    三件旗袍都还只是个样子,袍身上素得没有任何花样。

    一看到这三身旗袍,老渠和石兰眼前都是一亮。再看到香菜亲手画的彩色设计图,老渠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石兰脸上流光溢彩。

    香菜对石兰说:“这些设计图,我是按照旗袍的比例画的,有些局部的细节可能不是很清楚,你看能不能照着图把花样绣出来?”

    石兰捧着设计图,一张张过目,难掩激动与兴奋之色,也看的出,她十分喜欢。

    图上的花样,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

    “我……我害怕绣不好……”毁了这几身好看的衣裳。

    石兰感到责任重大,反而怕自己担任不了。

    香菜知她是临阵怯场,便笑着鼓励她,“拿出你平时的水准就好啦,你要是害怕绣出差错,就照着图上的样子用铅笔在衣服上勾出样子。”

    石兰接下接受这个挑战,还问:“这几身衣服什么时候要?”

    “那件明黄色的旗袍不着急,明年绣完都没问题,剩下的两套尽快吧。”

    “那我可以拿回家绣吗?”想到签下合约上的保密条款,石兰小心翼翼的问。

    香菜踌躇未决,左手托着右手肘,右手支着下巴尖。她担心衣服的概念被偷是一方面,而且总觉得让石兰把工作带回家去不妥当。

    见她犹豫,石兰改口:“不行的话就算了。”

    “你现在住哪儿?”香菜问。

    “大明道那边。”

    “大明道?有点儿远呢。”香菜没去过大明道那边,不过看过地图,她记得大明道跟兴荣道之间隔了好几条大街呢,“你要不要搬来住?”

    “搬来?住哪儿?”石兰问。

    老渠也疑惑得看着香菜。

    “布行的仓库收拾出来可以住人,等你赚上钱找到好地方住之前,要不就先委屈你在布行住一段时间?”见石兰动容,香菜趁热打铁又说,“这三身旗袍可以卖百十来块钱吧,如果能卖一百块,你算的清自己可能拿多少吗?”

    “三……三块大洋。”这可是石兰做梦都没想过的事。哪怕她绣一百条帕子都挣不了这么多。而且这还是仅仅三身旗袍!石兰挣扎了一下,最终咬牙决定,“好,我搬来!”

    搬来也好,也能专心一些。

    老渠有些不大相信,“这三身衣裳就能卖百十来块?”

    香菜面露无奈之色,轻叹一声道:“我也不大确定,其他两身旗袍不好说,那身明黄色的旗袍做出来之后要是能卖出去,恐怕还不止这些。对了,绣线的质量一定不能买差了。石兰对这方面比较了解,多让她出出主意。这几天要是得空了,还得麻烦你往其他家铺子里跑跑,多了解一下旗袍的市价。”

    “这些事情都是必须要做的。”就算不用香菜吩咐,老渠也会上心。

    香菜看向门口,“要是布行开张了,门口得挂一个牌子。”

    老渠疑惑,“什么牌子?”

    香菜神叨叨的用手比划着,一字一句道:“同行莫入,面斥不雅。”

    在他们布行的招牌没打响之前,最忌讳被盗服装设计概念,不然苦心设计的服装成为别家的品牌,那得是多亏本多憋屈的一件事?

    香菜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撞衫。

    在前世,她在某场正式的宴会上就出过一次这样的大丑。

    而且在上辈子,她很喜欢穿漂亮衣裳。

    ……

    菖蒲学院,拍卖会大礼堂。

    被列为拍卖的画一张不剩,均被那些居心叵测的有钱人争先恐后的拍走。

    会上气氛热烈,完全超乎了学生会预期的设想。

    一张画卖出的价钱,对无数学生来说,那是一个天文数字。更别说所有的画加在一起……

    拍卖会接近尾声,主持这场拍卖会的明宣正要宣布拍卖会到此结束,却从幕后的乐源手中接过一个纸条。

    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他面色一阵惊慌,悄悄将纸条攥在手心里捏皱。

    这怎么回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他……能做好吗?

    明宣回到台上,有些失魂落魄,看着此刻不少人起身离开,他对着话筒尴尬的笑了一声。

    正是这声笑,留住了一部分人的脚步。还有一部分已经离开了座位,继续向安全出口的方向走。

    “其实呢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我也是刚接到消息……这次拍卖会还有一幅画要展出——不知各位大老板有没有关注沪市近日的新闻哈,关注的呢肯定知道传闻中有一幅牵涉紧要的画……”

    听到此处,那部分走向出口的人也纷纷停留。

    明宣继续说,还故意放大声音,足够让全场的人都听到,“那幅原画据说已经被烧了,不过我刚才得到消息,有一名韩老师的学生,见过那幅画,凭着印象临摹出来一幅赝品。接下来,就让我们请出这幅赝品——《树》!因为是赝品,起价不会那么高——”

    他竖起一根手指,“一块大洋!”

    起价居然只有一块大洋!

    对这些有钱人来说,这一块大洋还不够打发要饭的呢!

    明宣刚把价钱开出来,就听有人高喊:

    “一万大洋,一万大洋,就算是赝品,那幅画我也要了!”

    有人冷笑一声,“一万五千大洋。”

    “两万!”

    “两万五!”

    “两万六!”

    ……

    ……

    最终,那幅赝品以二十万大洋的成交价被拍卖掉。

    当天下午,沪市炸了。

    当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传言中的那幅画《树》问世,在菖蒲学院的拍卖会上展出,成为压轴的最后一个拍卖品。

    《树》火了,菖蒲学院火了,当然那位拿下《树》的买家也火了。

    那名买家是沪市的纺织大王盛春来,自然对沪市商会总会长也抱存心思,不然也不会花二十万大洋买下区区一幅赝品。

    买下了这幅画,就等于是得到了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吗?(未完待续。)

第261章 是动因也是逆鳞

    藤彦堂是这次菖蒲学院拍卖会的承办方,他很清楚最后拍出的那幅赝品并不在列入的名单上。

    一幅赝品居然拍出二十万大洋!

    比其他画拍出的钱加起来都要多!

    纺织大王盛春来按照明宣在会上提出的要求,准备了二十万现大洋送到学校。

    二十万现大洋摆在面前,无论是藤彦堂代表的荣记商会,还是菖蒲学院的校方,亦或是学生会,没人敢动一分一毫。

    他们一筹莫展,还有旁人在打那二十万现大洋的主意。

    很多人知道这笔钱的来历,其中的一部分人更想知道这笔钱的去向,知道了去向,兴许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一些线索,比如这幅赝品到底是谁画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二十万现大洋却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为了不留下痕迹,不收取钱票,也不接受支票,只要现金,简直就是蓄谋已久的聪明之举。

    很多人从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也有很多人浑然不觉。

    林家,大厅。

    渠道成将一块银元放到桌子上,手一伸推给隔壁坐的香菜。

    银元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呼呼的响声。

    香菜瞥了一眼,便没再理睬。

    听渠道成说了拍卖会上的结果,香菜那双杏眼里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精芒,嗤嗤笑道:“万万没想到啊,那幅假画居然卖了二十万。”

    瞧她笑的这般奸计得逞的模样。渠道成可不觉得她没想到那幅假画会在拍卖会拍出这样一个结果。

    “你……”渠道成看一眼送出去的银元,语调微微上扬,“只要一块银元就够了?”

    他对香菜目露狐疑之色,似不大相信她会这么……这么视金钱为粪土。

    瞥他一下,对他那种眼神露出不喜之色,姐就这么淡泊名利怎么了!

    她懒洋洋道:“那幅画,我说好的卖你们一块银元,你们拿它卖出去多少钱那是你们的事。”

    香菜所说的“你们”,暗指的是渠道成代表的地下革命党。

    二十万现大洋到手之后又能让它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变魔术似的瞬间消失,革命党中也人才辈出嘛。

    渠道成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被革命前辈教育不拿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这次鲸吞了虎咽了二十万减一的大洋,着实让他感到心慌。

    他觉得有点不真实,原来天上真有掉馅饼的好事,掉下来这么大一块儿馅饼一下把他给砸晕了。

    香菜眼尾一扫。见渠道成神情恍惚。她义正辞严的好一顿胡吹瞎侃。“你们革命党不是总说人民群众那一套吗,那二十万大洋不是纺织大王的,也不是我的。钱虽然到了你们手里,但更不是属于你们的,你们还不是要花出去,最终用在人民群众身上?”她又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要是觉得心里过不去,就当是我给你们的投资,你们可得好好回报我哦。”

    为了临摹出一副足能以假乱真的赝品,她才将真画保管在手上那么长时间。

    一开始,她也不想管那么多事,但是想到石兰的遭遇,她改变了主意……

    渠道成感慨道:“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深明大义就好了。”

    这种夸奖对香菜来说名不符实,她可不敢消受。她最清楚自己是什么德性。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什么名和利啊什么大义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香菜故作潇洒的甩头,掐着小指头任性道,“我喜欢蝇头小利,还有一点一点积累的过程。”

    香菜说的,渠道成不置可否。

    之前的金条,这次的二十万现大洋,她大都可以据为己有,却没有那么做。她不那么做不是因为她不爱钱,只是拿着那些横财会让她心里不踏实。

    “如此……多谢了。”他虽然是一个人坐在这里,却不是以个人的身份向香菜表示感谢。

    香菜多少能体会出这声感谢中地沉重诚恳与非凡意义。

    “对了,你们情报站的总联络人确定了吗?”

    “还没……”

    香菜不咸不淡的瞟他一眼,“你可别对那个位置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就算你行事低调,你可是沪市‘四大才子’之一,这么高调的身份为你掩盖不了多久的。”

    这种事情……渠道成当然懂,正因为他顾虑太多,所以早早的便扼杀掉了这个念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渠道成便起身告辞。

    他走了没多久,藤彦堂前来林家拜访。

    要不是见他拎了一篮子新鲜水果还抱了个大西瓜,香菜都不想把他放进门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香菜的眼神这么说。

    藤彦堂没指望香菜对他能有多喜闻乐见,反而觉得她越是这样就越表明她做贼心虚。

    “我去切西瓜。”香菜从藤彦堂手里接过绿皮大西瓜,正好看见他胳膊底下夹带了一份报纸。

    她在心里轻轻一哼,眸光一转眼神阴郁起来。

    这男人来,果然没安好心。

    香菜去厨房,拿起菜刀,把放在案板上的绿皮西瓜当藤彦堂的脑袋,一刀剁了下去。

    她把切好的西瓜端了出去,就见藤彦堂在厅里拿着那枚她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银元若有所思。

    察觉到香菜靠近,藤彦堂舒展了一下神色,挑眉道:“我来时见道成了,他来你这儿了?”

    “嗯,他从布行给我带了几匹料子。”香菜说的是实话。

    藤彦堂斜扬唇角似笑非笑,幽暗深邃的风目中闪过一道精芒。

    送不料?

    他怎么觉着渠道成来是给香菜送钱的!

    他将银元弹到空中,银元旋转而落又被他抓在手中。

    “昨天下午。菖蒲学院拍卖会上,最后拍出的一副赝品,起价就是一块大洋。”他没问这事儿跟他手上的这块大洋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他的口气就是那个意思。

    香菜除非耳背,才会听不出来,她装作听不懂而已。

    把插着勺子的大半个西瓜硬放到他手上,香菜用腾出来的那只手将银元从藤彦堂手心里夺了出来。

    搓了一下手,想要留住香菜指尖传来的温度,藤彦堂蠢动的心思被手上的半个西瓜稳住。

    “咱能不能用个秀气点儿吃法?”

    一刀把西瓜切成两半直接用勺子挖着吃,藤彦堂还从来没有这么豪迈过。

    香菜把银元装兜里。用眼神指了一下厨房方向。“厨房里头有刀,自个儿切。”

    藤彦堂看着已经抱着半个西瓜大吃特吃起来的香菜,一阵无奈的摇头,最后妥协得抱着西瓜往厨房走。不大一会儿就端了一盘一牙一牙切得极为秀气的西瓜过来。

    从某个意义上来讲。他算得上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而现在。他有种是这个家真正的的主人的既视感。

    这丫头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待客之道!

    藤彦堂刚把盘子放桌子上,就见香菜很将手伸来很自然的拿走了一牙西瓜大口吃起来,她跟前那大半个西瓜才被勺子挖走了两块肉而已。

    “你能不能别吃着锅里看着碗里的?”藤彦堂教训她。不给还嘴的机会,接着就把报纸甩她面前,“报纸看了吗?”

    “噗呲~”

    香菜咬出一口西瓜水,溅到了报纸上,晕染出一片湿痕。

    藤彦堂捏着眉心,心下无奈的想,要是大哥在这儿,肯定受不了香菜这番邋遢的模样。

    荣鞅有洁癖,而且自身素养很好,也绝不会容许身边的人有这种吃相。

    不过,藤彦堂倒觉得香菜这样也是她可爱的一面。

    香菜啃着西瓜看报,报纸上写的不是昨天拍卖会上《树》问世的新闻,而是另一重大事件——

    昨天一夜之间,沪市多家烟馆、赌场被查抄。笔者透露,有人破解了《树》的秘密,解读出那幅画其实是一张地图,被警界查封的那些乌烟瘴气之地就是那幅画标注出来的地方。

    “原来昨天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么,真是可惜了,昨晚我下班回来倒头就睡下了,错过了这么一场好戏!”香菜对此深表遗憾,表演收放自如,抬眼问,“哦,百悦门该不会也被查封了吧?”

    藤彦堂被气乐了,“你是不是盼着百悦门出事儿啊?”

    “怎么会。”香菜瓮声瓮气回道,越说越像那么回事,“我盼着百悦门出事,不等于是盼着你出事么,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啊,我怎么可能会盼着你出事呢。我盼着你出事,不等于是盼着我自己出事?”

    “少跟我贫了。”藤彦堂让她收起玩笑的态度,自己眼里却闪过一丝宠溺。

    他拿起一牙西瓜吃起来。

    这西瓜是他特意在井水里冰镇了以后带来的,吃到嘴里非常凉爽,那味道却是甜进了他暖暖的心里。

    他将西瓜子优雅的吐进手心里,然后放到桌子上,抬眼一瞧,香菜跟前一个西瓜子都没有。

    他张大凤眼,满是好奇,“你……西瓜子呢?”

    香菜给他现场演示吃西瓜不吐西瓜子的活计,吃了一口西瓜,像某种啮齿动物一般快速咀嚼,然后咕咚一声,把西瓜汁、西瓜肉、西瓜子一并吞到了肚子里。

    她一抹嘴,理直气壮的说:“吃了。”

    藤彦堂一下痴了。

    他心知香菜是个会气人又是个惹事精,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这丫头那么可爱!哪怕是她含勺子的小动作,他都觉得是一种无意识的勾/引。

    他一定是鬼迷心窍了。

    天儿正热,此刻气温似乎又升高了不少。

    藤彦堂浑身燥热极了,小腹中更似有一团火苗在熊熊燃烧。

    “香……咳!”他用一声咳嗽掩饰沙哑的声音。

    “嗯?”香菜用眼神询问,是在叫她吗?

    藤彦堂掏出帕子擦手拭嘴,神色恢复了正常许多,却是无法像往常一样正视香菜。

    他在害羞个什么劲儿啊!

    他努力稳住心神,想起来意后敛整神色,安之若素道:“昨天下午拍卖会的事,还有昨天晚上查封赌场、烟馆的事,都跟你有关系吧。”

    香菜立马炸了,“我说藤二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画又不是她拿到拍卖会上的,又不是她让人去查封烟馆、赌场的,他凭什么把这些事跟她划上包含符号?

    藤彦堂敛起眼眸中的失落,几乎用肯定的语气对香菜进行旁敲侧击,看她是什么反应,“你不用瞒我,道成是什么身份,我很清楚。革命党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伸张正义为民除害,昨天拍卖会上的那幅赝品本不该出现,我想应该是道成用了什么手段安插进去的,那幅赝品,是你帮忙伪造的吧。我早该猜到,那幅原画就在你手上。”

    香菜和渠道成的交易虽然是瞒过了藤彦堂的眼睛,却是过不了他的敏锐直觉啊。

    反正她已经把原画和假画都交出去了,没留下任何证据,她死不承认,这男人也奈何不了她。

    “你爱说啥说啥!”

    反正她死不承认。

    香菜一甩手,继续吃西瓜。

    藤彦堂见惯了她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下无奈又有点不高兴。这丫头摊上这么大的事儿,居然也不跟他商量,是信不过他吗?

    “临摹出那样一幅以假乱真的画,连专家都鉴定不出真伪的程度,也算是一个不小的工程,我真好奇,你到底是怎么瞒过你哥的。”

    他侧眸一瞧,果真见香菜有所动容。

    香菜沉下脸色,反而让他于心不忍在继续步步紧逼下去。

    芫荽是她强大起来的动力,也是她的逆鳞。

    藤彦堂一不小心触到了她的逆鳞,因而心慌了。

    香菜起身,生硬道:“藤二爷请便吧,我要午休了!”

    她将勺子丢到吃空的西瓜瓢里,负起转身上楼去了。

    半天听不到动静,藤彦堂蹑手蹑脚上楼去,一进房间便踩到一张用布质的地毯。

    地毯是用碎步拼凑起来的,上头的花样是工整的富贵花开,十分漂亮惹眼,让人有些不忍心踩在上面。

    抬眼一扫,藤彦堂看到房间里的空白的墙上也贴着各色的布艺图样,一派稚气充满童趣。

    房间中央吊着纱幔的木床上,有一位佳人侧身静躺。

    “香菜?”

    藤彦堂轻声唤道,看这丫头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他放轻脚步走到窗边,撩开那碍眼的纱幔,见香菜孩子气的睡相,不禁失笑。

    他半躺下,身子轻陷床榻,目光中缠着蜜色的柔丝,在香菜的睡脸上眷恋不已。

    他轻轻柔柔的嘀咕:“睡觉还撅着个嘴,跟个受气包似的……天儿这么热,也不铺个凉席,热出了一身汗吧……”

    藤彦堂抬手,用指背在香菜汗湿的发间轻轻摩挲。(未完待续。)

第262章 人怕出名

    夏夜之中,仍旧残留着炎炎夏日附着在大地上的一丝热气与暑意。

    纵使天儿热,来百悦门的那些男人一样西装革履,而且比往常来得还要勤快,还不都是为了多看妹子一眼。

    如今女子一律夏装,百悦门女子更是不例外。她们穿着虽算不得暴露,但露着小香肩小细腿的也不在少。她们的美貌世间少有,她们的穿衣品味也比大街上的普通女子和男人们家里的黄脸婆要高。

    百悦门形似城堡,舞厅处在地底一层,通风又好,场内不大能感觉到夏季带来的炎热。有人占的桌上都会用精致的器皿盛一斛消暑用的冰块。

    一人打响指,“服务员,再来一斛冰块!”

    一道娇小姝丽的身影自形形色色中穿行而来,将一斛新凿的冰块放在客人的手边,“先生,请慢用。”

    百悦门场子由酒保分区负责,香菜并不负责这片区域的客人,但这会儿本该负责这片儿的刀子不在……

    心里正嘀咕着,刀子迎面就来了,香菜还见他手上还捧了几张类似文件的东西。

    刀子看着手上的东西一脸懵逼,见了香菜就跟看到救星似的,将东西递过去,“香爷,你给看看,这纸上都是什么东西,门卫交给我的时候说是曲谱,让我转交给二爷,到底是不是曲谱我也看不懂,该不会是恐吓信什么的吧……”

    刀子罗里吧嗦的时候,香菜将东西拿在手上一张一张过目。点头说:“确是曲谱无疑,送曲谱的人呢?”

    “大概还在外面吧。”

    香菜约莫着送曲谱的那个人八成是彭乐,个人觉得手上的曲谱质量还算不错,便暂时先替藤彦堂做了主张,“把那人请进来吧,诶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她好像得了个不得了的称号,自己居然不知道?

