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别怂,一个字,就是干!
薄曦来以为搬出藤二爷的名头至少能将工商机关的这些人吓唬住,谁承想对方带头的听他将藤二爷搬出来不仅不露丝毫惧色反而还嗤笑了一声。他一发笑,他身后的那群小喽啰之中也随之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薄曦来确定自己说的是藤二爷没错,但他们这一笑怎么搞的好像他刚才说的是一加一等于三的那种低级笑话。
他稍稍愣神的工夫,对方已来至他跟前,带着侮辱性,抬手拍打他的脸,“别说藤二爷,就算你们荣大爷来了,百悦门的营业执照还有你们的工作证,我们一样要查。”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将薄曦来的脸拍得啪啪作响,唇角挂着狰狞的笑十足得意道:“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工商局的,就该好生伺候着我们,不然爷爷们谁要是一不高兴外加一不小心认出你们中的谁是‘革命党分子’,那就别怪你爷爷们不留情了。”
对方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他说话时,他身后的带有棍子的几个家伙带着示威性的将棍子把玩在手中。
这些人果然是有备而来。
听他们说刚从同乐门出来,如果真如他们所说,同乐门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不会没人来通风报信。瞧工商机关的这些人一个个嘚瑟的样子,薄曦来暗忖,通风报信的人定是被他们在半道上截下了。
打着“工商局查证”的旗号四处抓革命党分子,又打着“抓革命党分子”的旗号来百悦门作威作福。不管他们这些人背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来百悦门撒野实在太猖狂!
不甘心又如何,真要是让对方着了道儿,那后果可不堪设想,甚至有可能将整个百悦门搭进去,薄曦来不可能拿百悦门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
这口窝囊气堵在嗓子眼,薄曦来由于竭力隐忍,额角冒出突突直跳的青筋,整张脸也变得青一阵红一阵僵硬的,使得他脸上的笑容险些难以维持。
此时若是不忍。他们随便指一个人说是革命党分子。那百悦门纵有百张口也难辩得清。
薄曦来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一定要拖!
至少要忍到拖到藤二爷回来救场!
薄曦来强迫自己好声好气,“诸位爷,你们今天就当是来给我们打了个招呼。明儿来的时候。我们一准把百悦门的营业执照和工作人员的工作证全都奉上。”说着。他掏出一沓钱票,少数有百十来块钱,见对方目中闪现贪意。便知“有钱好办事”,于是口气变得更加讨好,“这些钱就当是我孝敬诸位爷的,爷拿好这些钱,请弟兄几个喝酒去……”
薄曦来正要将大把的钱票递出去,手腕上蓦地传来一阵剧痛,右手不受控制的甩向上方,大把的钱票洋洋洒洒漫天飘散如下钱雨。他捂着又麻又痛的手腕,顺着治安员们惊诧的目光,扭身向自己身后看去,只见一人顶着一头冲冠怒发,威风凛凛的扛着一个空酒瓶,一副要大杀四方的架势——
这么拉风,这么张扬,这么嚣张。
哇靠,这谁啊?
这突然冒出来的人身上穿的是百悦门的工作制服,可薄曦来怎么不记得百悦门酒保当中有这一号人物啊,是哪个戏班子里不小心放出来的丑角吧……
香菜睥睨着一脸蠢相的薄曦来,“薄经理,真不像样子啊,我看你还是让贤吧,这经理的位置换我来做好啦。”
这臭丫头想干神马!?
“呼嗡嗡——”
薄曦来还没回过神来,耳边便传来一阵空气被划破的尖啸声,紧接着伴随着滚滚杀气眼前一道黑影闪来,他更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状况,全身汗毛根根倒竖起来,在大脑给出信号之前,身体便先做出了反应!
薄曦来身子直直下坠的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掠过他的脑袋,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让他感到头皮一阵发紧。
嗙的一声闷响,像是酒瓶重重击打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发出的声音,继而又是玻璃破碎的脆响,紧接着有什么东西飞溅到脸上,刮得脸上的皮肤生疼,薄曦来下意识的抬手一摸,指腹竟捻到几粒玻璃渣子 。
咚——身侧又传来重物倒下的声音,薄曦来扭头一看,几秒钟之前还跟他神气活现的那名治安员此刻正倒在地上,脑袋边上还多了一个血窟窿。血窟窿……这么说是夸张了一些,反正对方见了血,半天爬不起来!
