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以后有这样的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香菜给足了荣记三佬甜头,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满意足的拍屁股离开。
她一走,马峰耐不住性子责问起藤彦堂,“彦堂,跟革命党有关的那些事,你怎么能告诉她?”
她一个姑娘最该做的就是扮家家绣绣花,哪能掺和到这种严肃的事情当中?
而且他们得到的这些消息,还算得上是机密,藤彦堂未必太松懈了,竟也不提防着点。
藤彦堂对马峰有些无奈,如果刚才阻止他说下去的人是荣鞅,他当时就住嘴了。说到底马峰没有看人的眼光,打心底小瞧了香菜的能耐。
“二哥,你就放心吧,我跟她说的那些又不是对咱们荣记不利的事。”
马峰一想,觉得也是。革命党什么的,跟他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干嘛要那么着急,还觉得会大祸临头似的。
他便首看了一眼荣鞅,不由蹙起眉来,眼中涌现急切与关切。
荣鞅整个人相识被抽空了所有的感情,木然得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荣家罹难,父母相继去世,肩上被迫扛起家族的重担,荣鞅便渐渐迷失了自我,很难重拾昔日的那份少年心性。没事的时候,他会呆呆的坐在那里,可以坐一整天。人不理他,他也不理人,仿佛将自己隔绝世外。如若不解开他的心结,找不回身体里缺失的那部分重要的零件,只怕他往后仍如机械。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见他终日这般,马峰心中难受又不忍,将收回的目光投向正起身向办公桌走去的藤彦堂。
藤彦堂拿起桌上的五线谱,上头所写正是“老中医”那首歌。纸上的涂鸦并没有影响到整篇词谱。
回想刚才香菜默写曲谱的同时哼着小调儿的俏皮样,他便忍俊不禁。
马峰被他这副怡然之态给激怒,眉毛都快要被烧掉了,真搞不明白他怎么还会笑得出来。
马峰隐忍着怒气上前,双臂张开将手撑在桌上,俯身将藤彦堂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
“二哥?”藤彦堂不明所以。
“我问你,那件事你跟她谈的怎么样了?”马峰压低声音质问他。
他不想让荣鞅听到这些轻易便能触碰到伤疤痛处的话。
荣鞅心伤未愈。听了这些话之后更难受。而藤彦堂不一样。这个男人表面温和,却心坚似铁,有时候会比任何野兽都要冷酷无情。
说他无情,那是马峰根本就没有触及到藤彦堂的内心深处。
藤彦堂稍怔了一下。很快明白马峰所说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
“……我会找机会跟她说。”
藤彦堂与荣鞅二人身负血海之仇。杀害他们至亲的凶手没有落网。依旧逍遥法外。两案的卷宗尘封了好些年,不久之前才又被重新拿出来。
荣鞅觉得香菜只要看了卷宗,知道了当年的那些事。便会用她独到的眼光察觉他们至今没有发现的事,找到一些能确定凶手身份的蛛丝马迹。
关于这件事,藤彦堂只和香菜谈过一次,便再没有了后续。
荣鞅蹭尝试过接触香菜,只是情感上缺失的他和香菜谈不来,两人处不到一块儿去。他催了藤彦堂几次,后者借口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然而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时机,其实藤彦堂随时都可以找香菜重谈此时。
只是……
除了不想将香菜卷入到麻烦的事情当中这一部分原因以外,藤彦堂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不那么做。
做兄弟做这么多年,马峰怎会听不出藤彦堂刚才那句话是在敷衍他。皇帝不急太监急,他现在就是那太监。
“我真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马峰有些气急败坏。
藤彦堂心里一阵躁乱,拧紧得眉宇间夹杂着不耐烦,他当然也是恨不得立马就能把仇人揪出来,可是他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这个冲动,就将香菜的生死置之度外。
马峰性子粗中有细,有时候却是不会为人着想。
藤彦堂耐着性子对他道:“事情的严重性,我已经跟她说了,就像刚才一样——”
他将掌握的与革命党有关的消息一股脑告诉香菜,也算是给那丫头提前打一剂预防针。尽管知道香菜是聪明人,他还是不希望她被牵扯进去或是主动将她自己搭进去,她只要在他能够看得到的地方安安心心的做她的小本生意就好。
马峰也也不是蠢人,他发觉了藤彦堂的心思,纵然他多少察觉到他这个兄弟对那丫头暗生情愫,还是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你是想让她自己选?”马峰目光复杂,藤彦堂的变化之大一时让他接受无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
荣鞅更不是笨的,尽管那两人没有把话挑明,他还是听得懂他们在说何事。
“老二,”荣鞅开口,淡淡道,“此事彦堂心中自有计较,他现在要忙的事够多了,你就别烦他了。”
马峰退后一步,覆盖藤彦堂的身影随之消失,借着灯光一看,他这才发现藤彦堂的脸色有多难看。虽然他们之间隔了一张桌子,刚才他们距离那么近,他居然都没有发现!
藤彦堂惨败的脸孔微微泛着青色,随着心情的恶化,左肩的伤口似乎变得更痛了。
马峰忙给他倒了一杯水赔不是,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我不觉得那丫头能瞧出什么端倪,不过你跟大哥都看好她,我就觉得还是尽快把这件事给解决了。你们对她期望越大,万一她真不行,得到的失望也就越大。”
不像他。一开始对那丫头就没抱什么希望。
“先过了这段时间再说,等我跟大哥都准备好,到时候请她吃顿饭,”藤彦堂脸色缓和,说话时还输那么不紧不慢,一副游刃有余之态,听的人身心轻快。“倒是你,二哥,往后别总跟她抬杠。”
马峰白他一眼,满心不甘。“还说我。你还不是一样!”
藤彦堂愉快的轻笑起来,带着刚出炉的乐谱去楼下做安排。
他让人将乐谱誊抄数份,并把其中一份交给了百悦门中一名没什么名气的歌女徐晓慧。他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压根儿没料到会因此引发了一场矛盾——
拿到新歌的谱子。徐晓慧欣喜若狂。
《宁夏》这首歌甫一出。反响十分之好。
很多人都在追问这首歌的出处。百悦门负责人给出一个官方答案,说是藤二爷觅得一位音乐天才,新歌《宁夏》便是这位音乐天才所创。不久之后此歌便会拿到台上来唱,倒是也会公开发行。
徐晓慧拿到《宁夏》曲谱的第一时间,并不是联系歌曲,而是在后台到处炫耀。
只要她登台唱这首歌,到时候她就会从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歌女一跃成为百悦门当红歌星。
众人都以为藤二爷有意扶持徐晓慧出头,纵使心中不甘并对她不屑,面上还是会装出友好的模样奉承她。还有人在心里打着算盘,跟她搞好关系,日后待她出头,说不定可以让她拉一把呢……
徐晓慧跟谁炫耀,都炫耀些了什么,江映雪一概不知,她也不想知道。只是徐晓慧拿到新歌曲谱的事传到她耳朵里,她心里很是不舒服。
江映雪的拥护者姚薇,也很是愤愤不平。
在百悦门,绝不能有女人爬到江映雪的头上来!
姚薇来到大化妆间,见一群女人围着洋洋得意得徐晓慧团团打转,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抬起下巴,环起手来,大步过去,排众上前,趁徐晓慧没有防备,一把将新歌的乐谱从她手中夺了出来。
手上一空,徐晓慧恼起来。
她拿到乐谱之后就没舍得撒开手,到底是哪个手贱,将她宝贝的东西一下抢去了?
徐晓慧转身一看,抢她乐谱的人是姚薇,神情一滞,脸上的怒色稍减,多了一丝尴尬。
“是姚姐,能把谱子还给我吗,我要抓紧联系了。二爷说让我赶紧学会这首歌,明天就要登台唱呢。”
这是赤果果的在跟她炫耀啊!
而且姚薇平生最恨有人叫她“姚姐”!
你特么才是窑姐,你全家都是窑子里出来的!
确认一眼是新歌《宁夏》无疑,姚薇便拿着乐谱不放。
她明目张胆的打量徐晓慧,眼神充满鄙夷,说起话来尖酸的可以,“瞧把你得意的,我说你也高兴的太早了吧,要不要我给你提醒一下百悦门的规矩?”
姚薇是江映雪身前的红人,百悦门的姐妹们看在大歌女“雪皇”江映雪的面子上,平时都对她敬让三分,渐渐把江映雪身边的这个小丫鬟养出了大小姐脾气。对下面的人,她都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一个典型恃强凌弱的主儿。
徐晓慧长得像是一个乖乖女,却又是个表里不如一的,方才她在姐妹们面前好一通炫耀,刷遍了大家心中对她的厌烦。见她被姚薇刁难,此刻姐妹们的态度一致,没人上前帮她说话。
徐晓慧哪儿还得意的起来,什么百悦门的规矩,什么江映雪身边的红人,她眼里只有被姚薇夺去的那张曲谱。
她紧绷着脸,努力不让怒气显露出来,却控制不住强硬的口气,“那是二爷给我的谱子,麻烦你把它还给我!”
谁知姚薇的态度比她说话的口气还要强硬,她怒睁着双眼,娇叱道:“不要以为你把二爷抬出来,我就怕了你!你要是不记得百悦门的规矩,那我就好心提醒你,百悦门引入的所有新歌,都必须要经过我家小姐的鉴定,听清楚了么,要经过江映雪的鉴定。”
百悦门从来没有立过这样的规矩,江映雪无非是仗势欺人。凭着自己名气大,就对百悦门其他歌女指手画脚,进行约束甚至是打压。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手,玩腻了之后再丢掉,对歌曲亦是如此态度。
徐晓慧自是心中不服,伸手向姚薇讨要曲谱,“这谱子是二爷给我的,你有什么意见找二爷说去。”她断然不会让这次出头的机会白白溜走,谁也不能从中作梗。而姚薇不过是她看不上的江映雪身边的一条狗。叫的越凶的狗咬人就不疼。她面色微冷。“二爷已经亲自鉴定了这首歌,我想就不必劳烦江小姐再费心了吧!”
姚薇冷笑,不遗余力的嘲讽道:“这么快就按耐不住要飞上枝头了啊,在百悦门。这可跟蹬我家小姐的鼻子上我家小姐的脸可没两样。”想一鸣惊人。然后啪啪的打小姐的脸。也得先问问她答不答应。“我劝你还是放聪明点,老老实实的唱你的小冷门儿,不然今后别想在百悦门能有舒舒服服的日子!”
听她不留情面的当众威胁。徐晓慧愤怒至极,倒是不敢跟姚薇太撕破脸,“姚薇,你别欺人太甚!”
姚薇又是一声冷笑,如打了一场胜仗,一时间又高傲又得意洋洋,同时目光不屑的看着手下败将。她抓着曲谱在徐晓慧眼前轻轻晃了两下,“等我家小姐唱腻了这首歌,自然会把谱子给你,你就耐心等着吧。”
等江映雪唱腻这首歌?
那岂不是要等到这首歌过气,等到大家对这首歌都失去了新鲜感?
她一鸣惊人的美梦岂不是要泡汤?
徐晓慧怎么可能会忍气吞声,放掉这次的大好机会?
她被气火攻心,双眼变得通红,仿佛化身怨气冲天的女鬼,张牙舞爪的向姚薇扑去,却不是为夺回对方手上的乐谱,而是抬手一把向姚薇那张得意的挠她心窝子的脸抓去。
姚薇顿觉眼前一黑,面色一紧,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侧开脸堪堪躲过了徐晓慧的攻击。
然而紧接着,头皮上传来巨大的痛处,让她失声尖叫出来。
“啊——”姚薇的头发被徐晓慧紧紧扯住,疼痛将泪花从她眼中逼出。她哪里顾得手上的谱子,甩手一丢,将整张乐谱糊到了徐晓慧那张狰狞的脸上又掉落在地。头发被抓得糟糟乱,她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你这个疯女人,我跟你拼了!”
姚薇一手按着头顶发力要将她头发连同头皮一并扯下来的那只手,另一手向徐晓慧的脸上抓去,一副要将徐晓慧整张脸皮撕下来的发狠架势。
徐晓慧腾出手来阻挡她手上的攻击,肚子却生生挨了对方一记狠踹。
姚薇在江映雪身边伺候,平日干了不少跑腿儿的活计,两条细腿儿上都是劲儿,下脚又不遗余力。徐晓慧哪里吃的消她这一记狠踹,立时感觉五脏六腑撕裂一般的疼,剧痛也让她的脸色变得发青。
她倒在地上依旧没有松手,将姚薇一并拽倒,两人滚在地上掐成一团。两人脸上都挂了彩,不过没有她们掐架的姿势精彩。
后台的热闹很快传到藤彦堂的耳朵里。
诶,为什么一个两个都那么不让人省心?
最不让他省心的那个颠颠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摆明了是要去后台看热闹。
看热闹就看热闹吧,只要她不是去凑热闹就好。
藤彦堂由着香菜跟他去。
藤二爷驾到,姚薇和徐晓慧两人的战斗方才平息。
错过了最热闹的场面,香菜一脸扫兴。
她拍拍那个给藤彦堂通风报信的妹子,“以后再有这种事,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藤彦堂对她很无语,偏偏那妹子还将香菜当成好人一样崇拜。
不不不,妹子,你完全会错意了。这丫头压根儿就没想过替谁排忧解难,纯粹为了看热闹而已。
姚薇和徐晓慧如做错事等待老师训斥的学生一般乖乖立在藤彦堂面前,她们表现得再怎么乖巧,经过了一场恶战的她们此刻也没什么形象。两人都跟刚从爆米花机里出来的疯子似的,头发乱糟糟能当鸟窝,没有一点淑女仪态。
姚薇是江映雪的,江映雪也被请来。(未完待续。)
第242章 女孩子还是不应该太强势
姚薇和徐晓慧俩人,一个是本色出演,一个是靠演吃饭,明明都是在夹缝中求生存,谁也不逞多让,瞧不出她们有一丝心虚之态。单用眼睛去看,她们谁对谁错,还真难分辨。
挑事儿的姚薇理直气壮的说是徐晓慧最先动手的,最先动手的徐晓慧泪眼婆娑哭诉是姚薇先跑来生事的,两人都有不对,可谁都不承认自己的错处,一口咬住对方的不是不松口。
许是气急了,又或许仗着自己是关系户,姚薇在二爷面前不改强硬的态度,只要有开口的机会,她说话的声音比谁都大。
徐晓慧倒是柔柔弱弱,在一旁抽抽搭搭,除了为自己辩几句很少说多余的话,委屈的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啜泣的声音从未停止。
姚薇怎会不知道徐晓慧身似白莲花本是个心机婊,见她在二爷面前装柔弱,愤怒几乎到爆表的程度。
“……我不过就是借她的谱子给我家小姐看两眼,看完了就还给她,她倒好——见不得她抠的那样,我多争了两句,她上来就给我一爪子!”
“……”徐晓慧愣了一下,气的在心里大呼小叫,面上哭的更厉害,张着泪光闪闪的眸子无辜道,“你那哪是借,分明就是抢,大家都看见了。”
姚薇闻言冷笑一声,环起手来,神情倨傲,“你说大家都看见了,你问问都有谁看见了。”说着,她扫视一眼周围的百悦门众姐妹。她倒要看看有谁敢出来给这个虚伪的女人作证。论起虚伪,姚薇也不逞多让,她就是要扭曲事实。看没有人敢为徐晓慧强出头的,都做出来明哲保身的聪明选择,她暗暗自鸣得意,体内的猖狂因子蠢蠢欲动,冷睨着徐晓慧又道,“你说我抢——虽然我不是百悦门的艺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每回有新歌的谱子都会誊抄很多份。那么多份一模一样的谱子。我至于抢你手上的那张?”
当初姚薇可不是这么说的,就算一开始姚薇跑来找她说是借谱子,那也是明借暗抢。徐晓慧又气又急,跳着脚争辩道:“是啊。那么多一模一样的谱子。你为什么非要‘借’我那一张?我说要赶紧练会这首歌。明晚登台唱,你一把就把谱子给抢去了,你说你家小姐要学这首歌。今后她要上台唱,唱腻了再丢给我,还说这是百悦门的规矩,我倒是想问问,百悦门什么时候立了个这样的规矩!”
听到此处,藤彦堂侧眸别有深意的看了抱着胳膊一直不动声色的江映雪一眼,心想这个女人倒是沉得住气。不过,另外还有一个比她更沉得住气的人——
香菜正吃着葡萄兴致勃勃的观赏这出闹剧,察觉藤彦堂投来打探的目光,还一个劲儿的给他使眼色,让他千万别错过这场好戏的意思……
藤彦堂在心里苦笑,这丫头要是向她手上的那串葡萄,早熟一点就好咯。
姚薇在“雪皇”江映雪身边伺候那么久,也算耳濡目染,学着江映雪端着高冷的架子,丢着白眼冷嗤道:“我看你是想出名想疯了吧,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了?”
不过就是扭曲事实,谁不会呀。徐晓慧一口咬定,“你明明就有说过,就算你没说过,你也是这个意思!”
没错,姚薇确实是那个意思,也确实说过那样的话。可到了旁人跟前,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嘴里出来,那味道就不一样了。姚薇再狂妄,也不敢在二爷面前承认自己说过那等胆大妄为的话。话是从徐晓慧嘴里说出来,姚薇倒有些想感谢她。
姚薇大呼冤枉,“我都说没说过那样的话,是你自己非要曲解我的意思,还能怪我咯?”
徐晓慧又是懊恼又是自责,她就该一口咬定是姚薇的错,就不要讲其他多余的话。言多必失,一下就让人抓着话柄,反而显得自己很不是。
抬眼望着周围,见有些姐妹对她目露同情却没一个站出来帮她说话,徐晓慧一时间感觉无助极了,眼泪掉的更凶。
见徐晓慧咬着唇不说话,姚薇将姿态摆的更高了,谁都能看出她很得意。
“徐晓慧,我说你这人还真有意思,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错,你不承认也就罢了,非要死咬着我不松口,我劝你以后不要再冤枉好人——”
“住口。”藤彦堂生生截断了姚薇最后的话音。
要不是为了让香菜看戏看个过瘾,他压根儿不耐烦看她们你咬我我咬你,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坐百悦门听会儿小曲儿。
藤彦堂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藏着一抹阴沉。
他轻声呵斥姚薇,“你既不是百悦门的人,就轮不到你教训百悦门的人。我倒是奇怪,你怎么会在百悦门的后台?”
说罢,他也学着姚薇的模样将双手环在胸前,比姚薇依葫芦画瓢学人摆姿态好看多了。
他冷睨着姚薇,静静等她的答案。
徐晓慧停止啜泣,有些不敢相信二爷会维护她。
被藤彦堂的气势一迫,姚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下去,不由自主撒开双手,不知所措的向江映雪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被后者视而不见。
直到藤彦堂开口将矛头对准她,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从一开始,她就该像徐晓慧那样挤些不值钱的眼泪出来,装委屈装柔弱装可怜,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强势。没有哪个男人会对强势的女人有好感……
如果姚薇这么想,那才是真的大错特错。
藤彦堂双眼幽暗,其中似正酝酿危险的气息。
在他慑人的目光下,背脊发凉的姚薇顿时矮小了几分。低头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来……我来伺候我们家小姐。”
她自认为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心想抬出小姐来,二爷说不定就会看在江映雪的面子上不会为难她。
她那一丝侥幸的心理,却被藤彦堂粉碎殆尽。“你一个丫鬟,在家不能伺候你家小姐吗?怎么,你家小姐出门离了你,生活就不能自理了?”
没想到藤彦堂通过她对江映雪也含沙射影,姚薇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怪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她偷偷瞄了一眼一直置身事外的江映雪,后者的脸色果然不好看。
看人躺枪。香菜咧开嘴幸灾乐祸起来。生怕人瞧出她扭曲的心态,小声嘀咕了一句,“啊呀,这葡萄好酸。”
江映雪僵着脸。怒斥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脖子里的姚薇。“闹够了没有。不赶紧滚还在这儿丢人现眼?!”
姚薇神情狼狈,夹着尾巴溜走时,背后还传来藤彦堂不冷不热的声音。“狗似主人型,一个丫鬟,往后别在人前摆那么大的架子。”
藤彦堂这口才真是66的,明里骂丫鬟,也暗指了丫鬟的主人是什么德性。
江映雪的脸色比刚才还难看,夹杂着愤愤不甘。
她垂手立着,比刚才规矩多了。
真是个好姑娘啊——
对根本不知“羞耻”俩字咋写的香菜来说,藤彦堂要是这么对她明枪暗箭的说话,她要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么当他是放屁,要么揍得他求饶,反正不会这么甘心受着。
江映雪谦恭的向藤彦堂表示歉意:“二爷,我这丫鬟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藤彦堂不看她,只淡淡道:“自己养的狗就自己管好,管不好就不要把她放出来随便咬人。”
江映雪心气儿再大,她也不敢在这个男人面前猖狂,低眉顺眼道:“二爷教训的是。”
江映雪在二爷面前这么乖顺?有些让人大跌眼镜啊。
藤彦堂居然能拿的住江映雪这种女人,有点让香菜对他刮目相看了。
以为逃过一劫的徐晓慧被藤彦堂冷瞥了一眼,立时感觉浑身汗毛根根竖起。
“徐晓慧,给你两天的时间,回去把脸上的伤养好。”
百悦门不允许脸上挂彩的女人登台。
徐晓慧心里咯噔一下,不由抬手摸向脸侧的抓伤,满是泪痕的脸上慌乱起来,空空如也的脑袋里蹦现一道灵光——她的谱子呢?
在她跟姚薇互掐的时候,新歌的曲谱早就不知飞哪儿去了。
她慌忙四下寻找,两秒后停止动作,突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找谱子的时候,而是求二爷改变主意——
“二爷,这点小伤,用妆就可以遮掩过去了。”见藤彦堂懒得看她,她一急之下竟跪到地上,“我一定会把新歌练好,明晚就可以登台唱!”
这句话中听不出她的自信,满满的都是哀求。
藤彦堂操着不容置疑的口吻,“换人。”
徐晓慧绝望了,颓然的瘫坐在递上。
“香菜,你说换谁好?”藤彦堂竟要征询香菜的意见,一句话就让她成了焦点。
见大家都望过来,香菜险些被葡萄噎到。
她向藤彦堂瞪大眼,严重怀疑那货压根儿就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明显是想往她身上拉仇恨来的。
香菜抬手指了一个人,正是雪皇江映雪。
只要是江映雪的话,大家对她就没怨言了吧。
藤彦堂唇角微扬,心想这丫头倒是懂得做人,却张口毁了她的生存之道,“不行,映雪的气质与新歌不符,我需要一个长相恬静嗓音甜美的歌女。”
徐晓慧正是那样的女子,此刻她眼巴巴望着香菜,眼睛比谁都要亮,香菜就是她最后一线希望。
不管选谁,她都要得罪一大票人。香菜干脆闹罢工,还存心开藤彦堂的玩笑,“我看要不就你吧,由你上台唱,然后再打个小广告,估计明天晚上连百悦门的老鼠洞里都是人,绝对人气爆棚!”
她一脸认真,还对藤彦堂竖起大拇指,一副很好看他的样子。
不少姐妹捂嘴偷笑。
居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闹他,这丫头得胆儿是越来越肥了。
藤彦堂丢给香菜一个“你完了”的眼神,不出意外的看到她溜之大吉。
待香菜离开,他肃起脸来,轻飘飘的一眼便将一室轻松的气息一扫而光,教很多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谱子呢?”他话甫一落,立马有妹子将新歌的曲谱交到他手上。他转手便将曲谱给了江映雪。
二爷不是说江映雪的气质与新歌不符么,怎么最后还是决定要她来唱?难不成二爷真会受香菜的影响?
别说众人不解,就连拿到谱子的江映雪也愕然了一阵,然后怔怔的望着藤彦堂,似乎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答案。
藤彦堂微微敛眸,“选人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
江映雪双眼圆睁了一下,身形僵住。在藤彦堂转身走后,她依旧捧着曲谱舍不得放手,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说实话,她很喜欢这首歌。
不管此歌的原唱是谁,她都想成为第一个正式将《宁夏》搬上百悦门舞台的歌女,不负她“雪皇”之名。
但是她无法不介意藤彦堂临走前投向她的那一个别有深意的目光……
……
那丫头倒是跑的挺快,一阵功夫就在后台见不到她的人。
藤彦堂很快找到了穿梭在客人中的那道娇小身影。
香菜难得在忙,被半路杀出的藤彦堂给打断。
香菜正将桌上的空酒杯往托盘里放。
她比较会偷闲,比起招呼客人,更愿意干这种清洁的差事。
被藤彦堂一瞬不瞬的望着,香菜有些心慌。难不成刚才她在后台开的玩笑,真的惹他生气了?