    刀子挠着脑袋,神色有些窘迫,嘴上笨拙的解释:

    “香爷……哦不。香菜小姐。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们私底下都叫你‘香爷’,没有恶意,就是觉得你有时候比我们这些男人还……”

    香菜听不得别人说话吞吞吐吐。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干脆就说我是个男人婆得了。”

    “不不不。”刀子忙摆手否认她,“我们绝不是那个意思,是觉得你跟二爷……他们三位爷一样是个厉害的人物。所以才在私下里跟你起了这么个外号,我们其实是尊敬你。”

    香菜挑眉细细品味琢磨,香爷……听上去感觉还不错。

    “行啦,你去把送谱子的人叫来吧,”她将数份曲谱重新装回牛皮纸的文件袋中,“这些谱子,我帮你拿给二爷。”

    刀子领命而去。

    香菜抬眼四下一扫,没见藤彦堂在场子上,便往楼上得办公室去寻他。

    推开门,一看到办公室内正上演少儿不宜的情形,她忙用文件袋挡住了脸,明明遮住了视线还是闭紧了险些被刚才那一幕闪瞎的狗眼。

    她慌忙连声道:“抱歉抱歉,这时候打扰你们真是抱歉,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什么少儿不宜,完全是她想多了好不好。

    藤彦堂拨开搭肩上的那只纤纤素手,不着痕迹避开身旁的女子起身向办公桌外走去。

    那女子目光不善的看向门口,对藤彦堂不满道:“谁啊,这么没礼貌。彦堂,这种素质的员工你也请,你的格调什么时候变这么低了?”

    藤彦堂侧眸,眼中暗含阴郁,语带警告:“黎阕,你别什么事都要管。”

    在香菜退出门外前,他一手扶住即将关闭上的房门,俯身笑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香菜。

    “有事进来说吧。”

    见状又闻言,一旁的黎阕脸色微微惊变。在藤二爷身边做了那么久的事,但是此刻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男人,她不认识,她只知道,那不是以往的藤二爷。

    黎阕忽然对门口那个不礼貌的家伙多了几分兴趣。

    而那个不礼貌的家伙感觉到一股高压逼近,整个人的身形变得越来越矮小。

    香菜干笑着,想到刚才亲眼看到的情形,顿觉尴尬不已。

    “你你你好像在忙,要不我待会儿再过来。”

    一对男女同在一张办公桌前,女的还把手搭在男的肩膀上,还有两张脸都快凑到一块儿去啦。

    忙这档子事,他早说呀。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来打扰啦。

    “哎哟,”藤彦堂说话突然变得阴阳怪气,“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为我着想了?”

    黎阕抱手走到藤彦堂身边来,自他身侧好奇的打量他身前的那名小酒保,再蠢她也能从藤彦堂明朗的态度中,来的不是一个身份简单的小酒保。

    “彦堂,她是谁啊?”黎阕的声音中带着好奇和一股不易察觉的莫名敌意。

    “我朋友。”

    黎阕故意摆出惊奇的模样,“你藤二爷居然会自称谁是你的朋友。”她看向始终用文件袋遮住脸的香菜,透着精明的双眼闪过一丝不屑,面上却露出友善的笑意,“小朋友,二爷的朋友可都不普通,想必你也一定有过人之处。”

    她这话明面上对香菜是一种褒奖,却是暗讽香菜不够资格做堂堂藤二爷的朋友。

    “香菜,这位是我们荣记的法律顾问黎阕。”藤彦堂用公事化的口气向香菜介绍黎阕。

    香菜扬着文件袋向黎阕招了招手,腆着大大的笑脸,“黎小姐,你好呀。”

    黎阕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女子,卷而蓬松的长发没有一丝碎乱,一丝不苟的将她那张白净又清丽的脸完完全全展现出来。

    脚踩一双棕皮的夏季马靴。将她的身形衬得更为高挑,修身的长裤加一件束腰白衫,使得她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名职场女白领,浑身充满着自信,将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气息散发的淋漓尽致。

    她那挑剔的眼里,可瞧不出香菜身上有所长处,不过就是个身材和脸蛋一样没长开的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香菜收回目光,感觉黎阕还在打量她,浑身一阵不自在。

    她选择无视黎阕的存在,将文件袋呼到藤彦堂胸前。“这好像是上回的那个音乐才子作的曲。”

    “他人来了吗?”

    “应该到了。”

    “我这就去看看……”

    见藤彦堂要跟香菜离开。黎阕情绪上来,一把抓住藤彦堂的手臂,又着急又不满,“彦堂。我跟你的事还没谈完呢!”

    还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放她鸽子!

    她好胜心很强。将香菜当成了假想敌。觉得藤彦堂一旦跟香菜离开,自己就输给了这个小丫头。一想到会是这样,她心里又是不甘又很恼火。

    藤彦堂扭着胳膊甩开黎阕的手。从对方手抓他的力度,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非常的占有欲。

    这种欲/望,让他十分反感。

    他沉下脸色,冰冷的视线扫向手臂被黎阕抓过的地方,幽暗的双眼中没有丝毫情感和温暖。

    黎阕顿时一僵,脸上凝固着畏怯的表情,不自觉向后退了一小步。

    淡淡瞟她一眼,轻抿的唇挂着一丝浅薄而又轻蔑的冷笑,藤彦堂沉着有力肃声道:“我不想再听你的妇人之见!”

    黎阕表情抽动,恼羞了一阵,腾地一下脸色怒红,愤然争辩起来,“妇人之见?我跟你说的可都是法纪,你要是再掺和革命党的事,迟早有一天整个荣记都会被你搭进去的!”

    “没有的事都被你说成有的了,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话……”

    “我不说别人就不会说吗,”黎阕神情一动,脸上尽是苦苦哀求之色,“菖蒲学院的拍卖行是你主办的,那幅画在你主办的拍卖会上出现,结果却是一个革命党也没抓着,倒是查封了别人产业下的铺子,你知道我接到了多少投诉你的信么,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怀疑你是红色资本家么,现在风声……”

    “够了。”

    藤彦堂一声呵斥,截断了黎阕的话。

    香菜摆出一副小心又体贴的样子,“你们慢慢谈,我去把人叫来。”

    “谈话结束了。”藤彦堂对香菜说,也像是在对黎阕说。

    眼睁睁看着藤彦堂与香菜二人离去,黎阕像是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狼狈不已。在法庭上一向雄辩的自己居然会如此挫败,她实难心甘。

    和香菜在一起时,藤彦堂身上冷冽的气息已悄悄散去。

    他将曲谱从文件袋中掏出,边看边问:“这些曲子你都看过了吗,觉得怎么样?”

    “挺好。”

    真是言简意赅的回答。

    不过有这两个字就足够说服他采用彭乐了。

    藤彦堂去和彭乐洽谈合作的事情。

    香菜正好撞见下楼来的黎阕。

    两人相视无话,可黎阕那轻蔑的鄙视中包含了太多含义。

    这个姓黎的女人也看不起人了!

    心里窝火的香菜看向她脚下,突然张大眼捂嘴惊呼一声,“刚才有只大老鼠嗖的一下从你脚底下穿过去了!”

    闻言脸色大变,黎阕跳着脚尖叫起来,“啊啊啊救命啊,老鼠老鼠——”

    香菜吐着舌头扮了个鬼脸。

    呵呵,对付这种外强中干的女人,soeasy!

    黎阕意识到被耍,已然成了周围人眼中的笑柄。在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下,她窘得抬不起头来,甩乱的头发正好遮住了她那双闪过恨意的双眼。

    那个小酒保居然让她在百悦门出了这么大的洋相!

    黎阕又羞又愤,怒瞪着香菜飘飘然而去的背影,恨的几欲咬碎一口银牙。

    香菜,很好——姐记住你了!

    等等,那小酒保叫什么来着?

    香菜……

    还有那张脸……肯定不会错的!

    她就是前几天在法庭上赢了骆骏与其律师团的那个被告之一,因而风云律师界的人物!

    黎阕想起来了!

    当她再向香菜离去的方向看去。却是瞧不到对方的踪影了。

    她懊恼得捶着刚才被一场虚惊吓得直打颤的双腿,直到麻木的双腿恢复知觉后才愤然转身离去。

    百悦门几个姑娘扎堆儿聊天儿,见香菜踩着小舞步打从旁边经过,其中一个甩着小香扇的妹子凑到因《宁夏》而唱红的杨湾跟前儿,朝香菜跃动的背影频频丢眼色。

    “湾湾呐,就是她就是她,你也知道吧,她跟咱们不一样,还老爱往咱们后台跑,明明是一个姑娘家。却在这儿当酒保。跟个男人婆一样——”

    “哎哟,她可厉害着呐,你们还记得阿芸吧——那次是后半夜发生的事儿,你们事不知道呀——”说话的这位姑娘。表情可是吊足了边上姐妹的胃口。见大家都抻着脖子眼巴巴好奇的望着她。脸上那股得意劲儿就甭提了。“也不知阿芸那小婊砸是怎么惹着她了,我猜八成是那小狐狸精偷了她家男人了,那天晚上我走的晚。正好看见那个小酒保拎着砖头闯进咱们百悦门来找阿芸报仇呐,啧啧啧,你们没见过当时那场面,那小丫头身手可厉害啦,好几个人都没拦住她……”

    有人插嘴,“那小酒保叫香菜吧,我听说七海他们私底下都管她叫‘香爷’。”

    “爷?她明明是个姑娘家!”

    “这下可真是,百悦门那么多爷,居然还多出来一个女爷!”

    “明明什么都不是,怎么把她捧到跟二爷一个级别?”

    听左右姐妹吃酸呷醋,杨湾那张恬静娴美的脸上划过一丝轻蔑与不屑,心道这些蠢猪什么都不懂,就会在背地里争风吃醋。

    香爷之称名副其实,可不是谁都能像香菜那样在二爷面前说的上话,而且明显她说的话还有一定的分量,不然二爷不会那么器重她,更不会明知她在百悦门当酒保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那么纵容她。

    杨湾很清楚,要不是有香菜夹在二爷和江映雪中间,也就没有今天的她。所以,她看香菜的目光是和别人不同的。

    杨湾丢下众姐妹,径直向香菜走去。

    香菜正收拾一张桌子上的残局,被隔壁桌的客人认出来。

    “你,就是你,你不是打赢官司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香菜扭脸儿,对拍着脑袋做回想状的客人萌萌哒眨了眨眼,单手捧着笑的像花儿一样的小脸儿兴奋道:“客人也看过报纸了吗?很多人都说我跟报纸上打赢官司的那个小丫头长得很像,我连签名也学得很像呐,客人要不要来一张?”

    说着,她还真掏出不知打哪儿来的纸笔来。

    客人一听这话便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连忙摆手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接着,他便和朋友说起前几天轰动全城的那场官司,不再理会香菜。

    香菜感慨无趣。

    是她糊弄人的本事太强了,还是现在的人单纯的太好骗?

    她只不过闪烁言辞,又没明说她不是。再多说两句,说不定她就承认了呐……

    端着盘子一转身,香菜就跟杨湾打了个照面。

    “香爷,下班后,我请你吃宵夜吧。”

    香菜目光越过杨湾,看了一眼她身后那几个皆是一脸不敢置信的姑娘,随后又在杨湾脸上扫视了一圈,没找到一丝虚伪的痕迹。

    “好。”香菜点头,转瞬又说,“别那么叫我,叫我香菜就行了。”

    杨湾台上唱一首歌取悦客人,下台后陪陪客人,晚上十点左右便可以下班了。

    为了能和香菜吃一顿宵夜,她下班后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

    发现这一点,香菜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将自己做的最中意的一直挂在腰侧的一只玩偶熊挂件解下,“送你。”

    “很可爱,谢谢。”杨湾很高兴。

    先前她还为没有从香菜手上买到布偶而遗憾来着,这次从香菜手中收到这样的礼物。她真的感到很高兴。

    “我们去哪儿吃?”香菜兴致勃勃。

    因为唱了她的歌一炮而红,香菜觉得怎么也得狠宰杨湾一顿。

    “我知道街上有家馄饨不错。”

    “馄饨啊……”还以为是什么大餐呢。

    不过都这个点儿了,除了路边摊,别的馆子也大都关门了。

    走远的话,必定回去晚,芫荽也会担心的。

    想想大餐,还是算啦。

    以往这种时候,芫荽会拉着车来接她回家。香菜说让他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就坚持没让他再花功夫每天车接车送的。

    一出百悦门,就有一人向她们二人走来。

    杨湾别有深意道:“看来今晚等你的。不止我一个。”

    空静街上。辉煌的灯光将他们三人的身影拉得修长。其中一道被柔和的光芒包裹着的黑影渐渐向她们靠拢。

    “今天还是算了,改天再一起吃宵夜。”杨湾很识相,不认为那个西装革履一身正派的男人是冲自己来的。

    她抬手招了一辆黄包车,就此离去。

    西装男走近。香菜看清那张脸。

    她绝对在哪里见过此人。

    对方自报姓名。“林小姐你好。我是苏利文,我们见过……”

    “知道。”

    “林小姐果然好记性。”苏利文的普通话很流利,却带着极重的南方口音。

    这个苏利文。是她与骆骏对簿公庭那天,后者的律师团里的其中一名律师。

    大约是回想起了那天的情形,苏利文有些抬不起头。他想,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男人在香菜这样的女子面前才能抬得起头。

    苏利文虽做成功人士的打扮,却掩饰不住他那一身浓缩的书生气。

    他有一双很好的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严肃时也隐隐带着笑意。

    香菜看到的这双眼睛,似与某人的重叠在一起。

    她甩去突然萦绕上脑海的那道杂念,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找我什么事?”香菜的语气疏离。

    苏利文道:“我想请林小姐到附近的咖啡馆坐坐。”

    对方躬身请求,香菜有些不忍心拒绝。

    看到对方的诚恳,她微微动容,“要不去百悦门吧。”

    苏利文表情拧了一下,看了一眼绚丽的百悦门招牌,脸上闪过排斥的情绪。

    “……你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

    要去咖啡馆的话,一坐肯定要很久,她不会回家太晚让家里人担心。

    眼下场合,让苏利文很难开口。

    “你不说,那我回去了。”

    香菜逼得他不得不在这样的场合下开口。

    苏利文有些着急,“我想请林小姐帮我打一场官司!”

    听后,香菜笑了。

    笑完,她用看213的眼神儿看着苏利文,“苏先生,打官司你不去找律师来找我?再说了,你本人不就是一名律师么?”

    这人真特么的逗!

    苏利文肃然:“只有你,才能打赢这场官司!”

    他亲眼见识过香菜在法庭上奕奕丰采,面对强权不低头,逆流而上。几乎没人认为林家兄妹会打赢那场官司。

    香菜却力挽狂澜,扭转全局,使得那场官司的结果,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抱歉,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香菜再没理他,留苏利文一人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

    苏利文身形落寞,一人在空寂的街道上伫立了良久。

    翌日一大早醒来,香菜准备出去晨跑,还没出门,就在自家院子里捡了一份报纸。

    香菜可不记得有订报纸送货上门的服务。

    估计送报纸的人送错门儿了。

    特么送的还是三年前的旧报。

    香菜醉了。

    诶,等等。

    报头上的的新闻标题吸引了她——

    “沪市商会总会长苏青桓杀人入狱被判无期”。

    这怎么回事?

    她刚扳倒沪市商会总会长骆骏,怎么又跑出一个姓苏的总会长来?

    苏青桓……苏利文……

    这两人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要真是这样,那这份报纸出现在她家,就不是个意外。

    这个苏利文,还真是不死心。

    十成十是要她为报纸上报道的这个人做辩护。

    她简单瞄了一眼。

    报纸上说苏青桓犯下杀人罪,人证物证俱全,所杀之人——

    香菜瞪大了眼,竟是荣记商会原当家荣天!

    我擦嘞!

    这什么转折?

    香菜知道苏利文脑子上肯定有坑,但是他没病吧。

    他能在百悦门出现,必定知道她是荣记的人,知道她是荣记的人,还找她为杀害荣记原当家的凶犯做辩护?

    他真的没病吧……

    三年前的事,香菜有些好奇了呢。(未完待续。)

第263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清晨,瀚海公园。

    虽说是夏季,但这个季节的清晨并不炎热。

    太阳被一层乳白色的光晕笼罩,湿润的空气中透着一丝清爽,每一片放佛被雨淋过的晶莹绿叶上都散发着朝露的气息。

    形似爷孙俩的一老一少坐在林坡的草地上。他们面前的一颗老柳树,将粗壮的树枝伸向了路边,像是要触摸每一个经过的游人。

    少年大约十一二岁,干净的脸上带着少许与年龄不符的老成,此刻更明显有不情愿之色。

    他并拢双腿坐着,双手抱着大腿根部,坐姿自然却显得很是不自在。

    “外公,我想回去了……”少年向身旁岿然不动的老者连声抱怨,“草地上湿湿的,我……很难受。”

    如一尊雕塑的老者面部柔化,对少爷露出慈爱的笑容,“再等等。”

    “外公,”少年哭丧着脸,忍着屁股地下的难受,“我们一大早来公园干嘛?”

    少爷一肚子疑问。

    这种时候,以往他都在家吃早餐、做早课。

    今个儿外公晨练,为什么要带上他?

    既然出来是为晨练,为什么要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呢?

    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事发生,或又是在等着什么人?

    少年抬眼扫视四周,此时公园里冷冷清清,不远处闲逛的那几人的身影在清晨的茫茫雾色中绰绰约约。

    少年将目光投向对面湖边空荡荡的长椅,长椅边还有个湖绿色的路灯杆。

    少年转脸看向老者。眼中带着一丝央求,“外公,坡下有一条长椅,我们去坐那边好不好?”

    老者没有理会少年,他的目光一直望着一个方向。

    雾气涌动,像是有另一股强大的气流将之撞开,四散开来。

    老者目光一动,容色也蓦地起了变化,突然抬手按着按着少年的肩膀,另一手指着一个方向。微微激动道:“看。来了!”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少年看到一个人慢跑而来。

    那人汗湿的头发上缠着发箍,脖子上挂了一条汗巾,她两手抓着汗巾的两端。像一只悠闲踱步的精灵。慢慢的冲出了茫茫雾色。

    那只是一个来公园晨跑的锻炼者。

    看她做什么?

    少爷奇怪的看向老者。见后者坚定的跟随那名慢跑者在移动,他不由自主的又向慢跑者看了过去。

    不看不要紧,这下抬眼一看。少年不禁张大了嘴巴。

    慢跑者向湖边跑去,脚下一踩,竟一下跃上湖边的护栏。

    她沿着护栏轻盈跳跃了一段,飞身一纵,手抓着路灯杆,整个人转了个圈,双脚落在长椅的椅背上旋了个身,跳下长椅双脚点地又起跑。

    跑到老少对面的老柳树边,她双手攀着那根粗壮的树枝,身子在空中打了个转,稳稳落地后又跑向远处。

    少年双目炯炯,一脸崇拜的看着跑远的人,双手抓着老者的手臂摇晃起来,“外公外公,那个姐姐好厉害哦,她好像会飞一样,是外公认识的人吗?”

    老者慈爱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习惯了在瀚海公园晨练,他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个身形灵巧的像猴子一样的姑娘来此地晨跑,说是晨跑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准确。她总能穿越面前的各种障碍物,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她前进的脚步。

    老者将少年抱坐在腿上,轻抚着少年的头,笑的十分慈爱。

    “外公带你到这里,就这为了让你看看这个姐姐——不管面前有什么困难,不去惧怕它,勇敢的迈出脚步,总有办法能跨越它,你说是不是?”

    少年目光追随着慢跑者离去的身影,眼看就要看不到了,他小脸儿上神情满是急切跟焦灼。

    “外公外公,我要那个姐姐跟我做朋友,外公好不好?”