薄曦来正过脸儿,怔怔的看着香菜,吓得小心肝儿乱颤。
这丫头下手也忒狠了,居然将酒瓶呼到人脑袋上,她到底想干嘛!薄曦来庆幸,要不是自己躲得快,自己铁定跟倒在地上的那个治安员一起遭殃!
不不不,这不是重点!
薄曦来一下从地上蹿起来,暴跳如雷吼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刚才是想连我一块儿揍吧!”
“嘁……”香菜瞥了他一眼,露出失望与不耐烦的表情。
薄曦来凌乱了,这丫头一定是想篡位想疯了,才会企图连他一块儿干掉。干掉他,百悦门经理的位置就空下来了,得到百悦门经理的位置,就意味着工资要涨一倍啊……
不不不,他的性命和经理的位置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香菜把工商机关下派来的治安员给打了!
剩下的那群治安员从惊呆中回过神来,一个个怒容满面,尤其是手上抄着家伙的,不敢把棍子招呼到人身上,反而一边大声叫嚣一边胡乱打砸东西,以此来耀武扬威。
百悦门的酒保们挡在他们面前,嘈嘈杂杂,与他们对峙僵持不下。
此刻。香菜手上的酒瓶剩下不到半拉,尖锐的玻璃尖泛着青幽色的寒光,只要被她手上残破的酒瓶扎一下,那锋利的尖刺轻而易举便会划破皮肤,让布满鸡皮疙瘩的皮肤之下的温热血液喷涌出来!
客人们之中传递着不安的情绪,除去那些畏畏缩缩战战兢兢的人之外,还是有见惯风浪处之坦然的人存在。当然也不乏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的人,不过他们怕被殃及不敢靠近雷池半分。
有一个手拿棍子的治安员,畏惧香菜手上可怕的凶器而不敢上前,向身后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距离香菜是最近的。继而双目中又蒙了一层怯意。他又看了一眼地上,原本爬满惶恐的脸上浮现出了庆幸的笑容。他们的头儿,终于站起来了!
那名治安员晕头转向眼冒金星,耳朵里像是打仗一样嗡嗡作响个不停。站起来时身子晃了两晃。站稳了脚跟后。抬手抚向脑袋,竟摸了一手的血!
他止住沾满鲜血的那只手的颤抖,不敢置信的瞪向袭击他的香菜。暴怒得嘶喊:“反了反了,真是反了!把你的工作证拿出来!”
敢打老子,老子一定要知道你姓甚名谁,然后抄你全家挖你祖坟!
香菜抠着鼻子,一脸不屑,“工作证?那是什么东西?话说你们这些治安员有工作证吗?看你们一个个被问住的表情,就知道你们也没有那种东西啦。你们自己都没有工作证,哪来的资格查看我们的工作证?”
治安员冷笑,被血染红的面孔显得格外狰狞,“那又怎么样,我们有权限查看你们的工作证!”
“这就是所谓的强权吗……”香菜绽开极为灿烂的笑脸,更用冷冰冰的语气说着狂妄的话,“我最喜欢挑战那种东西了!”
香菜再不废话,身形一闪,如离弦之箭,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她握紧残破的酒瓶,径直向治安员刺去。
见状,薄曦来大惊失色,心想这丫头是要在百悦门闹出人命吗?
他还来不及阻拦,身旁的那名治安员治安员好像踩到什么东西,脚下打滑,仰面向后栽去,扑通一声整个人砸在地上,脚边有一个被踩碎的苹果核。
治安员暗呼倒霉,更恼这时候竟没有一个同伴上前来扶他一把,至今他还没有发现百悦门的酒保已经将他与其他治安员隔离开了,他如今已是孤立无援。
他正要翻身爬起来,腹部遭到一下肘击,当即五脏俱裂似的绞痛不已,他痛呼一声,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这才发觉身上骑坐了一个人。
“你这只猴子,老子一定……”
香菜用破酒瓶轻拍着他的脸,治安员满脸狰狞的狠色被恐惧与不甘取代,接下来要说的话硬也是被吞回了肚子里。畏惧那尖锐锋利的玻璃刺,他不敢乱动弹半分。
“没听说过老虎不在山,猴子称大王吗,”香菜接着用酒瓶拍他的脸,就像之前他拍打薄曦来的脸那样,这也算是替薄曦来出了一口恶气,“趁我们当家的不在,就来这里捣乱,真欺我们中无人能压制得了你们?你来跟我说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治安员咬紧牙关不松口,眼中仍带惧色却是不屈服。
“不说是吧,那我就用我手上的这瓶子在你脸上刻下来好啦。”香菜用酒瓶在他脸上比划来比划去,像是在找合适的地方下手。
治安员歪着脑袋躲闪着锋利的尖刺。
香菜极富耐心,声音不疾不徐,“不着急,咱们一笔一划来。”
治安员终是屈于香菜的淫/威之下,闭紧了双眼咕哝一声,“这里是百悦门……”
停下手上的动作,香菜状似愣了一下,“你刚才好像说了什么,可惜声音太小,我没听见。”末了,她诚恳的请求,“能不能请你再说一遍?”