这男人好像没那么小心眼啊。
“干嘛?”
这丫头总时不时的给他惊喜,但藤彦堂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她了。
“那两首歌都是你作的?”
还是逃不过这一关么。
香菜眼神乱飘了一下,抠着脸心虚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你说是谁作的就是谁作的,作曲和作词不用写我的名字都可以,”反正两首歌真的都不是她作的。“哦不,求你一定不要写我的名字。”不然她才是麻烦大了。
“你——”藤彦堂很是无语,搞半天这两首歌的原创都不是她,亏她还把她当才女呢!
见他深受打击,香菜轻拍着他安抚道:“你放心拿去用,不用想那么多,啊?”
藤彦堂咬牙,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这么随便!事后要是有人跑来找他,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好伐!(未完待续。)
第243章 不去招惹她不就行了
香菜当晚下班回家,就收到了布头,黑黢黢的跟一座山似的挡在家门口,她险些以为找错了门儿。
藤彦堂果然信守承诺,但是你丫能不能留几个人看着,等她回来后帮她把布头搬到院子里?不怕遭贼也就算了,整得跟一座山似的,让她一个人怎么搞?
啊啊,麻蛋,今晚睡不成觉了。
好在是芫荽不久后回来,帮她把余下的扎成一捆一捆的布头搬到仓房里。他以为这些布头都是香菜跟老渠去进的货,就没多问。倒是觉得货主有意思得很,居然大半夜把货送到家门口,自己会折腾,还有点存心折腾人的意思。
忙了一晚上,翌日香菜习惯性早醒,以往她都会赖床,不过安家之后她变得勤快了不少,起早后将饭做好,过了早后出去晨跑了一圈,回来便一头扎进仓房里,看着堆积如山的布头直发愁。这些零碎布块大都是从布匹上剪下来的边角料,什么颜色的都有。
算了,先洗个澡再说吧。
洗澡的时候,她就琢磨着怎么变废为宝。
用这些布头做些小巧精致的手工艺品,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挑选了一些布头从仓房出来,香菜就见穿着正装的芫荽坐在暖洋洋的院子里擦脚上的那双皮鞋。
“哥,你要出门啊?”
“去见几个朋友。”芫荽微微脸红。
去见几个朋友脸红个什么劲儿?
香菜很快恍然,只怕芫荽所说的“几个朋友”之中有骆悠悠。
昨天芫荽和骆悠悠他们约好。今儿上午要去旅馆慰问韩老师的父母。乐源似乎要从韩青山夫妇口中打探一些事情,明宣这个爱凑热闹的非要跟着去,骆悠悠心中有解不开的疑惑按捺不住好奇也说要随行。慰问金是他出的,此行必少不了他。
想起芫荽现在是青龙商会的目标,在他出门前,香菜特意嘱咐了他一句,“路上小心。”
遗憾的是,芫荽此行收获不大,仅仅从韩青山那里知道其实他们夫妻是受人指使去菖蒲学院回收儿子的遗物,但指使他们的人到底是谁。他们也不清楚。
中午。芫荽回到家,发现香菜仍废寝忘食的窝在自己的房间里忙活,于是做好饭后给她端了上去,看到妹妹做出来的东西后大吃一惊。
“香菜。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芫荽从香菜的床上抓起一个布偶。是一只粉嘟嘟的小猪。猪耳朵边上还簪了一朵小红花。
而类似这样的布偶,在香菜的床上还有十几个,大都是小巧的动物的形状。有鼻子有眼,模样十分之生动可爱。
香菜吸溜着面条,遗憾的说:“可惜了,没有填充物,只能把没法用的布头塞进去。这几个样子倒还可以,摸着手感不是很好。”
正因为没有棉絮做填充,立体的布艺做的不多,她用几块质感比较好的布料裁了几个长方形的书签,把边子缝好,又在上头稍微用碎料修饰了一下,费了不少功夫。本来还想再做几个杯垫、胸章之类的布艺品,结果线不够用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芫荽根本不相信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都是用仓房里那些碎布头做的。
“你做的这些是要送人?”
“当然是要拿去卖啦。”辛苦了大半天工夫做出来的东西白送人,香菜看上去有那么大方吗?她哪里看上去会给人造成这样的错觉?说出来她一定改!“往后这些都是要放在布行里卖的。”
“果然还是你有主意。”不仅有主意,还有手艺。芫荽本以为香菜跟老渠折腾的那布行纯粹就是为卖布料呢。
他拿着粉嘟嘟的小胖猪爱不释手,还红着脸不知在想入非非些什么。
“你要是喜欢,就拿几个去。”
闻言,芫荽恍如梦醒,方才还好端端的,这会儿神情一下就黯然起来。他慢慢将布偶放回到床上,收起了蠢动的心思,他怎么能有与骆悠悠私相授受的念头?今日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各自的世界,怕往日再没相见的理由……
见香菜狼吞虎咽的吃相,芫荽满眼的苦涩渐渐化开,盈上暖暖的笑意。
“你做几个耐脏的,往后我跑车的时候,就挂在车架子上,也帮着你卖。”
这个可以有,简直就是移动的广告位啊。
香菜对芫荽竖起大拇指,“好主意。”
吃了午饭后补了一觉,睡醒后便收拾了一番,带着东西往百悦门去了,到了后台,香菜将今儿做的东西往地上一摊,便开始吆喝起来,“走过的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上好的手工布艺,别地儿都没得有啊。做的不多,先到先得——”
她不用这么卖力,摊位上的这些精美的玩意儿就足够吸引眼球了。她做的布艺十分之可爱,深讨女孩子的喜欢。
百悦门的后台可谓是近水楼台,香菜就是利用了这个便利才把生意做到这儿来。
不多久,便有不少妹子凑过来。
“呀——好可爱,你们看,这只苹果长了一张小丑的脸!”
“这只小熊也不错,还有那个那个——那个也给我瞧瞧!”
“这朵花怎么做的呀,好立体哦,虽说是假的,可做的比外头小妹妹卖的花都好看。”
问了价钱,三铜元一个,也不贵,不少妹子慷慨解囊,当场买下了喜欢的布偶。
可爱的布偶很快销售一空,不过香菜的小摊前还是闹哄哄的一片。不少来得晚的妹子没买到布偶惋惜不已,只好看着别人手上的解解馋,再伸头看看摊上还有没有其他可爱的饰品。
有个妹子拿着蓝海星的布艺胸章左右多想。实在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妙用,就问香菜,“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呀?”
“这是个胸章,”香菜拿着另一枚贴有钻石形状的胸章给她讲解,“在背面搞个小别针,可以装饰在身上,也可以装饰在别的地方。”
瞧这胸章的做工与模样都不差,有几个妹子下手买了,反正东西也不贵嘛。
随后赶来的妹子见好东西都被卖掉了,难免有些失望。但一听香菜说往后还有新货。一个个又都期待起来。
有个急性的妹子向香菜撒娇,“再没有了吗,我也想要个她们那样的布偶~”
生意太好也叫人发愁,香菜佯装成莫可奈何的样子的叹一声。
“倒是还有一样东西。因为并不是很可爱。我就没拿出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那妹子眼中满是期待。
香菜故作神秘。放慢动作从口袋里祭出一样东西,那是一辆车的模型,自然也是用布头做的。
红顶白身的小车。安安静静的停在香菜的手心。
周围立时爆发一阵尖叫。
“啊啊啊——”
“是车!”
“是二爷的车!”
“那是我的,谁也别跟我抢,不管多少钱我都要买下来!”
藤二爷在百悦门的姑娘们中,意外的有人气啊。
她们热情高涨,倒是正中香菜的下怀。
为了能让更多妹子看清手上的东西,香菜站到椅子上,居高临下给大家介绍,“没错,就是二爷车的模型。”她托着小车的模型,故意煽动大家,“有谁想要?”
“我要我要我要!”妹子们尖叫。
“好,起价五个铜元,想要的赶紧叫价咯。”香菜把现场的气氛炒得跟拍卖会一样。
“六个铜元!”
“七个!”
“八个!”
最后以232个铜元得成交价,香菜将小车得模型卖给了一个藤彦堂的脑残粉手上。这个价格,都快赶上一个铜元了。
香菜在百悦门后台摆摊做生意,这话早就传到荣记三佬的耳朵里。只要不会影响到百悦门的生意,藤彦堂就任由她胡闹去。
今儿推出新歌《宁夏》,百悦门生意爆满,场地上添了不少人手。从昨儿开始这首歌就被传的神乎其神,更被赞誉为“此曲只应天上有”。
藤彦堂忙着招呼客人,也没那闲工夫去管香菜在折腾什么。她开小差也行,浑水摸鱼也行,只要那丫头别再给他出幺蛾子就行。
倒是马峰按捺不住,跑去找茬。
“听说你在我们百悦门摆起了小摊做起了生意?”马峰明知故问。“你当我们百悦门什么地方,菜市场吗?”
“没经过你们的同意就这么做了,实在抱歉啊。”他以为香菜会说这样的话么!他看到香菜一脸没办法的样子,然后听她说:
“我就是把东西拿出来玩玩儿,没想到姑娘们看了很是喜欢,都说想要呢,我又不想白送给她们,所以只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咯。”香菜摊手,做无奈状。她突然想到什么,眼前蓦地一亮,“啊,我觉得有个东西跟你很配,就免费送给你好了。”
说着,她掏出一个小物件,拍在马峰手上。
见这丫头这么大方,马峰心里竟有些感动,脸也没拉的那么长了。结果他定睛一看手上的物件,脸僵了眼也直了——
尼玛,居然是一坨屎!
噗嗤~
马三爷的表情好有趣!
香菜捂嘴忍着爆笑的冲动,“不用太感谢我。”
居然说他跟一坨屎极相配,马峰气的要掀桌,他一定要把手上这坨屎糊到这丫头脸上!
“你特么给我站住!”
香菜飞快的窜跑,不跑等着被揍吗?
她往藤彦堂的办公室去,到了三楼的楼梯口,就被两个保镖一样的人给拦下了。
今儿百悦门的生意火爆,以防真的有人浑水摸鱼,藤彦堂在场上添了不少人手。
摸摸口袋里开胶的书签,香菜想想还是算了,等回家再用胶水粘好也不迟。她记得藤彦堂办公室里有胶水来着……
时间一到,江映雪在台上唱了一首开场曲,今晚主打新歌,不是她的主场,她脸上难免有些失落之色。她唱歌的时候,台下一片闹哄哄的,使得她的心情更加不好。
昨晚抛砖引玉的工作,她便安安静静的坐在台下,环着手冷着脸,一脸漠然的看着接下来这场她亲自安排的演出。
“怎么了?”一旁文质彬彬的萧东荣察觉到她心情不好。
江映雪收回目光,对他淡淡一笑,掩饰不住其中的苦涩,本想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却突然间有了倾诉的**,“昨天看了新歌得谱子,我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懂音乐。”
萧东荣看得出这对她的打击不小,笨拙的安慰她,“其实你可以试着从歌女的身份跳脱出来,多听一些大家之作,你会发现这世上的音乐其实不拘于一种单一的形式,其实音乐的殿堂十分广阔,国外有浪漫优雅的钢琴曲,奔放洒脱的幻想曲,还有恬静悠然的小夜曲,还有咱们国家的古典音乐,阳春白雪的典雅,黄钟大吕的雄浑……”
以往江映雪总不耐烦听萧东荣在音乐方面的长篇大论,今天她发现自己竟出奇的有耐心,反而能够静下心来倾听。她是重生的,自负掌握先机,一直以来她都是将别人的音乐占为己有,昨天晚上还是头一次思考“自己的音乐”。
直到场上响起《宁夏》的旋律,萧东荣才住了嘴。江映雪却是意犹未尽,重新将目光放到回星光闪闪的台上,眼中生出些许痴往。
好安静……
除了音乐和歌声,没有其他嘈杂的声音。
什么时候她也能创作出值得让人去投入全身心倾听的歌曲。
曲毕,台下掌声一片,有人大叫安可,很多人喊着再来一遍。今次与以往不同,百悦门并没有满足宾客们的这个愿望。
薄曦来得到藤彦堂的授意,火速上台救场,将准备在唱一遍《宁夏》的歌女请到了台下去,遗憾的告诉大家如果还想听这首歌,就请明天再来咯。
不少人知道百悦门的藤二爷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商人,不然他年纪轻轻也不会坐上荣记商会的第二把交椅,他这是故意吊人胃口为他百悦门拉生意。
如果大家很快都这首歌失去了新鲜感,百悦门的生意便一天比一天难做了。
有了功夫,马峰便跑去跟藤彦堂告香菜的状。
他把那坨屎一样形状的物件拿给藤彦堂看,“你看你把那丫头惯的,一天比一天胆大妄为了!”
“有吗?”藤彦堂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哪里有惯着香菜,反而指责马峰,“你不去招惹她不就行了。”
马峰气结,合着倒成了他的不是了。(未完待续。)
第244章 送杯具不成反成悲剧
嘭通——
摔了个屁股墩的马峰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狼狈的到有被人一脚踹出门的这一天。
他仰着写满蠢相的脸怔怔望着门口的那名正用冷冰冰的目光俯视他的少女,被少女那张覆着的初夏的阳光也无法消融的寒霜的脸深深震撼到。
就像对他刚才所做的过分举止一样,她的本性明明是那么粗蛮无礼还嚣张的让人发狂,尽管她看上去是那么娇小,却与她的外表没有一丝不和谐的地方。马峰以往从她身上感受到的那种矛盾在这一刻消失的荡然无存,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香菜那张冷静的脸孔下掩藏着的汹涌澎湃的愤怒,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感知到的东西。
至于他为什么会被怒气腾腾的香菜一脚踹出门,这还要追溯到十分钟以前——
大约十分钟前,同样在香菜家的门口。
马峰携礼登门拜访。
是的,携礼。
别看他老爱跟香菜打嘴仗,其实他本质上还是个注重礼仪、信守承诺的绅士,好歹他也是名门望族家里出来的大少爷。
确定没找错地方,马峰便叩响了门上的铁环。
来开门的香菜见来人是他,立马摆出一张对他很是不喜闻乐见的臭脸,并且口气不善:“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见她是这般怠慢的态度,马峰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
“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
香菜稍稍错愕,随即回想起来。前天晚上在百悦门跟荣记三佬做交易的时候,她确实留下了自家的地址好让藤彦堂送货上门来着。当时她无视了马峰的存在,导致她险些忘记自己当真干过向他暴露自己家位置这样的事。
居然能在那样的情况下记下她家的地址,他到底存的哪门子心思又想干个啥?
“你倒是有心了,”冷嘲了一句,香菜用上扬的语调又说,“你在干嘛?”
从她极度不爽的口气中,马峰感受到了满满的厌恶。
他将脸拉的更长,“你那是什么态度?”
香菜似笑非笑的“哈”了一声,接着唱歌剧似的摆着一种浮夸的表情。“马三爷大驾光临。使得寒舍蓬荜生辉,小的我也感到不胜荣幸——”此处蓦然一顿,她脸色倏然转冷,“你以为我会说这样的话么?”
啊呸。做你的青天白日大美梦去吧!
突突突。马峰仿佛听到了自己额头上青筋暴动的声音。
他隐忍不发。决定不与这不懂待客之道的丫头计较。
他脸上挂起笑容,“你让我做的茶具和餐具,我带来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见他老实本分,香菜也没脾气。
“进来吧。”
香菜掉头进屋,给他留了门。
马峰回身与车前肃立的司机兼保镖交代了一声,接过对方手上托的半人身长的锦盒,亲自给香菜送货上门去了。
马峰给香菜带来的是成套的汝窑天青釉杯具,淡雅又有这如玉一般的温润色泽。
上回何韶晴被人下绊子,是香菜帮着将凶手抓了个现行,她一厢情愿的跟马峰立下赌约。当时马峰嘴上没答应,这不还是乖乖的把她想要的器具送上了门来。
没听赞不绝口,从她挪不开的目光中,他还是能感觉出来,这套杯具十分讨香菜喜欢。
香菜确实很满意他送来的杯具,迫不及待的去厨房烧了水,拿出新买的茶叶泡上。最近她熬夜比较厉害,困倦的时候总会喝些茶水提提神。
马峰四处打量,眼睛片刻没闲。其实在门口的时候,他就觉得很是意外,没想到林家兄妹会居住在这么像样的宅子里,还一度以为找错了门儿来着。
“这房子是租来的吧?”
“是租的,怎么了?”
马峰一副料事如神之态,“我想也是,这地界可是寸土寸金,这房子虽然不算大,但没有个五六千大洋拿不下来。”
他这意思分明就是说,林家兄妹买不起这样的房子呗。
香菜突然觉得刚入口的茶水很不是滋味儿,是杯子上抹了某种添加剂么,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不能是茶叶的问题吧,这毛尖可是她新买的。
没注意到香菜的异样,马峰又说:“没来之前,我还以为你们兄妹住在那种老木屋呢。因为之前你管我要茶具和餐具,我还想着是不是你们买不起这些东西……”
香菜淡淡看他一眼,“我家不是你想象中的家徒四壁的贫民窟,还真是对不住呢。寒舍能入得了您马三爷的法眼就好……”
说完,她继续喝茶。
一样的茶水,换了容器之后,味道怎会如此不同?是她天生没长一条金贵的舌头,喝不惯这上好的天青釉茶具给她带来的茶味?
“这样的房子租金也不便宜吧,你哪来的那么多钱,是彦堂借给你的么?”
这部分钱的来路确实有点不正,也算是她的辛苦费,当然也有借着藤二爷的光的原因。
香菜来的跟他解释那么多,尝试着岔开话题,“我说,韶晴的伤好些了吗?”
马峰详细的报告:“好多了,不过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还不能下地走动就是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在街上我好像看见你哥了,你哥他怎么跟骆家的二小姐在一起?”听上去,他似乎很不敢置信。
香菜倒要问问,芫荽和骆悠悠怎么就不能组合在一起了。
“我哥怎么不能跟骆家的二小姐在一起了,我哥好歹也是骆家二小姐的救命恩人啊。”
马峰愣了一下,突然又意义不明的大笑起来。“那可是骆家的二小姐诶,就算你哥救过她的命,她就会以身相许吗?我记得骆二小姐有个未婚夫吧,那小子家以前也是个大户,不知怎么搞的弄得最后负债累累,变卖家产还清了债务,那家算是落魄了。你知道骆总会长至今没有解除自己宝贝女儿跟那个落魄小子的婚约吗,就是为了防害虫啊。我还记得那小子家出事的那一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骆总会长会解除两家的婚约,当年不少人上门求亲。那段时间骆家热闹的很呐。不过这些求亲的人都被骆总会长以‘小女已有婚约在身’的理由给拒绝了。正因此他本人还落了个有情有义的美名呢。别人以为骆总会长会将信义贯彻到底,不过我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他怎么可能会把自己最宝贝的女儿嫁给那个落魄小子?骆二小姐将来的丈夫不是国外贵族,起码也会是华族的名门望族。反正绝对不会是他啦。”
香菜耐着性子听完他这一大堆话。目光却是一沉再沉。“你的意思是说,我哥跟骆悠悠的未婚夫一样,都配不上人家么?”
“我可没这么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马峰心情正好,压根儿就没察觉到香菜身上正酝酿着危险的气息,他苦口婆心,“我劝你啊,回头还是跟你哥说说,让他最好不要对骆家的二小姐抱那方面的心思,就算有那样的心思,也不要太认真的,不然最后受伤的会是你哥自己。人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能所能及的程度在哪里。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多了,我看你哥的外在条件也不差,找个别家的好姑娘过日子还是挺容易的……”
啪的一声巨响,香菜手上的茶杯被重重砸碎在地上,茶渍飞溅到马峰的裤腿上。
马峰不由得闭紧了嘴,看着脚边的地板被砸出的痕迹,满眼愕然,随即火大的冲香菜咆哮:“你这丫头乱发什么疯!?”
摔了他好心送来的茶杯不说,还在他弄脏了他白色的西裤!
目光触及香菜眼中迸射出的怒意,他再次愣住。
二话不说,香菜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一路将他拖至院门口,打开门然后将他一脚踹了出去。
进去做客不到十分钟,马峰就被扫地出门了。
是的,事情的前前后后就是这样。
香菜要感谢马三爷帮她攒满了怒气值,让她使出了踹人的必杀技。如果能像游戏中一样将他当成怪物清掉,那他已经死上千百回了。
香菜脸上的寒霜与怒火进行激烈的碰撞,反而使得她看上去平静异常,却能让人轻易的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着的骇人气息。
香菜居高临下不低头,就这么冷冷睨着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马峰指着对方的鼻子清楚的说:“昨天晚上送你一坨屎是开玩笑,现在我告诉你,你特么的就是一坨屎。”
见香菜终于开口,马峰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是从她嘴里吐出来那么粗俗不堪的话是怎么一回事?
接着,他又听香菜说:
“癞蛤蟆总有一天也会不是池中之物,只要我哥他想要,我会把骆悠悠那只美丽的白天鹅从天上给打下来。所以睁大你那双狗眼给我瞧好我们这些穷**将来是怎么让你们这些眼高于顶的资本家吓一跳的!”
多……多么迫人的威视,多么震撼人心的发言,马峰此刻不仅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更没有余力去反驳香菜。
砰——
香菜摔上门,给马峰吃了一记大大的闭门羹。
慌乱中,随行的保镖将马峰从地上架起来,将马家唯一的大少爷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少爷,您没事吧?”
自香菜摔门而去之后,马峰的目光便呆呆的盯着紧紧闭合的那道院门没有移开,他整个人像是魂游天外,失神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以往都是在跟这么厉害的一名女子抬杠吗?
他所见到的香菜要么是一脸蠢相的样子,要么是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要么是促狭捉弄人的样子,要么是懒洋洋犯困的样子……还是头一回见到她动真怒的样子。
一时间,香菜的形象在马峰的记忆里变得生动的许多。
哐的一声。院门重又打开。
马峰连同他身边的保镖都惊得哆嗦了一下,险些双双跪下来喊“女王大人求饶命”。
香菜将马峰带来的礼盒丢过去。
马峰下意识的一动,伸手接住了礼盒,一手正按中了礼盒中的天青釉茶壶。
“烫烫烫——”
他的手背被茶壶中滚烫的茶水淋了个正着,变得一片通红。
饶是如此,他仍没舍得丢掉礼盒,足见礼盒中的杯具有多贵重。
香菜一脸阴鸷,冷冷道:“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
接着,马峰再次听到摔门声。
这……这还真是送杯具不成。自己反倒成了杯具。
马峰失魂落魄的回新俪公寓。他答应了不能出门的何韶晴会回来向她复命,倒是没想到藤彦堂也会在这。
藤彦堂送一名百悦门新晋的当红歌女到新俪公寓,并安排好她的住房。这名歌女便是唱《宁夏》走红的杨湾。
他途径何韶晴的住处,就过来探望。被挽留下用午餐。
如今何韶晴因为脚伤赋闲在家。研究了不少西餐的做法。她知道藤彦堂对西餐颇为讲究。就想在他面前班门弄斧一下下。如果藤彦堂说她做出来的料理好吃,那就表示她在厨艺上真的有所精进了。
何韶晴正单脚立在厨房忙碌时,马峰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他无精打采的跟藤彦堂打招呼。“彦堂,你也在啊。”
听到马峰的声音,何韶晴单脚跳到厨房门口,“你回来啦!”
见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而且还把要送出去的东西抱回来了,她小小的“咦”了一声,不过心下明白,马峰可能在香菜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真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赶紧跳回去加快速度将料理做好。方才那份要得到藤彦堂认可的心情,这会儿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马峰将礼盒放到桌上。
藤彦堂按捺不住好奇,上前打开盒子,一瞧里头的杯具不禁眼前一亮,“你不是很宝贝这套杯具吗,你爷爷想要你都没给,你自己也珍藏着不用,怎么今儿舍得拿出来了?”
马峰坐下后捂脸叹气,泄气道:“诶,别提了。”
“怎么少了一个杯子?”
他能说少的那一个被摔得粉碎吗?
何韶晴让家里的佣人们接手厨房的活儿,又被人扶着单脚跳到马峰和藤彦堂跟前。
“我不是叫你把香菜接来吗?”
马峰捂着耳朵,几欲发疯似的喊:“啊啊啊,别跟我提那个女人的名字!”
何韶晴看到他手背上的烫伤,立马望了马峰去拜访香菜这回事,关心道:“你手怎么了?”