    见外孙目光充满殷切,老者微微动容,牵起少年的手起身走下林坡。

    他们没有动身相追,只在坡下等着慢跑的姑娘原路返回。

    为了提高身体素质,自搬了家后,香菜几乎没每天坚持锻炼。她刚重生在这个身体上的时候,身体素质真的很差,不能受一点儿凉,就像初来乍到水土不服一样,不过现在好多了。这个身体的各个方面,她都能适应了。

    跑酷回去的路上,她被一老一少截住。

    她回头一看,身后没人,敢情挡在路中间的那爷孙俩是专门堵她的?

    香菜停下脚步,手被跑上来的少年抓住。

    少年仰脸儿望着香菜,眼睛似乎带有发光的功能,

    “姐姐,姐姐,陪我玩儿好不好?”

    香菜一头雾水。

    哪来的小盆友?

    上前来的老者,她倒是见过。

    这位老者貌似经常会来瀚海公园晨练。

    老者脸上有一丝尴尬,不在过看向开心的孙子时,露出慈爱的笑容,双手合在腹前,笔挺的身子略微一躬,一举手一投足就像是训练过一样,刻板却显得很自然。

    “姑娘,你好,我外孙想跟你交个朋友。”

    什么跟什么呀。

    香菜执起毛巾擦了下额头的汗,从这对爷俩儿的打扮来看,就知他们不是长在寻常人家。

    老者一身白色且单薄的运动装,举手投足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小的这位短袖短裤打着领结还穿着亮堂堂的皮鞋,一副小绅士打扮。

    这爷俩儿堵着她就是为了跟她交朋友?

    少年拽着她的手指摇啊摇,笑的很是开心。

    “姐姐,你是不是会飞啊,可以教教我嘛?”

    “姐姐。我家就在公园附近,我请你到我家去喝早茶!”

    “姐姐,我刚才看见你手都没用,一下就跳上护栏,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姐姐,你抓着树叉一下就翻上去啦,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诶呀瞧我笨哒,因为姐姐会飞嘛!”

    “呃……呃呃……呃呃呃……”香菜还是没搞懂这爷俩儿要闹哪出。“这位老伯,还有那个……小朋友,你们这是要?”

    老者慈和道:“姑娘。我们并不是可疑的人。我这外孙不爱运动,特别钟爱武侠故事里的厉害人物,他一定是觉得姑娘你的身手不错,想跟姑娘交朋友。”

    只是单纯的交朋友?

    这种搭讪的理由还真奇怪。

    香菜从他们身上没感受到恶意。任由自己被少年拉拽着走。

    “老伯。我听您的口音。您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我们一家原是香港人,北迁到沪市定居。”

    “您外孙普通话说的很好,完全听不出口音呢。”香菜觉得奇怪。

    老者回道:“我这外孙虽说是在香港出生的。不过学会说话前就跟我们一起搬家到沪市了。”

    香菜恍然,发现老者时刻对少年寸步不离。每每看着少年欢快的笑脸,他都会目露慈爱和宠溺,还有一丝丝欣慰。

    老者姓郑,郑伯的外孙小名叫君君。

    郑伯向香菜吐露,三年前自从君君得爹地出了意外,这孩子就不大出门也变得不爱笑了。

    要是郑伯不说这些,香菜还真发现不出君君是个阴沉的小孩。

    香菜被逮领到一所大门前,一抬头就能看到门后那座白色的大洋房,周围还有高耸的围墙。

    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张铭牌,“苏宅”。

    君君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正如小少爷所说,他家离瀚海公园并不远。

    苏宅庭院小巧不失别致,里里外外家佣环伺,整体说不上十分气派,但可看得出苏家的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

    郑伯吩咐女佣准备早餐。

    君君拉着香菜去盥洗室。

    在他们拧开银光闪亮的水龙头前,花岗岩建造的水台上没有一滴水的痕迹,水池更是比香菜家的饭碗都还要干净。这让香菜油然生出一股自卑感来。

    回家之后,她一定把房子好好的收拾一番。

    两人到了餐厅。

    女佣将他们的早餐摆好。

    郑伯问那名还没来得及退下的女佣,“大少爷起来了吗?”

    女佣敛首回答:“大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一大早?”这不就是一大早吗?郑伯疑惑,“大少爷几点出的门?”

    女佣依旧低眉顺眼,对答如流:“四点半左右。”

    郑伯脸上奕色更重,忍不住嘀咕起来,“昨天回来那么晚,今天出门那么早,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郑伯越想越觉不对劲儿,变得忧心忡忡,又问那女佣:“大少爷有说去哪儿吗?”

    女佣压低头,“大少爷没说。”

    郑伯的眉头皱起来。

    君君吃着早餐,兴致勃勃,“姐姐,吃完早餐,你教我飞好不好?”

    香菜对他笑笑,解释道:“我不会飞,我做的那是一种极限运动。”

    “极限运动?”君君不是很懂。

    “我听你外公说,你很喜欢武侠小说中的厉害人物,那你知道武侠小说中有些人会飞檐走壁,嗖的一下就能翻到墙头上,再嗖的一下就能跳到房顶上吧?”

    君君点点头,认真的听香菜继续说。

    “其实我做的运动跟那种情况差不多啦,把生活的环境当做运动场所,凌驾周围的障碍物,久而久之,就可以把身手锻炼得更为敏捷,反应也会变得越来越迅速,等到真正面对危险的那一天,就不会害怕应付不了啦。”

    君君似懂非懂,对香菜越加崇拜。

    他目光发亮,对香菜信誓旦旦道:“我一定要变得和姐姐一样厉害,这样就能把爹地从坏蛋手里救出来了!”

    香菜愣住,“你爹地被坏蛋抓走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应该向巡捕房报案。而不是悠哉悠哉的坐在这里吃早餐吧。

    不等君君回答,女佣前来向郑伯报告:“大少爷回来了。”

    “是哥哥回来啦!”君君丢下刀叉和香菜,跳下椅子,兴冲冲的跑去迎接哥哥。

    君君将一人拉进餐厅,兴奋地在那人跟前报告说自己今天交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朋友。

    那人进到餐厅,与香草一对眼,两人都懵逼了。

    “苏利文,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香菜老大不痛苦,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君君错愕不已,原来哥哥和自己的新朋友认识?

    “这里是我家。”阴魂不散的话。换他来说比较合适吧。

    在自家餐厅里看到香菜。苏利文也很意外就是了。

    香菜看看郑伯,再看看君君,又将目光定在苏利文身上,唇角斜挑了一下。话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冷嘲。“怎么。改变攻陷我的战术了吗?自己不成,就换家人上?”

    苏利文将君君揽在身边护着,面上隐隐压抑着怒气。用生硬的口气警告香菜,“请你不要攻击我的家人!跟他们没关系!”

    “没关系?”香菜音调略高,“难不成你跟这孩子不是一个爸生的?”

    君君小手扯了一下苏利文的衣摆,眼中泪光转动,怯怯的声音中带着哀求,“哥哥,不要跟姐姐吵架好不好?”

    苏利文面色缓了缓,轻抚了一下君君的后脑,然后将君君推给郑伯,“郑伯,君君就麻烦你了,我跟林小姐有些事要谈。”

    听苏利文对郑伯的称呼,香菜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君君,大名苏利君,叫郑伯为外公。但是这孩子的外公却不是他哥哥苏利文的外公……

    难不成真相了?苏利文和苏利君果真如她戳中的那样,不是一个爸生的?

    香菜表示,有钱人家的关系还真复杂。

    郑伯接手君君,不让这孩子干涉大人之间的事。他却多插了一句嘴,“林小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你跟我家大少爷认识……”

    香菜多少也感知得到这是一种巧合。

    在此之前她和郑伯也不认识,在和骆骏的那场官司之前,她在瀚海公园就见过郑伯,而她和苏利文是昨晚上才认识的,如果这真是为了接近她而计划的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除非早在那场官司之前,她就被苏家盯上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林小姐,楼上请。”

    苏利文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一个说服香菜的机会,他甚至感觉香菜来到他家就是命运的安排,冥冥之中已经注定的了,不是她想逃就能逃的掉的。

    香菜将刀叉丢在盘子的边缘,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声音来表示她此刻心中的不满。

    “不用了。”她用餐巾布拭了拭嘴,“多谢款待,我这就告辞了。”起身后,她又道,“往后不要往我们家丢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她肯定今早出现在院子里的那份三年前的报纸,就是苏利文丢的。想来昨晚他应该是跟踪她到了家门口。

    苏利文暗自急恼,不顾郑伯和君君在场,脱口说道:“你想要钱吗?多少钱?尽管开价!”

    就开始利诱她了。

    住在这种大洋房里,家里还请了那么多佣人,香菜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相信苏利文有那个经济实力。

    但是苏利文太不了解她了。

    如果苏利文了解她,一定不会说这样的话,而且一开始更不会找上她。

    见香菜不为所动,苏利文破釜沉舟,“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香菜眉头皱起来,一脸不耐与反感,“我拜托你不要总指望我好不好,你弟弟都比你有长进,像他这样的小孩子都知道自己要变强从坏蛋手中救出爸爸,我不是律师也不是巡捕,你总这么缠着我只是在耽误你自己的时间懂?”

    “但是这件事只有你能办到!”苏利文对此坚信不疑。

    要是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苏利文也不会求到香菜身上。

    香菜指出他的症结所在,“你这是病急乱投医。”

    苏利文看看身旁的郑伯与君君,转而又看向香菜。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请求,“我不想在家人面前说这些事情,请林小姐到书房坐一坐吧!”

    说罢,苏利文向香菜躬下身子,仿佛香菜不答应,他就不直气腰来。

    三年前的事,确实勾起了香菜的好奇心。

    她想了想,听苏利文说说也无妨,反正决定权在自己手上。

    “带路吧。”

    苏利文将香菜领进书房。

    书房里沉淀着一股厚重与沉稳的气息,显然与苏利文的气质不符。

    香菜便说:“不是你的书房吧。”

    苏利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这是我父亲的书房。”

    他的指尖轻抚红木桌子。顺手拿起笔架边的一张相框,相框中是他们兄弟二人与苏青桓的合照,父子三人笑得很开心。

    但是自从三年前苏青桓出事,这个原先充满了欢笑的大家庭里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阴影。

    看着那些充满了美好回忆的东西。也会强而有力一下又一下的将他们心中的悲伤撞击出来。

    香菜倒是不客气。落座在红木书桌后的旋转椅上。足尖轻轻一点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面向宽而高的红木书架。

    书架上摆放的很多都是艰涩难懂的历史书籍。

    苏利文看向香菜。眼中带着期许,“那份报纸,你看了吗?”

    “瞄了一眼。”

    “我父亲是被冤枉了……”苏利文立时怒由心生。

    “你先别急着喊冤,”香菜叫他打住,“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按说你家和荣记商会应该是不共戴天,你知道我是荣记的人吧,知道那你还求到我头上,你咋想的?”

    苏利文一派正经的纠正她,“不,不是我家与荣记不共戴天,是他们与我家不共戴天。”

    香菜仔细一想,觉得也是。姑且不论真假,毕竟报道上写是苏青桓杀了荣记商会的上一任当家荣天,而苏青桓背叛无期现在还在监狱里活的好好的。

    荣鞅因惨死他人之手的父亲而放不下血海深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苏利文说:“我虽然不苟同荣记的某些做派,但还没仇视他们到那种不共戴天的程度。”

    香菜轻声一哼,斜眼一瞄一脸正派的苏利文,冷哂道:“不苟同荣记的某些做派?加入骆骏的律师团对付一对弱势无助的兄妹的你,居然有脸说这种话!”

    苏利文神色窘迫,羞臊的想要找个地缝儿躲起来。

    当时他也是身不由己,为了讨好孟律师不得不那么做。他以为孟律师能帮他父亲沉冤昭雪,事后才看清对方不过是草包律师一个,不值得他在那种人身上再浪费心思。

    但是,那场官司之后,他在香菜身上看到了希望。

    他再一次向香菜郑重声明:“我父亲没有杀人,荣天真的不是我父亲杀的!”

    对荣记三佬的长辈,香菜了解的并不多。

    在羊城时,她多少听藤彦堂提起过,心下觉得很奇怪,“这跟我听到的版本不一样,我听说荣记的上一任当家是病逝的。”

    “是该这样没错,三年前荣记的上一任当家重症缠身,的确命不久矣,不然我父亲也不会背叛无期,直接就是死刑……但是我父亲真的没杀荣天!”

    据苏利文所说,荣天生前与苏青桓相交不错,当时一个是大商会的会长,一个是沪市商会的总会长,两人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往来,平日里也算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荣天病倒,住进世和医院,被诊断是绝症,已无多少时日。

    就在那一天,苏青桓以好友的身份去医院探望荣天。

    苏青桓走进病房,除了躺在病床上的荣天,房里没有其他人,而且他看到有个枕头盖在荣天的脸上。

    他鬼使神差的抓起枕头,枕头下是荣天死气沉沉的脸,明显是被人捂死的。

    苏青桓吓坏了,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放下枕头,病房门口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

    “杀人啦!”

    是一名女护士,一看到病房里的情形,第一时间就把苏青桓当成了杀人凶手,惊骇之下丢掉了手上的盛放药瓶的托盘,抱着扭曲的脸连声大叫起来。

    那时荣鞅已经从荣天手中接管了商会中事务,但他会长的位置还没坐稳就发生了这种不幸,他不惜一切代价将苏青桓送进了监狱……

    苏青桓至今没死的原因,当然也有别的原因——

    背靠大树好乘凉,苏家背后也有一定的势力,何况他当时还是沪市商会的总会长。

    三年来,苏利文没有一天放弃过为父亲伸张冤屈,总是频频碰壁,因为没有一个律师肯接手这件案子,他便自学成了一名律师。

    他虽然获得了律师资格证,但每每上诉都会以他无凭无证为由被驳回诉求。

    他虽然找不到新的证据来证明苏青桓无罪,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父亲是无辜的!(未完待续。)

第264章 隐情

    “……我做了一番调查,虽然没能找到足够证明我父亲无罪的证据,但是当年那个目击证人,也就是那名女护士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找不到了。”

    香菜颔首道:“听你这么说,整件事里透着一股蹊跷。”

    她从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苏青曾为当上沪市商会的总会长,至少说明他脑袋瓜够聪明,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去杀一个生命垂危的病患呢?

    香菜心中疑窦丛生,接着又听苏利文愤然道:

    “荣记一定是觊觎总会长的位置,才设计陷害我父亲!当年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荣记设下的圈套!”

    香菜知道他对荣记商会是由怒生恨,才会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便没对他说吐槽的话。

    苏利文却将她的默然曲解成了另外一番意思,不禁将火气迁怒到她身上,“怎么,你不信?”他气极反笑,“对了,你是荣记的人,自然是站在他们那边的!”

    香菜冷冷嗤笑一声,“你现在说这样的话,会不会太晚了?话又说过来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荣记的人,还去找我,我严重怀疑你脑子里的坑儿是不是都被填平了!就算荣记觊觎总会长的位置,荣鞅至于拿他爹的性命去换?你都知道为你父亲的事忙于奔波,他就不知道孝顺了?”

    苏利文脸蓦地一红,嘴上还强争辩,“除了那名销声匿迹的女护士。当年牵涉到案件中的相关人员最后都归顺了荣记,当年陷我父亲于囹圄的荣记辩护律师就是今日荣记的法律顾问!”

    “哦?黎阕吗?”

    “你知道她?”

    香菜也是近日来才接触过黎阕此人,却翘着鼻子在苏利文面前摆出一副很牛叉的样子,“好歹我也是荣记的座上宾!”

    其实她跟到黎阕也不过是在不久前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对此人并不是很了解。

    “座上宾”,也是她自封的。

    她在荣记商会的名气大过她在商会中的地位。

    香菜起身在书架前徘徊,她发现书架上书籍归类分明摆放也相当整齐,一眼望去一目了然,就是她手跟前的一排史书之间夹杂了一本国外名著,让她觉得尤为突兀。

    她鬼使神差的将那本名著从书架上取下来。随手一翻竟从书页中掉出一张照片来。

    那是一张黑白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照片上一名前清的满族女子梳着旗头,唇红齿白笑的很甜,模样十分耐看,端庄贤淑得坐着。身后立着一名身着白色燕尾服的年轻男子。男子英俊有为。他没有看着镜头。那充满绵绵爱意的目光定格在身边的女子身上。

    尽管照片上一对璧人做不同时代的装扮,两人靠在一起却没有一丝不协调之感。

    香菜将照片从地上拾起来,约莫着这张旧照片少说有四十个念头了。

    “这是你父母?”

    苏利文凑过去一看。眉头锁得更紧,“不是,照片中男子好像是我大伯,这位小姐……我没见过。”

    看着照片,他陷入了深思。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这张照片。

    这个家里,除了这张照片,到底还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东西?

    香菜将照片重新夹回到书里,继而又将书放回到原处,继续在书架前徘徊。

    “苏先生,这兵荒马乱的年头,都是我们这边的人争着抢着移民到你们那边去,你们家怎么从香港移民到我们这儿了?”

    苏利文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本念着“家丑不可外扬”而缄口不言,一想到香菜可能是因为案情需要才这么问,心里便少了一层顾忌。

    “我们家在香港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他羞涩一笑,“你也知道,大户人家规矩多,我们家戒律更森严。”他脸上闪过哀戚与落寞之色,仿佛竭力压抑着哽咽,说话的声音中也多了一丝沉痛,“我母亲英年早逝之后,我父亲单身了许多年,十几年前,他爱上了我们家管家的女儿,也就是郑伯的女儿。我爷爷一怒之下就将我们一家赶出来了……好景不长,我二娘在生君君时难产过世了……”

    香菜由衷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这些……跟我父亲的案子有关?”

    “我就是随口问问。”香菜仰头看着书架上的皮箱,皮箱底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露出了一角泛黄的纸页。

    她将椅子拉到书架跟前,一脚踩到椅子上,将箱子底下压着的东西抽了出来,被呛了一鼻子灰。

    “咳咳……”香菜跳下椅子。

    苏利文有些不高兴她乱翻父亲书房里的东西,阻拦不及便呵斥起来,“你在干什么?!”

    “寻宝啊,说不定能发现你父亲藏着的秘密?”香菜挥着手,将面前的飞灰甩开。

    苏利文不敢相信,“秘密?我父亲能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真服了这小子的逻辑。

    “被你知道了,那还能叫秘密?”

    人的心里总会藏着一两个不愿让旁人知道的秘密。

    香菜将从书架上抽下来的东西摊在桌子上,是一份泛黄的旧报纸。

    看着报头上的日期,香菜默默念道:“是民国三年的报纸。”

    苏利文更是疑惑,家里怎么会有一份这么久远的报纸?

    这个家里,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香菜注意到,报纸上一个版块报道的是民国三年当时发生的一场血案,小胡同里突现一男一女两具无名尸。

    这篇报道只占了很小的一块篇幅,只有文字并无配图。香菜之所以能一眼注意到。是因为这一块儿被刻意圈了出来。

    苏利文也凑上去,一边看着报纸一边喃喃自语,“二十年前的报纸,二十年前的血案……难不成跟我父亲的案子有关?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隐情……”

    香菜若有所思出了神。

    二十年前,也就是民国初年。

    她记得在羊城藤彦堂说过,他父母就是在那时候被杀害的。

    这份报纸上报道的血案,会不会就是藤彦堂的父母……

    但是,苏青桓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感兴趣呢?

    香菜摸着脑瓜,头疼的要死,“想不通啊想不通……”

    她在书房又是一阵翻箱倒柜。要不是苏利文拦着她。只怕整个书架都要被她给拆了。

    “你到底在找什么啊?”苏利文真没见过这么不礼貌的客人,第一次到别人家就翻箱倒柜的。

    “我看看这书房里有没有机关密室之类的。”

    电视剧上都这么演的。

    苏利文气急,“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帮我父亲洗脱罪名?”