“这里是百悦门!”治安员的声音比刚才大了一点儿。
香菜像是患了耳背,“这里是哪儿?”
“百悦门!百悦门!!百悦门!!!”治安员用力嘶喊。
话落之后,除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全场寂静一片。
百悦门,这三个字像是有千钧之力,在每个人的耳边重复回想,重重的敲击者他们的心房,甚至使得他们的灵魂都在因这三个字而颤抖。仿佛这三个字有着渗透人心和灵魂的力量。
薄曦来回过神来,发觉到自己全身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几时忘了,就算藤二爷不在,百悦门的荣耀依在。凭“百悦门”这三个字,就足以震慑四方。
沪市,只有一个百悦门。
在沪市,只要提起百悦门,谁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薄曦来在百悦门干了好几年,居然让一个才来没几天的小丫头抢尽了风头!
算了,别的不用多想,一个字,就是干!
薄曦来大声喊:“七海,守着门口,一个都不要放走!其他人都给我好好的‘伺候’他们,记住不要闹出人命!”他摩拳擦掌,接着咬牙切齿道,“这口气,我忍很久了!”
原先按兵不动的酒保一哄而上,将那些戴袖标的治安员打得满地找牙,一时间百悦门成了残暴又血腥的修罗场。
之后又有不少人加入了战斗,有百悦门的常客,他们见治安员就捶就打。也有百悦门的歌女和舞女,她们是见治安员又掐又挠。也有从外头赶来的车夫,就眼下这场面,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是无用武之地了,也只能在一边抓漏了。
望着越来越壮大的战斗场面,香菜傻了。真心的,她一开始没想打群架来着,只想跟他们之中最厉害的人solo一下,然后用实力和气势把他们吓跑,恐日后遭人报复,她还特意换了个杀马特发型才出场,但是——雾草,这什么情况,怎么就打起来了……
香菜呆了呆,然后开始拾荒。哼哼~刚才她从薄曦来手中拍掉了不少钱呢。她一边捡钱一边喊:“姑娘们都是靠脸吃饭的,注意别让他们伤到了姑娘们的脸——”
很多人都是站在百悦门这边的,治安员寡不敌众,输掉这场战斗是毫无悬念的。他们一个个鼻青脸肿,如丧家犬一般灰头土脸的蹲在一起,等候发落。
战斗一结束,出了气后怒火冷却,薄曦来脑袋冷静下来,心中直呼完了完了,这回可是闯了大祸!都怪香菜那个死丫头——要是二爷怪罪下来,一定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那丫头头上!(未完待续。)
第227章 坑的就是你,没商量!
薄曦来在心里盘算好要是藤二爷追究起来怎么把责任推脱到香菜头上,别怪他不仗义,他清楚二爷待那丫头与待旁人不一般,就算那丫头担下全部罪责也不会有什么风险,反正二爷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是二爷对百悦门的其他人可就没那么仁慈了……
这么做的话,薄曦来心里没什么好内疚的。这件事本来就是那丫头挑起来的……
治安员的事告一段落之后,薄曦来便带领几名酒保维持场子上的秩序,将前来凑热闹的歌女与舞女也遣了回去,也总算是稳定了客人们的情绪,照做百悦门的生意。
先前跑出去给二爷捎信儿的人匆匆忙忙跑回来。
这人才被派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薄曦来没注意到他悲惨慌张的神色,以为他是在半道儿上就遇着了藤彦堂,于是大喜过望道:“是不是二爷回来啦?”
那人如大祸临头神情绝望,哭丧着脸报告:“是、是巡捕房的人来了!”