刚一碰到马峰的手,马峰在香菜家发生的事情就不受她控制的朝她汹涌而来。何韶晴气急,一巴掌抽到马峰的脑门上,那还管得了他的手有没有受伤。
她气呼呼的娇叱:“你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是啊,当时他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事后反省,真是后悔的要死,他怎么就这么嘴贱!?真是欠抽!
诶,等等,他还没说他在香菜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何韶晴怎么会知道他都对香菜说了哪样的话?
他抬头疑惑的看着何韶晴,“你怎么知道我说了那样的话?”
何韶晴心口一紧,紧握住方才触碰他的那只手,她飞快掩饰脸上慌张的表情,对着马峰大声斥责,“看你这样子,肯定是又说了让香菜生气的话吧!”
马峰撇着嘴,垂头丧气的承认,“没错……”蓦地他又抬起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无奈的藤彦堂,“彦堂,我……我好像搞砸了……”
藤彦堂以手扶额,神情颇为无奈,“我昨天不还告诉你,不要去招惹她么……”
“我就是想把东西送去讨好她,给她一套餐具跟茶具,也是之前我答应好她的……”于是马峰不啦不啦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面前的二人。
短短十分钟内发生的事情,他却说了好大一通。
藤彦堂一句话点评,“香菜骂的对。你就是狗眼看人低。”
何韶晴不会向藤彦堂那样落井下石对马峰说活该,原本是想埋怨他来着,可察觉到他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错处,还被香菜恐吓了一番,倒是忍不住有些同情她爱的这个男人,“你不知道她有很严重的恋兄情结吗,怎么能在她面前说那样的话呢?”
马峰抓狂咆哮,“那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他现在已经不知怎么办才好了,他的言行惹恼了香菜。如果因为这样香菜迁怒到所有跟他有关系的人身上。那一开始荣记在她身上下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他可是还指望着那丫头能为他们办成某件很重要的事呢!
诶诶,这下如何是好。
“去道歉吧。”何韶晴建议他。
藤彦堂一边吃西餐,一边看马峰发愁,听他咆哮。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不用特意去道歉。”藤彦堂说完。见对面两人同步几乎用一样的神情意外的看着他,轻声笑笑后又接着道,“二哥。我倒是要感谢你激发了香菜的斗志,就让她保持那样吧。”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说出的话也别有深意,“说不定她能办成我们一直以来觉得很棘手的那件事呢。”
马峰恍然一惊,与此同时,何韶晴被他此刻心里正想的某件事吓了一跳。
他们居然想要搬到骆家!?
“韶晴,你怎么不说话了,嗯?”
藤彦堂那轻柔却渗着寒意的声音传来,迎上他投来的幽暗目光,何韶晴强作镇定挤出一个看上去无比自然的笑容。
“你们好像突然在谈很严肃的事,我插不上话啦。”专业伪装二十年,她对自己的临场演技还是有些自信的,表面上看不出也听不出她有什么异样,事实上她心里直发虚,忍不住想还不会是被藤彦堂察觉到了什么吧。
她有读心异能这件事,只有香菜一个人知道。
何韶晴收起笑容,转脸狠狠拧了马峰一把,疼的马峰抱着膀子嗷嗷直叫。
她对马峰耳提面命,“你以后不许在奚落香菜和她哥哥,香菜从小和她哥哥相依为命,可以说是她哥哥一手带大的。你说那些瞧不起她哥哥的话,她肯定会不高兴!”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见何韶晴又伸手过来,马峰以为她又要下狠手掐他的肉肉,连忙左躲右闪,动作滑稽不已。
何韶晴轻拍了他一下,脸上怒色稍退,余气未消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给我看看你的手。”
马峰乖乖的将烫伤的那只手递过去。
何韶晴让佣人将家里的药箱拿来。
藤彦堂突然变得很沉默,将用刀叉切好的牛排一口一口的吃掉,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入口的东西却失去了原本的美味,此刻味同嚼蜡。
原来香菜是芫荽一手带大的……
这样的事,他都不知道呢,总觉得心里有些失落啊。
给马峰包扎伤处的何韶晴觉得还是应该去给香菜道个歉,她偷看了一眼藤彦堂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还是找个时间把香菜叫出来,咱们一起吃个饭吧。你们从羊城回来后,我都没有好好的跟香菜说过话呢。”
自己的女人要看别的男人的脸色说话,马峰心里不爽,尽管那个男人是他关系要好的兄弟。
藤彦堂心不在焉,似乎没有听到何韶晴的话。
马峰便代他回复何韶晴,“饭是一定要请吃的,不着急啊,等忙完这阵子就找个时间,让你跟那丫头好好聚聚。”
马峰见何韶晴气呼呼的瞪着他,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他立马反省刚才自己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可不是不对啊,他好像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啊。
他是没说错话,却误会何韶晴的本意了。
何韶晴想让马峰去跟香菜道歉,碍于藤彦堂在,她又不好明着说。
说到跟香菜打好关系,马峰忍不住向何韶晴取经,“我说怎么就你跟那丫头的关系那么好?她是不是被你抓住把柄了,还是你有什么诀窍?”
藤彦堂也竖起耳朵。
很遗憾,何韶晴没有抓住香菜的把柄,反而被抓住了把柄。不过说到诀窍么,也不是没有。
何韶晴想了想,吐出四字真言,“死缠烂打。”
马峰炸了,“那不是跟我现在对她做的事一样么,凭什么你俩关系那么好?”
何韶晴幸灾乐祸,“你那不叫死缠烂打,你那叫找打找抽!”
藤彦堂笑着点头赞同,连马峰自己也发现她说的好有道理。(未完待续。)
第245章 剧变
白里发生了那样的事,马峰以为香菜罢工,不会再来百悦门了呢。
在百悦门当差能吃想能喝辣,香菜可不会因为跟他置气就丢了这么好的饭碗。
见香菜扛着个包袱而来,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跟她道歉的马峰笑着迎上去,“嗨,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上你。”
香菜无视他,把他当空气一样从他身边穿过。
笑脸凝固了一下,马峰的怒气值噌噌的往上飙。
他马三爷都放下架子来好好跟她说话了,这丫头还想怎样?
“我忍!”马峰重又笑的跟花儿似的,扭身追上去,“嗨,香菜,你背的包好像挺沉得样子,要不要我帮你拿?”
他这不是开玩笑呢么,香菜能拿得动的东西,都不见的马三爷能拿得动。
马峰撵上香菜的脚步,前脚还没落定,便觉一股凌厉的气息从耳边刮来,紧接着一道黑影以划破当空的呼啸之势直直朝他面门逼来。
眼前霎时陷入黑暗,直觉不对的马峰立马直坠而下,将身子矮了下来,堪堪躲过来袭的黑物,然而下一秒那个黑物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头顶。
好险,他这张帅出天际的俊脸差点儿被呼个正着!
这丫头绝对是故意朝着他甩包袱的!
马峰在她耳边聒聒噪噪,香菜确实有让他闭嘴的意图。事实上,她甩包袱只不过是为了将包袱换到另一边的肩膀上扛着。
马峰hold不住,一下恼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扯住香菜肩上的包袱。
“我跟你讲话的时候,你能不能认真听着!”
他本意是想将香菜转个弯儿,不要总这么背对着他,结果他这么一扯,直接把香菜肩上的包袱从拽了下来。
包袱散开,里面的布偶掉了一地。
触及香菜愠怒的神情,方才气势汹汹的马峰立马蔫了,心道糟糕,他又搞砸了……
“抱……”
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见香菜摩拳擦掌将一双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香菜真想点亮气功炮的技能。把眼前这个烦人的家伙轰到天上。这货怎么就学不乖呢!
“你特么这是要逼着我对你动手。啊?”
杀气腾腾的香菜突然变高大了许多,尽管马峰知道这是错觉,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今儿被她一脚跺中的肚子,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要想保重身体。绝对不能跟这丫头动手!
这会儿马峰哪儿还顾得上男人的尊严是何物。口齿利索比任何时候都要利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香菜指着地上的布偶,冲他怒声咆哮。一声比一声高,“给我捡来!捡起来后给我统统卖掉!!卖掉之后把钱全部拿给我!!!”
为什么他堂堂马三爷要受这丫头的指使?心里明明很不乐意,不过身体很老实,马峰把布偶捡起来重新包好,抬头就不见香菜的人影了。
他一个大男人,带这么多布偶,卖给谁去啊?
那丫头还真会给人出难题。
香菜自后台换上工作制服出来,刚一到场子上就被迎面来的一个人给撞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回头,目光追寻到那人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拥挤的舞池中。
雾草,那人该不会是“千手佛爷”吧,就是那种撞一下就能把人的钱包给顺走的扒手。
香菜忙检查身上的钱还在不在,她一摸,口袋里的东西一样不少,竟还多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如是道:“小心骆家”,还有一个“mr.”落款。
她捏皱纸条,神色微凝,陷入沉思。
周围放佛变得异常安静。
一瞬间,香菜心中蹦出无数疑问。
为什么有人给她传信要她小心骆家?
给她传信的这位mr.有是谁?
骆家是要有什么举动了吗?
难不成骆家已经察觉到“骆悠悠失踪”其实是某些人精心策划的一场绑架,所以寻仇来了?
……
“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可怕。”藤彦堂出现。
他从煌赫交错的光线中走出,周围的灯红酒绿放佛都是这个玉树临风的男人的陪衬。
香菜回过神来,抬眼对上他那双似能将人看透的幽暗眼眸。
世人在他眼前无所遁形,他却没有自信能将眼前这名女子看透。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挫败。
香菜轻笑了一下,冷不丁问:“你知不知道夏可盈家的电话?”
藤彦堂怔了一下,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夏可盈。
不过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什么时候要?”藤彦堂没有多问其他。
“越快越好。”香菜捏紧手心里的纸条。
只怕纸条上的字迹已被她手心出的汗模糊掉。
“等我一会儿。”
夏可盈家的电话号码,藤彦堂手上并没有。不过不用费什么功夫,他很快就可以打听到。
七八分钟之后,藤彦堂重新找到香菜,将夏可盈家的电话号码交到香菜手上。
“多谢。”
“你可以用我办公室的电话……”藤彦堂好心道。
以往香菜可能会白占这种便宜,今次她却不想。至于为毛,她也说不上。
香菜再次道谢,尔后便带着号码去百悦门外面的电话亭,给夏家拨去电话。这会儿不算晚,夏可盈应该还没睡下。
接电话的是夏家的佣人,她稍等了片刻。便听到了夏可盈的声音。
两人寒暄一阵,香菜便提此次联系夏可盈的目的。
夏可盈不敢置信,香菜居然要她写骆家的丑闻,挨不住香菜威逼利诱又连恐带吓的,她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香菜拿她被绑架的那件事要挟她,要么夏可盈爆出骆家的丑闻,要么呢就等着自己的丑闻被爆。二选一,夏可盈自然不会选那对自己不利的选项。
结束了通话,香菜便回到百悦门,从马峰手里接过一大堆零零散散的钱票。她那堆便宜布偶。马峰居然一气儿卖了几十块大洋。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吧。
马峰很是羡慕嫉妒恨。“做几个布娃娃就赚了几十块,我们这么辛辛苦苦的到底为了什么啊,特么都去做娃娃算了!”
真想上去抱大腿以后跟这丫头混,他要是这么做。估计荣鞅不仅会跟他没完。也会跟香菜没了。敢跳槽。敢挖荣记的墙角,简直不识好歹!
马峰对点着钱的香菜,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抓抓脑袋尴尬道:“东西我已经帮你卖了,你看咱俩……白天的事儿是不是算了?”想了想,觉得怎么也得说声抱歉的话,他接着又道,“我这人就这样,想什么说什么,嘴动的比脑子快,你别往心里去……白天的事,对不起啊……”
香菜白他一眼,板着脸,“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巡捕干嘛,杀了人给死人道个歉就行啦。”
马峰嘴角抽搐,“又不是多严重的……”见香菜脸色蓦地一沉,他忙住了嘴,这会儿倒是会看人脸色说话了。
藤彦堂又冒出来,“怎么,我二哥又说什么话惹你生气了?”
“没有,我俩关系好着呢。”香菜胳膊一伸,搂着马峰的肩膀。
马峰受宠若惊,却见藤彦堂幽暗的目光闪了一下眼中的笑意便在瞬间消散无形,他顿觉毛骨悚然。
藤彦堂的目光掠过香菜搭在马峰肩上的那只手,笑的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轻飘飘的说了句,“是吗。”
香菜看到有几个百悦门的妹子朝她招手,她跟藤彦堂和马峰招呼了一声,便过去了。
那几个妹子找她问布偶之事。
香菜告诉她们,很遗憾的是,今天做的布偶也卖光了,不过她可以接受定做,并且夸下海口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没有她做不出来的。
香菜当场拿下了十几个订单,一时间心情大好,将方才纸条的事抛到九霄云外。
没想第二天,他们林家兄妹身上就发生了剧变。
一早,巡捕便敲开了林家的院门,什么证令也没出示,二话不说先将他们兄妹铐上,然后几个巡捕便在林家四处搜查。
一大早就遇到这样的事,如同晴天霹雳,芫荽吓坏了,大声质问铐押他的那名巡捕,“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香菜捏紧了拳头,没有出声,脸色却无比阴沉。
昨晚纸条的事,她应该更上些心的。
很快,一个巡捕不知从哪儿抱出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来。
那是一件鎏金的花瓶,做工精细,华美瑰丽,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香菜确定,在这之前,她在这个家里从没有见过这样东西!倒是不久前在另一个地方见过一模一样的东西——
骆家!
啊啊,太大意了,昨晚收到纸条时,她就该回来把家里上下检查一遍。
带队的巡捕掏出一张照片,与搜查出结果的巡捕手上的花瓶对照了一下,确认无误之后,肃着脸下令,“带走!”
芫荽压根儿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巡捕搜出的那个花瓶难道不是这家里原先就有的么?
他被巡捕带走倒是无所谓,只是他担心香菜——
见芫荽投来急切的目光,香菜迎着灿烂的阳光笑了一下,“哥,不要怕。”
芫荽怔了一下,就在这短短的一阵工夫中,便被巡捕强扭走。
香菜倒是挺配合的,并没有吃苦头。
啊啊,初夏的阳光明明是那么明媚温暖,却为什么让她感到遍体生寒呢!
心要是变硬了,血要是变冷了,身外的一切便不再重要了。
到了巡捕房,林家兄妹被分开提审。
芫荽饱受鞭刑之痛,还要被迫回答一些连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问题。
香菜被固定在拷问椅上,面前摆着各种刑具。
审问她的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
“那幅画在哪儿?”
香菜一脸茫然的反问:“什么话?”
“就是你们兄妹连同那个花瓶,从骆家二小姐的房间里一起偷走的那幅画!”中年男子显然没有什么耐性,声音越来越高亢。
香菜仍是一副无知的蠢相,“花瓶?哦,就是你们从我家搜出来的那个金花瓶?我都不知道我家里有那样的东西呢。你说的那什么画,我更是不知道了。”
“还狡辩!”中年男子绷着脸冷冷一哼,“铁证如山,花瓶都从你家搜出来了,还不赶紧说实话,你把那幅画藏哪儿去了?”
香菜故作伤脑筋的样子,“我又没从骆家偷任何东西,我怎么会知道。你就不去查查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存心要栽赃陷害我们兄妹?”
“少跟我耍嘴皮子,失窃的那天晚上,只有你们兄妹去过骆家二小姐的房间,”中年男子从刑具中拿起一个钳子,故意在香菜面前显摆,以此来威慑她,“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这样你还可以少吃点苦头。”
“我跟我哥真的是冤枉的!”这种时候,不由得香菜不示弱。她都受到如此待遇,芫荽那边岂不是还要糟糕?
中年男子冷笑着逼近她,“我再问你一遍,那幅画呢?”
“……我不知道!”
中年男子给旁边的一名巡捕使了个眼色。
那名巡捕立马上前来,将香菜整只右手按在铁椅的扶手上,以防她挣扎或是收紧指头。
视线被挡住,香菜却能感觉到冰凉的金属物触及到她小指的指尖,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
指头上的疼痛仿佛撕裂她的全身。
十指连心,且她也是血肉之躯,她岂会不疼?
香菜忍不住尖叫一声,身体随着右手一起颤抖起来。
尖叫过后,她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笑,一甩苍白的脸孔上如雨下的汗水,背靠在铁椅上。脸上除了嘲讽,不见一丝痛苦之色。
中年男子拨开那名按压着香菜的巡捕,惊叹香菜的毅力的同时莫名问道:“你笑什么?”
香菜用充满怜悯的目光看着他,“我笑你们这群蠢货,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跟骆家的人狼狈为奸,故意陷害我们兄妹吗?”
“我看你才是蠢货吧!”中年男子怒斥。
“我知道我越是挑衅,就越是容易激起你们的愤怒,你们给我的苦头就越多,没关系,尽管来啊。我就在这里,让你们这些走狗看着你们的主人是怎么把我从这里请出去的。”香菜将双手摊在铁椅的扶手上,“不用再劳烦你的手下了,我自动将双手奉上——”(未完待续。)
第246章 请帮我带个口信
受刑之后不求饶,反倒还能保持冷静,这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事。
先是被香菜狂放的大笑声震住,接着又受她刚才那番话的冲击,中年男子手握钳子,一时懵在那里。
想到香菜可能是在吓唬人,他怔愣的头脑清醒了些,铁打似的面孔上终于不吝惜浮现出一个笑容,却是渗人心脾的冷笑。
“小丫头,倒是挺会摆架子说大话的,”真是可笑,他差那么一点儿就相信了她,“你以为你还有命从这里出去吗?所以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到底把那幅画藏到了哪儿,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留你个全尸!”
“哼哼——”香菜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被汗水淋得狼狈不堪,却不改她那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视中年男子为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目光中有鄙夷有怜悯也有享受,仿佛当下的审讯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乐子。“看来不止我一个人会说大话,既然你‘好心’劝我,那我也好心劝你一句,也算是给你提个醒,赶紧去找个稳妥点的靠山,不然你头上那顶乌纱帽掉了,可就再也戴不上了。”
“放肆!”方才为难过膝香菜的那名巡捕一看表现的机会来了,赶紧适当的站出来在中年男子面前刷存在感,“这位大人可是我们龙城巡捕房的戴副巡长——”
“我当是多大的官儿呢,区区一个副巡长而已。”香菜轻轻蔑笑着,挑衅十足。“你平白栽赃、私设公堂、滥用私行、屈打成招,你们家巡长大人知道吗?我听说现任的杨巡长刚刚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其中一把火可别烧到你头上!”
如果不是腿脚被固定在拷问椅上,香菜绝对会翘起腿来,摆出一副坐等着看好戏的姿态。
顷刻间,戴副巡长怒容满面,变得狰狞的脸孔上夹杂着不甘与轻蔑,他想也不想冲口而出,“我会怕他不成?上任的张巡长高升。龙城巡捕房的巡长之位本应该是我的。那个姓杨的小子一声不吭便跑来抢走了,他肚子里不过就是装了点洋墨水,他还能有什么能耐?”
提起新上任的杨巡长,戴副巡长就满腹火气。他在巡捕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功劳苦劳无数。那姓杨的小子不过就是一个刚从洋校毕业的白面书生。凭什么一从校门出来。就能爬到他头上?
香菜看透此人,这个戴副巡长不过就是个被利欲熏心的走狗。
“你以为干了这一单,讨好了骆总会长。他就会借着他大舅子的关系把你提携上去么?”见戴副巡长脸色僵住,香菜又发出一阵轻笑,目光中充斥着比方才还要露骨的同情,“别做梦了,你盯着人家的位置,也有人在盯着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不怕他有所作为,就怕他不作为,只要做了,就容易被人揪到错处——骆总会长现在自身难保啊。”
戴副巡长脸色铁青,被香菜几句话便挑拨的惶惶不安起来,他很是不甘心这样,却忍不住不去朝她所说的方向去想。
就好像在呼应他心中的那股不好的预感,一名巡捕慌慌张张的闯进审讯室,向他报告,“戴副巡长,巡捕房外头来了一大帮记者!”
姓戴的脸色乌青,张大眼看向香菜,有疑惑有不敢置信。
这一刻香菜觉得真是大快人心。她要感谢的人太多了,首先要感谢那天出现在百悦门的骆总会长,其次要感谢的是与强老板谈生意的藤彦堂——当然最要感谢的人就是她自己。
如果她不是这么聪明,怎么会想到荣记觊觎着骆骏现在坐的位置?
治安员和巡捕上百悦门挑事儿的那天晚上,百悦门群龙无首无主坐镇,因为那天晚上藤彦堂正和各个大大小小商号的老板们开会。
身为沪市商会的总会长,骆骏怎么能缺席那么重要的会议?
唯一的合理的解释,就是他没有受邀。
是谁忘了给他发通知或是邀请函吗?
怎么可能,他可是堂堂的骆总会长。
如果不是对他怀有异心,谁敢如此的轻慢他?
仔细想想,荣记那三个小伙伴又怎会是安分的主儿。
只怕在他们兄妹被抓的那一刻,荣记就已经行动起来了,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就将身为沪市商会总会长的骆骏列入了黑名单之中。
昨晚有人给她通风报信,香菜便预感最近这几日自己可能会出事,却没想事情会发生的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疏忽大意了,然而有人替她做了周到的安排。
多亏藤彦堂昨晚多长了个心眼儿,叫人偷听香菜与夏可盈的电话内容,得知骆家可能对林家兄妹二人动手,第一时间做了安排和部署,特意派人留意骆家的动静,同时掌握骆骏的一切行踪。
当然,采取行动的不止代表荣记的他,还有一股势力悄然攒动——
各个城区的媒体连夜向龙城进发,大大小小报社的记者蜂拥而至,其中一批将巡捕房堵了个水泄不通,另外一批闯进了沪商的行政大楼。
骆总会长正与数家商会的行政代表开例会,没成想刚开了个头,一帮记者便涌入了会议室。
几乎所有的镁光灯聚焦在骆骏一人身上不停闪烁,一时间会议室内充斥着的不止是鼎沸的人声还有刺鼻难闻的气味。
所有记者将问题的矛头指向了骆骏。
“骆总会长,听说你将你女儿的救命恩人送进了巡捕房严刑拷问,请问是这样吗?”
“骆总会长,据说你女儿从羊城回来后,便与其中一位救命恩人走的很近,你把对方送进巡捕房。就是要破坏他与你女儿的关系,请问是这样吗?”
“骆总会长,你恩将仇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骆总会长,你一向注重声誉,从不借用你大舅子也就是威廉总巡长的关系,但是此次你为什么动用巡捕房的势力?”
“骆总会长,请您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好吗?”
“骆总会长......”
“骆总会长......”
一大堆问题铺天盖地而来,骆骏的脑袋里比眼前的场面还要混乱,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抓住了他的把柄。林家那对兄妹。不过是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小角色。是谁为了这样低贱的人公然与他骆骏作对?还是谁有心要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借用林家兄妹让他落人诟病?
有人抓住了先机,先他一步掌控了事态。
到底是谁?
骆骏怒气滔天,由于太过隐忍。他整张脸泛着不正常的朱青色。他若发作。长久以来维持的好好形象便毁于一旦,若再想弥补起来可比登天还难。
他强稳住动摇的心神,咬了咬牙。“我正在开会,请你们出去!”
这会儿要是还能笑出来,那也太假了,他只能强硬起态度来。
有记者见缝插针,“骆总会长,你女儿的救命恩人入狱这件事果然跟你有关系,是你一手策划的吧,没想到堂堂的总会长居然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事情!”
骆骏抬眼寻找刚才大声说话的那名记者。他一定要好好记住那名记者的脸,那人说这话肯定是受人唆使。眼前是一片攒动的人头和闪烁的镁光灯,他快被闪瞎的双眼根本就无法锁定任何人。
听到纷纷附和的声音,他恼羞成怒,拍桌子脱口道:“没有证据,请你们不要说这种话!”
“我们掌握的一些证据,龙城巡捕房的戴副巡长亲自审讯你女儿的救命恩人,昨天还有人看到你和戴副巡长在天香楼里喝茶。请问你给你女儿的救命恩人按了什么样的罪名,能够让戴副巡长亲自审理?”
骆骏气不过,大声说:“他们偷了我家的东西!”
此话一出,整个会议室内静了不到两秒,那些大吃一惊的记者们又重新燃起来,七嘴八舌的向骆骏丢去问题。
失口之后,骆骏相当后悔。家里丢了东西,就要把贼送进巡捕房,还让巡捕房的副巡长亲自受理,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岂不是让人以为他骆总会长权大气粗,肚量小的容不下几个小贼么。何况那两个小贼还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
“骆总会长,我怎么听说,你没有给你女儿的救命恩人一分钱的报答,甚至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说,只不过就是请他们到你家去吃了顿饭,然后就不了了之,就算他们从你家偷一点财物也算是合乎情理,还是说在你眼里他们对你女儿的恩情还没有那点财物贵重?”