    香菜坦白了跟他说:“这种事,你与其求我。不如把荣记三佬约出来好好谈谈。”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跟他们和解?”

    香菜怒其不争。翻了个白眼。“你父亲,还有荣记,都被人坑了。”

    苏利文愣住。仍是一知半解。

    见他茫然,香菜想哭的心都有了,“跟你说话怎么这么累,拜托你好好想想,你上诉那么多次为什么会被驳回,你再想想你的老师孟律师是谁的人。”

    “你是说……骆骏?”

    仔细想想,三年前荣天身死,苏青桓入狱,最终坐上总会长位置的骆骏的确是最大的获益者。

    但,这就代表着当年是骆骏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

    苏利文不能确定。

    香菜却很肯定的告诉他,“就算你父亲没有杀人,他也未必是清白的。”对上苏利文茫然的目光,她拍拍转椅的扶手,“坐在总会长这个位置上的人,双手不可能干净,想想骆骏就知道了。”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父亲!”苏利文愤然道,眼中怒涛汹涌。

    他绝不容忍有人这么污蔑他最尊敬的父亲!

    真是个孝顺孩子,但也足够单纯。

    他当真认为苏青桓坐在总会长的位置上时是两袖清风清正廉洁吗?

    “看来你还不知道沪市商会总会长这个位置的原本面目啊。”

    香菜看苏利文的目光略带同情。

    这个苏利文,简直比她哥还要单纯。

    香菜安慰他,“你父亲身陷囹圄,却无性命之虞,你就放宽心吧。”

    “放宽心?你教我怎么放宽心?我父亲没有杀人,没有杀人,要我告诉你多少遍,我父亲没有杀人!”

    香菜怒火陡升,情绪上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笔架摇摇晃晃。

    “人家的父亲已经死了,至少你的父亲还活着不是吗!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是悲剧中的主角!我跟你话不投机,请你以后别来找我。真是蠢到家了!”

    香菜甩手而去。

    她一开门,就见郑伯端着茶水在门口立着。

    香菜离去之后,郑伯将茶水端进书房。

    见苏利文颓丧不已,郑伯为她倒了一杯败火的凉茶。

    汩汩的茶水声作响,郑伯的声音也响起:

    “大少爷,听我一句劝,就不要再管老爷的事了。刚才那位姑娘说的有道理……”

    苏利文瞪大眼,不敢置信,怒指着香菜离去的方向,“郑伯,连你也站在荣记那边?连你也觉得我蠢是不是?”

    郑伯自然而然的收起桌上的旧报纸,敛首掩去眼中的沧桑和无奈。

    ……

    从苏宅出来,香菜便心事重重。

    先不说三年前的案子有没有隐情,苏青桓关注二十年前的一桩血案这一点,就足够让香菜感到蹊跷。

    是时候查一下藤彦堂曾经向她提过的那件事了。

    回家一趟,换了身衣裳,香菜奔赴新俪公寓,探望何韶晴。

    养了一段时间。何韶晴的脚伤好了个八八/九九,下地走路是没问题了。

    香菜到何韶晴家,正好马峰也在。

    香菜跟马峰好似仇人相见,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各自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何韶晴打圆场,“快尝尝我的手艺。”

    香菜面前摆了一份超大牛排。

    马峰撇嘴,丢着卫生球,阴阳怪气道:“这么好的牛排,给她吃还不如喂狗!”

    香菜端起盘子。对着马峰“仄仄”个不停。施展召唤术一般,俨然是将马峰当成狗崽子了。

    士可杀不可辱!

    马峰拍案而起,正要发作,却被何韶晴拦住。

    “你俩就别闹了!坐下来好好吃饭!”何韶晴娇叱一声。虎着一张小圆脸儿。

    被何韶晴凶了一下。香菜和马峰老老实实。

    “香菜。你今儿怎么有空来看我?”何韶晴目光带着幽怨。

    她受伤这么久,香菜还是头一次来探望,她能不怨念?

    “想起来就过来了呗!”不意外看到何韶晴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香菜笑了一下,“待会儿给你量量身子,回头得空跟你做一身衣裳。”

    “真哒!”何韶晴高兴起来,“你那布行快开张了吧,开张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去啊!”

    聊了一些有关布行的事,香菜看向百无聊赖的马峰。

    “马三爷在这儿,也省的我去找你了。”

    马峰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不敢置信状。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香菜居然要主动找他!

    马峰拿起乔来,拽里拽气道:“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香菜凝起脸色,“把那件案子的档案给我吧。”

    马峰脸色蓦地一变,听香菜又说: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帮忙调查那件悬案吗?”

    何韶晴注意着马峰的脸色。

    马峰脸上肃然一片,眼中充满质疑,“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什么了,没有什么改变主意一说,一开始我也没说过不帮忙,只是还没决定而已。我现在决定帮忙,也算是答谢你们荣记平日里对我们兄妹的照顾,不过我希望这件事能够保密。”

    “保密?”马峰不解,“你说要瞒着我大哥和彦堂吗?”

    “没错。他们二人都是受害者,心里的创伤未愈,我不希望他们的情绪影响到我,也不想给他们带来无谓的希望,因为这件事我能不能帮的上忙还不一定。”

    马峰想了想,手指了一下桌子决定,“好。”

    “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能不能把三年前苏青桓那个案子的档案调出来给我看看?”

    调档案的事情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马峰不明白,“你怎么对上任……哦不,上上任总会长感兴趣了?”

    “我感兴趣的不是他。”香菜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懒意,显然不想在这件事上说的过多。

    马峰可没打算就这么不了了之,“你可知,苏青桓是我大哥的杀父仇人。”

    “我还想问问你三年前到底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你们都认定苏青桓是杀害你大哥父亲的凶手?”

    “人证物证俱在,当时有一名女护士亲眼看到苏青桓拿着凶器行凶。”

    “那杀人动机呢?”

    马峰双手交握在一起,将当年的一些隐情慢慢道来,“当年我大哥严密封锁老会长病重的消息,一是怕商会群龙无首而人心涣散,二是怕外界有人趁火打劫,对商会不利。所以老会长病重的事,没几人知情。”

    “苏青桓坐在总会长的位置,却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不得人心。跟他不一样,老会长声望在外,大家都说,如果老会长还健在,总会长的位置一定是他老人家的。苏青桓怕老会长病好后危及他的地位,便对老会长痛下杀手!”

    马峰越说越恼火,像自己的老爹被人宰了似的。

    他恨声又说:“只可惜没能让苏青桓血债血偿!”

    “你也够单纯的。”香菜切着牛排,说了一句。

    “什么?”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香菜口气莫测,“当年那个目击证人看到苏青桓杀害你们老会长的过程了吗,找到这个目击证人,你可得好好问问她,如果你还能找得到的话。”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苏青桓是被冤入狱?你的意思是我们陷害他?”马峰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身为荣记的一份子,香菜居然帮着外人说话!

    “那苏青桓本人怎么说?”

    马峰觉得好笑,杀人凶犯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哪一个会那么想不开?

    忽然想到什么,马峰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

    现在仔细想想,香菜的怀疑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

    当年苏青桓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送入牢狱了。而且至今不允许亲朋探视。

    他虎视眈眈看着香菜,“苏青桓的案子跟我大哥还有彦堂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还不好说,等我看了档案之后再说吧。”

    跟马峰约定之后,香菜很快就拿到了藤彦堂曾向她提起的悬案的档案。不过三年前苏青桓杀人案的卷宗还没到她手里。前者的档案本就保管在马峰手里。后者那份档案从局里调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民国三年。藤彦堂的父母惨死在小胡同里,死状凄惨,全身被数十根银钉贯穿。

    民国十年。荣鞅的母亲万秀萍身中同样的凶器死在家中,给少年时期的荣鞅造成巨大的心里阴影。

    说起来,这位荣大爷也够惨的,父母都是被人杀害的。

    事情过去了很多年,很多有价值的证据已经被消磨掉了,眼下档案里除了一些现场照片和残留的凶器之外,其他文件都是些乏味的陈述。

    香菜在楼上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便知道是芫荽回来了。

    她赶忙将档案收起来。

    芫荽将黄包车停在大门口的小弄堂里,见楼上香菜的房间灯光还亮着,神色闪过疑惑。

    “香菜,你今儿没去上班啊?”

    香菜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这都快六点半了。

    “哦,我这就去。”香菜喊了一声,然后不慌不忙的准备去上班。

    反正也迟到了,急也没用。

    到了百悦门,正要去后台换工作服,香菜被藤彦堂截住。

    藤彦堂虚眼看着香菜,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个异类,说话的口气也怪怪的。“渠伯刚才打电话来,托我给你带话……”说到此处,他低沉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环着手盯着香菜的脸,其实很想找把尺子来量量这丫头的连皮到底有多厚。

    嗯,肯定一把尺子还不够!

    今儿,他非要问个明白,“你把我百悦门当成什么地方了?”

    香菜弱弱的举起一只小手,陪着笑脸小声说:“下不为例,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藤彦堂气不打一处来,火大道:“你迟到的事待会儿再说,我问你,你是不是把这儿当免费电话亭了?你居然把我办公室的联系方式留给渠伯?”

    关键是,这丫头居然把他堂堂藤二爷当成了传话筒!

    香菜缩了缩脖子,蔫吧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全然不见了平日里嚣张的气焰。

    没办法,她家里没装电话嘛。

    “这个……也下不为例。”香菜小心翼翼,“那个……渠老板让你给我带什么话?”

    “让你明天去布行拿东西。”藤彦堂心里无奈,也没能忍住好奇,“拿什么东西?”

    “衣服吧。”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这才几天功夫,石兰就把她想要的东西做好了,速度是挺快,不知质量怎样。明天一定得去瞅瞅。

    香菜正要去后台,还没转身,就听一阵噔噔瞪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紧接着感觉一道带着仇恨的火热目光要将她洞穿。

    她扭身一看,正对上黎阕投来的仇视。

    黎阕踩着坡跟的皮鞋,脚步落地极重,致使鞋跟与地面发出很响亮的声音出来。

    她看见香菜就一肚子火,气的直想跺脚,更恨不能将香菜踩着地上碾碎。

    情绪上分明受到了如此大的影响,黎阕却对香菜视而不见。

    她将两摞信件塞给藤彦堂,紧绷着脸色,口气僵硬,“这些全都是投诉信,我那儿已经塞不下了,我说你不听,你自己看着办吧!”

    藤彦堂以为那天对黎阕说的足够清楚,没想她今日又找来,脸上很是不愉快。

    “你说的我就听,要不荣记二当家的位置换你来做?”

    黎阕被堵的一时无语凝噎。

    藤彦堂用眼尾的余光淡淡扫她一下,“你是荣记的法律顾问,生意上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

    黎阕看着这个无情的男子,满眼悲哀,放佛眼前这个男人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一般,“彦堂,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正因为我是荣记的法律顾问,才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万劫不复啊!”

    听黎阕说的情真意切,香菜插了一句嘴,“荣记有个这么尽职尽责的好律师,跟骆骏的那场官司,怎么没把她请出来?舍不得么?”

    黎阕这个女人已经足够让他头疼了,香菜这丫头居然还在一旁说风凉话,藤彦堂真想掐溺她。

    “黎阕解决经济纠纷的案子上比较在行,不擅长民事诉讼的案子。”藤彦堂解释。

    香菜拖长音,阴阳怪气的“嗯”了一声,“我听说黎小姐以前负责过刑事官司,还以为你多才多艺全方面发展呢。”

    黎阕怎会听不出这话是在暗损她,更可气的是,那丫头说出含沙射影的话来居然还能笑的一脸天真无害,真是加倍的讽刺!

    藤彦堂懒得应付黎阕,将信件丢回给她后,拎起香菜的耳朵往后台去,“现在咱们来说说你迟到的事。”(未完待续。)

第265章 空白支票

    (感谢“渲寒映紫”宝贝的打赏)

    第二天清晨,香菜不意外在瀚海公园见到了郑伯与苏利君爷俩儿,倒是稍微有些惊奇苏利文居然也在。

    苏利文从郑伯处得知香菜每天早上会到瀚海公园晨练,今早便专程来这里堵她,为他昨天的态度向香菜表达诚挚的歉意,并再一次发出恳切的请求,希望香菜能帮他父亲洗脱冤屈走出监牢。

    他的歉意,香菜可以接受。

    可是他的请求,着实让香菜无奈。

    也不知是不是苏利文教唆的,苏利君也加入了请求的行列。

    “我父亲真的没有杀人,”苏利文始终坚信这一点,“请林小姐一定要相信我!”

    呵,只要她相信了,苏青桓在世人眼中就一清二白了吗?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脸能代表全人类吧!

    “姐姐很厉害,姐姐一定会把我爹地从坏蛋手里救出来的对不对?”少年的泪目楚楚可怜,看着就让人的心揪做一团。

    苏利君昨儿还说要自己变强把父亲从坏蛋手中救出来,今儿就变卦跟他哥哥一样指望上他了。

    苏利文到底教了他弟弟些什么啊!

    香菜双手将汗巾绞成一团,她手上要不抓点什么,真怕自己会按捺不住冲动,扑过去掐苏利文的脖子。

    “我也请你相信我,我真的帮不了你啊!我打赢了跟骆骏的那场官司,你就当我所向无敌了?拜托你睁大眼好好看看。我就是一个没权没势的穷光蛋!我跟骆骏之间的恩怨,不过就是一场导火线,我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就像当年有人想看到你父亲下台一样,现在也有人想要骆骏下台。衣食无忧的大少爷,认清现实吧,不要再抱着无谓的幻想了,我不是你的救命稻草!”

    “你总不能指望我去劫狱吧!”香菜被自己的想法气笑了,见不得苏利文这种低三下四的模样懦弱模样,她长叹一声又多说了几句,“我就不明白了。你能放下你大少爷的架子跑来求我帮忙。怎么就不能把荣鞅约出来好好谈谈呢?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大家又不是不讲道理,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谈谈怎么就不行了?”

    一旁郑伯搭话,对苏利文恭恭敬敬。“大少爷。林小姐说的有道理。”

    “话我就说这么多。你好自为之吧。”香菜将汗巾搭回到颈子上,慢悠悠的起步跑走。

    回到家吃了饭,她将昨晚新裁的一身旗袍赶制出来。带着去了还未开张的布行。

    她跟空知秋之间,果然有种微妙的缘分。

    途中,香菜又跟空知秋撞了个正着。

    香菜心念时间还算充裕,便应了空知秋的邀请,前去兴荣道的一间茶楼消暑。

    凉爽的菊花茶入口,香菜顿时感觉整个人又重新活过来。

    外头实在太热啦。

    “秋桑,每次见面都劳您破费,实在太不好意思啦。”香菜手抓着芭蕉扇,给自己扇着凉快。

    空知秋一身宽松的浅色和服,秉承着心静自然凉,似一点儿也不受气候的影响。

    “林小姐贵人事忙,能够邀请到林小姐,是在下的荣幸。”

    香菜一脸小得意,嘴上却谦虚,摆着手道:“近日是有点儿小忙,贵人谈不上。”

    “最近的新闻,想必林小姐也有所关注,菖蒲学院的拍卖会上拍出的一幅赝品将沪市搅得鸡飞狗跳,国府查封的那些烟馆、赌场,没听说哪一家是革命党的联络站。革命党尽是一些心高气傲洁身自好之人,怎么可能会将那等乌烟瘴气的地方当做联络站,林小姐,你说是吧。”

    “这我哪儿知道。”香菜用心不在焉暗示空知秋自己对他所说的那样并无丝毫兴趣。

    “那林小姐可知荣记商会为了得到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向经贸司出了多少价?”

    香菜顿时了然于心,“敢情你今儿请我喝茶,是想从我这儿探口风啊,更没想到,经贸司居然将总会长的位置明码标价了,啧啧,这些当官的可真够贪的。”

    嘛,自古以来,卖官鬻爵之事,封建权贵之间行得也不算少。

    但是这样的事,小小的经贸司也真敢做的出,恐怕经贸司的背后也有一股更庞大的势力在撑腰吧。

    空知秋眼中闪过激赏,以端正的姿势捧着茶杯,对香菜赞道:

    “林小姐果然是聪明人,一点即透。”他又说,“如今不少人为了得到总会长的位置,都在暗中竞价。”

    官位之争,暗波汹涌。

    只要有钱,就能坐上总会长的位置,致使真正的贤能之士被埋没。

    啧啧,这个社会太黑暗了。

    国府也一日比一日**了。

    香菜长吁短叹了一阵,心中感慨了一番,随后遗憾的对空知秋说:“你要知道荣记的出价,这个我可帮不了你。”她两手一摊,耸着肩俏皮道,“因为我也不知道。”

    空知秋掩去眼底的失望。

    荣记,是他在这次争官之中的最强劲敌。

    他必须知道荣记的底牌,才不至于亏得那么惨。

    香菜在荣记商会没什么地位,但空知秋看得出香菜在藤彦堂心中的位置不一般,要从这丫头探听到有关荣记的消息,似乎并不是很难。

    只要她的嘴巴不是那么紧。

    空知秋眼里多了一丝阴诡,心想在香菜面前打小算盘,一旦被察觉,只怕会适得其反,引她反感,还不如坦荡一些,摊开来跟她说个明白。

    他将一张空白支票推到香菜面前,笑容里多了丝意味深长的味道。

    看着那张空白支票,香菜愣了一下。“秋桑,这是何意?”

    “林小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空知秋将随身带的笔掏出,将笔帽拔下,用双手做捧,“只要林小姐肯帮在下这个忙,这上面的金额,随你填。”

    香菜触电一般炸了一下,整个人险些从板凳上栽下来。

    她忙不迭将空白支票推了回去,缩回被烫似的手。慌张起来。

    “秋桑。我当你是朋友,你可别害我!”香菜战战兢兢,“我还想活久一点,这茶。咱们就喝到这儿。我先告辞了。”

    她抄起包袱。以最快的速度闪人。

    没想到空知秋居然给她玩这一招!

    想买通她当卧底,这日本人是嫌她活的不够久吗?

    一旦让荣记三佬知道她为日本人卖命,她也料不到后果会是怎样。

    想想藤彦堂对她跟空知秋接触一事那么敏感。要是再让他知道她被空知秋用一张空白支票买通,定饶不了她。不,是绝对不会放过她!

    香菜可不想连自己落得凄惨而死的下场,这辈子还没活够呢。

    到了布行,香菜少不了被老渠数落一番。

    老家伙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给他留的号码会是藤彦堂的联系方式,昨儿一接通电话,吓得他差点儿闪尿有木有啊。

    这丫头胆子也真大,居然将藤彦堂的办公室当做免费电话亭!

    先前香菜放在布行的三件旗袍,其中有两件已经完工。

    衣袍上的绣工不差,找不到一丝纰漏。

    香菜很是满意,非常满意。

    见她满意,石兰很高兴,也很有成就感,“这两件旗袍一定会让穿上它们的人大放光彩!”

    “就算不穿上它们,那个人也一样会大放光彩。”香菜小声嘀咕了一句。

    江映雪的“雪皇”之名,可不是靠几件好看的衣裳得来的。

    香菜没有忽视石兰脸上的疲色和眼上的黑影。

    她关心道:“你不要太勉强自己,以后晚上不要再绣了,别熬坏了身子和眼睛。”

    石兰心里涌过暖流,诺诺应了一声,“诶!”

    其实老渠也几次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大老板和小老板都这么体贴人,能遇上这样的好老板,石兰真心觉得是自己的福气。更重要的是,她在这里还有那么好的福利,只怕十个绣娘也难得她一人所得的这么好的报酬。

    香菜将带来的新旗袍和设计图交给石兰,尔后和老渠坐一旁喝着凉茶说起正事来。

    “渠老板,这几天你去其他铺子里转了没?”