“什么?”薄曦来不敢相信,不过转念一想,百悦门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引来巡捕也是正常。
那人怕薄曦来不信,又急忙说道:“是真的!巡捕房出动了一队人马,正往咱们百悦门来的路上,我一得到消息,马上就回来向您报告了,没来得及见着二爷的面……”
没有完成薄经理交代的任务,大概是怕自己受到惩罚吧,他越说声音越小。紧张之中还透着一股不安。
薄曦来现在哪儿有闲心追究他的过错。
继工商机关的治安员之后又来一队巡捕,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百悦门今夜注定不太平。
薄曦来抬眼一扫,见周遭一干酒保杀气腾腾的摩拳擦掌,不禁哭笑不得的心想,这些脑袋发热的家伙们该不会是想像对付治安员那样也把巡捕暴揍一顿吧……
这些气盛的家伙脖子上的脑袋是摆设么,不知道打架斗殴是一回事儿,袭警的罪过可就大了去啦。进号子是小,严重的话巡捕当场枪毙袭击巡捕的人都大有可能!
薄曦来愁得脑仁儿直疼,刚才大家的时候不知被谁的拳头刮到的左边眼角也一个劲儿的刺痛着。
不能让巡捕抓了短,那就得处理掉这些还没来得及放跑的治安员。想了想。薄曦来指挥现场。“把这些人都赶到后台去,千万别让他们跑出来!”吩咐完,他便拉着香菜到一旁,“这事儿你得帮我。”
香菜显得极不情愿。还推脱道:“这事儿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忙?总不能让我带头吧巡捕给打出去吧?”她跟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可不一样。知道袭警可不是开玩笑。弄不好小命儿就没了。“我还以为你百悦门经理有多大本事呢,我看你离了藤二爷,生活就不能自理了是吧?”
被香菜小瞧。薄曦来咬牙认下,一方面是她说的确实有那么一点儿道理,另一方面他求人办事儿总不能跟她撕破脸。
“你就别贫了,先说正事要紧,我倒是可以把巡捕拖住,但是巡捕房出动一队巡捕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总是要抓一两个人回去向上级交差的,”说到此处,薄曦来冲香菜嘿嘿傻笑,带着那么一点儿讨好的味道,“所以就委屈你,跟巡捕走一趟……”
“雾草!”原来薄曦来打的是这样的算盘,摆明了是要让她做替罪羔羊,香菜怒了,冷嘲道,“让一个姑娘家出去顶罪,你们也真好意思!”
薄曦来抱拳作揖,连连告饶似的说道:“姑奶奶,只要您帮我们度过眼下这个难关,从此以后您就是我姑奶奶行不行!”他又接着道,“您这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让你去顶罪……”左右说不清,他也急上了火,情急之下索性将一些不该对香菜这个外人启齿的话抖露出来,“这么跟你说吧,你也知道百悦门是荣记商会名下的。我们荣记与巡捕房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就算荣记有人犯事儿,他们忌惮荣记的势力一直不敢拿我们的人怎么样。凡事我们也不会做的太过火,总得给巡捕房那边留点情面。以往出事儿,双方都会事先通个气儿,走个过场。就算他们把我们的人抓紧去,也就是意思意思关几天,很快就会把人放出来了,不会过于为难……”
香菜奇怪的看他一眼,“既然如此,这么多人,你干嘛非找我去顶罪?”
她严重怀疑薄曦来这是以权谋私,要公报私仇。不过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什么仇怨吧。那这货为毛要针对她?
薄曦来神情窘迫,难堪一笑,可怜巴巴的哀求:“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但凡有别的好法子,我也不会这么阴损让你一个姑娘家去做有伤名节的事儿……”他真想无视香菜投来的那道有色目光,好像他说自己阴损是多么正确多么有自知之明一样。“二爷不会心疼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可二爷待你不一般,你今晚随巡捕去,二爷肯定会想方设法动用关系保你,说不定你明天一早就出来了。要是换做我们,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出不来的……”他眼巴巴的望着香菜,就等她一句话,可这丫头睁着眼看着他愣是没吭一个声儿。薄曦来急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急昏了头产生了幻听,他隐约听见巡捕们齐刷刷的脚步声。
香菜就是想看看这丫的脸皮到底有多厚,丫的,她原先以为在这方面世上没人能超过她,薄曦来居然跟她提出这么无耻的请求,让她一个小丫头片子代他们大老爷们儿去坐牢!