骆骏被问题的矛头戳的千疮百孔,他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他不过就是让人抓了两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怎就闹得如此轰动?
偷东西的人竟还没一点儿错了?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骆骏和林家兄妹俨然成了头条,此事骆悠悠又怎会不知晓?
其实前两天,她就觉得父亲有些异常,总有意无意的向她追问她房间里那幅画的下落。她咬紧了画已被烧掉,没想到她父亲还是查到了林家兄妹头上,更没想到会仅仅因为一幅画就闹出这么大的风波,甚至让她父亲不惜手段将林家兄妹送进巡捕房!
骆悠悠一得到消息,就在家里坐不住了,马不停蹄的去找舅舅威廉,求他动用关系将林家兄妹放了。威廉总巡长十分宠爱他这个外甥女,几乎没有考虑,当场就答应了。
威廉总巡长亲自致电给龙城巡捕房的杨巡长,传他口令放了龙城巡捕房关押的林家兄妹。
总巡长的命令,谁敢不从?
接到杨巡长亲传的命令,戴副巡长前后判若两人,在杨巡长面前亲自给香菜松绑。
双手一被解除束缚,香菜便将额前湿哒哒的头发捋到脑后,自己那张苍白到几乎透明的小脸儿完全展露出来。
她瞥一眼装的跟孙子异样的额戴副巡长。唇边挂起若有似无的轻笑,“既然没让我死在这儿,我就会让你们知道,你们放出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最后冷瞥一眼僵住的戴副巡长,香菜笑着离开审讯室。
能笑到最后的人,只能是她!
巡捕房门口被堵得密不透风,记者们一见有人出来,立马举高相机对准镜头一阵猛拍。
镁光灯狂闪不停,香菜顿觉头晕目眩。下意识的抬手挡住眼前。
一出来就有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如果不好好表现一下,怎会得起那些看得起她的人?
芫荽也被两名巡捕架出来。
回头一看,香菜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心口处更像是被什么重物猛烈的冲击了一下。狠狠的揪疼着。
芫荽身上那件是跑车时穿的白色汗衫此刻破破烂烂且满是的血迹。十几道鞭伤纵横交错。胸口处鲜血淋漓的伤痕尤为触目惊心。他不省人事的被两名巡捕架着,脚上的鞋子也不知掉到了那里去。
香菜忙冲过去,几乎是用抢的。将芫荽接了过来。她不小心的动作触碰到了他的伤口,听芫荽无意识的痛苦呻吟,香菜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松手,生怕芫荽的身体会坠下去。
她半扛半抱着芫荽,调整好芫荽脑袋的角度,以防他的脸被相机照到。
就这么一步步走出巡捕房,走到记者们的面前,在记者们张嘴发问前,香菜扬着苍白的脸,用清朗的声音道:“我希望你们帮我传个口信——”
记者们的脑袋里下意识的蹦出两个问题——
什么口信?
要传给谁?
“后面听不到的看我口型,”香菜将声音抬得更高,“我要状告沪市商会总会长骆骏栽赃,不接受调解,不接受和解。请务必带到,谢谢帮忙——哦对了,你们要记住,在对簿公堂之前,我们兄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一定是被那个姓骆的杀人灭口了。”
这个口信不只是传给骆骏本人的,也是传给记者们的,更是传给全沪市的人。
在有人发问前,不只是谁喊了一句,“那小兄弟受伤不轻,大家都让一让,赶紧把人送医院去!”
巡捕房门前的那堆记者自动给林家兄妹让出一条道来。
香菜带着哥哥,没走一步都会跟左右的人说一声谢谢。
不少人为之触动,纷纷放下手上的相机。
甚至有几名好心的记者要上前帮忙。
巡捕房外的街上,一黑一红两辆车停成一排。
一见巡捕房有了动静,车上的人陆续下来。
藤彦堂吩咐,声音急促,“小北,帮忙!”
另一辆车旁的荣鞅与马峰忍不住看向他,在这之前藤彦堂看上去比谁都要冷静,没成想最失控的人就是他。
来不及关上车门,小北往巡捕房的方向跑去,将林家兄妹带到了二爷的身边。
将林家兄妹分别送上车,两辆车一前一后向世和医院赶去。
车上,香菜看着右手。特意留长的小拇指甲被连根拔起,一片血红。她不吭不哼不代表不疼,只是这点疼跟芫荽的伤比起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藤彦堂拿出手帕,给香菜包扎,却被笑话了一句:
“你是女人吗,出门居然带着一条手帕!”
不知是该心疼还是该生气,藤彦堂苦笑不迭。也多亏了这样,他阴沉的脸色猜稍稍得以缓和。
抬头目光触及她面无表情的苍白脸孔,藤彦堂又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心疼起来。
“这次多谢你们了。”香菜低声说。
藤彦堂微微动容,很快将眉宇间流露出的那份疼惜掩藏了下去,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变得越发轻柔,“既然事情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一开始就没必要怕麻烦我们。”
香菜偏首看着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街道,用连她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喃喃说道:“我是怕......没办法还你的......这份情.......”(未完待续。)
第247章 威严何在
芫荽身负多出鞭伤,尤其胸前几道皮开肉绽,很是触目惊心,所幸没有深及筋骨,此刻疼得昏睡在病房。
香菜仅右手小指手上,在阴冷的审讯室内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有些发低烧,一躺倒在病床上就睡了过去。她真的好困,自昨晚起就没有好好的合过眼。
一觉起来,香菜被病床对面静坐的藤彦堂吓了一跳。
这男人抱着手臂坐在那儿,直勾勾的看着仓皇失措的她,脸眉头也不动一下,且一言不发。
香菜咽了一口,“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种程度的惊吓险些都受不了,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笑了?
藤彦堂含情脉脉的看着她,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吞进他那双幽暗深邃的眼中。
目光转动落在香菜右手的小指上,双眼微微敛起,其中一股突然浮现的阴鸷气息将方才的柔意碰撞的一滴不剩,又在瞬间一晃而过。
抬起眼来在香菜脸上扫了一圈,见她脸上仍缠绕着一丝病气,藤彦堂狠狠揪疼一下,疼得他不禁皱起眉头。
“......你哥没事了,在隔壁休息。”
说一句话需要酝酿这么久?香菜歪头看他,神情迷茫。
除了担心她,藤彦堂也琢磨着,兴许香菜醒来后最想听到的不是骆骏怎样怎样,而是跟芫荽有关的消息。
香菜抓抓乱蓬蓬的头发,一时没找到话。听这男人又说:
“往后有什么困难,你大可以跟我说,不要一个人逞强。”
香菜一脸懵逼,不知这话从何而来,“我没逞强啊,我有找人帮忙啊。”她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只不过找的那个人不是你。”
藤彦堂顿感挫败不已,捂脸无奈叹息,他看上去是那么靠不住的男人吗?
见他似乎很受打击,香菜于心不忍。接着又道:“我确实收到有人要我小心骆家的消息。我也不知道骆家究竟要对我跟我哥采取什么手段,就算找你,我觉得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藤彦堂总觉得更心痛了——
香菜这话简直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插在他心窝上。
他可是堂堂藤二爷诶。怎么可能帮不上忙!
哦。他差点忘了。这丫头嘴上时常喊他藤二爷,其实心里压根儿没把他当回事儿。换句话说,他这个藤二爷。在香菜眼里根本就是一只发不起威的病猫。
深感沧桑又无力的藤彦堂正准备又要谈起的时候,听香菜又说:“我以为你们荣记看上的是骆总会长手里捏着的那个花帜银行副行长的名额,没想到你们觊觎的是他总会长的位置,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你们大概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吧,应该是第一时间采取行动,所以我不怎么担心——而且,你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得不摆脱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落入虎口坐视不管的。”
藤彦堂没想到这丫头看的挺透彻的,可怎么就没看穿他对她的心思呢?
算啦,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甭管他对她的感情有多么荡气回肠,这会儿也得要忍住。
“谁给你传的消息?”
“一位自称是米斯特尔(mr.)的好好先生,不要问我他是谁,因为我也不大清楚他的身份。”
不大清楚?那意思是她心里对这位神秘先生的身份还是有几分猜测的。
藤彦堂挑了一下眉,当下也没戳破。他不指望香菜现在对他毫无保留,但是他希望至少香菜在他面前能够坦率一点,而不总是这么利用来利用去。
香菜下床,她要去看看芫荽,刚穿好鞋子,就见病房的门被一只手给撞开了。
马峰拿着今日刚出炉的报纸,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也不知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彦堂——”他似乎是想跟藤彦堂说些什么,一抬眼见香菜坐在床边,立马就将注意力转移到香菜身上,“香菜,你现在可是咱们沪市的大名人了,这样的话,你还真敢当众说!”
香菜手一伸,马峰便将报纸递到她手上。
报纸全版头条极力渲染的都是林家兄妹和骆骏的恩怨,报头上还有他们三人的照片。香菜和骆骏的都是正面照,照片上看不到芫荽的脸。
香菜从巡捕房出来当时要状告骆骏的话,原封不动的用加大的字体印在报纸的正中央。看来这些媒体有好好的替她传达呢。
骆骏要是看到这份报纸的话,肯定气炸了。
不过香菜仍感到不快。
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伤害她最重要的哥哥。
她会让这些人知道,这么做了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马峰一屁股坐在香菜旁边,看着报纸上骆骏的照片,幸灾乐祸道:“这下骆总会长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香菜将报纸塞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没那么简单,你以为他会坐以待毙吗?”
马峰愣了一下,随即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你是说骆骏会杀你们兄妹灭口?”他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十足庆幸道:“幸好幸好,幸好你在记者面前说你们兄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一定是骆总会长搞的鬼。你放心啦,我觉得他现在不敢把你们兄妹怎么样?”
香菜以手扶额,用大拇指指着马峰,对藤彦堂很是无语道:“这个蠢蛋为什么会是荣记商会的三当家?”她扭脸用无比认真的表情看着马峰,“要不你让贤,这个三当家的位置换我做?”
马峰当即抓狂,将报纸卷成筒状抽她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那个姓骆的肯定还会有别的举动。你看看你理解成什么意思了?”
马峰暴跳如雷,气吼吼的对藤彦堂大声说:“你还总说我老爱找她抬杠,你听听她说的话气不气人,尤其是那说话的口气,简直把人当笨猪一样!我看也就你能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
香菜拧起眉头,很是不耐烦,“你小点儿声,这儿的隔音不是很好,你要是把我哥给吵醒了,我把你从窗户上踹下去!”
马峰又要跟她大嘴官司。被藤彦堂拦住。
“二哥。你就少说两句吧。”
藤彦堂很不喜欢他们二人之间的气氛,一吵起来别人就插不上嘴似的。明明马峰已经有何韶晴了,凭什么还要来招惹香菜?
马峰委屈不已,他兄弟居然合着外人欺负他。
香菜看不看藤彦堂。又看看马峰。垂首想想他们兄妹当下不容乐观的处境。忽然深感无力。且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要不是荣记的这几位爷出手相助,只怕他们兄妹就死在巡捕房里面了。他们兄妹吃了不少苦。却从没受过这样的罪。
“......找个方便说话的地儿,咱们好好聊聊吧。”
藤彦堂与马峰相视一眼,两人的默契自然不必说。
藤彦堂将地方定在荣记酒楼。
以免生出意外,马峰在芫荽的病房前加派了人手。这之后,香菜才放心与他们一起离开世和医院。
荣鞅先他们一步等在荣记酒楼。
香菜和藤彦堂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找爱楼下遇见了老渠和石兰。
从进货那天之后,一连几天香菜都没出现,好不容易见到她来兴荣道,老渠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还说一起开布行,这丫头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像是诚心要跟人合做生意的吗?
“香菜——”老渠撵上去,发现香菜周围的气氛不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丫头什么时候跟荣记的几位爷关系那么要好了?
“啊......渠老板,对不起,我过一阵子再找你。”
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老渠直觉香菜有些不太对劲,这丫头似乎经历了许多事,也放弃了很多东西。以前香菜也有安静的时候,但从不会让人觉得她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但现在——
周遭渐起骚动,有人认出了香菜,“这不是上报纸的那位姑娘么。”
藤彦堂揽住香菜,隔开道道视线,带着她往荣记酒楼去。
福伯迎来,“二爷三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藤彦堂问:“我大哥来了吗?”
没来的话让人去接。
福伯回道:“大爷就在上头。”
福伯身边的钱宝见藤彦堂和马峰后面跟了个人,正要上去阻拦她,却被福伯扯了一下。
将香菜和荣记的二位爷一起恭送上楼,钱宝很是不甘心。荣记酒楼的三楼,那是荣记三佬的专属,他从来没有上去过,更知道此地福伯连传菜都不假他人之手。平时他们这些人就连伺候三位爷的福分也没有。
荣记酒楼的三楼就像是一座阁楼,上去的木梯一次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爬上最后一阶楼梯,眼前豁然开朗,香菜四处打量,楼上八面通风十分敞亮,清一色全是中式复古的豪华不失雅致摆设,恍若走进前朝。
入座前,马峰特意跟香菜说:“你是第一个上来的人......”
香菜截断他的话,“说的你们好像不是人一样。”
马峰咬牙切齿,暗道这丫头存心找茬。他耐着性子解释:“我的意思是,除了我们跟福伯之外,你是第一个登上荣记酒楼vvv......vip包厢的人!”
香菜觑他一眼,“既然你这么想在我面前得意一下,那我就满足你这份心思。”说罢,她张大星星眼,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捂嘴惊呼,“呀——我真是太荣幸啦!”
马峰想打人肿么办。看来这辈子他都别想在这丫头面前有得意的时候。
藤彦堂表示很懂马峰这种挫败的心情。
屁股还没挨着椅子,香菜便抄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马峰是个急性子。“你不是说要跟我们好好聊聊吗?”
“你能不能先让我吃饱?”吃饱了她才有力气说话呀。、
马峰龇牙咧嘴,“吃吃吃,吃死你!”
香菜头也不抬,只管埋头吃饭,“你们要是有话说,那你们就先说,我听着。在我吃饱之前,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藤彦堂已经习惯了她这种强势的说话方式,马峰更是深受其害,只有荣鞅露出微微讶异的神色。这丫头一直这么牛叉么?
“大哥。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藤彦堂问。
沉醉在香菜吃相中的荣鞅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藤彦堂叫他第二声才懵懵然醒过来,“哦,六月十八号。也就是咱们去参加骆家举办的宴会那天。骆家丢失了两样东西。一个是先秦时期的鎏金花瓶,还有一副画——都是骆悠悠房间里的摆设。”
马峰插了一句,“我印象那天晚上他们兄妹还想去过骆家二小姐的房间。难怪骆总会长会怀疑东西是他们偷的。”
荣鞅又说:“没那么简单——装饰用的一幅画,价值能比先秦的古玩还贵重?花瓶找到了,按理说骆骏也应该罢手了——”
藤彦堂附和:“大哥说的没错,这件事本来就是栽赃陷害。骆骏搭上了一件先秦古物,还不惜动用巡捕势力对他们兄妹严刑拷打逼问那幅画的下落,只能说明那不是一幅简单用来装饰的画。我得到消息,革命党地下情报站的总联络人身份已经暴露,他死前将各个联络站的地点标记在一幅画里,我想骆骏找的大概就是那幅画。”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马峰忍不住好奇多问了一句,“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藤彦堂故作神秘,“山人自有门路。”似乎生怕马峰继续追问,他接着又说,“骆骏察觉有人要危及他的地位,大概是狗急跳墙了。”
马峰不自觉点头,“是啊,找到这幅画,等于是大功一件啊,毕竟现在日本人、洋人还有国府,都想肃清这股革命势力。”他不解,“这么重要的一幅画,怎么会在骆家?”
藤彦堂分析,“骆骏平时喜爱收藏古玩,家中放了不少值钱的宝贝,为防盗贼,他在骆公苑周围密布守卫,就连家丁都训练有素,可谓是戒备森严。如果我想保护那幅画,肯定会把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骆家的确是个好去处——”
“那幅画画的到底是什么啊?”马峰有些摸不着头脑。
“据我所知,那幅画是骆悠悠的收藏,我想骆骏现在大概跟我们一样都是睁眼瞎,知道那幅画的秘密,但不知道那幅画具体画的是什么。”藤彦堂消息来源还真是广,连这种事情都知道。他还知道,“现在在这幅画找不到才是最好的结果,一旦这幅画问世,沪市必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被他严肃的神色感染,马峰也停止了用那幅画换升官发财的梦。
荣鞅看向藤彦堂,“你手上不是掌握了革命党的几家联络站么,要不要给他们传个消息,让他们自己去找那幅画?”
不待藤彦堂回应,马峰便大吃一惊的叫唤起来:“什么,彦堂,你手上居然还捏着几家革命党的联络站?这种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怎么能让革命党在咱们的地盘上建联络站,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现在革命党的人头上赏金那么高,真亏藤彦堂沉得住气,没发这人头财。
“我这可不是自找麻烦,是制衡手段——”见马峰一脸迷茫,藤彦堂进一步解释,“上次骆悠悠失踪那件事,洋人没有将青龙商会连根拔起,事后还给了青龙商会那么多便利,那几天你不是一直不服气的嚷嚷着为什么为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是为什么,洋人是不允许一方做大,他们知道青龙商会根基深厚,便想以此牵制沪市的其他商会,尤其是像我们这种迅速崛起的大商会,只要这些外来势力还在,我们荣记便甭想独霸沪市。我给革命党那么多便利的原因也是一样,就是想用他们来牵制这些外在势力,华族那么多走狗、卖国贼,如果这股革命火焰消失,那就更没人去抵抗这些外来侵略者了。”
马峰终于明白。
他这么后知后觉,所以香菜说这样的蠢蛋到底是凭什么坐上荣记商会第三把交椅上去的。
荣鞅做总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骆骏找到画。”
听香菜打了个饱嗝,马峰扭脸看她,“我们都说这么半天了,你吃饱了没?”
这丫头还真能吃!
香菜满嘴油腻,拍着圆滚滚的肚皮,“饱了。”
“你要说点什么赶紧说吧。”马峰催着。
香菜却是一脸茫然,“说什么?”
敢情这丫头专门来混吃混喝吗?马峰忍不住怒气,“你在医院不是说要找我们聊聊吗?”
香菜一脸天真无辜,“我想跟你们聊的,你们刚才基本上都聊完了。”
不用她费口舌,她还挺感激的。
雾草,马峰好想掀桌。
老天爷,赶紧派个人来管教一下这丫头吧!
“你......”荣鞅表示无语。
藤彦堂一点儿也不意外,也见怪不怪,开口安抚无语道没脾气的荣鞅,“大哥,她就这样。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荣鞅幽怨的看着藤彦堂,捶桌子道:“你能不能别这样!”
堂堂的藤二爷居然由着一个丫头胡闹,威严何在!?(未完待续。)
第248章 心扒开来都是黑的
香菜将剩下的饭菜自荣记酒楼打包到世和医院。
虽然只是些剩饭剩菜,不过他们兄妹没那么多讲究,全然可以将之当做一顿正餐。何况又是荣记酒楼的饭菜,搁在平时吃都吃不到。
芫荽被巡捕抓去后挨了一顿鞭刑,伤皮不伤筋,只要好生调养,并不会留下太过明显的痕迹。
当时芫荽在巡捕房的地牢里,心中惦记的都是妹妹的安危,就怕香菜也遭遇跟他类似的严刑。
他一醒来就见到相安无事的香菜,还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一时间所有的惶惶不安统统消失不见。
芫荽靠在病床上,四肢不能有太剧烈的活动,只要稍微一动弹,便会牵动身上的伤口,令他疼痛难忍。
香菜将拌好的饭菜喂到他嘴里。
嚼了一口,芫荽便张大眼睛,紧盯着香菜端的那碗猫食儿一样的饭菜赞不绝口:“嗯——好吃,真好吃!”
“喜欢的话,你伤好这段时间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香菜戴上笑面,扭脸看向藤彦堂,说话的口吻忽然变得阴阳怪气,“是吧,藤二爷。”
藤彦堂一阵汗颜,怎不知这丫头是在敲诈,就算她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他也只得无奈的应下来,谁让他喜欢她呢。
芫荽发现香菜右手小指上包着纱布,不禁问:“你这手怎么回事儿啊?”
“没事儿,就被门挤了一下。”她绝口不提自己在巡捕房的审讯室受过刑的事。
就算她什么也不说。芫荽也不会认为她在巡捕房就一点事儿也没发生。他的神经还没那么粗。
想起在地牢里发生的一切,芫荽突然没了食欲,布满不安和一丝畏惧的双眼突然投向香菜,蓦然间迸发出一股急切感,“那巡捕有没有问你什么?”
香菜轻叹一声,“咱们能不能把饭先吃完再说?”
一勺饭菜递到嘴边,芫荽就是不张嘴,执拗的像个小孩子。
一旁的藤彦堂看在眼里,不禁莞尔起来,这对兄妹还真有意思。简直就像两个极端。忽然间。他盈满笑意的目光顿时一黯,忍不住去想,兴许变成像芫荽这样的人,就能让香菜另眼相待了。那样一来的话。那就不是他自己了……
香菜拿芫荽没辙儿。只得含蓄回道:“他们问了你什么。就问了我什么。”
“那你怎么说的?”芫荽神情略有些激动,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另一方面。他害怕香菜说了多余的话而惹祸上身。
“我还能怎么说,当然说我没有偷骆家的任何东西,”见芫荽神色渐渐安定下来,她趁热打铁又安慰了一下,“事情不是咱们做的,干嘛要承认?”
将将心安的芫荽沮丧的垂下头,心想这大概是是老天爷给他降下的惩罚——他居然异想天开去接近骆家的二小姐,还害得妹妹跟他一起遭罪,实在不应该……
香菜不忍看他这般无精打采又懊恼自责的样子,便开口道:“哥,你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错。骆骏栽赃陷害我们,其实是为了找一幅画,我想那幅画你那晚在骆悠悠的房里也见过——”
“是《树》吗?”芫荽脱口道。
听到这里,藤彦堂竖起耳朵,希望知道更多有关那幅画的情报,却没想芫荽从一开始就提防着他呢。
芫荽警惕的看他一眼,对香菜压低声音,“他在这儿干嘛?”
香菜瞥了一旁装模作样看报纸的藤彦堂一眼,“他姑且算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不用太感谢他。”
这也太轻描淡写了吧,这丫头什么意思啊,好歹也把他这个救命恩人修饰渲染一下啊,倒是是你们兄妹的小命儿不值钱,还是他做了多余的事啊,啊啊啊!
藤彦堂的内心已经开始暴走。
臭丫头,往后你再掉坑里,看我还伸不伸手拉你一把!
芫荽还算懂事,朝他抛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其实在地牢受刑时,他便意识到事情有多么严峻了,当时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就算他没命出去,老天保佑也不能让香菜有事。
所以现在,他对藤彦堂,真的很感激很感激。
芫荽下意识的张口接住了香菜喂来的饭菜,心里乱作一团,现在变得好像所有人都在找那幅画,关键是骆悠悠不是说那幅画被她给烧得连渣也不剩了么。
“难不成那幅画还在?”芫荽不禁喃喃出声,“骆小姐该不会把那幅画的秘密告诉她爸爸了吧?”
香菜接着给他喂食,“现在那幅画的秘密已经不算是秘密了。”
芫荽惊讶的看着她,“你知道?”
她能说地球人都知道了吗?
香菜答非所问,“我觉得骆悠悠应该没有给他爸打小报告,那是个好姑娘,我相信她。”
画在她这儿——
如果骆悠悠向骆骏全盘托出,那骆骏找画的方式就大不一样了,他大可以不必大费周章,完全可以直接上门来要。
藤彦堂似乎终于忍不住,放下报纸,走上前来加入他们兄妹的对话,“那幅画关系着革命党的据点所在的位置,骆骏的地位摇摇欲坠,他是怕自己总会长的位置不保,才拿着这幅画去邀功请赏。”
芫荽仍未消化香菜与藤彦堂二人话中的信息量,而且此刻他有个很大的疑问:“为什么你们会知道那幅画关系着革命党的据点?”