    “转了,看了,也问了。”老渠笑的跟弥勒佛似的。

    香菜却是知道,他这是掉钱眼儿里去了。

    不过这也正说明,老渠对她设计出来的衣裳十分满意。

    老渠对香菜摆摆手,嘴里说着失望的话,神色间却难掩得意:

    “大部分铺子里的旗袍都不咋滴,偷工减料,以次充好,样式老旧,质量差得不行。那个有名的丽人坊我也去过,料子的质量和手感都好的很,款型大都差不多,花样也没你设计的新。有你坐镇,咱们这布行日后肯定能搞出一番名堂来,说不定将来还能比丽人坊的名气还要大。”

    香菜喝了一口凉茶砸吧着嘴,翘着腿百无聊赖,“听你说了半天,还是没听到重点。”

    老渠张圆了双眼看着她,模样有些滑稽,“我说的这些不是重点,那还有什么才是重点啊?”

    香菜搓着手指头,财迷的理直气壮,“钱钱钱,钱啊,钱才是重点啊!”

    钱才是重点。

    这一点,老渠不置可否。

    他跟香菜臭味相投,一大一小两个财迷而已。

    他抬起手背擦了一下鼻头,神色有些悻悻。

    香菜翘着鼻子扬着下巴,大言不惭道:“我当然知道我自己设计的衣裳比别家卖的都好,瞧瞧我设计的样式,瞧瞧我选的料子,瞧瞧石兰这绣工,哪一家能比得上?丽人坊?也总有一天会被咱们踩在脚底下!”

    再好的东西,也只是一件商品,是商品就该有个合适的定价。

    香菜想知道,这两身旗袍拿出来。她该卖出一个怎样的价钱才能让交易双方都不觉得亏。

    老渠说:“外头卖的那些旗袍有便宜的也有贵的,别家的就不用说了,丽人坊里的旗袍跟咱们用的料子差不多,他们那里现成的最便宜的一身旗袍也要两三块大洋,新款要七八块大洋,定做的更贵。我觉得就咱们手上做出来的这两身,一件卖十块大洋也不贵。”

    香菜摸着下巴嘴里重复着,“一件十块大洋啊……”

    站在卖家的角度,这价格还算可以接受。

    依她现在的购买能力,花十块大洋去买一块遮羞布。她是一百万个不愿意。

    老渠拍桌子郑重的警告香菜。“旗袍你拿去卖,我不管你卖给谁,卖的钱你可不能私吞,咱们可是有协议的啊!”

    香菜拨开鼻子跟家的那只手。大义凛然的澄清自己。“我像是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吗!我说渠老板。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你还不了解?”

    对香菜的人品,老渠可一点儿也不放心。谁让她成天都是那副不靠谱的德性。

    老渠那半信半疑的眼神儿,让香菜深受打击。

    有时候她是工于心计了些,至于让人信不过吗?

    香菜心中还尚存那么一点儿节操,可外人就难说了。

    那些商家为了利益,难保不会做出节操统统丢掉之事。

    除了香菜的人品和节操,这也正是老渠担心的其中之一。

    老渠一下没了刚才的气性,变得忧心忡忡起来,扫一眼布行的四周,眉宇间的褶子加深。

    香菜和石兰这两个有好手艺的姑娘,蜗居在他这小布行里,真是委屈她们了。

    他拍着大腿唉声叹气起来,“我担心……我担心咱们布行的衣裳卖出去叫好不叫座啊。”他道出心中的顾顾及,“现在什么东西都能仿造,前两天整个沪市还因为一幅假画闹闹腾腾,咱们这小布行不比外头做大生意的服装厂商,咱们的衣裳要是被他们模仿去了,批量生产出来,岂不是让他们赚了大便宜?”

    这还真是个问题。

    一想到自己的苦心设计成了别人拿去赚钱的劳动成果,香菜就有些不甘心。

    香菜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凑到老渠跟前,“要不这样,渠老板,你想办法定制一批服装吊牌,留着日后备用。”

    “服装吊牌?咱们这种小布行,哪用得着那种东西。”老渠不大愿意在这上面花钱。

    他认为服装吊牌这样正规的东西,都是大厂商的标志,他们这种小布行用不上。

    “你可别小看服装吊牌的作用,吊牌是一种防伪的标志,也代表着一种品牌形象,更是一种平面广告。别人一看到衣服上的吊牌,就知道衣服是咱们布行出去的。”

    香菜将服装吊牌的作用给老渠说了一通。

    老渠听后一知半解,反正得出结论,服装吊牌有大大的好处。

    他应下此事,会在布行开张前赶制出一批服装吊牌。

    接下来,香菜又跟老渠商讨了一下布行的装修布局之事。

    过了午后,太阳不是那么毒了,香菜带着衣服回去。

    回去之后,她好好欣赏了一番两身旗袍上的刺绣图,心底有些小小的黯然。

    旗袍上的刺绣图是用上等的丝绣花线所绣,丝绣花线用在绸缎上最合适不过,色泽鲜艳,光彩夺目,却也存有很大的缺陷,这种花线强力低易刮断,不耐洗也不耐晒。

    不知不觉想起自己养的蚕,香菜丢下旗袍,跑去墙边将鞋盒打开。

    她养的蚕已经长大了一些,正向成虫阶段迈进,每条蚕身开始褪色,但深浅不同。

    这些蚕特别能吃,就这不到一百条的蚕宝宝,将她做的大半饲料都已吃完。

    回头她得再去江岸码头那边采集些桑叶。

    往明晃晃烈阳灼灼的窗外看了一眼,香菜趴床上心里一阵哀叹——

    诶诶,天儿好热,实在不想出门。

    ……

    下午六点,香菜准时到百悦门上班。

    这个点儿,百悦门也算才开张做生意,马峰却在这儿等她很久了。

    自从香菜接了档案后。马峰对她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前后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以往他对香菜不是横眉就是竖眼,现在却是殷勤的在她身边打转听候她的差遣。

    马峰急吼吼的想知道香菜有没有看出一点儿线索。

    香菜抬手打住他的追问,“等办完了我自己的事儿,我再跟你说。”

    “你有什么事儿?”听他这口气,敢情香菜就不能有她自己的事儿了?

    “我找江映雪有点事儿。”

    马峰一把拉住她,“诶诶诶,那个女人不会那么早来的,咱们先聊聊咱们的事儿。”

    马峰将香菜强拽去了百悦门后面的庭院。

    正下楼来的藤彦堂看到他们拉拉扯扯,心里不是滋味儿。同时也很纳闷。平日里最对不上眼儿的两个人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了?

    神神秘秘的,不行,他得跟上去看看。

    一避开周围的耳目,马峰便迫不及待的问:“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线索?”

    香菜正要开口说。就听一道悠然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响起:

    “看出什么线索啊?”

    香菜和马峰二人皆是悚然一惊。

    藤彦堂见他们此状。笑的如三月里的阳光般和煦,“我又不是恶鬼,你们至于吓成这样?”

    香菜与马峰相视一眼。同时尴尬的笑起来。

    “哪儿的话,是二爷您帅得太过太惊天动地,是我们这些凡人的小心脏承受不了您那超脱世俗的逼人帅气!”

    马峰不可思议的看向油嘴滑舌的香菜,他多么……多么想这丫头把这样的台词用在他身上啊!他可是沪市第一美男子啊!

    马峰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溜了嘴,“刚才的台词,你能不能也对我说一遍?”

    藤彦堂把手伸到他们面前打了两个响指,“诶诶,你们给我打住。你们两个背着我在暗地里调查什么?”

    香菜和马峰两人互相打眼色,暗暗怂恿着对方。

    藤二爷的威压越来越逼人,压迫的人几乎喘不上气。

    香菜继续插科打诨,“今儿这天儿可真好,我跟马三爷就是出来欣赏这七月里灿烂的风光。”

    马三爷一脸明媚的指着蓝天白月西落的太阳,附和道:“对对对,今儿天气真好!”

    他们越是做作,越是矫情,藤彦堂越是能够从中看出蹊跷和端倪。

    在他藤二爷面前,想藏住狐狸尾巴,那是不可能的。

    “不说是吧。”藤彦堂虚着双眼,眸子里透出一股危险。

    马峰猛的缩了一下脖子,扭头瞅了一眼后门的方向。

    多少年的兄弟,藤彦堂还不了解他?

    马峰一个眼神儿,他就知道他这个二哥要干什么!

    “来人——”

    藤彦堂一声落下,薄曦来就带了几个人出现。

    “二爷有何吩咐?”

    “把这两个人给我绑起来。”

    二爷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几人一哄而上,很快将马峰制服。

    有人还说:“三爷,这是二爷的吩咐,您可别怪我们。”

    马峰自知求他们吓唬他们没用,对藤彦堂扯着嗓子喊:“藤彦堂,咱们兄弟一场,你不能这么对我!小心我跟大哥告状!”

    见马峰被五花大绑,躲闪着薄曦来追捕的香菜笑的险些直不起腰来。

    她跟猴子一样,在庭院里上蹿下跳,愣是让人抓不着。

    薄曦来累得满头大汗,更是气喘吁吁。

    怎么就摊上个这么累人的差事?

    二爷还不如叫人将他痛快的绑了呢。

    半天没见薄曦来够着香菜的衣角,藤彦堂看不下去了,把手一伸,“绳子给我。”

    薄曦来求之不得,连忙第一时间将麻绳放到藤彦堂手上。

    藤彦堂接过绳子,在绳子的一头打了个圈,在空中抡起圈来。

    香菜累得不行,躲在远处对藤彦堂大喊大叫表示不满,“我说藤彦堂,你是三岁小孩儿么,这么玩儿有意思吗?”

    被绑在太阳地里,晒得口干舌焦的马峰做出哭的表情劝了香菜一句,“我说你就别火上浇油了好不好!”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那条被无辜殃及的那条可怜的小鱼儿,现在他急需甘泉的滋润。

    他倒要看看,藤二爷亲自上阵,这丫头能撑得了多久。

    藤彦堂乐此不疲,跟香菜玩儿起套马的游戏,别说他没给过机会。

    “你们不是喜欢今儿的天气么,我正好帮你们跟今儿的好风光多亲近亲近。”

    香菜连忙摆手,“不用了,真不用了……”

    她话音未落,顿觉眼前一晃,定睛一瞧,就见藤彦堂抡在半空的绳圈极速飞速。

    香菜下意识向后一跳,伸手接住绳圈,跟藤彦堂一人抓住绳子的一端。

    雾草,这绳子好几米呐,哪来这么长的绳子!

    香菜来不及感叹,又见藤彦堂手起绳落。

    他上下用力一甩,一股力量沿着足有五米长的麻绳以波浪式的的轨迹向香菜冲击而去。

    香菜只觉抓着绳子的那只手虎口猛的一震,绳圈从陷入陷入麻痹的手掌中脱落。

    藤彦堂一拽,从香菜手中脱落的绳圈在落地之前又回到了他手上。

    真是玩的一手的好绳术!

    这男人居然真的想要捆绑她。

    香菜要哭了,咱能不能别这么重口?

    “二爷二爷,”香菜举双手做投降状,垮着脸喊冤,“不关我的事,真不关我的事!是三爷怀疑韶晴给他带了绿帽子,让我查查韶晴在外面有没有偷汉子,他不好意思跟你们说,就托我帮忙调查……”

    马峰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眼下想要瞒混过去还能有什么法儿,他只能附和着把这个谎言继续下去:

    “事情就是这样的。彦堂,你快放开我!”

    藤彦堂看不出香菜是不是在说假话,他还能不了解何韶晴的为人吗?

    韶晴那么爱他二哥,怎么可能在外面偷人?

    藤彦堂脸上的寒霜冷硬得连灼人皮肤的滚烫阳光也融化不开。

    “撒谎也不编个好点的理由,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严刑逼供,是最快速有效的办法。

    他将麻绳当鞭子,啪的一声甩在地上,溅起一阵干燥的尘土,留一道半个指节深的鞭痕在地上。

    香菜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心想这一下要是抽在她身上,她白白嫩嫩的皮肤岂不是要皮开肉绽了?

    香菜欲哭无泪,“咱们能不能不这么玩儿?”

    “我想这么玩儿。”藤彦堂看上去乐此不疲,抻着绳圈阴测测的笑着,“是你乖乖的钻进来,还是我给你套上,你自己选。”

    香菜弱弱的问:“有没有第三种选择?”

    藤彦堂似玩得尽兴了,看了一眼被太阳晒蔫吧的马峰,轻哼了一声,“跟我到办公室来。”

    香菜抹了一把汗,庆幸的松了口气。

    一到办公室,马峰便抱着杯子猛灌了几口凉茶。杯子见底了,他还意犹未尽。

    这都下午六点多了,外头的太阳还是那么毒,都快将他晒脱一层皮。

    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人。

    藤彦堂逼视香菜,质问她:“我听说苏家的大少爷苏利文找上你了?”

    “哦,是有这么回事。”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香菜与马峰同时说。

    藤彦堂怎会听不出马峰话中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挑眉,来回睃一眼有所隐瞒的二人,“难不成你们还有别的事瞒着我?”

    香菜瞟了一眼马峰,暗骂了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马峰不知道藤彦堂的耳朵和鼻子比狗还灵吗?只要是他放一声响屁,哪怕隔着十万八千里,他这个异姓兄弟也能听到响声闻到臭味。(未完待续。)

第266章 有何高见

    被藤彦堂轻飘飘的睃了一眼,自以为逃过一劫的马峰笑容僵在脸上。

    都是香菜惹得事,跟他有毛的关系啊!

    马峰用极其无辜的眼神向火眼金睛明察秋毫的藤彦堂表示,他不过是被香菜那丫头拖下了水。

    天地可鉴,日月可证,他真的不知道香菜跟苏利文有一腿!

    自己要是这么说,岂不是等于是在告诉藤彦堂,他还有别的事瞒着?

    算啦,他还是闭紧嘴,乖乖的在一旁装无辜吧。

    跟唱川剧似的,刷的一下,藤彦堂换上一张包公脸,一对风目中装满了十万伏特的威慑力,放佛轻轻一扫,就能从人身上刮下一层来。

    他动手是酷刑,不动手也是酷刑。

    与其在他眼皮底下熬着,马峰更情愿被五花大绑到庭院里晒大太阳。

    所幸的是,藤彦堂将他暂且先撂在了一旁。

    “苏利文找你为他父亲翻案?”藤彦堂双眼微眯了一下,像是某种危险的信号,更像是一种警告。

    劝你老实交代,不然狗头铡伺候!

    香菜舔着脸笑哈哈对他竖起大拇指溜须拍马,“二爷果然厉害,果然啥事儿都瞒不过二爷。”见藤彦堂眉脚一挑,她立马收起脸上的玩笑与讨好之色,变得跟见了首长的新兵蛋子一样,“报告藤教官,苏利文确实有找过我为他父亲翻案,我没答应!”

    “好,很好。”

    藤彦堂这话说可让人听不出一丝满意。倒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抬手张开五指,帽子一样大的巴掌紧紧扣在香菜的天灵盖上,五根手指像是要抠进她的脑壳里。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阴白骨爪?

    再不松手,她可就要猴子摘桃了啊。

    脑子里动手的信号刚一打响,香菜就感觉一阵好闻的气息扑鼻而来,那是混杂着烟草味道的香皂清香。

    紧接着,一张大特写凑到她面前来,香菜被头顶的那只手强压着不得不仰着小脸儿。

    这会儿她要是撅起嘴,就能啄到藤彦堂挺立的鼻尖。

    一对蕴满薄怒的风目望进香菜微微熏染且恍惚的杏眼中,她被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肿暗藏的锋芒刺痛了某处。使得她的小心脏不受控的狠狠抽搐了两下。

    这种怦然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香菜想个究竟。就听藤彦堂压抑着可怕力量的声音低沉的响起:

    “你可知道,三年前苏利文的父亲是以什么罪名入狱的?”

    “杀人罪。”

    香菜缩进脖颈,不让自藤彦堂身上冒出来的寒气往领子里钻。

    “那你可知他杀的是谁?”

    “荣记商会的上一任会长。”

    见她乖觉,藤彦堂这才满意的松开手。闲庭信步般退后两步靠坐在办公桌上。

    香菜用爪子梳理着乱蓬蓬的头发。暗暗唏嘘。她还以为会被眼前这个大魔王废去一身的修为,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修炼成精来祸害人间的……感觉自己不管活了多少辈子,在这个男人面前耍花样都还是嫩了一点。

    见藤彦堂将矛头直指香菜。马峰眼珠一转,觉得洗白自己的时候到了。他暴跳起来,怒指着香菜,大声咧咧道:“好哇你,原来你找我要苏青桓杀人案的档案,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啊!我告诉你,三年前苏青桓杀害我们老会长,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想给他翻案,哪怕你能翻天覆地,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马峰跳过去跟藤彦堂站一边,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此刻对他恨得牙痒痒的香菜身上,将自己甩的一清二白。

    哪怕他把自己丢到甩干机里再搅三遍,也甩不净他那一身的脏水儿!

    藤彦堂眉毛一高一低,用怀疑的眼神觑了跟他同仇敌忾的马峰一眼。

    别说马峰撇不干净自己,就算能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藤彦堂一样会怀疑他有份儿参与这事儿。

    香菜狠狠用眼刀子剐了马峰一眼,跟藤彦堂嘟囔起来,“二爷,你居然把这么没义气的家伙当兄弟,太跌份儿了!”

    藤彦堂眉宇间掖着几许不耐,“少跟我打马虎眼,你说你没答应苏利文帮他父亲翻案,那你找我二哥要当年的档案做什么?”

    将他前前后后的话一琢磨,香菜觉出不对味儿来,她斗胆问了藤彦堂一句,“二爷,听你这口气,你是不是也怀疑苏青桓当年是被冤枉的?”

    藤彦堂眉间拧成了“川”字,用恶声恶气掩饰浮上心头的那一丝丝心虚,“我什么时候说他是冤枉的了?”

    “可你也没说他不冤啊。”

    藤彦堂怔了一眼,尔后义正辞严道:“我告诉你,三年前苏青桓杀害我们老会长,人证物证确凿,哪怕你能翻天覆地,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香菜和马峰不约而同张大眼睛看着他。

    这台词,她刚才好像听过一遍来着。

    这台词,他刚才好像说过一遍来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屋里三人一齐向门口看去。

    “进来。”

    藤彦堂的话音刚响起,办公室的房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是荣鞅。

    荣鞅进来后将门重又关上。

    “大哥,你怎么来了?”藤彦堂有些意外,心里也产生了一些顾忌。

    三年前苏青桓的案子,荣鞅算是受害人之一。有他在,藤彦堂不好再跟香菜和马峰说起这事儿来。

    “我来找老二。”

    眼下屋内的情形和诡异的气氛,并没能让荣鞅无所适从。他从容的走向不可置信指着自己鼻子的马峰跟前,在铺了墨绿色玉片坐垫的沙发椅上坐下来。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块儿。

    香菜很识相的起身离开,“你们慢聊,我出去干活儿了。”

    觉察到荣鞅此次来似有重要的事要说,藤彦堂便没拦着香菜。

    香菜如获大赦,荣鞅简直就是她的救星,来的太是时候了!

    她抱着装衣服的盒子走到门口,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马峰和荣鞅得对话:

    “大哥找我什么事?”

    “你看能不能把三年前苏青桓那个案子的档案调出来?”

    香菜迅速拧动门把手,刚把门拉开一道小缝儿,一道透着彻骨寒意的清越声音灌入她的耳朵:

    “站住。”

    那魔音好似一道咒语。将香菜定在原地。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香菜连脖子都无法扭动。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正接近她的那个人是谁。

    她在大脑里给自己下了逃跑的命令,奈何她的脚步被一道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地上怎么也迈不动。

    砰的一声,微启的那道门被一股大力给关上。

    她被那砰的一声巨响吓得瑟缩不已。整个人被身后覆盖来的那一道身影包裹的透不过气来。

    她备受煎熬的时候。头顶还传来能将人所有的呼吸都夺去的极具魅惑的声音。“干嘛那么着急着走啊。”

    她没想走,只想逃而已。

    藤彦堂将香菜提溜了回去,指着那张还残留着她屁股温度的椅子命令。“你给我坐好。”

    香菜乖乖坐下,怀抱着盒子,缩成一团。

    真是欲哭无泪啊,为毛她这么衰!