见香菜半句话不说,生怕这样的沉默会一直持续下去,眼下可是没时间了。巡捕们马上就要到门口啦,无奈之下,薄曦来只好在沉默中爆发,急声催道:“行不行,您倒是给句话啊!”
香菜脸上隐隐浮现一层薄怒,倒是说话的口气还不至于那么生硬,“薄经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不就是十天半个月么,荣记商会名下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顶上的?香菜倒不是不舍得牺牲自己。今儿她要是进巡捕房。明儿要是出不来……她不知道她哥会做出什么事来。
此刻,她所有的顾虑,只牵系芫荽一人。
薄曦来要急哭了,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叫唤。“姑奶奶。您就行行好吧!姑奶奶。看在您捡了我那么多钱的份儿上,您就帮我一回。这事儿一旦过去,我把姑奶奶您供起来都行。天天跟您磕头烧香!”
刚才她趁乱捡钱居然被薄曦来给看着了,香菜有些心虚,犹豫了一下,把之前从地上捡的钱都掏了出来,塞给薄曦来,“这钱我可是还给你了。”
这件事,有钱的因素在里头,就变成了一场交易。香菜索性把钱还给薄曦来,省的到后来落下“拿钱不办事”的话柄。
她在百悦门浑水摸鱼,那是闹着玩儿的,可进巡捕房留下前科,那是很严肃的问题!
“别啊,”薄曦来把钱推了回去,想着既然这丫头不为利益所动,他干脆就把可怜装到底,兴许真的能动之以情。于是他挤出两滴眼泪,拧着脸做出一个悲痛欲绝的表情,“姑奶奶啊,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吧……”
七海与其他酒保也加入苦情行列,配合着薄曦来苦苦向香菜哀求:“姑奶奶,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薄曦来说:“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不是吃不了苦,也不是怕在巡捕房的号子里蹲上十天半个月会要了我们的命,可是我们一旦进去,我们的家人有谁来照顾?”
听薄曦来说到此处,七海红了双眼,站出来说:“经理,我看还是不要为难香菜姑娘了,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受委屈进那种地方,巡捕要是抓人的话,还是让他们抓我好啦!”
七海要壮士扼腕,受到阻拦,有人抢到他前头大义凛然道:“不行!还是让他们抓我好了!七海,你娘病了,还在家里等着你抓药回去呢……”
“大栓你退后,我跟巡捕们走!七海要照顾他娘,你也有爹要照顾,我上没老下没小,进去一段时间也不会掉块儿肉!”
七海和大栓同时拉住说话的人,“刀子,你就别跟我们争了,你要是进了巡捕房,谁来顶你的班,你的全勤奖可就没了。你不是还要攒钱供你弟弟上学吗!”
“我跟巡捕们走!”七海说。
“让我来!”
“还是让我来!”
瞧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要舍身取义的样子,都快把香菜“感动”哭了,既然他们这么有担当,刚才怎不见他们这么积极啊……
七海、大栓、刀子三人争来抢去的时候,香菜算是看出来一个人的真面目了,那就是薄曦来!
“都别吵啦,”香菜一声喝断七海他们的争吵,然后说:“让他去!”
薄曦来简直要给跪了,“姑奶奶您就饶了我吧,我要是跟巡捕们走,只怕出来的时候就是横着了……”
香菜察觉到眼前四位神情都有些细微的变化,方才热烈的气氛一下子也冷却下来。薄曦来倒还算是比较擅长掩藏自己的情绪,七海他们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大栓不知怎的用力抽了一下酸涩的鼻子,垂下的眼眸中似乎也有泪光在闪动。
薄曦来多少受他们的情绪影响,目光沉了沉,脸上闪过一丝哀痛之色,说话的声音里似乎也压抑着一股沉痛,“姑奶奶,跟你说实话吧,让你为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出头,着实是欠考虑了些,我们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二爷的身份不一般,被很多双眼睛盯着,这树大招风的道理,你这么冰雪聪明,不会不懂。七海他们进巡捕房,顶多也就十天半个月就出来了,我要是进去,那结果可就跟他们不一样了……”说到此处,他顿了顿,自嘲一笑后又接着道,“我不敢自称是二爷的左膀右臂,也不敢自认是一个人物,但是我敢肯定我要进了巡捕房,少不了一顿折磨,甚至是严刑拷打,逼问我有关二爷和荣记生意上的机密……”
七海眼中闪过愤愤不平与浓浓的哀痛,他的愤恨并不是因香菜而起,只是看着香菜的时候,神情中竟露出一丝羡慕,“没错,香菜姑娘,你来的晚不知道,以前二爷有一个叫阿南的得力助手,与小北哥并称是二爷的左膀右臂,也是因为有人到百悦门闹事,他出面摆平,最后莫名其妙的跟巡捕进了班房,结果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在班房里没两天就断了气……”说着,他红了眼,哽咽道,“阿南还给我娘抓过药,我还欠他钱没还呢……”
香菜拍拍他的肩膀算是安慰。诶,多么实诚一孩子。
但是,不能因为她是新来的就欺负她吧!敢情这位薄经理一开始就打好了坑队友的算盘,坑的就是她,没商量!雾草,她忍不下这口气呀!