“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香菜这句话算是给他提了个醒,芫荽想起陪同骆悠悠去菖蒲学院参加画展那天,周围人多嘴杂,说不定他和骆悠悠、乐源、明宣等人说的话。就被有心人给听去了。
“你还记得我跟骆小姐去参加画展那天吧——”见香菜点头,芫荽继续说,“那天有一对老夫妇……”
他将画展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给香菜和藤彦堂说了一遍。
一听明宣也掺和进来,香菜爆了句粗口,“雾草!”
芫荽和藤彦堂两人齐齐看向她。
香菜脸色又恼又怒又无奈,捂着脸发出一声长叹。
“怎么啦?”芫荽问,他哪里有说错吗?
他不是说错了,是做错了!
“哥,你怎么不防着点儿明宣那个大嘴巴?”想起明宣那个前科累累的魂淡,香菜就忍不住想要摔碗。她无力的对芫荽道。“哥。你别忘了明宣的哥哥是谁,就算你不知道他哥哥是谁,也得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可怕,因为他跟我很像——”
芫荽和藤彦堂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在他们的印象中。明锐貌似没有那么坏。
“你俩可一点儿也不像……”芫荽在脑中将香菜与明锐做对比。除了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一张嘴……说白了就是觉得他们都是个人之外。找不到其他相似的特征。
“是气息啊气息!”香菜觉得这么说太深奥,便换了另一种说法跟芫荽解释,“就算性格上不大像。其实本质是一样的,你要把那家伙的心扒开来看,肯定是黑的!”
“你这么说他,不等于是黑自己么……”藤彦堂吐槽。
香菜没理会他,只管说:“画的事,明宣肯定告诉他哥哥了,明锐为了往上爬,肯定会把画的秘密报告给他的上级,这货肯定又升官了!”
“好像是的,”藤彦堂的话几乎是在印证香菜的猜想,“前两天明锐由帮办升总办了。”
得到这个消息时,藤彦堂还奇怪明锐节节高升的速度怎么这么快,帮办的椅子还没坐热没几天工夫就升总办了。
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啊……
香菜一个劲儿的往芫荽嘴里喂饭,把芫荽撑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还浑然未觉。
mr——这两个字母不就是“明锐”的缩写么。
明锐这家伙暗地里给他们兄妹下了一道绊子,又伸出手来扶他们一把,香菜真不知道该不该恨他。
直到芫荽嘴里再也塞不下了,香菜端着碗自己吃起来,她这是化悲愤为饭量。
她这副模样,看的芫荽与藤彦堂二人都是哭笑不得。
“那明宣的哥哥肯定也在找这幅画咯……”芫荽有些懊恼,画展那天他就该香菜明宣哥哥的身份不一般,从而提防着明宣一些。
“这家伙聪明着呐,不会那么激进,就算他在找那幅画,也是装装样子,不然不好跟上头的人交代。”香菜往嘴里拔饭,脸上的愤愤之色渐渐消退,含含糊糊又道,“此人亦正亦邪,不好掌控。”
藤彦堂无奈看她,真想说一句“有谁比你还不好掌控的”。
随后马峰门也不敲便闯进来,神色急急慌慌,大概是发生了不太妙的事。
马峰深深看了林家兄妹一眼,忽然有种看到两只吃的腮帮子滚圆的松鼠的既视感。这会儿他可没心情玩笑,快速对藤彦堂道:“大哥慢了一步——”
正如香菜所说的那样,一开始他还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骆骏果然行动了。
他拿出一张法院传单,原告并不是林家兄妹,而是骆骏!
马峰还说:“大哥刚到法院还没来得及上诉,就收到了这份法院传单。他们兄妹算是咱们荣记的人,这张传单直接被交到咱们大哥手上,骆骏这家伙怕是要借机要打咱们荣记的脸!”
他越说越气。
香菜结果法院传单看了一眼,不过就是原告和被告换个了位置,最终他们还是要对薄公堂,这一点没变就好。
“有意思,反咬一口吗,真是条好狗。”香菜倒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藤彦堂担心香菜应付不来,“这场官司,你有几分把握?”
“就看你们有多大决心了。”
马峰抢着说:“只要你想赢,我们肯定会倾尽全力帮你!”
芫荽还一头雾水,“怎么回事?”
香菜将传单递给他,“骆骏要告我们入室盗窃。”
“这……怎么会这样?”芫荽才清醒没多大会儿,还不知道香菜在记者面前放出豪言壮语要告倒骆骏之事。
香菜冷哼一声,“就算他不来告我,我也会去告他。其他我倒不担心,就怕骆悠悠那边……”
一边是亲生父亲,一边是救命恩人,骆悠悠被夹在中间,肯定很难受。东西是从她房间“失窃”的,她不可能置身事外。接下来就看她要帮哪边了。
藤彦堂和马峰也觉得此事很棘手。
匆匆忙忙赶来传消息的马峰还没来得及喘几口大气儿,数名法务人员便随后赶到,说是以防串供要将香菜和芫荽兄妹俩隔离开。作为被告之一的芫荽住院这段期间,由他们看管,并且在此期间,他不能与任何人做接触。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藤彦堂安慰香菜说:“你们兄妹与骆家的恩怨如今举城关注,骆骏现在不敢胡来。”他在芫荽病房周围加派了人手,香菜才放心离去。
既然芫荽已经被隔离起来,香菜肯定自己就算出了医院,身遭也会有人盯梢。所以她决定要闭关。
不过在此之前,她要把后事安排妥当。
她现在行动受限,眼下这事儿也只能拜托藤彦堂了,“你去找道成,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他就知道该怎么办。”
香菜与藤彦堂分道扬镳,直奔家里,将今晨巡捕搜查时翻乱的东西重新收拾起来。先前家里多了个先秦时期的鎏金花瓶,现在家里碎了一只青瓷花瓶,麻痹的肯定是被巡捕打碎的。
就算这青瓷花瓶不像先秦的鎏金花瓶是个无价之宝,不过貌似看上去也挺贵重的。
早知道如此,就该把这样的东西收起来。
不然家里的东西都砸碎了,她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啊。
得去找房东胡大爷算清赔偿。
啊啊,明明不是她打碎的,这笔账为什么要算在她头上!
香菜捶地,想把心里憋的那口气给发泄出来。
竟然被别人随随便便亮出铡刀,果然不能这样窝囊的活着啊。光指望荣记商会的庇护是没有用的……
躺在地上,香菜用心算着,迄今为止,哥哥受过多少次伤了呢?
听到门口有动静,香菜噌的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院门就见门口左右立着俩身形魁梧的门神。
香菜脸色阴沉,“你们是谁派来的?”
其中一人毕恭毕敬,“是二爷派我们来保护香菜姑娘的。”
香菜有些厌烦,她看上去像是需要保护的人么?老虎来了,她都有余力打跑呢。
不过想到纸条的事,她便转动了念头,正是因为她疏忽大意,才让人钻了空子把东西放到家里栽赃,她不能再犯同样的了。
踌躇了一下,香菜将门打开,“进来吧,别吓着邻居。”
俩保镖相视一眼,最后领了香菜的好意。(未完待续。)
第249章 结果都是一样的
在藤彦堂找来之前,渠道成压根儿没想到局势会演变成今天这般地步。
林家兄妹与骆家的这场官司受到全城关注,其中到底有多少双眼睛真正盯住的事那幅画根本难以想象。
利用骆悠悠对他的少女心,教唆她去对付她亲生父亲骆骏吗?
为了能够让革命的火焰照亮大地,他会背负这份沉重的罪恶感。
在渠道成找骆悠悠之前,她倒是先找来了。
骆悠悠求到她舅舅威廉总巡长那儿,将林家兄妹从龙城巡捕房释放出来。她此举触怒了骆骏,后者对她下了禁足令,在偷盗案公开审理之前,不允许她迈出家门一步。骆悠悠是来向各个任课老师请假的。
她当然也反抗过父亲,但那又能怎样呢?
骆骏好像着了魔一样,一边发疯的质问她那幅画的下落,一边发怒的要置林家兄妹于死地。
骆骏是她的父亲,林家兄妹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尽管她知道父亲做的不对,可他毕竟是她的父亲!
其实今天来学校,她也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不意外的是,她仍是全校的焦点。不一样的是,以往她成为焦点的原因是因为她天生的美貌,这一次却是因为她的父亲。
同学们和老师看她的目光,也与往常不同了。让她觉得,父亲放佛是千古罪人,而她自己身上也背负了洗不去的污秽……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抬不起头。
有同学向她表示关切和慰问。他们关心的大都是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她的精神状况,提问的大都跟今日报纸头条有关而非她左右为难的处境。平日里与她关系处的比较好的那几名同学,比如明宣、乐源等人,都劝她要站对立场,不要受她父亲摆布……
可那些根本就不是她想听到的话!
骆悠悠来请假,虽未说明缘由,渠道成倒也能稍微理解她目前的处境。
借此机会,渠道成隐晦的问她:“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骆悠悠抬眼看他,精美的脸孔上写着大大的茫然。
在渠道成面前,她也不敢抬起头来。生怕也从她心仪的男人的眼中看到轻蔑。她没有自信自己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家里的事已足够让她焦头烂额。
但是她并没有从渠道成的眼中看到任何异样的神采,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正直,不受一丝邪气沾染。一样还是会让她莫名心悸。
这一刻。渠道成十分庆幸自己当初受香菜的影响。接受了校方给他安排的这间独立的办公室。且不论这种待遇是不是他应得的,至少现在他可以跟骆悠悠说一些他不想让旁人听到的话。
“三天后,你父亲和林家兄妹的案子就要公开审理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呢?”
骆悠悠心中陡升一股无名火,她以为见到渠道成之后能够得到一丝安慰,没成想他居然跟外面那些人一样!
“渠教授,你也想知道我的立场吗?”骆悠悠微蹙的眉间夹杂着烦忧。
“不,我只想知道你的决定。”渠道成认真道。
骆悠悠脱口而出:“那有什么不一样?”
话毕,她沮丧的垂下头,同时懊恼的自责自己不该冲渠道成发大小姐脾气。
听渠道成轻叹一声,她再次抬起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丝毫不做作的……怜悯与同情。
“虽说你舅舅是沪市巡捕房的总巡长,但我想你应该并不了解巡捕房的机制,你更不可能会知道通过关系被送进去的犯人是不会得到善待的。香菜一个姑娘家,年纪还比你小,十根手指头的指甲险些被连根拔起,好在她是受了点轻伤,她哥哥就严重多了……”
骆悠悠原本白皙的脸孔越发苍白,她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双眸通红,打断渠道成的话,“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我想说的不只是这些,不过我也不会劝你背叛你父亲去帮助林家兄妹,也不会让你联合林家兄妹去对付你父亲。不可否认,你的选择至关重要,我更希望你能不受任何人左右,而是跟随你自己心中的决定做出你自己的选择……”
事到如今自己在说什么,渠道成也不知道了。他不是更应该按照藤彦堂的意思,劝骆悠悠去帮助林家兄妹吗?
他忽然意识到,就像旁人无法叫他违背自己的本心去做一件他不喜欢做的事情一样,他也无法让别人违背本心去做选择。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倔强”吧。
这一路,他就是凭着这种“倔强”走过来的,百分百是受了他们家老头子的遗传。
“那……渠教授,你说我应该怎么做?”骆悠悠无助的满含泪光,她脑袋里一片混乱,真不知这种事该找谁帮忙。
见她双眸湿润,渠道成一时无措,不过很快镇定下来,他要是采取温柔的举动,岂不是回应了这姑娘的心意,让她更有所期待?
此刻不仅要静下心来,还要硬起心肠来。
“既然无论你选择站在哪一边,事后都会内疚,那你何不换一种方式思考,让这份内疚稍轻一些……”渠道成循序渐进的引导着她,“先不管你会帮谁打赢了这场官司,你先想想,在脑中假设一下那样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吧。”
“后果?”骆悠悠不解。
她眼前已是绝境之地,受此局限,已看不到未来。
“如果你父亲输了官司,会怎样?”渠道成向她提问。
骆悠悠擦去眼角的泪水,想了想回道:“会大发雷霆吧……”
而且依她对她父亲的了解。事后她父亲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找机会报复林家兄妹。
这样的后果,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渠道成又问:“那你父亲赢了官司,又将会如何?”
骆悠悠神情微怔,父亲打赢了官司又会如何,应该是高兴吧……但仅仅是如此吗?
她那颗充满了恐惧的心脏,不可遏止的颤抖且疼痛起来。
见她双唇微启却一言不发,渠道成眼中闪过不忍,垂下目光,做出最后一次将她逼入绝境的发言,“你是聪明的女孩。我想你已经知道了答案。”
骆悠悠失魂落魄的扶着墙离开。她不想去想,却忍不住不去想,如果帮她父亲打赢了官司,无辜的林家兄妹不仅会受到制裁。而且整个沪市将会血流成河。而她……便是助纣为虐的帮凶!
那幅牵涉许多的画。才是真正的关键。
回到家中,因为父亲对她连连紧逼,骆悠悠自然是与他大吵大闹了一番。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开始变了,变得对她残忍,变得追名逐利的同时而不顾一切……
……
香菜带着被打碎的青瓷花瓶去拜见房东胡大爷。
胡大爷经营了一家名为“胡记粮店”的铺子。
她到的时候,胡大爷正轰赶一名客人。
那客人是来买米的。
送上门的生意,胡大爷为何不做,还怒气冲冲的?
正因为那名客人是个身穿和服的日本人。
香菜在羊城的时候见过此人,还记得他的名字叫空知秋。
饶是胡大爷大发脾气,说不会把华人种的粮食卖给日本人,空知秋始终都是一副很诚恳的样子,还说他愿意花两倍的价钱。
见香菜来,胡大爷将空知秋晾在一边。
“你这丫头,亏你还敢出来,也不怕被人认出来,我还想着等闲下来去你那儿看看……”
胡大爷与香菜的交情不深,可在租客身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作为房东的他怎么也得去表示一下关怀。
“没什么好怕的,”香菜将一兜子碎片展示出来,“那天巡捕搜查房子的时候,把这个花瓶给打碎了,我看这个花瓶好像挺贵重的,您算一下大概多少钱,我赔给您。”
那所房子虽然在胡大爷的名下,可一房子的东西都不是他置办的,他也不是古玩的爱好者,哪里知道这花瓶值几个钱。
胡大爷挥手作罢,大方道:“不值钱的东西,碎了就碎了吧。”他转移话题,“倒是你跟你哥,没事吧?”
“没事——”她瞥一眼打量她的空知秋,转眼对胡大爷道,“我看您这儿好像有什么事的样子……”
胡大爷顿时拉下脸来,气愤的对空知秋吼了一声,“你还不走,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我不做你们日本人的生意!”
原来胡大爷还是个愤青啊。
这种时候像胡大爷一样抱着种族偏见的人还真不少。
空知秋身边有个日本武士,对胡大爷的态度就不那么和善了,开始还用蹩脚的中文与胡大爷争执了几句,被空知秋警告了一番后,小声的用日文骂骂咧咧起来。
空知秋认出香菜,彬彬有礼的打着招呼,“林小姐——”
胡大爷讶异,看着他们二人,“你们认识?”
他随即一想,这日本人认识香菜并不奇怪,毕竟香菜现在可是见了报的大名人。
空知秋看着香菜,回答胡大爷:“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这回换香菜讶异了,他们那次见面,香菜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真亏他还能记得她。
“秋桑真是好记性。”
空知秋愣了一下,还不曾有人在第二次见他的时候,就直呼他的本名。这丫也太自来熟了吧。
他身边的日本武士怒斥香菜无礼,被空知秋斜了一眼后乖的跟小绵羊似的。
胡大爷不胜其烦的要将他们撵走,“你到别家去吧,反正我是不会把我家粮食卖给你的。”
空知秋的态度十分谦恭,“只有胡记的白米是最好的,我是慕名而来,还请掌柜行个方便。”
胡大爷吃了秤砣铁了心,重重哼了一声,甩手愤然道:“我说不卖就不卖,你赶紧走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香菜抓了一把展示用的大米,哗啦啦如雨下让它们从手中洒落。
颗粒饱满,色泽鲜明,米香四溢,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仿佛钻石掉落一般。
香菜不禁赞叹:“果然是好米。”
被她一夸,胡大爷略有些得意,“这些粮食,都是我在我老家那边种的……”
“胡大爷,你觉得我跟骆总会长的这场官司,谁会赢?”
胡大爷不解,这丫头抓着大米,怎忽然提起官司的事儿来了?
香菜又说:“我知道很多人都不看好我们兄妹,跟骆总会长打官司不过是以卵击石。”
“诶,”胡大爷不苟同,“这场官司,你们兄妹要是打赢了,对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可是有很大的鼓舞作用啊。”
自古以来民告官大都没有好下场,抛开骆骏本人的身份不说,就他那位大舅子就足够让林家兄妹喝一壶的了。这场官司,为了能打败林家兄妹成为笑到最后的大赢家,骆骏自然是少不了动用威廉总巡长的关系。
林家兄妹若是胜了这场官司赢了骆骏,将会给民间带来一股正能量,让一直以来受官威压榨而忍气吞声的穷苦百姓勇敢站起来。
在香菜看来,这跟让她去挑唆人以下犯上没什么两样。
同样会被老虎吃掉,与其在老虎面前瑟瑟发抖,还不如在临死之前拔一根胡须下来,这样至少不会让自己死的毫无价值,还解了气。
香菜笑说:“胡大爷,您没有从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呐,但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希望我们兄妹会赢,但是不认为我们兄妹会赢了这场官司。”
心思被戳破,胡大爷一时窘迫,只听香菜又说:
“其我的处境跟这位日本先生很相似呢,其实想赢的话很简单,不退缩就行了。”
空知秋向香菜颔首,似乎有感激之意。
胡大爷怎会听不出香菜是在暗地里帮这个日本人说话,好像他不卖这个日本人大米,就真不觉得林家兄妹会赢了官司似的。
他无奈道:“罢了罢了,想要多少大米,我现在就跟你上称。”
香菜愣住,她希望看到的可不是胡大爷这么爽快的一幕,她说那话的意思是想让胡大爷多为难空知秋几天直到被他的诚心打动再松口来着……
诶,算啦。少了点曲折,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
空知秋如愿以偿的原价买到了一百斤大米,他说过给胡大爷双倍的价钱,胡大爷却坚持不收。
买到了东西,他却没有离去,向香菜发出了邀请,“林小姐,方便的话,可否赏个光到在下的小店一坐?”
香菜一副嫌麻烦的样子,“你家的店太远了……”
为吃个寿司跑羊城去?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回家多画几张设计图。
似乎是看穿的香菜的心思,空知秋笑着说:“我新开的日式料理店就在这附近。”
“那敢情好,”香菜立马换了一副态度,“走吧。”(未完待续。)
第250章 给生命上双重保险
当时在羊城,香菜就听他说会把生意做到龙城来,没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他还真就在龙城开起了寿司屋。
寿司屋与空知秋开在羊城蓝浦军校附近的那家日式料理店的风格大体上很相近,走进去时,香菜错以为空知秋将那家料理店整个搬了过来。
大概还在准备阶段,没有正式开业,寿司屋里并无人光顾,很是清静。
空知秋吩咐下去,很快便有抹浓妆的和服女子来布菜,端上来的清一色全是日式料理。
“林小姐,请不要客气。”
空知秋举止有礼,谈吐得体,态度谦恭,不显做作,让人对他生不出反感来。
香菜相信自己从他身上所看到的、感受到的,不过都是表象。
他就像是一只精美的潘多拉魔盒,又经过了刻意的包装,其实里面充满了凶险。谁要是撕开包装,去打开它,那简直是愚蠢至极的做法。
嘴里衔了一块寿司,嚼了一口,香菜顿时满心都是惊恐。
雾草,别人给什么吃什么,她是小孩子么?万一食物里下毒了怎么办!?
啊啊啊,真是大意!
眼下的处境很不妙啊,她竟然主动钻进日本人的圈套里。
香菜提高了警惕,暗忖一定要对画的是守口如瓶。
当空知秋将斟满的一杯烧酒端到她面前,香菜内心简直要炸了。
居然要把她灌醉什么的,小日本太狡诈了!
香菜正襟危坐。如石像一般僵着不动。
空知秋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自斟一杯,双手端平,“适才在胡记,多谢林小姐出言相助。”
香菜干笑连连,着实心虚不已,嘴上却谦虚:“不……不客气。”
她能说她的本意并非如此么,她只是单纯的希望眼前这个用诚恳的眼神看着她的日本男人多吃点苦头罢了,哪知道胡大爷会那么爽快还曲解了她的意思……
空知秋将杯中的烧酒一饮而尽,还未将空酒杯搁下。便状似漫不经心得开口:“林小姐有多少把握打赢这场官司呢?”见香菜一时无言相对。他又说,“林小姐与骆总会长的官司轰动全城,现如今在沪市恐怕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林小姐的大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在下一定全力办到。”
香菜有点愣住。“你这是在跟我客套?”
“不。这是我的真心话。”空知秋不似在说谎。
香菜摆手说:“如果是为了报答今日之事,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空知秋神情认真,“就算你今日在胡记没有帮我。我还是会像现在一样……这不是报答,算是我的请求。”
“真是让人意外啊,”香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这才发觉眼前摆的不过是一场鸿门宴,“我还以为你希望我输掉这场官司呢。”
“林小姐为何会这样想?”
香菜不假思索的答:“因为你是日本人。”
空知秋略愣,随即展颜一笑,“还真是简单粗暴的理由。”
香菜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好笑的,心想这个日本男人该不会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先给她一颗甜枣,再敲她一棍子?
说白了,空知秋不像骆骏那样激进粗暴,他是想用温柔的手段先从她这里博得好感,趁她松懈时再从她这儿捞到好处……是这样吗?
“林小姐大概觉得我会跟大部分日本军人一样对革命党深恶痛绝,恨不得将之一网打尽。虽说大日本帝国奉行的是军国主义,可我不是军人,只是一个不喜欢流血和硝烟的商人罢了……”
香菜可不会被他的话蒙蔽,空知秋并没有撒谎,他说不喜欢流血和硝烟,却没有说他不喜欢战争。
商场如战场,他正在打的是一场没有流血和硝烟的战争。
香菜看出了他的野心,当即便丝毫不避讳的指出,“原来你也盯上那个位置了啊。”
沪市商会总会长,这个位置就那么有吸引力吗?
空知秋扬起唇角,“林小姐果然是聪明人。”
很多人都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可香菜不同。和聪明人说话不用太费力,却很费脑细胞,在跟这样的人对话时,她总要时不时地提防对方究竟有什么动机背后有什么深意。
她感到憋闷,如此这般她岂不是成了他们这些人用来扳倒骆骏的工具?荣记商会有这样的用心,她倒还能忍受,可眼前的这个日本人居然想坐到总会长的位置上统领华族的经济,简直痴人做梦!
不不不,她绝对没有种族歧视的意思,但一想到会那样,她就很不爽。是的,很不爽。
香菜抱起手臂,一对杏眸虚起,却掩不住其中清冷的光辉。
“且不说这场官司到底哪一边会赢,就算骆骏输了,也不等于是输掉了总会长的位置。”香菜觉得他们这些人未免也把事情看到太简单了,骆骏不过是堵上了尊严和他的前途将他们兄妹告上法庭,输了一场官司可不等于输了一切。
香菜的态度变得疏冷,空知秋依旧颜不改色,他道:“骆骏输了,他的名声便会一落千丈,国府经济贸易司是不会允许一个声名狼藉且不能服众的人坐到那个位置上,再经贸司找到合适的人选之前,他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傀儡罢了。”
也就是说,骆骏从沪市商会总会长的位置上下台,也就是时间问题了。当然,这样的假设是建立在他输掉官司的基础上。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沪市商会总会长不管有谁来当,这个职位不过是个摆设罢了。其实其作用不仅仅如此。
沪市经济腾飞,大大小小的商会迅速崛起,各个商会之间生意摩擦纷争不断。国府为抑制这一现象,由其经济贸易司任命一人来调和商会之间的矛盾,自也有借机发财的意思,这才有了沪市商会总会长一说。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身上的政治色彩要比商业成分来的多得多。
要是身兼此职的人发挥不了作用,那就意味着他在这个位置上坐不长久了。
骆骏有国府和洋人撑腰,香菜背后有荣记商会和日本财阀支持,这还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哈哈哈——”香菜突然爆笑不止。
空知秋一脸莫名。“林小姐……”
莫不是犯病了?