    自她到沪市来,哪一回是顺顺当当着过来的?

    她走了小半年的背运,老天爷就不能饶了她这一回?

    一切都是从江岸码头开始的。

    荣记的这三个男人,简直就是她命中的克星!

    藤彦堂瞥着她,“你好像很不满?”

    香菜立马收起幽怨的小眼神儿,正襟危坐起来,“不敢!”

    眼下马峰懒得管香菜跟藤彦堂大眼瞪小眼,他按捺不住好奇,问神情木讷的荣鞅,“大哥,怎么连你也要三年前那件案子的档案?”

    也?

    荣鞅好像听到侧重点。

    循着藤彦堂和马峰二人的目光,他向恨不能把自己变透明的香菜看去,“你也?”

    “这……这怎么回事?”马峰搞不明白,怎么突然间香菜和荣鞅都对三年前的那个案子感兴趣了。

    香菜心里倒是有点儿明白,眼下看来苏利文大概是把她的话多少听进去了,今儿肯定找过荣鞅详谈了。不然荣鞅也不会找马峰调阅档案。

    藤彦堂看了像是知道内情的香菜一眼,随后问荣鞅,“大哥,苏利文找上你了?”

    荣鞅点头道:“不错,他坚信苏青桓是清白的。”

    马峰对这一点表示怀疑,“苏青桓可是经贸司任命的第一任沪市商会的总会长,且不论他手上有没有血案,单冲这一点,他也不可能清白。”

    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盯着总会长的位置,因为这可是个肥差,坐在这个位置上能捞到的油水不可计数。

    据不可靠统计,苏青桓出任沪市商会总会长短短四年,贪的钱财哪怕用两个算盘拼起来也算不清。

    “大哥,你是想给苏青桓翻案?”藤彦堂话一出口,就招来香菜两个眼神儿。

    从他的话中,香菜能感觉出来,这个男人果然在心里认为苏青桓是被冤枉的,至少他不认为苏青桓是当年杀害荣鞅父亲的那个凶手。

    荣鞅神情微冷,眼中也是轻轻一黯。

    三年前父亲的去世给他带来的打击不小,他至今未能走出阴影。

    他用淡淡的口气说着冷酷的话,“有必要重新彻查一番,如果结果还是一样,也能让苏利文死心。如果查出作案另有其人,我也绝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

    荣鞅看向香菜,面色稍有缓和,“你调阅当年的档案做什么?”

    他可不觉得香菜会好心帮他查找当年杀害他父亲的真正凶手。

    难不成是帮苏青桓翻案?

    香菜感觉自己要被三道充满质疑的眼神射杀,她吞咽一口。摆手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我就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想知道苏青桓到底有怎样的背景。”

    她总不能说在苏青桓的书房里看到一份二十年前的报纸,怀疑他跟她正在着手调查的二十年前的那桩血案有关联的可能****。

    如果苏青桓真的是连环杀人凶手,说不定能从三年前的档案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藤彦堂压根儿就不相信香菜的那一套说辞,“想知道他的背景你问我呀,从档案上能看出什么鬼?”

    香菜在心里深深次奥了一声。

    这都糊弄不过去。

    不过她瞎掰的功夫也不止这点程度。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你们想想,苏青桓还杀了人,杀的还不是一般的人,他居然还能活着。我实在是好奇呀!就算让他钻了法律的空子逃过一命。你们会放过他吗?所以呀,我特别好奇苏青桓还能活到现在的真正理由,难道你们不好奇吗?”

    香菜一说完,办公室里陷入一片静默。

    并不是因为她的话有多么发人深省。但她有一点说得极对——

    杀人偿命!

    三年前。苏青桓涉嫌杀害荣天。被判无期徒刑。对苏青桓恨意滔天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的荣鞅不服此判决,暗中布下杀手,要苏青桓一面还一命。

    大约是阎王爷太照顾苏青桓了。一直没能让荣鞅得手。

    听说苏青桓在深牢之中过得还很好,荣鞅更无法安心了。

    这件事情上,藤彦堂也帮了不少忙,同样也是没能让苏青桓受毫发之损。

    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去,让藤彦堂和荣鞅都沉默了。

    马峰更是惆怅道:“想要杀他都是个难题,把当年的档案调出来又谈何容易?”

    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不是巡捕,是国府的公安局,现在的政治保卫局。苏青桓人也不在巡捕房关着,而是在保卫局的地牢里。

    保卫局对他严加看管,三年来让他不见天日,甚至不让他的亲眷见上他一面。他出不来,外人也进不去,因此想碰到他一根毫毛都难。

    有关他的资料,也都封存在保卫局的档案室中。

    想要把它拿出来,可不是走走关系就能做到的。就连保卫局的局长想要启阅苏青桓的档案,也都要经过一番严格的审查。

    将个中缘由对香菜与荣鞅一说,马峰垮着脸道:“所以,档案的事,你们就别想了。你们要是真想要,只能让贼公去偷了。”

    让钱朗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出手,指不定他又捅出什么娄子来。

    香菜将下巴抵在盒子上,仔细将马峰的话消化下去,渐渐多出一些眉目,“原来是这样,三年前的案子,哪怕苏青桓真的是无辜的,想给他翻案都难。”

    荣鞅想起什么,抬眼对藤彦堂道:“我记得当年负责这起案子的是黎阕,问问她手上有没有复本。”

    藤彦堂点头应下。

    他见香菜呆呆的抱着盒子想事想出了神,拖着阴阳怪气的长音请教道:“请问林小姐对此事有何高见呀?”

    香菜二话不说,先向他伸出一只手,见他不解其意,狡狯得搓了几下手指头。

    还真当自己吐出来的话能变成真金白银,藤彦堂可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

    “你还是憋说话了。”

    香菜憋不住啊,“空知秋让我给他办事都给我开一张空白支票,我不求你对我也这么大方,但你能不能稍微对我客气点儿,给我多少表示点什么呀!”

    马峰正义凛然得对贪财的香菜大加指责,“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在,国府才一日比一日**。”

    香菜赏他一记卫生球,“切,装什么清高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就因为没告诉藤彦堂苏利文找过她的事,这男人就要把她五花大绑丢到太阳地里暴晒,要是再将空知秋给她开空白支票的事瞒着不说,指不定藤彦堂又想出什么别的招儿折磨她。

    所以她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你怎么又跟那个日本人然乎到一块儿去了?”

    听的出来,藤彦堂十分不悦。

    “猿粪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啊。”香菜哪知道每次出门都会在大街上遇到空知秋。又不是事先约好的,她也不愿意呀!“你们帮我办一件事,我就告诉你们我的高见。”

    藤彦堂轻轻一拨,将面前的只素手划拉开,脸上写满了不快,质问:“你先跟我说,那日本人找你什么事儿啊。”

    “这个问题跟我的高见是包含被包含的关系。”

    反正香菜是摆明了态度——

    要想我这个智囊发挥作用,你们的钱囊够鼓才行。

    藤彦堂退了一步,妥协道:“行吧,先说你什么事。”

    听他松了口。香菜激动起来。“我都布行急着开张啊,到现在营业执照还没影儿呢,你们想办法把我那布行的营业执照尽快给办下来,尽快啊!”

    关于布行的营业执照。她原本是不着急的。今儿坐布行跟老渠促膝长谈了一阵。她忽然意识到招牌的重要性。

    招牌可不仅仅是门面。还关系着生意往来。

    其实布行的牌匾早就做好了,可营业执照一直没办下来,老渠就不敢把牌子挂到门上面。

    说好听点儿。他是遵纪守法。

    说难听点儿,他这是胆儿小。

    说他胆儿小貌似也不对,这老家伙抛开了过去积攒的一切,跟香菜合伙倒腾起布行的生意。没几分胆量的人,还真不敢这么做。

    “还以为多难的事儿呢!”马峰拍着胸脯,将香菜提出来的事揽在自己身上,“这事儿就交给我办了。”

    “既然这么easy,那我再加一条——”

    马峰立时后悔说出逞能的话,“我告诉你啊,你可别给我得寸进尺。”

    “瞧你那小气样儿。”

    “你们行了。”藤彦堂要是不在中间拦着,这两人肯定又要打起嘴官司,他催着香菜,“快说说你的高见吧。”

    香菜清了清嗓子,故意吊人胃口,装模作样够了,才慢悠悠的说道:“我听空知秋说,经贸司那边将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明码标价,你们是不是在暗中竞价呀?”

    即便没人回答她,香菜也知道答案。

    荣记三佬老早就盯上了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怎会眼睁睁看着这个肥缺落入别人的口袋。

    “空知秋找我呢,就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你们荣记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会向经贸司出一个怎样的价钱。”

    空知秋为了知道这一点,不惜向她开出空白支票,足见沪市商会总会长这个位置有多肥美。

    香菜优哉游哉地继续道:“我劝你们呢,还是省点儿力气,别在盯着这个位置不放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经贸司将总会长这个位置明码标价,一来是想看看有多少人会为了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二来则是缓兵之计,或者是受到了谁的牵制,总之这个位置人选已定。”

    荣记三佬面面相觑,荣鞅尤为震惊。

    他为了得到总会长这个位置,花了不少心血,也算是了却当年父亲的一桩心愿。

    当年经贸司设立总会长一职,他父亲的呼声最高。若非当时他父亲重病缠身,总会长这个位置哪轮的着苏青桓来坐。

    荣鞅问香菜:“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荣记三佬等着她的答案,香菜却不继续下去了。

    马峰最着急,“你倒是接着说呀!”

    “我觉得吧,我用我这么多高见从你们手上换一张营业执照,已经算是物超所值了吧!大家都是生意人,都不想做亏本的买卖,你们说对吧!”香菜现在这副嘴脸,简直就一奸商。

    藤彦堂知道她这是要讨价还价。

    行啊,小丫头脑袋瓜子聪明,胆儿也够肥。

    藤彦堂单手捏住香菜的后颈,他只要再下几分力道,就会捏断她这条纤细的小脖子。

    一大波杀气已经逼近她,就问她怕不怕!

    香菜就不信他真敢下去那个手。

    藤彦堂还真就不相信这小倔蹄子不怕。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稍稍用力一掐,疼的香菜“嗷”了一嗓子,呜哇呜哇的大叫起来。

    脖子两侧的剧痛,疼得她双眼飙出泪花。

    真心疼!

    香菜张牙舞爪的反抗着他,“你还真敢下手!我跟你拼了——”

    她是个不肯吃亏的,藤彦堂让她占着便宜也行啊!

    他将这丫头乱挥的两只爪子一束,被她那两条乱扑腾的腿踢着之前,他将香菜的两只手反扭到她身后。

    啪嗒一声,香菜以为是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惊得毫无形象的嗷嗷直叫。其实是她怀里抱着的盒子掉地上了而已。

    藤彦堂就这么提着香菜往外走,临出办公室前还向荣鞅和马峰招呼了一声,“大哥二哥,咱们荣记见。”

    荣鞅一想也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也起身离去。

    马峰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放到办公桌上,加快脚步追上前脚走掉的荣鞅。

    将香菜提溜出了百悦门,又塞进了车里,藤彦堂轻哼一声,“我就不信用吃的还打不开你的嘴。”(未完待续。)

第267章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

    荣记酒楼,三楼专属包厢。

    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香菜舔着嘴角眉开眼笑,抄起筷子时,侧身用膀子撞了藤彦堂一下,“还是你上道儿。”

    要是不了解她心里的那点儿小九九,他藤二爷白吃那么多年的盐了。

    福伯将一盘翠绿且惹人垂涎的凉拌莴笋端上桌,“三位爷,香菜姑娘,菜都上齐了。”

    “福伯,别忙了,坐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荣鞅这可不是跟福伯客气,他从没将福伯当外人。

    福伯在荣家效命了大半辈子,是荣家一名忠实的老仆。

    荣鞅还没出生,福伯就在荣家做事了,也可以说是看着荣鞅长大的。对荣鞅来说,福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见福伯有些拘束,马峰起身将福伯按坐在身旁的位置,“福伯,跟我们,您还客气什么。”

    福伯笑的合不拢嘴,身上散发着无边的亲和力。

    周边的三名男子都是一表人才,每每见到他们坐在一块儿,他满眼净是欣慰。

    夹在他们中间的香菜,完全就是多余的。

    藤彦堂一个劲儿的给香菜夹菜,用哄小孩子吃饭的口吻说:“吃饱啊,吃饱了好有力气说话。”

    荣鞅也跟她客气道:“粗茶淡饭,招待不周。”

    敢情是她上一回在这儿吃饭,给他们留下心理阴影了。

    上次她坚持吃饱了再开口说话,这一次明摆着他们是要将她喂饱了再听她说话。

    香菜瞪着眼看着面前碗里摞得小山一样高的山珍海味。有种将筷子拍桌子上吼一嗓子的冲动——老子特么又不是牲口!

    她心里再怎么过不去,也不会跟好吃的过不去。

    她一边吃一边说:“咱们之前说到哪儿了?”

    这头可是她起的,荣鞅也不跟她矫情,“你是如何得知沪市商会总会长人选已定?”

    如果当真如此,他们荣记不可能得不到一点风声。

    香菜头也不抬,扬着手中的筷子在空中点了两下,“对对对,就说到这儿来着。至于我是如何得知,原因很简单——”她神情得得瑟瑟,让人恨不得一巴掌呼她脸上。“因为我聪明。”

    要不是隔得远。伸手够不着,马峰还真就一巴掌呼她脸上。

    藤彦堂更是觉得好气又好笑,“你能不能说点靠谱的话?”

    香菜又是摇头要是叹气,很不礼貌的用筷子对着荣记三佬指指点点了一圈。“诶。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难道你们三个人的智商加起来还不及我一个吗?”

    藤彦堂赏了香菜一个爆栗,扬着比她脸还大的巴掌示威性的在她疼得纠成一团的小脸儿前晃了晃。

    “你哪来那么多多余的废话,嗯?”

    他的声音如大提琴琴弦轻轻拨动而发出的低沉旋律。听着悦耳至极,却让香菜全身汗毛根根竖立。

    香菜用两条细胳膊圈住脑袋,将混饭吃的家伙事护得死紧。她这聪明的脑袋要是被当西瓜一样拍碎了,且别说智商嗖的一下没有了,恐怕就连气人的话也没机会说了。

    “沪市商会总会长人选已定,其实这种事呢,稍微想一想就明白啦。”

    马峰一脸茫然,摸着脑瓜糊里糊涂道:“我怎么想不明白?”

    香菜用筷子指着他,“那是因为你——”

    话还未说完,就感觉一道凌厉的寒气嗖的一下射过来,香菜绷紧了嘴,愣是没将最后一个“笨”字说出来,黑白分明的杏眼骨碌碌的一转,对上藤彦堂那双笑盈盈的凤眼,当然也没忽视他脑门上突出来的那道青筋。

    荣鞅看了幸灾乐祸的马峰一眼,“别插嘴,让她说。”

    马峰低头悻悻然搓了一下鼻尖,再一抬眼就看见香菜冲着他吐舌头做鬼脸。他呲牙挥拳冲香菜示威了一下,瞥见荣鞅投来目光,立马装起乖来。

    现在给她一把羽扇,香菜就能装孔明,就算手里只有一双筷子,也阻碍不了她装13。

    “暂且先抛开别的不说,”香菜神采飞扬,素手挥筷,好似在指点江山,“经贸司将沪市商会总会长这个位置明码标价为的是什么?”她单手做了个清点钞票的动作,“钱啊!假设他们是为了钱,早就将竞价信息对你们这些虎视眈眈的人透明化。但是眼下真实的情况,你们这些怀有狼子野心的家伙只知道底价,却不知彼此之间出的什么价。你们为什么不知道呢,因为在这场竞标的过程中,经贸司省去了叫价的过程——”

    顺着香菜的思路,一层一层抽丝剥茧,藤彦堂也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他突然转向荣鞅,“对啊,大哥,按理说,经贸司那边应该传出动静了才对。盯着总会长的位置,又有实力满足经贸司胃口的,除了我们荣记,不外乎就那几家。包括我们在内,各家都暗自着急,谁也不知道谁出价最高,都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谁出的价最高,我们该如何抬价?”

    香菜手臂一伸,将筷子挥了过去,筷头险些戳到藤彦堂的鼻孔。

    “所以,假设不成立。”

    马峰忍不住插嘴,“这么说,经贸司不是为了钱?”

    荣鞅用交叠的双手支着下颌,若有所思道:“单单这个假设不成立,你就想到经贸司那边已经确定了总会长的人选?”

    这样的理由,会不会太牵强了一点?

    “多列几个假设,答案就浮出水面啦。”香菜往嘴里塞了一个透明的薄皮儿虾饺大嚼特嚼,含含糊糊接着说,“我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的可能性。西方有位大能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能,那也是真相’。坐在总会长这个位置上有那么多油水可捞,经贸司那边不可能罢黜这个职位,从他们明码标价这一手段就能看出来,他们仍对这个位置有想法。”

    荣鞅颔首,一贯的扑克脸上神色变得阴晴不定,“原来如此,人选已定了么……”

    马峰说:“经贸司莫不是受了谁的牵制不成?”

    藤彦堂捻着小胡须,“又或者两者都有。”

    若真有人牵制住了经贸司的动作,那此人的来头一定不小。其手段也着实厉害。竟不漏半点风声。

    更可怕的是,香菜这颗脑袋,连阴云密布之下的诡谲都能察觉得到……何其的精明啊!

    “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香菜筷子一扫。将盘子中剩下的凉拌莴笋扒进碗里。“就算你们最终得到了总会长这个位置。也不过是跳进了一个大染缸里,没什么好处。”

    一直默不作声的福伯很是认同香菜这番话,点着头开口道:“少爷。香菜姑娘说的对,老爷德高望重,当年经贸司设立沪市商会总会长一职,便以为老爷是总会长的不二人选,曾重金聘请老爷就任此职。老爷就是不想与之同流合污,才拒绝了经贸司……”

    闻言,荣记三佬皆是一惊。

    尤其荣鞅,更是讶异。他原以为当年父亲没能坐上总会长之位,是受人排挤,却没想真相竟是这样……

    他耗神费力要坐的居然是自己父亲不稀得坐的位置。

    香菜看他们一个个苦瓜似的脸,心中哼笑这些个年轻人吃了二十多年的盐走了二十多年的路,结果还是太天真。

    沪市商会总会长,这个官位的性质说好听点是经贸司设立的一个主管企业法人的行政官员,说难听点不过是政治掮客,更难听点也不过是国府的一条狗而已。

    福伯苦口婆心劝了一句,“凡事一体两面,三位爷可要三思而行啊。”

    名利、事业和女人——

    男人所图,不外乎这三样东西。

    这三样东西,荣记三佬一样不缺。他们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年轻有为事业有成,身边更是美女如云。香菜真搞不懂,他们为何要在这么圆满的人生中打开一个缺口呢?

    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一想到得到总会长位置的机会就这么从手里溜走了,先前所做的努力统统白费,马峰实在不甘心。他走关系花了那多的钱都打水漂了,这会儿那些政客贪得无厌的嘴脸一张一张的浮现在眼前,真是可恶又可气!

    马峰抑制不住心中窜的越来越高的怒火,气冲冲的拍案而已,重重的一巴掌将一桌的碗碗盘盘震得乒乓作响。

    “大哥,”马峰咬着牙将滔天恨意吞进肚子里,看向面无表情的荣鞅,“我们现在怎么办?”