香菜止住笑声。“抱歉……我们说到哪儿来着,啊,你要给我提供帮助来着,其实我没别的什么要求。就是希望这次庭审能够公正公开公平。我想这也是你所希望的吧——骆骏赶在我把他告上法庭之前反扭转局势。明显已掌握了主动权。难说庭审那天诸位审判员和审判长都是不是他安排的人……”
如说是,她必输无疑也必死无疑。
她自然相信荣记商会不会疏忽这一点,尽全力做足够的安排。但毕竟他们的手伸得再长也是有限。这个空知秋的日本人一定会触及到他们够不着的地方。
她这是在给自己和芫荽的生命上双重保险。
空知秋没有流露一丝为难之色,“请林小姐放心——”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深藏不露,有的是让人意外的能耐。
香菜又给他出了另外一道考验他的难题,她指着桌上的料理,“这些我能打包回去吗?”
空知秋忍俊不禁,立时唤了人来,用精美的便当盒将一桌的日式料理打包起来。
……
香菜一路吃到家,就见门口一堆人。
门口几个保镖,还有一辆红顶白身的老爷车,将她家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见她回来,藤彦堂从车上下来,随后下来的还有一个戴着眼镜拎着公文包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人。
一名贴墙而立的少年,处在荣记诸位之中,尴尬得不要不要的。明宣哪儿知道来林家会跟藤彦堂碰个正着,特么的还顺口叫了对方一声“藤教官”,被对方冷冷瞥了一眼,仿佛就掉了一层皮一样……
“你这是到哪儿去了,我们在这儿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搁在平时,藤彦堂可没这么多耐心。
香菜记得藤彦堂说过近日会带一名律师过来,哪知道他说的就是现在。
那个提着公文包的斯文男大概就是藤彦堂请来的律师了,他一脸的不耐烦是怎么回事?
藤二爷还没摆脸色,他就先拽起来,姑且先晾他一会儿。
香菜给藤二爷说了出门的理由。
藤彦堂听了后很熟肉痛,那个被打碎的青瓷瓶可是前清某位贝勒爷十分钟爱的一件玩物……
算啦,碎了就碎了吧。
香菜把便当盒递给他,“轻便。”
藤彦堂捏起一块寿司,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是熟悉。
他看着香菜手上带有“寿司屋”印花的便当盒,略惊讶道:“这寿司你从哪儿买的?”
怎么也不会大老远跑到羊城去吧!
“别人送的,哼哼,就是咱们在羊城见过的那个日本人。”
“渡边?”
“错,是当时渡边身边的那个日式料理店的老板空知秋。”
藤彦堂这记性也太差了吧,还是他压根儿没把空知秋当一回事儿,他这样说不定要吃亏的。
藤彦堂脸上的惊讶更明显,真没想到空知秋居然这么快就把生意做到龙城来了……
那名律师不耐烦更甚了,“我说,一定要在门口说话吗?”
香菜拿出钥匙打开家门,扭身对明宣招了一下手,“明宣,进来吧!”
明宣欲哭无泪,他还以为香菜那丫打一开始就没看见他呢。
律师将公文包还手拎,推了一下眼镜,看向香菜等待她的邀请。
然而香菜再不多说一句,径直往家里去。
他紧皱起眉,见藤彦堂坦然的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便登堂入室,他只好也跟上去。
明宣将带来的礼品拿给香菜,是一罐红彤彤的剁椒酱。
“这是我哥亲手做的,他让我给你带两句话——‘多谢’,还有‘抱歉’。”他抓抓头,表示对并不是很理解这两句简单的言辞背后真正代表的含义。
香菜用寿司蘸着剁椒酱,吃的津津有味,“‘不客气’还有‘原谅你了’,就这么跟你哥说吧。”
明宣其实很想问香菜和他哥哥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可他知道就算问了,香菜也不见得会告诉他。
“还有一件事,骆悠悠在学校的时候拜托我看看你跟你哥,她现在被她爸爸禁足……还让我跟你说,不要怪她爸爸……”
“咳咳咳!”
明宣的话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人正是藤彦堂带来的那名律师。
“请不要说多余的话动摇我的当事人!”律师义正辞严得向明宣发出警告。
藤彦堂向香菜介绍,“这位是方律师。”
香菜“哦”了一声,这才发现屋里就她一个人坐着,“你们都站着干嘛?”
罚站吗?
方律师用明宣厌烦的神情表示受不了香菜这种人,他们都是遵纪守法懂礼貌的好孩子好吗!
继续无视方律师,香菜冷脸瞥着找位置坐下的明宣,“我说你就是来当传话筒的吗?”
屁股还没挨着椅子,明宣闻言立马又站起来,显得很是难为情,“不是……那个……其实我来之前去了医院一趟,没能见着芫荽,我也是想来问问你芫荽到底咋样了。”
见他眼中流露着没有伪装痕迹的关切,香菜脸色柔和下来,“受了一些皮肉伤,不是多打紧。”
明宣郁闷的叹了一声,“芫荽帮了我们学生会那么大一个忙,他现在这样,我们却什么也帮不上,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香菜好奇,“我哥帮你们什么了?”
于是明宣将芫荽慷慨解囊帮助学生会慰劳韩青山夫妇的事给香菜说了一遍。问他什么,他便说什么,他这张嘴果然靠不住。
香菜听后怒火上涌,拍案而起,“你们那么大一所学校,学校那么多人,特么欺负我哥一个穷人,你还好意思跑到我家来!”
明宣吞咽一口,被香菜发了一通火后心里有点发虚,干巴巴的赔着笑脸,“我……我们那也是没办法……”
还不都是为了保护那幅画的秘密!
他并不知道香菜也卷入了画的风波中,此刻只指望她不要再追问下去,不然他真担心自己会说漏嘴。
好在香菜没朝他不期望的那个方向问。(未完待续。)
第251章 连番打击
“还都是高校生,让我哥一个外校的出钱解决你们的困难,你们一个个家里不都是很有钱么,不能从家里拿出钱来就不会想办法自己赚吗。”香菜张嘴炮轰明宣,“你不是你们学校最拔尖的学生吗,应该挺聪明的呀,怎么,你脖子上的东西是摆设吗?我哥跟你们那韩老师非亲非故的,你们还真好意思让他拿钱去抚恤你们韩老师的家人?”
“唔……”明宣被轰得狗血淋头,神情狼狈不堪。
无言以对的他觉得香菜简直了,骂起人来不带一个脏字儿,跟他哥教训他的时候一个德性,他都怀疑这俩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
话说明宣送来的这罐明锐亲手做的剁椒酱还真特么好吃,香菜改用浸泡式的,将寿司的全身裹满剁椒酱,然后塞嘴里吃的一脸享受。
一旁的方律师头一次见人吃辣吃的这么生猛,震惊到五官扭曲。他干咽一口,坐这么远都能被那剁椒酱的辣味儿熏得喉咙像火烧一样,真亏香菜还能一口吃下去!
藤彦堂知道香菜喜欢吃甜也很能吃辣,心里却不高兴明锐也知晓香菜其中之一的爱好,更见不得她捧着明锐亲手做的剁椒酱还吃的那么香。
他索性将便当盒里剩下的寿司一扫而光,看这丫头还拿什么蘸酱,她总不能挖着剁椒酱当饭吃下去吧。
藤彦堂想的太天真,他当真以为没了寿司。香菜就没东西就着剁椒酱吃了吗?
当香菜从厨房端来一筐馒头时,这个男人的脸色一下变得比芥末酱还要绿。
“行了行了,”藤彦堂觉得,要是再不拦着她,这丫头估计要在今儿把这一罐子剁椒酱都吃完。“别辣椒吃多了,你脑子也不好使了。”
自愿罚站的明宣那叫一个欲哭无泪,怎听不出藤彦堂这话也是在借机影射他。
香菜扭脸儿问藤彦堂,“吃多少辣椒跟脑子好不好使有什么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吗?”
藤彦堂强词夺理,“辣椒吃的越多,火气就越大。你也不怕把脑子烧坏了?”
“烧坏了再长一个不就得了。”香菜端着一筐馒头。在屋里走了一圈。“都尝尝我蒸的馒头,保证比那剁椒酱还好吃。”
方律师拿着馒头,一脸木然,他表示已经搞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他明明是来这儿办正事儿的啊。为什么吃起馒头来了。嗯嗯。话说这馒头还真香。
方律师吃相比较斯文,小口小口的啃着馒头。
明宣倒是不客气,拿了馒头便去夹了剁椒酱。
藤彦堂吃了那么多寿司。感觉胃里再装不下了,不过一听馒头是香菜自己蒸的,还是掰了半个。
香菜还没饶过明宣,“你不是你们学校学生会的副会长吗,从你们学生会拿出点儿钱不难吧,我哥就一拉车的,你们好意思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明宣开始哭穷,“其实我们学生会很穷啊,穷的连馒头咸菜都吃不上。每次搞活动,学校给我们学生会拨的钱都少的可怜……”
“把你们韩老师的画卖了,钱不就来了?”
“卖画?”
“你们韩老师现在名气那么大,他的画一定能卖很高的价,趁着那些画值几个钱的时候还不赶紧出手,等着它们下蛋吗?”
经香菜这么一说,藤彦堂心思一动。
大好的商机摆在眼前,他怎会没想法?
现在很多人都盯着的画正出自菖蒲学院美术系的韩老师之手,正因为他作为革命党的身份已暴露,他在外界有了不小的名气,肯定还有一部分人怀疑他以往的画作中藏着革命党的某些秘密,故而会将目光放在他曾经的作品上。
藤彦堂心想,借此机会说不定真的能大赚一笔,他更佩服的是香菜这丫头的眼光果然毒辣犀利,竟从中看到这样的商机。
他对明宣轻笑一下,后者顿觉汗毛直立。
藤彦堂言笑晏晏,“如果你们学校有意将画出手,我可以帮你们办个拍卖会,我从中抽取一部分分成作为辛苦费就行了。”
明宣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你藤二爷的辛苦费能有那么便宜?
“这……”明宣有些为难,“这我做不了主……”
藤彦堂颔首,他本来就没有期望立刻就能得到肯定的答复,好心劝告一般又说:“你们那位韩老师的身份比较特殊,你们拿着他得东西肯定也觉得烫手,而且眼下时期尤为特殊,难保觊觎那些画的人会不会采取非常手段。趁这类人醒过神儿来的时候,你们还是尽快做出决定为好。”
明宣凝神仔细一想,觉得十分有理,便点头认真道:“好,我回学校后跟会长商量一下。”
说罢,他低头啃馒头。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变得很微妙。
明宣抬头,一下迎上数道目光,顿时吓了一跳。包括他在内,一屋就四个人,三个人都盯着他,这尼玛是什么情况?
明宣悟了,他们这是在撵人了。
他坐不下去了,起身道:“那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去了。”
刚才吃了那么多辣,他还想要口水喝来着……
明宣一走,方律师便活跃起来。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记录用的本子和笔,向香菜了解六月十八日那天晚上她在骆公苑的宴会上发生的事。
香菜表示那天晚上她在骆家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喝醉后便人事不知,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方律师向香菜了解那天晚上的情况期间,藤彦堂也会时不时地插上几句嘴。
据他所说,骆家的二小姐也就是骆悠悠和芫荽一道儿把醉酒的香菜送到骆悠悠的房间之后。芫荽从她房间出来后很快便离开了骆家,骆悠悠也在那之后不久又重新回到了宴会上。
“……也就是说,在这之后,骆二小姐的房间里就你一个人。”方律师头疼的皱起眉头,如此看来他当事人的嫌疑的确非常大,如果当天晚上骆家丢东西属实的话。“你那天晚上就没有察觉到有别人到过骆二小姐的房间?”
“我想应该不会有。”那天晚上香菜喝了一杯红酒便迷迷糊糊了,不过当时她醉得并不是很厉害,隐约记得当晚她被带进骆悠悠房间之前看到一个人柱子来着,“我记得不大清楚,不过好像有点儿印象。骆悠悠房间附近好像有人来着。你要是问我哥的话,他说不定清楚当时的情况。”
方律师露出遗憾的神色,“你哥哥是被告之一,又是至关重要的证人。他现在被隔离起来。就连作为你们兄妹辩护律师的我走法律程序也见不到他。”
藤彦堂想了想。“你说骆悠悠房间附近有人,会不会就是骆家的佣人?骆悠悠和骆冰的房间相距的应该不远,那晚骆冰将他们报社的记者安插进宴会。因此被骆骏下令关在房间。我想你看到的那个人应该就是看管骆冰的佣人。”
方律师不自觉点头,“确有这种可能。”
香菜支着脸道:“我正想这么说来着,骆冰的房间就在骆悠悠房间的斜对面,因为我喝醉的关系只隐隐约约有一点点印象,并没有记住那个佣人的脸,所以不敢说确定的话。不过那晚骆悠悠房间要是有什么可疑的人出入,那个佣人肯定在第一时间发觉。”
方律师整理案情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香菜两眼,没想到眼前这位姑娘正经起来还挺让人刮目相看的。
不过正因为他多看了香菜两眼,也被藤彦堂多看了两眼……
“跟我了解的情况,大致上差不多。”方律师忽然将话题转到藤彦堂身上,“那晚二爷带的女伴是江映雪,不知二爷那晚有没有留意过她的动向?”
“江映雪?”藤彦堂怔了一下,说实话他的确觉得那晚江映雪不大对劲儿,不过并没有察觉那个女人有什么异常举动。
方律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想,“那晚江映雪上洗手间,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到宴会上。骆家的某一名佣人,在骆骏的书房附近撞见了她……”
“这些事你怎么知道?”藤彦堂奇怪。
方律师推了一下眼镜,义正辞严:“身为一名职业律师,既然接了案子,当然要比我的当事人更清楚案子的经过。”
藤彦堂要有心查,想知道这些并不是难事,只是在这个案子上,他从来没有目光聚焦到江映雪身上。她摸到骆骏的书房去做什么?
香菜斜瞄了方律师一眼,“既然你比我还清楚事情的经过,还跑来问我做什么?”说罢,她还对藤彦堂调笑了一句,“藤二爷,你们荣记那么有钱,我还以为你会给我们兄妹请一个律师团呢。”
“你当律师是菜市场卖的大白菜吗,能请来一个就不容易了,你还想要一个团?”藤彦堂给她丢了个白眼,“别看方律师眼前,他可是律师界的翘楚。”
方律师习惯性的推了一下眼镜,镜片背后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
“如果林姑娘你想打赢这场官司,还请你相信我。”
“我信你会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赢了这场官司,你也能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啦~”
藤彦堂无奈的看香菜一眼,又见方律师脸色僵住,赔笑道:“方律师,你别见怪,这丫头平时就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方律师笑了一下,似乎并不介意香菜的直白,“林姑娘率性任情,这大概就是她可爱的一面。”
香菜把能说的都说了,不能说的自然死也不会说,尤其是《树》那幅画就在她手上的事咬的死紧。
将两人送走时,香菜刻意跟藤彦堂说,在开庭之前如果没有特别特别紧要的事,就不要来打扰她,她要闭关。
藤彦堂很是不解,不过也随她去了。见她任性妄为多了,他慢慢也就习惯了。
事实上,在开庭那天,方律师的确让很多人大吃一惊。
他放了香菜鸽子,不过并不是没到场,而是从被告林家兄妹的辩护律师跳槽到原告骆骏的律师团里去了。
据说他是骆骏请来的首席辩护孟律师的得意门生……
此案受全城关注,开庭之日,法庭上座无虚席,法庭外也聚集了不少人。
当看到被告席位上辩护律师的位置是空的时,法庭上哄然一片。得知这一件事后,法庭之外也炸成一团。
恨得牙痒痒的马峰跑到骆骏的律师团前,指着方律师的鼻子破口大骂:“方庭刚,你这个白眼狼儿,拿着我们的钱跑去给骆骏马仔,我告诉你,从今以后你别想在律师界有立足之地!”
孟律师站出来,朝马峰轻蔑的笑,“马三爷,法庭之上,请注意你的言辞。方律师本来就是我的门生,我律师团的人,他什么时候成你们的人了?你们肯在他身上花钱,也得看他愿不愿意跟着你们干啊,你们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
早已在原告席位就坐的骆骏向马峰露出胜券在握的自信笑容,“我劝你们还是认输,乖乖的把从我家偷的东西交出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然等审判长来了,你们会输得更难看!”
马峰脸色猛然一变,倏地看向审判台。
审判台上,左右两边共四名审判员已经就位,只有中间审判长的席位是空的。
骆骏刚才那话的意思,让马峰忍不住想——
骆骏请来了一个律师团,难不成也将这次主持庭审的黄审判长夜给收买了?
马峰得心脏狠狠抖了一下。
他一个人跟带着一个律师团的骆骏打嘴官司,怎么可能会讨到半点儿便宜。
他忙跑去将骆骏刚才的话跟藤彦堂等人学了一遍。
被告失去了辩护律师,藤彦堂他们早就急得冒火,一听马峰带来这个消息,更觉是晴天霹雳。
如果真是这样,这次他们必输无疑!
藤彦堂向原告席和律师团方向看去,阴鸷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寒气。
“你好像并不慌。”
听荣鞅与香菜交头接耳了一句,他扭过头来,只见香菜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连番打击而露怯或慌神。(未完待续。)
第252章 换人了
骆骏请来了律师团,貌似还收买了审理此案的审判长,就连方律师也临阵倒向他那边——
会发生这样的事,香菜也不能说自己处之泰然,事实上她亦很无奈,只是不怎么感到意外罢了。
抬眼望去,香菜将目光锁定在原告律师团中的方律师身上,
虽说她早有预感,却也不是料事如神,她没想到方律师会做到这一步。
从荣记三佬身上感受到一大波杀气,香菜左右张望了一眼,见藤彦堂和荣鞅无一不是向原告那边丢眼刀子的,尤其是马峰就像一头喷火的恐龙一样从里到外满身燃烧着熊熊怒焰。
她突然觉得很好笑,真正的被告还没有着急呢,他们倒是先乱了阵脚。
“其实那天方律师在我家,我就怀疑他了。按理说,这又不是多复杂的案子,他却问了我一大堆毫无意义的问题,还拐弯抹角的诱导我,有意无意的提起那幅画,还把话题转移到江映雪身上,我觉得他那天不是来了解情况的,而是打探情况。”
打探他们到底知道多少,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听香菜这么一说,藤彦堂很是气急败坏,“既然你那天就怀疑方律师不对劲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不如省点力气。”
香菜越是表现的无所谓,藤彦堂就越是急躁。
这丫头到底有没有一点防范意识,第一时间感觉方律师不对。就不能给他提个醒吗?不过也怪他疏忽大意,在此之前没有做两手准备。就算没有觉察方律师有二心,他也不该寄希望于他一人身上。
一想到林家兄妹会惨败于公堂之上,马峰便有些不忍心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啊啊啊,方庭刚那个白眼狼!”马峰捶桌子暴躁道,“不管结果怎样,这件事之后,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贱人!”
荣鞅起身道:“我去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拖延一段时间。”
藤彦堂早就坐不住了,“那我去安排新的辩护律师——”
只要想到他们这么积极主动的真正原因。香菜便一点儿也感动不起来。
林家兄妹若输了这场官司。荣记三佬亦会脸上无光。为了重要的脸面,他们当然要拼手相搏,哪怕他们心底深处知道那只是徒劳。
她憋着的那口气,又在胸口处浮动。轻吐一口也未能缓解。
“骆骏不过就是请来了一整个律师团。收买了审判长。这就把你们吓到了?”香菜轻轻一笑,似有流辉溢出的眼角挂着蔑视之意,比她平时惯用的冷嘲热讽的口吻还要有冲击力。至少足够将将荣记三佬震慑当场。“骆骏在带着他的律师团走进法庭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她早就说过,不怕骆骏那种人有所作为,就怕他不采取任何行动。他的动静越大,就越容易被人抓到错处。
马峰不知香菜哪儿来的这股让人不爽的自信,虽然不想打击掉她的这份信心,不过还是忍不住说:“你会不会把事情看的太简单啦?”
“是你们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可是没有辩护律师,你们兄妹要怎么打这场官司?原告那边可是有一整个律师团诶!律师团诶!”
“唧唧歪歪的烦死了!”香菜对马峰失去耐心,同时也迁怒到荣鞅和藤彦堂二人身上,“你们也都给我坐下!不要跟骆骏一样,像个傻球似的!”
傻......傻球!?
居然用这么低俗的字眼形容他们,马峰表示不能忍。他正要发作,却被藤彦堂眼尾甩来的一道冰冷的寒气制止。
荣鞅重新坐回到位置上,神情淡淡的望一眼原告席位,双眸中再无异样激荡。其实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香菜说的话不无道理——
荣鞅承认,“是我们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
现在他觉得,骆骏不过是在用强大的阵营武装他的心虚和弱小而已。
这样的敌人,实在不足畏惧。
藤彦堂眼中的阴鸷渐渐退去,浮现出些许柔和的笑意,轻轻挑起的眉宇间夹杂着无奈的情绪。多亏了香菜将他骂醒,让他能够尽早的看清骆骏——
骆骏现如今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浑然不知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早已丑态毕露。
他这算是关心则乱吗?
藤彦堂不自觉的向身旁瞄去,一转动眼眸正对上香菜投来的目光,那一瞬间他觉得胸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波莫名的情愫在其中蔓延开来。那种感觉像极了夹杂着酸楚的疼痛,竟还有一丝丝的甜蜜。
以往直视藤彦堂,香菜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自己挪不开眼睛,这个男人的目光中似乎有一股轻轻柔柔的力量要将她整个人缠绕进去,像是有一头活物在撞动她的心口,想要逃脱出来。
藤彦堂轻笑了一下,“输了也没关系——骆骏不遗余力的对付你,就算他赢了,也很不光彩。”
一旁的马峰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香菜一开始便不慌不乱。这场脸面之争无关成败,能成自然是最好,就算败了,骆骏也是胜之不武啊。
马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既然对他们来说这场官司是输是赢已不重要,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哪怕开庭之后,香菜那丫头在被告席上从头躺到尾都没关系。
如果躺着能赢的话,何乐而不为?香菜当然知道不会有这么好的事,她现在没什么别的指望,只要队友不给她拖后腿就行了。
心情豁然开朗之后,他们这些人倒有点希望那个被骆骏用关系收买的黄审判长快点到来。
他们认为输赢无所谓。似乎有人并不像他们这样看得开——
“林小姐——”
两名日本人上前来,停在马峰身侧的过道边。
来人正是空知秋和与他形影不离的日本武士。
荣记三佬和香菜起身相迎,就算他们之中对日本人深恶痛绝,但总不能因此就失掉起码的礼仪与对人的尊重。
空知秋一一见过荣记三佬,“藤先生,马先生,还有——这位想必就是荣先生了。”
马峰一脸的问号,来的这是谁啊?
他虽然觉得空知秋有些脸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此人。
而藤彦堂因为先前香菜早已给他打过预防针,倒不意外空知秋会出现在这里。
荣记三佬纷纷回应空知秋的问候。轮到香菜——
她抬手打招呼。“哟,秋桑。”
空知秋定睛看了香菜两秒,眼中的隐忧渐渐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这里见到了荣记的三位当家人,还是托林小姐的福......我在后面看到你们。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来与你们打声招呼。”
香菜撇嘴。她要是有福的,就不会遇着这样麻烦的事儿了。她也知道空知秋谦和的外表下包藏祸心,毕竟被告这边出了点意外。辩护律师之位一直空缺,想来是见此的空知秋坐不住了吧,于是前来确认她有没有把握打赢这场官司,看看这次在她身上的投资究竟值不值。
有哪个商人喜欢做亏本的买卖?
空知秋与荣记三佬寒暄了一阵,便要告辞离去,临走前别有深意的对香菜道了一句,“林小姐,祝你好运。”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当然,香菜也并不是只有这一点实力。
审判长姗姗来迟,他一出现,律师团那边就炸开了锅,尤其是骆骏更是不由自主的自原告席位上起立。
荣记三佬看上去跟骆骏一样震惊,只是他们眼中并没有流露出恐惧。
“怎么回事?”骆骏似乎要冲下原告席位,扑到那个审判长面前这样大声质问他,“怎么回事?”
他一连说了两句同样的话,却不知他是在问身旁的人,还是在问他自己。
香菜听藤彦堂说了一句,“不是黄审判长。”
藤彦堂不是没有尝试过在庭审上下功夫,但一来时间太过仓促,二来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挠着他。他没有充裕的时间准备,即便花再多的钱也砸不穿那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他原以为主宰那股力量的人是骆骏,可如今看来,他们都失算了——
审判长换人了!
原来的黄审判长被换下去了!?
到底谁能做到这一步?
藤彦堂浑然一惊,猛然间意识到什么,迅速转身望去,却是连他要找的那个人的背影都没有看到。
他正过身子,肃起神色,看向香菜,幽暗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你跟那个日本人是不是做了什么交易?”