    “……撤手吧。”荣鞅犹疑道。

    “不妥。”藤彦堂不赞同,将双手交叠在一起握成拳状,“倘若此事当真,我们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妙。”

    马峰极为不情愿,忍不住气愤道:“事情都这样了,明知是白费力还要去讨好那些贪得无厌的政客,花那种冤枉钱,还不如把钱拿去打发叫花子!”

    他说的虽是气话,却也不无道理。

    荣鞅却是毫不犹豫的站在藤彦堂这边,“这件事听彦堂的。”

    “二哥,”藤彦堂对马峰说话的口气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没必要太认真,装装样子就行了。”

    突然从竞标中撤手,此番行径不引人起疑才怪。

    藤彦堂倒是不怕惹火上身,是担心有人盯上香菜。

    她这么聪明可不是好事。

    令他欣慰的是,这丫头倒懂得什么是大智若愚,不会在外人面前显摆自己的能耐。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藤彦堂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多说了一句,“这件事不要对外宣扬。”

    马峰重新坐下,怒气未平的心中腾升起一丝恐惧来。

    他看向正大快朵颐的香菜——

    真是可怕的女人!

    这丫头的城府可不是一般女子的心机能比得了的。

    他暗暗庆幸,好在荣记没有与香菜这样的人为敌。

    察觉到马峰炽烈的视线,香菜抬头吧唧着嘴看他一眼,惊得前者生生打了个哆嗦。

    “对了,有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三年前苏青桓的案子为什么不是巡捕房在管?”

    香菜可不是万事通。

    听马峰说什么政治保卫局,她觉得有些好奇。

    更奇怪这时候为什么没有警察局?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香菜也有无知的时候,马峰可不会放过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优越感的机会,他有些洋洋得意,“巡捕房里的巡捕是洋人的爪牙,保卫局的警员是国府的走狗。国府那些当官的不仅贪,还是守财奴,他们要是肯把贪来的钱拿出五分之一来建设华族的警力,保卫局也不会是现在这种积贫积弱的局面。”

    “说半天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不过我差不多也知道答案了——”

    苏青桓任沪市商会总会长时,好歹也算是国府的一官员。自己家里的事关起门来解决,大概正因此,国府才没将三年前跟苏青桓有关的案子交给巡捕来解决。

    但,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福伯拎着空壶去楼下续一壶凉茶。

    香菜和荣记三佬各怀心思。

    沪市商会总会长人选已定,荣记三佬都在猜测会是哪个大人物坐上那个位置。

    马峰说:“该不会是国府的哪个高官看上了这个位置了吧?”

    他话音一落,就听香菜不以为然得嗤笑一声。

    马峰最不喜她这种瞧不起人的态度,环起手臂龇牙咧嘴阴阳怪气起来,“香菜姑娘,您又有何高见啊?”

    香菜白他一眼,“就你们觉着香,总会长这个位置一直就是个臭茅坑,谁会愿意蹲在这个茅坑上将自己的丑态展露出来?我看也就你们这些不知羞耻为何物的愿意这么做。”

    “居然说这样的话,我看你才不知羞耻为何物!”马峰指着香菜的鼻子。

    香菜懒得跟他打嘴官司,拍着吃的圆滚滚的肚皮,一脸的幸福与餍足。

    “呐,说到这个份儿上,我再跟你们多提了建议——将来不管是谁坐上总会长这个位置,希望你们能与他好好结交,先不管对你们有没有坏处,反正有大大的好处。因为这一匹大黑马,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

    想在这个黑暗的社会混出一条生路,没有犀利的眼光可不行。

    诶,心累。

    说的好累,吃的也好累啊。(未完待续。)

第268章 两身旗袍卖高价

    散席之后,时间还早。

    香菜本想偷个懒儿,不去百悦门而直接打道回府,却被藤彦堂无情的提溜走。

    “给你吃饱喝足,可不是让你旷工的。”

    香菜满脸央求,讨饶道:“我撑得不想动。”

    藤彦堂唇角斜扬,“那咱们就走回去,消消食儿。”

    香菜面部抽搐,这算是自讨苦吃不?

    吃那么饱,简直作死啊!

    月如明镜,高悬星空,银辉普照,夜色朗朗。

    夜间的清风扶起柳梢,也不会惊醒睡着的夏蝉,寂静的街道唯有虫的鸣声最为美妙。

    走在路上,藤彦堂心情似乎很好,双手插在裤兜中,踩着轻快的步伐,哼着《宁夏》的小调儿。

    仰望满天星斗,香菜心中既欢愉又感慨,这种不受污染的纯净星空,以往只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和影视剧里的特效中。

    看着如梦如幻的星夜,仿佛心中无论多深的阴霾都会一扫而空,真是让人豁然开朗啊。

    “凉皮凉面,陕北正宗的凉皮凉面~凉皮凉面,陕北正宗的凉皮凉面~”一名中年大叔推着小摊沿街叫卖。

    一想到那酸辣的滋味儿,香菜就忍不住流哈喇子。

    她抬脚往小摊方向去,还没走两步就被藤彦堂按住了脑袋。

    “还吃!?”藤彦堂一见她舔嘴,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这丫头要是真跟牛一样肚子里长了四个胃,他绝不拦着她继续吃下去。

    香菜摇头甩掉他的手。用警告的语气道:“我可告诉你,我这颗脑袋可金贵着呢,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平时我是不是给你太多好脸儿了?”

    藤彦堂抬手揉着她的脑袋。

    香菜可不会乖乖任由他欺负。

    她奋起反抗,双手胡乱挥舞,“看我不把你胡子拔光!”

    “那我就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的揪下来!”

    “我告诉你,我可以好几天没洗头了!”

    两人打闹成一团,谁也不相让。

    香菜把脑袋甩得跟拨浪鼓一样,就是不让藤彦堂碰着。她两手也没闲住,抬爪子就往对方脸上抓。

    手指抠到藤彦堂的嘴角。香菜坏坏一笑。一对杏眼里弥漫着丝丝邪气。

    她今儿还就要拔一根老虎须下来!

    藤彦堂难能让她得逞,一手抵抗着她,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然后一脑袋撞到香菜脑门上。

    砰的一下。两人的脑袋里同时嗡得一声作响。

    香菜顿时头晕眼花。脑袋一圈好像有金星围绕小鸟鸣叫。她脚步踉跄,不自觉向后退去。

    “嘶啦”,好像胶布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声音。

    香菜捂着脑门。定睛一看,手上居然多出了一样东西,登时楞在当场。

    一看她手上的东西,藤彦堂也愣了一下,紧接着慌张得抬手朝嘴上摸去。

    雾草,他的胡子!

    他的胡子居然被撕下来了!

    香菜只撕下来一半,还有一半好端端的粘在藤彦堂的唇上。

    此刻,藤彦堂的模样滑稽得不得了。

    香菜却没心思发笑。

    她捏着从藤彦堂唇上撕下来的那撇小胡子,呆呆的问:“你不是说你胡子是真的吗?”

    藤彦堂吞咽一口,捂嘴遮住丑态,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喝杯凉茶收收惊。

    他干笑着,“之前那是逗你玩儿呐。”

    他绝对不会承认那天被香菜嫌丑之后,第二天就把胡子给刮了。

    没了胡子之后,他脸上少了一些成熟文中的味道。为了维持住以前的形象,他才贴上了假胡子。

    “哈哈哈哈——”香菜捧腹大笑起来,要不是地上脏,她毫无疑问会毫无形象的就地打起滚儿来。

    藤彦堂冲过去将假胡子从她手上抢过来,重新粘到唇上,看香菜笑的前仰后合,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他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胡子对男人来说,就像头发之于女人,可是很珍贵的东西。胡子能体现出一个男人的品味,是绅士是浪子还是野人,都在一须间尽显。”藤彦堂目光带着挑剔,睃了短发的香菜一眼,“我想你也不会明白。”

    香菜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直不起腰来,“你明白?你整两撇假胡子,你明白?”她眼里飚出泪花,揪着一撮头发说,“好歹我这头发是真的!”

    这丫头!

    藤彦堂捂脸,此刻的他肠子都悔青了,早知会出这么大的洋相,当时他何必在意她的目光刮了胡子呢!

    他恼羞成怒,气的浑身发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从齿缝中蹦出两句话句话,“你给我站那儿别动,我要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的给拔下来!你这辈子别想嫁人,到庙里当尼姑去吧!”

    藤彦堂杀气腾腾,如暗夜王者般,气势汹汹的向香菜扑了过去。

    香菜惨叫着,逃之夭夭。

    这场追逐打闹的游戏,在这条街上进行了了好久好久。

    回到百悦门,两人都是筋疲力尽。

    香菜想起正事儿,跑去藤彦堂办公室,将衣服盒子拿下来,正要去后台找江映雪,途中在席间遇见她跟几个大老板模样的人谈笑风生。

    可能是江映雪听进了香菜的话,近日来不曾再穿无袖衫。她今儿着一身半袖过膝白底儿旗袍,前襟、腰腹与裙摆处是艳丽的牡丹花开图案。

    香菜竖起耳朵一听,江映雪跟那些人正谈的竟是有关总会长之位竞标一事。

    江映雪身侧坐的是个胖子,那家伙看着脑满肠肥。一双眯眯眼中处处透着精明。

    那双眼正对江映雪泛着淫光。

    “……徐主任,您可是经贸司的中流砥柱,沪市商会总会长之位到底花落谁家,到底有没有个准儿?”江映雪的声音带着三分娇嗔,听的人通身舒畅,撩得人心痒不止。

    胖胖的徐主任神情陶醉,眼中邪光四溅,就连笑容中都带着几分淫意。“什么中流砥柱,江小姐实在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书主任。这次选任总会长。由我们经贸司的委员长亲自着手。根本就轮不着我们这些小角色插手。”

    江映雪神情微微一动,表情却控制的恰到好处,对徐主任楚楚可怜道:“徐主任可千万别妄自菲薄,您要是自称小角色。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连跑龙套的都算不上。”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着江映雪抬举徐主任。

    徐主任被捧得心花怒放。

    人得意忘形的时候就容易松懈。松懈的时候就容易松口。

    江映雪将从徐主任那儿套取到的有价值的情报汇报给了藤彦堂。

    藤彦堂心中暗想。果然跟那丫头所料一样。

    经贸司的委员长亲自出动,看来近来沪市要发生大事了。

    汇报完了情报,江映雪疲于应付场子上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们。偷得一时片刻躲后台休息去了。

    而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等得心急如火。

    薄曦来派人去后台催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江映雪从化妆间里请出来。

    咚咚咚,又是一阵让人烦躁的敲门声。

    江映雪不胜其扰,对着门口大发脾气,“我不是说了不要再来烦我了吗!”

    “江小姐,雪皇小姐~”

    门外传来俏皮的声音。

    江映雪一听就知是时常没正形的香菜。

    她耐着性子开门接待,面色仍有些不愉快,不过说话时倒很客气,“找我何事?”

    香菜将盒子抱起来,笑的像个推销员,“衣裳已经做好了,要不要试试?”

    江映雪扶额,想起前段时间在同样的地点是和香菜口头约定了这桩生意。

    如果这沪市真有哪家的衣裳比丽人坊的还好,她不会不知道。

    江映雪对香菜带来的盒子里装的东西并不是很有兴趣。

    “放那里吧,多少钱?”她打开钱包,准备钱票。

    香菜多少能感觉到江映雪心情不是很好,但是有些东西,绝对能将女人的心情彻底反转。

    “江小姐,江小姐,”香菜打开盒子,取出其中一件衣裳,“这么好看的衣裳,你不上身试试吗?”

    江映雪很是不耐烦,抬眼一瞧被香菜撑在两手间的那身旗袍,不禁眼前一亮。

    旗袍的布料和做工,丝毫不比丽人坊出品的衣裳差。

    这些还不只是重点,重要的是样式和款型,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江映雪奔过去,捧起旗袍轻轻拂过上头褶痕。

    这是一件短身及膝旗袍,黑红色的底子丝毫不嫌老气,裙身上一圈褶皱均匀分布,细细得缝压在腰间的一条黑色缎带下。每一条褶痕上都用古铜色的绣线勾勒着复古的花纹。

    旗袍的上身……很奇怪,居然没有领子,也没有袖子,也没有扣子。

    在江映雪看来,旗袍的胸前无非就是一块精致的抹布,抹布上还吊了两块绢布。

    这旗袍要是穿在身上,一半后背都要露在外头。

    江映雪将这身抹胸加吊带式的露背旗袍往身上比划,一边疑惑的问香菜,“你不是说我上半身的比例不协调,不适合穿无袖的旗袍吗?”

    “是啊,但是我发现你的肩膀和后背很性/感,足以弥补那小小的缺陷,要不你试试这身旗袍再说?”

    江映雪犹豫了一下,带着旗袍往试衣间去。

    不大一会儿,她按着胸襟从试衣间出来。

    她以前从没穿过这种款式的衣裳,刚才在试衣间摸索了一下,便脱光了将香菜带来的这身旗袍套在了身上,大约也知道胸前的上襟缀着的那两条绢布是系在脖子上的。

    江映雪对着等身镜时,香菜过去帮她将吊带在她脖子上系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江映雪侧身对着镜子,抬手抚上裸/露在外的肩膀,发觉这身旗袍穿在身上之前看着是一个样,穿在身上之后又是另一个样,而且意外的合身。

    “会不会露太多了?”江映雪喃喃道。

    香菜笑了笑,意味深长道,“在我看来,女人穿衣打扮,无非有三种目的,”她竖起手指,一样一样的说,“取悦自己,取悦自己,取悦自己。”

    虽然她说的这三个目的都是一样的,江映雪却深解其中的含义。

    她喜欢漂亮的衣裳,喜欢漂亮的衣裳让她变得更漂亮,更喜欢穿着漂亮衣裳的自己被其他女人用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看着,当然也喜欢那些男人的目光……

    江映雪心情大好,望向盒子,“是不是还有一件?”

    香菜将第二件旗袍献上,那是一身白色的七分袖开叉长旗袍。

    这身旗袍很长,裙摆几乎拖曳到脚板上。

    除此之外,江映雪看不出这身旗袍有什么别的特色。

    香菜看出她不是特别钟爱这身开叉旗袍。

    “这身旗袍款型没什么特色,重在绣工,绣工虽然匠其了一些,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身旗袍要上身以后才能看出效果。”

    江映雪愉快的想,试试也无妨。

    她带着开叉旗袍去试衣间,将身上的露背旗袍换了下来。

    江映雪的声音从换衣间传来,“呀,这旗袍上的花色真好看!”

    话音一落,佳人步出。

    长旗袍很是修身,关键是上头的图案,着实让人耳目一新。

    旗袍自上而下,由前往后,用亮灿灿的金色绣线织出一副一对金凤相翱九天之上的巨图来。

    凤尾在前,虽裙摆轻盈盈摆动,栩栩如生。一对凤翼捧在胸前,另外一对凤翼展开在背后。

    这幅绣图,当真是匠心独具。

    香菜带着欣赏的目光赞道:“果然漂亮!”

    镜子前的江映雪扭身,回眸千娇百媚一笑,“你说的是人,还是衣裳?”

    这女人还真特么臭美。

    香菜扬着大大的笑脸,“都漂亮,都漂亮!”

    江映雪自我满足了一会儿,问道:“这两身衣裳是哪家铺子的?”

    这话算是戳到香菜的痛处。

    她面上不漏声色,“铺子还没开张呢,等开张了我会告诉你。”

    “好,这两身旗袍多少钱?”

    诶呀诶呀,重点终于来了。

    香菜搓着手,一副财迷样,“你看着给就好。”

    江映雪出手大方,从钱包里抽出五张面额为二十银元的钱票。

    香菜忙将钱票接到手上,乐得眉开眼笑。

    “那家铺子以后有新款,还请你帮我多操劳。”

    “一定一定,一定一定!”

    那是当然,香菜可不会放掉江映雪这么个大主顾!(未完待续。)

第269章 锦绣布行新开张

    玛丽西餐厅。

    “小姐,请慢用。”

    服务生将重新蓄满的一杯冰咖啡端给一名女性客人。

    此女子削肩细腰身材高挑,宽松的白裤将她的双腿衬得修长,冰丝做的鹅黄色衣衫附着了阳光的碎片一样,即使在室内,丝丝金线也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看她举止与穿着皆为不俗,想必应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似乎在等待一位很重要的人,眉宇微蹙且暗含焦急的双眼几次看向钟表,也时不时地向餐厅门口方向张望,知性的面庞上浮起越来越浓的不耐之色。

    服务生在心里暗暗替这位小姐打抱不平,不知是哪个魂淡,居然让这么美丽的一位小姐独自在餐厅里等待那么长时间!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玛丽餐厅走进一名丰神俊逸的年轻男子。

    他俊美如铸,唇上蓄胡,似乎不受炎炎夏日的暑气所侵,孤高傲立的英姿如神话里一株带土的水仙,向外散发着凌人的盛气。

    幽暗深邃的凤眸淡淡一扫,目光落向某处无半点波动,他闲庭信步走上前去,身如玉树又如修竹。

    白色衬衫的长袖松松挽起,露着结实紧致的手臂,他拉开腿脚如波浪形状的铁椅,扶着椅背落座时翘起修长的双腿。

    一见到他出现,鹅黄衫女子脸上的不耐烦之色一扫而光。

    她赌气似的咬了一下唇,用带着几分嗔怪的腔调埋怨道:“怎么这么晚?”

    “迟到可不是女人的专利。”男子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慵懒。

    他藤二爷贵人事忙。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赴她的约会,女人应该心怀感激才是。

    服务生端着菜单上前来,“先生,请问需要点什么?”

    看到藤彦堂后,他之前所感受到的愤愤不平统统不见,不管花多长时间等待这么一个优秀卓越的男人,都是值得的。

    藤彦堂随意对服务生摆了一下手,“不用了。”

    见状,对面的骆冰脸色刷的一变,男人迟到那么久。居然也没打算久留吗!

    骆冰自作主张:“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咖啡。”

    服务生说:“好的。请稍等。”

    藤彦堂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举动,凌厉的目光扫向服务生,将刚才的话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重复了一遍:“不用了。”

    服务生脸上刷的一下变白,职业性的微笑僵住。将写满洋文的菜单捧在因恐惧而悸动得难以平复的胸口。

    看着服务生畏畏缩缩地退下去。骆冰将写满不愉快的那张脸故意甩给藤彦堂看。

    后者压根儿就没将她这位大小姐放在眼里。

    这个男人对她。就这么不屑一顾吗?

    骆冰听她一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姐妹说过,要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是不是有意思,其实从对方的肢体语言中就能看出端倪。

    如果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哪怕是不经意间的深深一瞥,目光中也会充满浓浓的爱意,而他的身体更是会不由自主的靠近他深爱的那个女子。

    自藤彦堂走进玛丽餐厅,从始至终就没有正视过骆冰,身体也没有倾向她的意思。就像现在这个男人明明坐在她的对面,却是侧身对着她,双腿向餐厅门口方向翘起,暗含着随时起身离去的意思。

    她不是专业的心理学医师,都能从对面这个男人的肢体语言上解读出这样的意思,如果她那位专业心理学出身的女性朋友在场,只怕会从藤彦堂的身上看到更多让她忍不住心灰意冷的迹象。

    藤彦堂像是没有注意到她脸上表现出来的不满与眼底的那片悄无声息的黯然。

    他似乎不想将更多的时间浪费在这里,省去了不必要的寒暄,直接对骆冰开门见山,“你约我出来什么事?”

    骆冰吊着脸,但也不敢真的跟藤彦堂之间闹得不愉快,轻柔的口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你让我做的,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做到了,难道你就不能好好陪我吃一顿饭吗?”

    藤彦堂勾了一下唇角,似笑非笑,带着讥诮的凤眼瞥向骆冰,在对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前,轻启薄唇冷嘲热讽道:“怎么,我跟你开的价你不满意?”

    他跟骆冰之间从来都是公平的交易关系,他出钱,她办事,仅此而已。

    但是这个女人简直就是饕餮的化身,不管她从别人手里拿了多少钱,始终满足不了她无底洞一样的胃口。

    他藤二爷的身价难以估量,哪怕他将自己打包给这个女人,骆冰一样满足不了。

    同时他无法想象这样的女人每天起床照镜子心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会是什么,向“钱”冲吗?

    仅仅是这个男人投来的一道眼光,就足够让她尝到心慌失措的滋味儿。骆冰要是知道自己在藤彦堂的心目中到底有多不堪,肯定会崩溃掉。

    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两边脸颊一片滚烫。在藤彦堂意味深长的视线下,她心中的耻辱感油然而生。

    她想要这个男人用包含爱意的目光注视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

    藤彦堂单臂搭在椅背上,整个人慵懒的斜靠着,两手自然的交握在膝上,神色怡然又悠然。

    他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我这里倒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骆冰脸色稍缓,为藤彦堂办事可是有大大的好处,她心里能不高兴吗?

    她故意摆高姿态,面上显得有些不情愿,却藏不住声音里的一丝期待,“什么事?”

    “三年前有个案子,我想你应该知道。在你父亲之前的那一任总会长苏青桓,涉嫌杀害我们老会长,被判刑入狱。前几天,他的儿子找上我们说要翻案,我大哥想要重新调查当年的事情……”

    骆冰背靠起来环抱双手,不等藤彦堂说完,便一脸严肃地将他打断,“我父亲陷害林家兄妹,是你怂恿我让悠悠去找她那个总巡长舅舅把林家兄妹放出来。父亲跟林家兄妹打官司那天,也是你让我把悠悠从家里带出来。我帮你做这两件事。是不想看着我父亲一错再错下去。我不在乎他是不是什么总会长。我只希望他能脚踏实地的过日子。但是你要让我做的这件事,把我父亲逼到绝路上,甚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听她义正词严地高谈阔论。藤彦堂唇角的冷笑越来越深。

    只要给她足够多的钱。这个女人就会背叛自己的家人。还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自己的私欲,让了解她本来面目的藤彦堂听不下去了。

    念在她好歹是个女人,藤彦堂本想给她留几分薄面。但实在看不惯有人在他面前这么装腔作势,便无情地戳破骆冰脸上的那张面具。

    “骆大小姐,在我面前就没必要这样了吧!”藤彦堂阴冷深邃的凤眼幽幽一转,流露出的清辉动人心弦。他将唇角的弧度控制得恰到好处,从他微微而笑的面部表情实难看出他的真实情绪,他脸上的这张才是真正无懈可击的面具。

    “你之前所做的是再帮我,不过也是在帮你自己。你妹妹长得那么漂亮,又有那么好的教养,几乎夺取了你父亲所有的注意力,你心里不是一直很怨恨嫉妒她吗。怎么样,你父亲最宠爱的女儿背叛了他,在他落魄的时候有你在身旁,他是不是意识到你这个大女儿的重要性了?”

    心思被戳穿,骆冰再也难以维持身上的那份矜贵,双眼蒙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仇恨。

    没错,她是讨厌家里的那个异母妹妹。

    自从骆悠悠出生,她在那个家里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父亲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妹妹身上,甚至有时候就连家里的佣人都当她是个透明人一样。

    妹妹长得比她好,得到的东西也比她好。她实在不甘心忍受这种不公平的待遇!

    所以她会让家里人意识到,关键时刻到底谁才是最重要的!

    骆冰咬碎满口银牙,握紧的粉拳放在桌子上重重捶了一下。

    她用猩红的双眼怒视神情怡然的藤彦堂,低吼道:“藤彦堂,你不要太过分!”

    藤彦堂神情无辜,收钱背叛亲人的那个人又不是他。

    骆冰坚决的恨声道:“我不会再帮你了!三年前的事——你想都别想!”

    以前为藤彦堂做事,她承认掺杂了自己的私心。但是她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三年前的案子,一旦真相大白,她父亲落的下场不只会是走投无路那么简单,恐怕将会万劫不复……

    藤彦堂看着她,目光充满怜悯,“你告诉我的已经足够多了。”

    这个女人真够笨的。

    他在她面前提起三年前的案子,可他从来没说他怀疑苏青桓是无辜的,更没有说幕后真正的凶手是骆骏。

    骆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很显然是不打自招了。可能她还知道一些当年的隐情,比如骆骏当年坐上总会长这个位置用了某些不光彩的手段。

    意识到自己掉入了藤彦堂的语言陷阱,骆冰的神色剧烈得一变再变。她充分暴露出女人的脆弱,整个人慌作一团,心乱的不知所措。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只诱人的恶魔,不知不觉间就迷上他的猎物啃噬掉。

    骆冰明知自己不该受他蛊/惑,但试问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逃得过他的魔掌?

    她放下姿态,向藤彦堂摇尾乞怜,“彦堂,我求求你,放过我爸爸吧!我爸爸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他已经不是沪市商会的总会长了,他已经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再当你们的绊脚石了!”

    骆冰越是这样,就越是能让藤彦堂意识到一件事实——

    三年前老会长的死,果然跟骆骏有关系。

    藤彦堂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就算我想放过他,你觉得我大哥会放过他吗?就算我大哥会放过他,你觉得苏青桓会放过他吗?”

    骆冰神情惶恐,大脑随着快速转动的眼珠运作起来,“苏青桓现在被关在监狱里,他什么也做不了。今天的事,只要你不跟荣爷讲,荣爷就不会知道……”

    藤彦堂轻声嗤笑:“骆大小姐,你把事情想的也太简单了。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就天知地知,别人就不知道了吗?”他面色一冷,又继续说,“还有,别把我想的跟你一样,我不会出卖自己的亲人,更不会出卖兄弟朋友。”

    骆冰恐惧的双眼里弥漫了一层绝望,事情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地步的,她惶惶然仍没意识到……

    骆冰回过神来,才发现对面的座位空荡荡,藤彦堂已不知在何时走掉了。

    她抱起微微颤抖的双肩,炎炎夏日中她竟恍惚有种置身冰窖的错觉,身体遍布寒意更是毛骨悚然。

    她不断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无情的男人情有独钟呢!

    ……

    今儿个香菜和老渠合伙开的布行正式开张。

    从玛丽餐厅出来,藤彦堂便赶往兴荣道,老远就听到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走近时看到满地开花的炮竹,还能闻到滚滚的硝烟中带着的浓浓的火药味道。

    藤彦堂将金灿灿的招财猫托在手中,摇了摇猫的爪子,凤眼中漫开轻轻柔柔的笑意。

    他带来的礼物,也不知香菜会不会喜欢。

    锦绣布行新开张。

    挂着大红绸子的招牌下,老渠拱手对前来道贺的街坊邻居表示谢意。

    布行虽小,门面却十分气派。

    崭新的朱色木匾上刻着“锦绣布行”四个大字,用金漆勾勒。招牌的边上的竹竿还挂了一个红色的布幡,像一面小旗帜在烈日下随着灼热的风摆动,又像是一团在空中燃烧的烈火。

    店门的左边钉了一块长方木牌,上头如下所示:

    “同行莫入,面斥不雅”。

    店门的右边是一道很宽大的玻璃橱窗,几乎占据了一堵墙的整面。橱窗似乎是嵌在墙壁里,立在窗前根本看不到店内的情形,定睛细瞧的话不难发现玻璃橱窗的背面是两道可以随意开合的木门。

    也不知这玻璃橱窗是做何用处,里面空空如也。(未完待续。)

第270章 辣手摧残

    锦绣布行的布置十分具有特色,不像别的布行那样将布匹横陈在柜台或者货架上。

    一进店门首先就能看到一张棕色的木制柜台横在正对着店门的方向,柜台边角的位置放了一尊招财的琥珀色半透明貔貅,显眼的位置还摆了一把算盘,另一边儿上搁着一座电话。

    柜台后的墙面上订了一张极为方正的条纹油木牌匾,用的好像是上等的花梨木,上头欠了四个铜质大字,“锦绣布行”。

    一整面墙只装饰了这一张油木牌匾,使得这张油木牌匾看上去十分显眼。墙边有一道小门,直通休息室,便是石兰住的地方。

    店里的左右两边的墙上各固定一排排挂架,每排挂架之间用方正的木桩隔开。每一张挂架上都陈列着各色布匹,鳞次栉比一字排开。每一道木桩上都贴着婴儿小手大小的方块布头,每一块布头都是一样布,又像是某种装饰一样,为布行增添不少风味。

    店里的正中间摆着一套正宗的花梨木桌椅,桌上搁了一套陶制的茶具,还有一盒点心。

    藤彦堂踩着布满炮竹碎屑的红毯,穿过两排挂着“开业大吉”红条的花篮,走到渠家父子面前,道贺:“渠伯,新店开张,恭喜恭喜,我代表荣记跟您道喜,祝您好运财源不断,生意日渐兴旺啊!”说着,他将带来的礼物招财猫双手奉上,“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渠看了那招财猫一样。想着嘴暗自在心里腹诽道:还真是小小意思,二爷也太抠门儿了。

    这样的招财猫在市面上还不如他那开过光的招财貔貅金贵呢!

    老渠拱着手跟藤彦堂打着哈哈客套起来,“我这新店能够开张,还是托了荣记三位爷的福。我听香菜那丫头说,我这店里的营业执照能拿下来,多亏荣记的三位爷帮忙,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实在感激不尽!”

    藤彦堂笑得极为谦虚,“应该的,应该的。”

    见老渠迟迟不接那尊招财猫,渠道成就知道他看不上藤彦堂带来的礼物。他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将招财猫从藤彦堂手上接过来。

    东西到手之后,渠道成被坠的双手一沉,险些拿稳不住。他惊讶手上的这份重量,更好奇这招财猫到底是用什么打造的。看着倒是轻轻巧巧。没想到拿在手里居然这么沉。

    “彦堂。这猫……”

    藤彦堂凑近渠家父子,面上依旧挂着谦逊的微笑,那双眼里却是闪烁着任谁都能察觉出来的得意。他神秘兮兮的小声道:“纯金打造的。小意思,小意思。”

    纯金!?

    老渠闻言两眼一瞪,变得直愣愣的,他原以为这只金灿灿的招财猫只是用金漆刷了一遍表面,没想到居然是纯金打造的。

    纯金啊!

    他忙将招财猫从仍处在惊讶中的渠道成手中夺过来,顺手掂量了一下约莫足有两公斤重,要不是怕让这件艺术品破了相,他铁定会在猫耳朵上咬一口。

    这尊招财猫,可比一条大黄鱼还要值钱呐!

    老渠乐得眉开眼笑。

    渠道成却是受宠若惊,“这件礼物太贵重了……”

    不懂儿子将话说完,老渠便一屁股将他撞到身后,怀里抱着招财猫,笑得满脸褶子,“二爷果然是大手笔,快快快,里面请!你这孩子,能来就是给我这老家伙面子了,居然还带来这么贵重的礼物……”

    他吆喝着石兰赶紧上茶,特意强调上好茶。

    渠道成郁闷不已,他堂堂渠大教授一向清高孤傲,怎么会有这么一个见钱眼开的老爹!

    被好茶好水伺候着,藤彦堂从食盒里抓了一块点心送进口中,他一尝这味道就知这盒点心是从荣记酒楼里出来的,八成是福伯送来的。

    他扫一眼四周,没看到想见的那道身影,便忍不住向老渠打听,“香菜呢?”

    对那丫头来说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怎么能缺席?

    香菜还就这么做了!

    老渠抱着招财猫舍不得撒手,听藤彦堂一提起香菜,他就一肚子火气,好在怀里纯金打造的招财猫能让他心里有点安慰。“谁知道那丫头跑哪去了,一天都没见他她人影儿了,我怕错过了开张的吉时,就没等她。”

    今儿这大好日子,他儿子特意从学校请假来新开张的锦绣布行帮忙,香菜那丫头倒好,甩手掌柜做得妥妥的。

    石兰心想,锦绣布行怎么着也是香菜和老渠的心血,香菜应该不会错过新店开张这么重要的日子。

    她能这么想,表示她对香菜还没有足够的了解。

    她要是像老渠一样深知香菜的德性,就会明白老渠为什么跟香菜一见面就吹胡子瞪眼睛了。

    石兰说:“小掌柜是不是忘了今儿是开张的日子?”

    藤彦堂觉得不大会有这样的可能,因为香菜的记性很好,她大概是因为别的事而耽搁了。

    他起身在店里转悠了一圈,又在玻璃橱窗处徘徊了一阵,轻轻拉开挡板,就能透过橱窗看到外面。

    藤彦堂很好奇,“渠伯,这地方是干什么用的?”

    老渠抱着招财猫走过去,详细地解释说:“店里的装修都是香菜那丫头出的主意,她不喜欢我以前的装修,非要让我按照她的意思重新打理一遍。这玻璃橱窗也是按照她的意思做出来的,说是往后要放几个模特在里面。”

    渠道成插嘴道:“我觉得现在这么弄挺好的,特别敞亮。”

    老渠瞪他一眼,虎着脸道:“还用你说!”

    他要是觉得不好,就不会按照香菜的意思这么搞。

    石兰很是勤快。拿笤帚将蹦到店里的炮竹碎屑扫出门外,自门口向外张望了一眼,顿时喜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小掌柜来了!”

    香菜是跟芫荽一道儿来的。

    芫荽拉着黄包车到了拥堵的街口,车子很难挤不进去。

    两人本来就错过了开张的时辰,芫荽催着香菜赶紧去布行,不要在这儿跟他浪费时间,他要一个人慢慢的把车拉过去,还当面说了几句吉利话让香菜先给老渠带去。

    香菜一出现,老渠就对她埋怨:“你怎么现在才来?”

    “睡过了。”说话间。香菜打了个哈欠。挠着脸上的凉席印子。

    要不是担心摔坏了怀里纯金打造的招财猫,老师早就将石兰手上的笤帚一把抢过来,在香菜屁股上来狠抽那么一下。

    真亏了这丫头不是他亲闺女,不然老渠得被她活活气死!

    藤彦堂在场。老渠不好发作。

    香菜看向藤彦堂。丝毫不掩饰眼中的不满。“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听她那嫌弃的口气,藤彦堂哭笑不得,“你还想我大哥二哥都来不成?”

    香菜理所当然道:“这个可以有。我们这锦绣布行今儿开张,荣记的三位爷同时到场,将来都不用我们费力向外打广告,只要我们把这一个消息传出去,还愁会没有客人上门吗?”

    藤彦堂拧她的脸,“你哪来那么大脸!”

    他藤二爷亲自上门来道贺,已经算是给足了她脸面好不好。

    香菜当然是说笑。

    荣记三佬要是真的同时上门来道贺,锦绣布行往后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树大招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见老渠怀里一直抱着招财猫,香菜打趣儿道:“渠老板,看不出来您还是个猫奴啊!”

    老渠乐得合不拢嘴,“二爷送的,纯金的。”

    香菜两眼噌的一亮,“真的假的,我看看!”

    老徐百般不舍的将招财猫交到香菜手里。

    香菜一抱到招财猫,就下嘴在猫耳朵上啃了一口,傻呵呵的笑起来,“真是纯金的!”

    “你别咬坏了!”没能拦住她的老渠虚空打了她一巴掌。

    抱了这么大一个金疙瘩在怀里,他都没舍得咬,这丫头下嘴的快的很。

    香菜擦去她留在猫耳朵上的口水,摇摇能够活动的那只猫爪子,捋了一下猫须子。

    就是她这一捋,啪嗒一声,她捋的那根猫须居然断掉了。

    居然就这么断了。

    一屋子人同时怔住了。

    香菜捏着断掉的那根猫须,更是愣在当场。

    “啊——”老渠反应过来,抱头凄惨地叫了一声,“金子,金子——金须子断了!”

    香菜瀑布汗,吞咽一口,杏眼机械的一转,打起了坏主意。她挥动着手里的那根猫须,将责任推到招财猫和藤彦堂身上,“质量这么差,纯金打造的又能怎样?你看看你看看——送个质量这么差的招财猫过来,你到底有没有诚意?”

    听她说这种话,老渠不从石兰手中抢过笤帚,藤彦堂都想找根东西抽她。

    老渠满屋子追着香菜打,“臭丫头,来了就把须子从我的金猫上拔下来,你还不如不来呢!”

    香菜一边逃一边躲,嘴里喊着:“淡定淡定,不就断了一个须子么,找胶水粘上去不就行了,多大点儿事儿啊!”

    逮到机会,老渠一笤帚抽她屁股上,疼的香菜嗷嗷直叫。

    香菜小脸皱成一团,揉着屁股蛋,对老渠虎视眈眈,“你还真打呀!我可告诉你啊,你要是再打,我就把这整只猫给砸了!”

    香菜举起招财猫作势要砸,吓得老渠赶紧丢掉手上的笤帚。

    老渠一下没了刚才的气势,“别别别,小祖宗,我算是怕了你了,放下金猫儿,咱们有话好说。”

    这一招真特么管用。

    要是以后老渠再对她动粗,她就用同样的招儿治他。

    香菜将招财猫连同那根断掉的胡须一并还给老渠,见老渠宝贝得不行,心里有些不服气,“不就是个吉祥物嘛,我的含金量可比它的高。”

    老渠虎着脸看她,“你是金子造的吗?”

    区区血肉之躯,怎可与他这纯金打造的招财猫相比?

    香菜一脸的傲娇,用鼻子哼了一声,“你干脆抱着它跟它过一辈子算了,这店儿要是没我和石兰坐镇,光有它的话,它能给你招来几个钱儿?”

    老渠无力反驳她这话,对着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抱着招财猫捏着小胡须,转身找胶水去了。

    嘴上吃了胜仗,香菜隐隐得意,同时也暗自悻悻,她这手的破坏力也忒大了吧!

    藤彦堂看着她,忍着笑意,“我说你们新店开张,就没搞个什么促销活动?”

    “有啊,进店消费送一条手帕。”

    石兰以往绣的那些帕子,可算是有了用处。

    香菜招呼着石兰,将帕子在架子的顶上挂起来,以便客人挑选。

    渠道成从旁帮忙。

    藤彦堂拿起一条帕子,细看之后又放回原处,哼笑着对香菜说了一句:“小家子气。”

    香菜听后不恼不怒,卖着关子说:“别急呀,后头还有呐。”

    她跑去店门口,向来时的方向张望了一阵,自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正吃力地拉着一车东西过来。

    她赶紧奔过去帮忙,和芫荽一起将车子拉到不好的门口。

    芫荽擦了下满头大汗,进店后跟老渠说了几声道喜的话,又跟渠道成和藤彦堂互相打了招呼,接过石兰递来的凉茶,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店外传来香菜的喊声:“快来人帮忙啊!”

    芫荽搁下茶杯,忙又出去,身后跟着藤彦堂等人。

    香菜指挥着他们,“道成,石兰,帮忙把花篮挪到边上去。”

    她倒是想帮忙,只是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来,她正扶着绑在黄包车上的一个类似衣柜的物体。

    那物体被一层白布罩得严严实实,从形状上能看出它是个立体的柜子,大概有一人高两人宽,显得十分笨重。

    为了不让它掉下来,香菜和芫荽将它绑在了黄包车上。

    藤彦堂和芫荽一人扶着一边,前者对香菜说:“你去把绳子解开。”

    “哦。”香菜应了一声,去解绳子。

    隔着黄包车,芫荽忍不住多看了藤彦堂一眼。

    同样身为男性,芫荽多少能察觉的出藤彦堂对妹妹抱有想法。这让他很恼火。

    他并不是对只要是打香菜主意的男人看不过去,只是单纯的对这个男人有成见。

    芫荽再蠢也知道,藤彦堂——藤二爷,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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