不然跟香菜毫无瓜葛的空知秋怎么会跑到庭审现场来!
“没有啊,”香菜一脸坦然,“他跟你们一样——”
一样都是她打怪升级路上找来的强大助攻而已。
藤彦堂脸色紧绷,任由不甘与愤怒在胸腔中交织,不握紧拳头似乎便无法压抑这两种情绪。他愤怒的是日本人插手其中,不甘的是空知秋做到了他没能做到的事——
这个让他们,也让原告一方意外不已的审判长,大概就是空知秋安排的!
审判长敲响法槌,宣布开庭。
全场一片肃穆。
审判员高亮的声音响起,“请被告入席——”
香菜起身向被告席位阔步而去。
没有人能从这名少女身上看到一丝狼狈与怯弱,她是那么自信,仿佛已稳操胜券。
反观惊慌失措的原告,自开庭以后就一直愣愣的看着姜审判长,一副摸不清头绪的样子。
芫荽被两名法务人员押解上庭。
上一回在世和医院分别,香菜还记得他因一身伤痛而虚弱的样子,几日不见,哥哥反而精神了许多,并没有过分消瘦。
然而一见芫荽双手被铐,香菜脸色骤然一变,愤然捶了一下桌子,喊了一声,“我抗议——”
旁听席上哄然一片。
这才刚开庭,几乎还没走任何程序,被告就喊起冤来,这也太随便了吧!
“肃静!”姜审判长敲响法槌维持现场的法庭秩序,他那张如同此刻的气氛一样肃穆的脸庞面向紧握粉拳的香菜,“被告人,请说明你抗议的理由,不然就你刚才的言行,本审判长有权判定你故意扰乱法庭秩序,将会依法对你实施裁决。”
原告席位上的骆骏虽然搞不明白他买通的黄审判长为什么会被换下去,不过这位姜审判长眼下的做法很合他的心意。让林家兄妹死个明白也好!
他抱着手幸灾乐祸,等着姜审判长治香菜一个“扰乱法庭秩序罪”。
出乎他意料的是,姜审判长并没有立刻给香菜定罪,反而很耐心的灯塔开口说明理由。
香菜按着桌子站起来,义正词严的向高高在上的审判长发出请求,“请解除我哥哥的刑具!”
原告的首席辩护律师孟律师振振有词:“荒唐!你和你哥哥都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你理应跟你哥哥一样,都戴刑具上庭。我们念在你是个姑娘家,对你网开一面。法庭之上,岂容你得寸进尺?”
姜审判长本欲对孟律师发出警告,不待他张口,被告席那边便想起反驳的声音:
“亏你还是个律师,门下还有那么多学生,在法庭之上胡言乱语,你也不觉得丢人!你平时就是用‘不可理喻’和‘泛滥的同情心’装点门面的吗?”香菜丝毫不显畏惧,“《司法刑事警务保障规则》有规定,在法庭审判活动中,应当为被告人解除戒具;对于有可能判处无期徒刑、死刑等较重刑罚和有迹象显示具有脱逃、行凶和自杀、自残可能的被告人,可以不解除戒具。”
孟律师张口结舌,无论是律师团还是旁听的诸位,皆对被告席上亭亭玉立的香菜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看孟律师吃瘪的样子,香菜忍不住得意,“怎么,你以为我什么都不准备就上来了吗?好戏还在后头呢。”
姜审判长深深看香菜一眼,随后将目光放在一样感到意外的芫荽身上,操着刚正雄浑的嗓音问道:“被告人,你有逃脱、行凶和自杀、自残的意愿吗?”
芫荽抓抓头,憨憨回道:“没有。”
姜审判长:“请解除被告人的刑具。”
原告席处的骆骏岂止是不敢置信,把不甘心也写在脸上,但审判长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法权,就算愤愤不甘又能怎样?
荣记三佬振奋不已,马峰更是握拳暗叫了一声“好”。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这场官司,值得期待。(未完待续。)
第253章 没有直接证据
原告一方陈述案情——
六月十八日当晚,林家兄妹以客人身份被邀请到骆家敷衍,不料此二人竟怀狼子野心、见财起意,于当天晚上自骆二小姐的房间盗走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先秦时期的鎏金花瓶,另一样是一幅骆二小姐恩师之遗作。前者价值不可估量,后者意义十分非凡。
而如今无价之宝鎏金花瓶已被追回,那幅画仍下落不明,不知被林家兄妹藏到了哪里去。
代表原告的孟律师所陈述的那番发言,明显经过了精心修饰,竭力将林家兄妹描绘成罪大恶极的凶徒,还将骆骏本人渲染成了一位爱女心切的好父亲。
不知内情的人听了他这番话,更不会知道他们不过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其丑行。
原告本人不做补充。
轮到被告陈述——
被告一方没有代理人也没有辩护律师,只能由当事人亲口陈述。
芫荽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庄严的场合下说话,其实打一进场开始,他就觉得压力山大,此刻更是紧张的手心出汗、全身发抖、舌头打结,讲话的时候语无伦次。
他此种憨态遭到原告一方的嘲笑。
孟律师扬声打断他,“这么大个人了,话都说不清楚,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法槌的声音蓦然响起,致使律师团的哄笑声戛然而止,而孟律师那来不及收回的嘲弄表情也因此僵在脸上。
振聋发聩的槌音还未落下。姜审判长那不卑不亢且极具威严的声音又响起,“肃静。法庭之上,请原告辩护律师谨言慎行。”
孟律师傻眼,不自觉喃喃出声:“是不是搞错了?”
不是说审判长也是他们这边的人吗?
他扭头看骆骏,发现后者的脸色比他好看不到哪儿去。
孟律师面露强笑,摆着自信满满的姿态出言安抚心情差到极点的骆骏,“骆先生,你放心,我们人证物证齐全——”而被告那边什么也没有,他越说越有底气。“这场官司。我们赢定了!”
“……如此甚好。”骆骏心想孟律师可是律师界首屈一指的人物,其门下得意弟子更是无数,能请到这样厉害的人来做辩护,他自是如虎添翼。
而且为了这场官司。他四处奔走。可谓是做足了准备。但他为什么还会隐隐感到不安呢?
姜审判长:“请被告继续陈述。”
自陈述被打断以后,芫荽便两耳发鸣,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他耳朵里嗡嗡响干扰他的听觉。他没有听到审判长的话。更没有听到原告那边刚才说了什么。
住院的这几天,他什么也没能做,也没人告诉他该做什么。他想了很多很多,却没想到他们兄妹今日会面对的是这样的情形,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甚至闹到与人对簿公堂的地步,那人还是骆悠悠的父亲……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包含着不同意味的目光仿佛要把他洞穿得千疮百孔,将恐惧强塞进他的身体里,芫荽感觉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他惊慌失措到了极致,突然感觉手上一暖,低头便迎上香菜那双没有动摇痕迹的双眸。
掌心的温度驱散了他遍体的寒意,芫荽听到香菜小声说:“哥,不要害怕。”
从香菜投来的目光和安抚的话语中得到鼓励,芫荽不再感到那么恐慌。
对方也不过就是阵仗摆的大了一点,大概也就是所谓的虚张声势。
芫荽想到老家朋友养的一条黑犬,那黑犬个头很是威猛高大,见了生人要么狂吠不止要么龇牙咆哮,可它外表再怎么吓人叫的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扑到人跟前去咬一口。
骆骏给他的感觉和那条黑犬很相似,也就看着吓人,实际上并不那么可怕。
香菜都能为了洗去他们兄妹身上的污名而勇往直前,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畏缩?他非但不能畏缩,还要做些为兄长的样子出来。
芫荽稳住心神,继续做陈述,虽然话说得还不是很连贯,至少不像刚才那样口齿不清,“……我把我妹妹送到骆二小姐的房间,之后我就回家了……”
接着香菜作补充:“我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离开骆家。”她特别强调,“走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偷。”
芫荽也澄清道:“打小我跟我妹妹连别人家地里的菜都没有偷过,我们没有偷骆家的东西,从别人家也没偷过任何东西。”
确定原被告双方陈述完毕,并表示不再做多余的补充,审判台下的书记员宣布进入法庭辩论环节。
原告出示物证,此物证便是几天前巡捕在林家搜出的先秦时期的古物鎏金花瓶。
证物一被展出,便夺人眼球。花瓶通身金色,巧具匠心,一看便知不是俗物。简单来说,任谁看了都觉得那是一件很值钱的东西。
芫荽表示:“我记得那天晚上我好像是在骆二小姐的房间里见过那只花瓶,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从我家里搜出来……我真的没有偷。”
原告一再提起那幅画,让芫荽回想起了在巡捕房的地牢里所受酷刑的一幕——浸了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在他身上,同样的问题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在他的耳边。
芫荽有些激动,“就算你们问我多少遍,我的回答还是一样,我不知道那个花瓶为什么会在我家,我也不知道那幅画到底在哪。”
香菜扯了一下他的手,让他的情绪安定下来。
她向审判长请示,“审判长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原告。”
得到审判长的允许后。香菜直直的看向原告席位的骆骏,压根儿不将他身旁的孟律师与他身后的律师团放在眼里。
骆骏顿觉悚然一惊,全身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意识到之后,他暗恼不已,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影响到这种程度。
香菜说:“众所周知,不是一般人物的骆总会长的大舅子也不是一般人物——”
那丫头片子是在说绕口令吗?
骆骏已经做好了接球的准备,不承想香菜踢过来的竟不是一记直球,一时间让他有点摸不清方向。
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向孟律师,后者便猛然起身喊道:“我抗议!”
对上姜审判长正直而又严厉的眼睛,孟律师神情略有些狼狈。他稍微收拾形容。端正神色。嘴上谦恭了几分,“审判长大人,我抗议,本案与威廉总巡长毫无关系!”
姜审判长看向香菜。
香菜不慌不忙。“我在向法庭提供证据。证明我们兄妹无罪。”
“抗议无效。”
姜审判长已经作出了不容置喙的裁判。此刻孟律师说再多无异于公然挑战审判者的权威,于原告无益,对他自身更是不利。他只能把冲到嘴边的话憋回去。
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孟律师。香菜继续发言:“威廉总巡长是原告的妻兄,想必因为这样的关系,原告在巡捕界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买通巡捕栽赃我们兄妹更是轻而易举。骆总会长,请问你,是你故意让人把花瓶放到我家,当天巡捕从我家搜出那个花瓶也只是做做样子吧?”
除了他家里两个女儿,骆骏何时被一个小辈儿用这么咄咄逼人的口气质问?他实在气不过,拍案而起,“信口雌黄!说我栽赃你,请你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这不明摆着的吗,你用关系请来一整个律师团,还收买了我们的辩护律师,对你来说,动用巡捕的关系也是小菜一碟儿。”香菜冲骆骏做摊手状,尔后面向高高在上的审判长,“审判长大人,我说的这些算是间接证据吧?”
姜审判长点头肯定香菜的话。
孟律师小声安抚怒不可遏的骆骏,“骆先生,稍安勿躁,间接证据并不能作为定案的依据。”
知道这一点,骆骏也无法静下心来。一个乡野丫头竟然骑在他脖子上撒野,这叫他怎么容忍?
“我再请问原告,案发之时是6月18日,既然当天你家里丢了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要拖一个多礼拜才报案?”
骆骏阴沉着脸,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是我家的佣人失职——我女儿房里丢了贵重的东西,打扫我女儿房间的女佣怕被怀疑,就一直没有向我报告东西失窃之事,直到我女儿——”
香菜打断他,“原告你这么回答,不觉得太牵强吗?你之前也说过丢掉的那幅画对你女儿意义非凡,既然是那么重要的一幅画肯定是挂在房间墙上最显眼的位置吧!那幅画有多大,至少比那个花瓶还大吧,那么大一幅画挂在墙上那么显眼的位置上,又还是那么重要的一幅画,丢了一个多礼拜你女儿才想起来找,也不见得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吧,这不是跟你之前说的自相矛盾吗?”
“你之前还说过,我们兄妹是见财起意偷了你们家的东西,”香菜一手指着芫荽一手指着自己,“我们兄妹就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没受过什么教育,在我们眼里值钱的除了金银财宝没别的东西,你说我们见财起意,偷你们家一个金花瓶,这勉强还说的过去,栽赃我们偷画,你也太看得起我们了,就我们这欣赏水平哪里看得出一幅画值不值钱?”
骆骏冷哼一声,“狡辩!”
“我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香菜轻声冷笑,继续道,“上一次骆二小姐成功获救,自羊城回来,她感念我们兄妹的救命之恩,便与我们走的很近,近日她与我哥尤其接触过多。堂堂一个千金大小姐居然跟一个乡下穷小子野丫头交朋友什么的,你眼里看不惯,就想找机会除掉我们兄妹,是与不是?”
“公堂之上。你居然将报纸上写的那些玩意儿拿出来造谣,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凌驾于王法之上的总会长居然跟我谈王法,真是可笑!你陷害我们兄妹是革命党说不定还能让我们死的快一点,你处心积虑绕这么大一个弯子,不就是为了找到那幅画吗?据说藏着革命党秘密的那幅画——”
香菜最后的发言,不可谓不惊人。
全场哗然一片。
别说原告骆骏,就连荣记三佬也没想到香菜会将那幅画的秘密公之于众。
芫荽错愕不已,不知香菜现在是唱哪出。
香菜坚持要将这出戏唱下去,“原告,你是革命党吗?”
孟律师不顾仪态。大喊一声。“抗议!被告的问题与此案无关!”
“抗议……”
幸好姜审判长犹豫了一下。
不然等他宣判“抗议有效”,香菜便没机会说接下来的话,“怎么与本案无关?我这是在揭穿原告的一石二鸟之计啊——画不是我们兄妹偷的,原告栽赃我们。就可以把我们当成他宝贝女儿身边的害虫一样除掉。如果画是我们偷的那更好。既可以除害虫。还可以找到那幅画。最终的结果,东西是不是我们偷的根本无所谓,只要能除掉我们兄妹就好了。不然我们兄妹被巡捕抓去之后会立刻受到严刑拷打?”
芫荽脸色一动,急切之下脱口而出:“香菜,他们果然也对你——”
“哥,我没事,就是嘴巴有点干。”毕竟说了那么多话。
孟律师自方才喊“抗议”时便没再坐下,直愣愣的看着香菜把话说完,半晌后才反驳道:“你说的这些纯粹都是诛心论、阴谋论,请你拿出切实的证据来!”
香菜指向他们提供给法庭的证物,就是那只鎏金花瓶,“你们要是能够从那只花瓶上提取一枚与我们兄妹相吻合的指纹,接下来的官司都不用打,我立马请审判长宣判你们赢!”
姜审判长与诸位审判员交头接耳一阵,还委派书记员去原告那边做了一番确认,最后他一锤定音,“原告未提交指纹证据,本案证物鎏金瓶暂不能列入直接证据。休庭十分钟——”
一休庭,全场便吵闹成片。
芫荽背后有两名法务人员看管,即便休庭也不能自由活动。
光是讲话,香菜就已口干舌燥,她现在没余力发火,不然她不止会炮轰骆骏,说不定还会冲上去揍他的脸。
“哥,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吧?”
“嗯。”他住院的时候,藤彦堂按照与香菜的约定,每天都会派人送好吃的饭菜来。
看出芫荽有些心不在焉,香菜问:“咋了你?”
“你刚才说的那些话……”
他的妹妹只是个乡下野丫头,他所知道的香菜怎么会说出那么多像样的话?
“这几天我做了好多功课——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呢。我这也是被逼的,总不能任由他们欺负咱们。”嘴上说着让人信服的话,香菜心里却是虚的,她借机脚底抹油,“我去喝口水。”
芫荽看着她走下被告席,恍然中竟生出一种错觉,他就这么止步不前的看着香菜的背影越来越远。
他没有怀疑香菜是不是脱胎换骨,只懊恼自己做的远远不够,觉得自己形同废人一个……
香菜一来,藤彦堂便将准备好的水壶递上,“早知你嘴巴如此厉害能当枪使唤,就不用费心给你请什么辩护律师了。”
趁她咕咚咕咚喝水时,马峰抚掌道:“真精彩,我坐这儿都能看见骆骏那整张脸都是的乌青乌青的。”
荣鞅说:“将画的事公之于众也好,就不用我们再派人四处散步消息了。”
知道那幅画的秘密的人越多,盯着那幅画的人越多,对他们这边的情形就越有利。
香菜喘口大气,“你们不要高兴的太早,那边那个老律师说的对,我现在拿不出直接证据证明我们无罪,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是让他们拿出来的证据变成间接证据——”
原被告两边都拿不出直接证据,就这场官司而言,谁赢谁输还不好说。
“接下来骆骏肯定会上人证。你哥那边还应付的来吗?”藤彦堂有些担心。
真心不是他鄙视芫荽,但事实摆在眼前——
这个乡下出来的少年长这么大可能没经过这样的风浪,尤其是做陈述时,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怯场的很。之后他要是说错话,这盘棋可能就要因为他成为死局。
反观香菜不知心眼儿是怎么长的,或许是吃熊心豹子胆长大的,天不怕地不怕,与原告一方针锋相对丝毫不露怯,反而步步紧逼,跟她平常的一些时候一样咄咄逼人。她在法庭上。有点儿本色出演的味道。
香菜回头看被告席上魂不守舍不知在想什么的芫荽。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说不上的滋味儿。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知道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不该表现的那么活跃,妹妹的能力强过哥哥不是什么好事。看吧,芫荽现在就像是一颗失去光彩的宝珠。而阻挡他散发光辉的那道屏障正是他的妹妹!
香菜收回视线。迟迟才对藤彦堂做了答复:“不要小看我哥。”
藤彦堂神情略有些窘迫。局促道:“我没有小看他的意思,我是担心他会为了保护你,主动承担罪名。”
香菜拧着眉头。一脸不快,“你当我哥傻吗,这罪名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他主动承担罪名是为保护我,你是在搞笑?哥哥变成罪犯,你觉得这是对妹妹的保护?除了能保护我不蹲班房,能保护我在外面不受冷眼和歧视吗?”
越说越错,藤彦堂索性不说,见香菜冷下脸来,心下却急慌得不行。
“这场官司是我为争一口气挑起来的,你用不着担心我们兄妹会打退堂鼓。”
一想到藤彦堂急不可耐是想要看到骆骏狼狈落败,香菜便无法抛开“工具”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就一肚子火气。
被空知秋当成扳倒骆骏的工具时,她还没那么生气的说……
藤彦堂急火攻心,也恼怒起来,拳头上青筋浮出。
他一改平日随和的形象,冷声与香菜相争,“到底谁当谁傻,我看是你把我们当傻子吧!竟然跑去和日本人做交易,你以为你很聪明?”
他仍对空知秋暗中帮助香菜的事耿耿于怀。
他是不是对日本人心存偏见先放在一边,哪怕香菜跑去求助的那个人不是空知秋,而是另一个男人,他一样会无法释怀。
香菜心里一直很不痛快,被藤彦堂一触怒,肚子里的火气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宣泄出来,“你说你们荣记能庇护我们兄妹,我才把我和我哥的命交到你们手里,是你们罩不住我们,我才会请别人来帮忙,不然刚才我会有机会站在那儿跟骆骏他们打嘴官司?”
审判长一个“抗议无效”,她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好在是那个被骆骏收买的黄审判长被换下去了。
马峰赶紧按住藤彦堂,他要是再不拦着,只怕这两人会在这儿打起来。他是爱热闹,却不爱让人看自己的热闹。
见香菜动真怒,马峰不敢造次,只得好声好气伺候着,“你有什么火气,待会儿都发给骆骏去。事情完了之后,你再跟彦堂一块儿算总账。”
“照顾不周……”
不等荣鞅说完,香菜便负气离去。
她一离开,马峰便数落起藤彦堂,“我说彦堂你这是怎么了,平时你可不是这样。你还叫我不要去惹她,你看看你自己把她给惹生气了吧。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肯定有火,她冲咱们发脾气,你就由着她去呗。你平时不是比谁都惯着她吗?”
藤彦堂抹了一把脸,也很是自责,但心里的躁动就是停止不下来。暴躁的程度,让他直犯恶心。
他一手掩面,遮去眼中的不平静,小声道:“我也说不上,那个日本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吃醋了?”马峰以为自己一语戳破了他的心思。
“不……”不只是这样。
藤彦堂无法形容清楚,只能说空知秋不是个省油的灯,比起他以往碰到的对手更棘手。
听藤彦堂否认,马峰一脸扫兴,“既然你那么在意那个日本人,回头我就让人查查他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254章 证言
原告一方请出第一人证。
此人是骆公苑的一名家丁,据他陈述,那晚他应他家老爷的要求看着大小姐不让她离开房间。
“……二小姐的房间就在大小姐房间的斜对面,我守在大小姐房间的门口,看见二小姐和两个人一起进了房间……没多久,那个男的匆匆忙忙的从二小姐的房间里出来……”
孟律师提问人证,“你看到的那两个人是这两名被告吗?”
人证向被告席位望了一眼,“没错,就是他们。”
那晚香菜被带进骆悠悠的房间时醉的不省人事,不大记得当时的情形,难以确定出庭作证的这名家丁是不是真如他本人所说当晚一直守在骆冰的房门口。
她想芫荽应当记得,于是低声问:“哥,那天晚上骆悠悠房间对面的人是不是他?”
芫荽目光仔细在那名家丁脸上扫了两圈,“是他。”
他点头肯定之后,随即又困惑起来。
香菜为什么这么问?
难不成她怀疑骆骏会让人出庭作伪证……
得到审判长的同意,香菜向那名人证提问:“你说你那天晚上看到我哥匆匆忙忙从你们家二小姐的房间里出来,那你有看到我哥出来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吗?”
人证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的向原告席骆骏看去,对上骆骏冷冷的眼神后,不自觉地畏缩一下,低头嗫嚅道:“好像……”
香菜步步紧逼。“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那模糊的答案会让你的证词失效。”
“我……”人证频频看向原告席,支支吾吾了一阵后索性将双眼闭紧,豁出去似的道,“我、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可我们大家清楚了。”香菜抬起双手虚空比划着两个房间的位置,“我家两位千金的房间距离仅有几步之遥,你守在你家大小姐的房门前,肯定会和从你家二小姐的房门出来的我哥打个照面。我哥有没有带东西出来。你肯定也是一目了然,除非你是面对你家大小姐、背对二小姐的房门站着。如果你是背对着你家二小姐的房间,你怎么会知道当时从你家二小姐房间里出来的那个人是我哥,用‘匆匆忙忙’来形容他。难不成你背后长了眼睛吗?”
孟律师猛然起身。“我抗议。被告人这是胡搅蛮缠!”
不等审判长宣布抗议是否有效。香菜便游刃有余的接道:“我是不是胡搅蛮缠,请孟律师和你们的人证现场重演一遍当时的情形——那么大一个花瓶,就算不是抱在手上。哪怕是塞裤裆里也是一目了然的事情吧!”
此言破坏了庭审严肃的气氛,引发全场哄笑。
四名审判员也都忍俊不禁,姜审判长轻声咳嗽,像是在以示警告,也似在掩饰笑声。
听到身后笑声一片,孟律师回头一看,律师团中也有不少人傻呵呵的咧着嘴。
见老师投来愤怒的目光,一个个脸上的笑容凝固住,反应快的几名已正襟危坐好。
孟律师恼羞不已,将问题的矛头直指芫荽,“既然你没有偷东西,那你从骆二小姐的房间里出来时为什么那么匆忙?”
芫荽挠着脑袋,整张脸像充血似的一片通红,“我长这么大,除了我妹妹的房间,从来没进过别的女孩子的房间……当时我在骆二小姐的房间……我……我觉得那样很不礼貌,我很慌,就……正好我妹妹以后就出去了。”
香菜补充:“一个除了自己妹妹以外连别的女孩子的小手都没有牵过的男孩,在一个漂亮姑娘的房间里感到害羞,有什么不正常吗?”
孟律师咬牙,又恨声问:“请问被告,你从骆二小姐的房间里出来以后又去了哪里?”
芫荽如实交代:“我回到宴会上,我回到宴会上,然后没多久我就回家了。”
“把自己的妹妹丢进一个陌生人的家里,你就这么放心地回去了?”他以为这个问题会把芫荽逼进了死胡同,禁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不是要谈人之常情吗?那他就跟这两个小崽子奉陪到底。
“我也有想过把我妹妹带回家去,但是我妹妹的身体打小就不是很好,那天晚上她穿的很单薄,我怕她在路上受了凉,就把她留在骆家,自己先回去了。”
孟律师对芫荽嗤笑一声,眼里闪过不屑并冷声嘲弄,“那可是骆家,多少人想上门都求之不得,你要不是做贼心虚,怎么可能会等不到宴会结束就那么快离开骆家?”
香菜反口相讥:“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喜欢当人大腿上的挂件。孟律师,要照你所说,那天赴宴的人,岂不是都是冲着巴结骆总会长去的?这样的话,你以后走夜路可要小心了。”
孟律师恼羞成怒,指着香菜的鼻子,向审判长连声喊:“抗议抗议我抗议,审判长大人,被告在威胁我!”
香菜抠着指甲,神情淡淡,“我可没有威胁你,只是好心跟你提个醒儿。”
“臭丫头片子!”
姜审判长律师向孟律师发出警告,“法庭之上,请被告辩护律师注意言辞。”
孟律师的祖上便是状师出身,近年来他本人在律师界表现的一直很高调活跃,以往在法庭上还从没有像现在这般仪态尽失方寸大乱。
接着原告一方又出示了几名人证,其中一人便是经常打扫骆二小姐房间的女佣。
她向法庭表示,在宴会结束的第二天,被告人香菜离开骆二小姐的房间,她像往常一让进去打扫,就没有看到金花瓶和那幅画。
骆家一个门卫作证说,被告人香菜离开洛家的时候。确实带走了什么东西。
香菜盯着这名出庭作证的门卫,忽然笑了一下,“做伪证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不知教唆他人作伪证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姜审判长回答:“以暴力、威胁、贿买等方法阻止证人作证或者指使他人作伪证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闻言,骆骏脸上一紧,抬头便迎接香菜向他投来的笑意盈盈的目光,顿时又头皮发麻了一阵。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摆在香菜面前的一块鱼肉,正被考虑是生煎油炸。还是要剁成馅儿塞进面皮儿里……
不管会被怎样。他的下场都是一败涂地——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对方不过是一对乡下野小子野丫头,他可是堂堂沪市商会的总会长,不敢称权势滔天,自认能号令一方。这样的他。今日真的会败在这种地方?
骆骏忍不住想。那丫头看她像是在看着猎物一般。难不成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了吗?
他很快否定,不不不,她一定是在虚张声势!
香菜向姜审判长示意。“审判长大人,请向大家展示我唯一呈上的证物。”
书记员打开香菜在开庭前递交上来的箱子,开箱子的一刹那,看着里面的东西,他忍不住吃了一惊。
见他露出这般神色,不只旁听的诸位好奇,就连原告一方的律师团也纷纷引颈相望,都想看看那只箱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书记员将箱子抱给审判长,“是画像。”
是画像?
什么样的画像?
难不成是林家兄妹从骆家偷出来的那幅画吗?
旁听席上,不少人不由自主地起立,甚至有几人紧紧抠着前面座位的椅背,如若不这样,只怕难能按捺住扑过去一睹为快的冲动。
姜审判长亲自将箱子里的画像取出。
众人能够从他手上看到的只是一张张白色的稿纸。
其实,每一张稿纸上都有一个人的肖像画,而且不止一张。
这小箱子里,起码有两三百多张。
这些东西就是香菜闭关三天的成果。
姜审判长将肖像画分派给其他审判员,与周围的人一样,都是百思不得其解,“被告人,请解释一下这些证据。”
香菜小脸上洋溢着自信,用平常惯用的稀松口气狂侃道:“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别的大本事,最擅长的事不是琴棋书画,不是开田种地,而是记人的脸和人的名字。一个人我只要见过一次,如果不是我刻意去忘记,那个人的脸就会一直记在我的脑子里。”
“我呈交给法庭的证据,是我花了三天的时间画出来的,画上的人都是那晚我在骆家见到的,有当晚和我一起参加宴会的客人,也有骆家的佣人。在有的画像上我还特意做了标注,”香菜目光一厉,冰冷的视线扫向出庭作证的那名门卫,唇边挂着轻蔑的冷笑,“真是奇怪呢,我在骆家呆了一宿,见过的那么多人中,怎么独独没有你呢!”
她拔高声音喊起冤来,“原告叫人做伪证指控我们兄妹,请审判长大人明察秋毫。”
姜审判长与左右两边的审判员交头接耳一阵,而后举着手中的几份画像,向香菜提出疑问:“怎么向我们证明这些画的真实性呢?”
“原告肯定还保留着那晚宴请宾客的名单,当晚到场的绝大部分宾客我都不认识,只记得他们的脸。只要按照名单,将画像对号入座,一验便可知真假。”香菜微微抬高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然,审判长大人可以当场考验我,可以随便指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可以将他的模样画出来。”
审判长想了想,“审判长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旋即他望向原告一方,“请问原告有什么疑问吗?”
骆骏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考倒香菜的机会,与身旁的律师商议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由孟律师出面代他发言。
孟律师一副很有把握难倒香菜的样子,答复审判长的同时并作出请求。“审判长大人,我们对被告的这种能力表示怀疑,请允许我亲自考验她一下。”
得到姜审判长的应允后,他下令让律师团的所有人起立以背示人,然后指着其中一人的背影,笑得有些得意,“你用不着把他的样子画下来那么麻烦,只要你能把他的五官特征描述给我们大家,你要是说对了,我就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其实你也用不着怕麻烦就给我降低难度。”香菜这话大有不怕挑战的味道。当然也不乏挑衅的意思。
就算孟律师不信。她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孟律师大概还没意识到,他现在无异于溺水者,胡乱抓住什么就当是救命稻草。
陷入困境的他,又如何能将香菜逼进死胡同?
香菜闭眼想了想。凭着惊人的记忆描述道:“那人耳垂色红大而厚。浓眉细眼额庭宽。脸色黄润鼻翼丰满,口大唇厚嘴角下垂,有福相没福气。可惜了那张脸。”
就算被指明的那人不必露脸,众人从孟律师那如一片死灰的脸上也看出了答案——
香菜通过了他的考验。
这也说明,那名出庭作证的门卫做的的是伪证。
那晚去骆家赴宴包括她第二天早上离开骆家时,香菜根本就没见过他,她怀疑此人确有可能是骆家的门卫,只怕他那两天轮休,并没有出现在骆家。
想要确认这件事很简单——查明他的底细,再对照骆家门卫的值班表即可。
对方出庭作伪证定不是出自他本人的意愿,那背后教唆他的人不言而明。
没想骆骏还真能做的出指使他人作伪证这种事,他既能做得出来,可笑的是还被人一招拆穿,这回他可真是糗大了。
骆骏的底牌几乎都已经亮出来了,竟没能奈何对面那俩乡下毛孩子分毫。尤其是那个从始至终都异常冷静的小丫头,像是他命中的克星一样,无论他出什么牌,她能压他一筹。
孟律师颓然的坐在他辩护律师的位置上,兀自瞪着被告席的方向,丢了魂儿一样,明显是无计可施了。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他拥有一整个律师团又能怎样,还不是辩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
真是一群没用的饭桶!
庭审走进尾声,原告一方表示不做任何陈述。
孟律师手里捏的早已准备好的最后陈述,上头的文字无异于胜利宣言,可他们节节败退,狼狈的像落水狗一样,他们中谁也没能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样的陈述,实在不适合这样的结果。
被告人芫荽发自肺腑的说了很多,“……我们兄妹刚到沪市,随身带的钱就被人偷了,我还受伤住院,为了讨口饭吃,我妹妹不得已出去给人做工……我伤好以后给人做过码头工,现在是个车夫……我们兄妹再苦再累,日子过得再穷,也从来没有偷过抢过别人什么东西。”
姜审判长与几位审判员商议了一番后宣布结果:
“本庭宣布……”
“等等!”
一人出声将姜审判长的话喝断。
此人正是一脸不服的骆骏。
骆骏容色涨红,面部的肌肉如抽筋一般痉挛着。
他由怒生恨,猩红的双眼仿佛要将林家兄妹吞噬得连渣子都不剩。
姜审判长问:“原告还有什么疑问吗?”
“想扳倒我骆骏,没那么容易!”他既已撕破脸,哪里还会在众人面前顾及形象。他一把夺过孟律师手上的陈述文案,奋力甩向被告席方向。
哗啦一声,那张纸飞出被告席之外,轻飘飘的落在桌子角下。
骆骏不觉解气,当即又抄起孟律师面前摆着的原告辩护律师的铭牌,抡圆了胳膊,将铭牌向被告席砸去。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那铭牌从他手上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摔在了被告席前的位置,碎成了两截。
众人将他这番丑态看在眼里,不少人脸上挂起了幸灾乐祸的嘲笑。
昔日骆总会长绅士的形象不复存在,如今的他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让人唾弃。
姜审判长一脸肃然。敲响法槌对骆骏发出警告,“原告,请注意你的行为!”
“我女儿——”骆骏抬起手,指着原告席,掷地有声道,“我女儿亲眼看见他们——”
香菜无情打断他,“骆总会长,我劝你还是省点心,好好想想接下来你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芫荽多少能够察觉到,骆骏是要让自己的女儿出庭为他作证。而且还是做假证。一想到骆悠悠站在这里受人眼色,他心中便极不好受,遂劝骆骏说:“骆先生,你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也要为你女儿考虑考虑……”
骆骏如得失心疯一般。整个人变得歇斯底里。扭曲的脸孔上挂着瞧不出是自信还是得意的笑容。
“怎么,怕了?”
他哪只眼睛看到林家兄妹害怕了?
他要睁大眼睛好好瞧瞧的话,就能从他们兄妹眼中看到……怜悯!
香菜抱着手臂。神色闲淡,“人证与一方当事人有亲属、近邻、恩怨或利害关系,有为维护亲情、友谊、报恩或泄愤等方面的动机,会导致其证言的不可靠——这样的事情,你旁边的律师没有告诉过你吗?”
骆骏看向张口结舌的孟律师,暗骂一声没用的东西。
“原告,”姜审判长的声音传来,“请问你接下来还需要出示人证吗?”
骆骏咬紧牙关,一时难以决断。
姜审判长那如同丧钟一般的声音又响起来,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骆骏像忌惮着一头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猛兽一般对香菜虎视眈眈,那个丫头总能出其不意的压住他打出的所有牌,但是牌局还没有散,他手上还有一张王牌,却不敢随意将之亮出来。
他害怕,害怕香菜再一次戳破他手上的这张假牌,那样的话,他女儿的名誉就会像他骆总会长的名声一样毁于一旦。
他不想在这里一败涂地!
他今日要是输在这里,整个沪市的人都将会知道他骆骏是个失败者,还会知道他为什么会失败!
被一个黄毛小子和黄毛丫头打败,他实在不甘心,也难以咽下这口气!
笃笃笃——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将他飘远的混乱思绪硬扯了回来。
骆骏怔怔的抬眼望去,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也使得他能够看清走向证人席的那个人——
一袭白色过膝长裙,亚麻色的长发微卷,琥珀色双眸平静得直视前方,精美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来的人让人不自觉的以为她是上帝的最佳杰作。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天使,大概就是骆悠悠这样的吧。
她的美世间罕有,此刻更是惊心动魄。
看清来人的一刹那,骆骏的内心充斥着恐惧。
他有说让女儿出庭作证了吗?
有说吗?
他一定是被魔鬼附身了,不然为什么会不记得他说过的话?
“悠悠……”被骆悠悠身上散发的圣洁光芒照耀到,骆骏的表情渐渐柔和,心情也平静了不少,整个人仿佛得到净化。
骆悠悠的出现突然让他变得欣喜不已,他心中仍尚存一丝侥幸:
说不定事情还有转机。
不同于骆骏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骆悠悠身上,芫荽看着走进证人席的骆悠悠,面露不忍满眼怜惜。
看了芫荽一阵,香菜收回目光。
芫荽对骆悠悠的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
香菜心中泛起一股不知是酸还是甜的滋味儿,就好像老妈嫁女儿的心态。
我家哥哥终于长大了。
香菜慢慢举起双手,“审判长大人,我们……被告自认败诉。”
什么!?
全场哗然。
旁听席处的马峰又惊又怒,“这丫头到底在干什么!?”
明明离最后的胜利仅有一步之遥!
嘛,藤彦堂不怎么吃惊就是了,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香菜的小性子了,她总会做出让人意外的选择。
等等,他还在生她的气呢!
藤彦堂下意识的压下不自觉扬起的唇角,板着脸要是再瞪着眼的话,那样子还真像哼哈二将。
荣鞅嘀咕了一声,“无所谓了。”
输赢固然重要,不过事到如今,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此案过后,骆骏的名声都将会是一片潦倒。这已经算是达到他们最初的预期了。
审判长与审判员们都震惊的望着自认败诉的香菜,不等姜审判长做确认,原告席上突然爆发一阵凄厉狂私的大笑——
“哈哈哈——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骆骏歇斯底里的狂笑不止,眼角飚出泪花,他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自动认输啦!”(未完待续。)
第255章 记忆宫殿
骆骏情绪高昂,激动的满面通红,双眼中充斥的不止是胜利的喜悦,还有疯狂和兴奋。
只要能赢,以什么方式用什么手段,对他来说似乎都不重要。
见他执迷得这么不可救药,证人席上的骆悠悠深感无力且摇头不止,任由泪水滑落因太过压抑和痛苦而越发苍白的脸颊。
为什么她爸爸就不明白呢?
除了地位和前途,他眼里就看不到其他东西了吗?
现在连她都知道,就算赢了这场官司,她爸爸也是一败涂地。
骆骏……甚至整个骆家都逃不过外界的流言蜚语。以往他极力营造的好名声,被他亲手摧毁殆尽。
骆骏不明白,他到现在还不明白。
他更不明白林家兄妹为什么会自认败诉,那都是为了维护他曾经视为掌上明珠的宝贝女儿啊!
爸爸……他为什么非要将这么温柔的人置于死地呢……
“爸爸,不要一错再错了,你就这么怕输吗?”骆悠悠嘶声大喊。
身前要不是有障碍物,只怕骆骏现在已经冲到宝贝女儿跟前,从他狂热的眼神中很难再找回一丝理智。
“悠悠,你快告诉审判长,你亲眼看到他们兄妹从你房间里偷东西,是不是?”
骆骏很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看林家兄妹输得哭爹喊娘的下场。
可很多人不解,被告都已经自认败诉了。他让骆悠悠再作证还有什么意义吗?
骆悠悠失望的摇头,表示此刻这个被利欲熏心、迷失本性、脸孔跟心态一样扭曲丑陋的男人,她不认识……
她不能让父亲继续错下去了。
深吸一口,咽下涌上喉咙的苦楚,骆悠悠拭去泪水,仍很苍白的脸一片麻木。
如果她真的能变成木偶就好了,这样便感受不到痛苦。
闪动着泪光的琥珀色眼眸不像以往那么清澈,被黯然与混沌覆盖,让人望而心疼。
“……够了,爸爸。我不会帮你做假证的。”骆悠悠屹立在证人席。直面审判台,强压下心中不断涌出的罪恶感。即便以后还要承受比这更巨大的痛苦,她也不会帮父亲犯罪。她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坚定的陈述。“尊敬的审判长大人。被告兄妹并没有我从房间里偷过任何东西。那只花瓶是宴会结束的五天后不见的,我知道是被我父亲拿去了。至于那幅画……被我烧了。”
骆骏懵了,女儿居然帮着外人对付他!
他完了。
堂堂沪市商会总会长就这么完了?
他不能就这么完了!
骆骏双眼蓦地一瞪。向仇视林家兄妹那样,这一刻他对自己的女儿也怒目而对。
他向审判长狂呼道:“审判长,不要相信她的话,我了解我女儿,我知道她在撒谎!她这是在给被告作伪证!”又对骆悠悠大声呵斥,“我不是叫你在家里待着吗,谁让你出来的!”
“全体起立。”姜审判长宣读早已做好的判决:“本庭宣布,原告提供的人证物证不属实,被告入室盗窃罪名不成立……”
饶是骆骏多么声嘶力竭的指认林家兄妹是贼人,也无法盖过姜审判长那威严的声音。
庭审落幕,被告林家兄妹为自己洗去污名,原告骆骏因涉嫌伪造证据罪被追究法律责任。
出了法庭,成功避开记者,香菜和芫荽拒绝了荣记三佬的盛情相邀,径直回到家去。
虽然打赢了这场官司,芫荽却没有感到胜利的喜悦,心情反而是说不出的复杂。
有太多的事需要捋清,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狂乱的思绪,但他知道让自己如此纠结的矛盾症结在哪里——
骆悠悠和香菜。
如果骆悠悠在法庭上帮了骆骏,他反而能够更轻松的压抑自己对她的情不自禁。事实上她却帮助他们兄妹打败了她的父亲。
她的美丽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但深深吸引芫荽的,不只有她的外表……一想到骆悠悠在法庭上落泪的场景,芫荽的心便狠狠揪痛起来。
心头这份疼痛还未来得及散去,又有一阵挫败感袭上来,芫荽将骆悠悠精美而又苍白的面孔从脑中甩掉,另一个柔弱的身影闯了进来——
香菜在法庭上与原告一方针锋相对的英姿可谓是威风凛凛无人能及,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妹妹,让他感到很陌生。
昔日总是躲在他身后的那个柔弱的小女孩,什么时候一脚跨到他前面去了呢?
自己的妹妹居然那么有本事,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趁着香菜在厨房忙着跟柴米油盐打交道,芫荽悄悄上楼钻进她的房间。
香菜的房间实在不能跟富家千金的闺房相比,但经过她一手布置之后也显干净别致。床上吊着的纱幔很梦幻,墙上贴着花布做的图样,柜子上摆着可爱的布偶……
一切井然有序,只有那张沿窗边而设的桌子上杂乱不堪,纸样、布样和工具堆在一起,剪刀下面还压着几本厚重的书。
芫荽挪开剪刀,拿起一本书随手一翻,看到书上有很多条条款款,目光往手底下那本书的书封上掠了一眼,察觉到了无论是他手上的这本还是手底下的那本,两本都是跟法律有关的书籍。
看来香菜确实做了不少功课。
身为兄长的他,除了在法庭上撒一点小谎,却是连一样实质性的事情也没能做到,更没能用这些条条框框去反驳那些人的诬赖。香菜在和骆骏他们进行唇枪舌剑时,他能做的就是呆呆的看着。
香菜是什么时候学会识字的,又是什么时候学会画画的。怎么会有那么惊人的记忆力……
这些问题的答案,他都不知道。
“哥,吃饭啦。”香菜在院子里喊。
“……来了。”芫荽放下书,决定下去和香菜当面问清楚。
香菜将馒头稀饭榨菜端上桌,看着寒酸的饭菜,她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点儿后悔,“诶,其实应该跟他们去庆功宴上大吃一顿的……”
香菜口中的“他们”,便是荣记三佬。
芫荽倒是没什么讲究,不过也向往富人家的山珍海味。可他天生长了一条穷舌头。吃着粗茶淡饭也觉得香。
现在,他没胃口。
他执筷搅动碗里冒着腾腾热气的稀米饭,垂着眼眸,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香菜调侃他。“吃了几天藤二爷叫人给你送的山珍海味。我做的这些粗茶淡饭就不合你胃口了?”
“我的嘴哪有你那么刁。”芫荽回道。端起碗来敷衍性的抿了一小口稀饭。
芫荽可能还没意识到,香菜却是发现了,他这张嘴虽然不及她能说会道。依然本事见长。
香菜看出他怀有心事,大概也知道他因为什么而愁眉不展。
如果放着他这样不管,他肯定会一个人钻牛角尖。
香菜想着疏导他一番,刚一张嘴,就听芫荽问:
“楼上那些书你都看完了?”
香菜突然觉得嘴里很不是滋味儿,是因为天儿热的关系咸菜变质了吗?
她果然无法在哥哥面前扮演一个普普通通的角色,现在她只能想着怎么以他妹妹的身份蒙混过去,绝不能让芫荽知道借住在他妹妹身体里的是另一个时代的灵魂。
香菜状似不经心的回道:“没看完,就针对性的看了一些。”
“那书上的字你都认识?”芫荽记得他们以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
“认得不全,多多少少能看下去。”香菜说的这可是实话,书上很多都是繁体字,对用惯了简体字的她来说,那些生僻的文字都要从头学起。
他们兄妹在老家的时候,没有条件接受文化教育,两人都是目不识丁。但是跟他们兄妹不一样,他们的父亲林四海算是半个知识分子,识得不少字。
父亲还在家时,乡长曾亲自上门请他到学堂教书。那时候芫荽因为有这样一个父亲感到很骄傲,但是这种感觉渐渐地被香菜给他带来的影响冲淡了。
刚来沪市的那段时间,他记得香菜说过,她以前看父亲落在家里床底下的那些书自学汉字。跟文学名著不一样,那些关于法律的书生涩难懂,她竟都能看的明白,还活学活用在法庭上?
“你识字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我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香菜一脸认真。
这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大有可能笑话她恬不知耻。
芫荽不会笑话妹妹,不过他心里涌出一股自卑感,同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在层次上为毛差了那么多?他有点接受不能。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香菜的记忆力。
“你记性怎么那么好?”他知道妹妹有时候很勤快有时候很懒散,但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个长处,“那天晚上去骆家赴宴的有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佣人,你怎么可能都把他们的脸记住了?”
她记住了那么多人的脸,一开始芫荽还不大相信,结果香菜居然在法庭上现场通过了对方辩护律师的考验,这叫他怎能不惊奇?
没开庭之前香菜就预感骆骏为了赢官司会不择手段,她只是不想输得那么难看才做了那样的准备。如果输得快一些,她递交上去的那只箱子反而不用打开。谁想到骆骏和他的律师团会那么不济事,辜负了她的期待呢?
她没指望下了庭之后芫荽会不追究这件事,所以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
“想一次性记住那么多东西,其实并不难。我在蓝浦军校的图书馆里看到一本有关训练记忆力的书,觉得挺有意思——”
芫荽目光闪动着好奇,“你给我讲讲。”
“那本书上说,每个人都可以打造一个记忆宫殿。”
“记忆宫殿?”芫荽很是不解。
“‘记忆宫殿’其实是一个比喻啦,指的是一个人熟悉、能够轻易想起来的地方,可供我们储存或调取信息。”
听香菜说的很形象,芫荽却忍不住怀疑这行不行得通,“这样就可以训练出来了?”
听上去很容易啊……
香菜摊手,无法将才能展示出来,只有展示自己咯,“我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这种记忆宫殿的使用可以追溯到很久以前,古时候没有印刷术,书上的很多东西需要脑子来记住,渐渐就形成了这种记忆方法,也有点类似于浅度的自我催眠。”
芫荽有些嫉妒香菜的才能。
好像不管真么事情,她只要一接触,立马就能手到擒来。
香菜神神叨叨的对着自己的脑袋下咒,“我要记住我要记住我要记住……”
芫荽忍不住埋怨,“有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分享?”
“一开始看到的时候,我也不相信嘛,也没认真尝试,这次官司我想应该用的上,就试了一试,没想还真行得通……”香菜不想再继续编瞎话,索性将话题转开,“骆总会长这回算是完蛋了,骆悠悠没帮她父亲作伪证,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
芫荽心中蓦地一痛,眼中闪过不忍之色,“当时你为什么要自认败诉?”
他以为以香菜的脾气,定会和骆骏不死不休,打得他不能翻身来着。
香菜支着脸,笑得一脸暧/昧,“那是因为我哥看上人家家姑娘了呗。”
芫荽红了脸,气急得嘟囔:“瞎说什么呢!”
“看骆悠悠难过,你心里也不好受吧。”香菜戳穿他。
岂止会看着不好受,只要一想到骆悠悠难过的样子,芫荽便情不自禁的心痛。
就算骆悠悠不用有色眼光看他,他也自知身份悬殊,这样的他配不上那样的骆悠悠。
芫荽板着脸否认,“别瞎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香菜知道,如果想要芫荽完全放下成见,要么把骆悠悠那只白天鹅从天上打下来,要么鼓励芫荽飞上天。
“哥,这种事就不要骗我啦,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这种人……”
芫荽还未把话说完,就被一双筷子夹住了嘴。
“哥,你不要总是这么妄自菲薄,”香菜说,“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怎么让别人看得起你?”
他只是个拉车的,想让别人看得起太难了。
“哥,你要不要每天抽出一些时间去骆悠悠他们学校当个插班生,这样你跟她接触的机会也多了。”
芫荽心中一动,原本闪烁的神色又在瞬间黯然下来,张嘴就要说丧气的话,却再一次被香菜截断:
“你不用这么急着就决定,先考虑考虑吧。在这里如果不思进取的话,咱们还不如回老家种田呐,哥,你说是不是?”
芫荽不自觉点头。
说实话,他也不想只是个拉车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