不过,她正愁怎么融入百悦门这个大集体呢,她这次帮大家一个忙,说不定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内心挣扎了一番,香菜做了决定,“好吧,这次我帮你们。”她抬起一手按住薄曦来的肩头,渐渐收紧手上的力道。
薄曦来脸孔微微扭曲,心道:这丫头的手劲儿怎这般大!哎呦我去,疼的要死要死!
“你告诉藤彦堂,明儿一早,我要是见不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她另一手虚空一握,恶狠狠说道,“我就捏爆他!你——也别想好过!”
薄曦来感受到她恶意满满的威胁,顿时虎躯一震菊部一紧,双手下意识的捂着裆口重要部位。
果然,这种可怕的女人,就该被关进那种地方,一辈子都不要放出来,省得她为祸人间!
香菜他们还没来得及统一口径,整整一队巡捕便鱼贯而入,将整个场子包围了起来。此次巡捕房带队出动的是一名矮个子中年男人,人称刘队长。
刘队长的个头儿还没香菜高,大摇大摆的进到百悦门来,似乎将谁都瞧不进眼里。就他这样的身高标准和目中无人的德性,香菜一看就知道他是那种走后门才能够进到巡捕房混到一官半职的人。(未完待续。)
第228章 姑奶奶拳头的滋味儿很酸爽
刘队长天生贼眉鼠眼,一副色眯眯的模样不说,还总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他带人闯进百悦门前没事先派人来通知一声,就足见他没将百悦门放在眼里。
趾高气昂得挺着大腹便便的啤酒肚,一手叉腰一手扶着挂在腰间最显眼处的配枪,他大刺刺的站在巡捕们的队列前,呼噜一声用鼻子攒足一口气又用力的喷出。乍一看,他那俩鼻孔似乎比他那双眼睛还要大一些。
场上的音乐和舞曲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而中断,这引起了刘队长极大的不满。
他将一只手高高举过头顶,又猛的一收,同时张开满口谎言的嘴响亮的大喝一声,“停——”
台上的乐曲与歌声相继戛然而止,舞池中勾肩搭背的男男女女停下脚步,观众席上宾客纷纷回头。
全场蓦地寂静下来。
这一切的突变只因他叫停,刘队长一脸的满意与得色,神情变得更加不可一世。
薄曦来迎上去,表现出意外,“刘队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
听他说话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显然他也懒得讨好刘队长这样的势利小人。
刘队长挑高眉头,爱答不理似的瞥薄曦来一眼,一边捻着胡须一边摇头晃脑得问:“我们接到报案,说有人在百悦门寻衅滋事、聚众斗殴——”
薄曦来立马喊冤:“哎呦,刘队长。您自己睁眼看看,要真有那档子事,我们这儿还会整整齐齐吗,只怕都把我们的客人吓跑一大半啦,可是您看看,百悦门的生意还跟往常一样呐——”
刘队长板正脸,扫一眼七海他们,继而又凶狠的瞪向薄曦来,“既然没有那回事,你眼角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手下的这些人——”
老子眼睛是生的小。可还没有瞎!
七海、大栓、刀子他们心虚的低下头。仓皇掩饰脸上的青紫淤伤。
见状,自以为长了一对火眼金睛的刘队长冷冷的嘲笑一声。
薄曦来轻按了一下眼角,脸色稍有些尴尬,“嗨。不是刘队长想的那样。我们百悦门最近来了个新手。不服管教,总以下犯上!”他苦不堪言的叹息一声,接着又对刘队长诉了一番苦。“别人干活儿的时候,她偷懒儿。换班的人来没到,她就提前跑了,不把我这个经理放在眼里也就算了,就连我们二爷的面子她都不给,看见她就来气!”
他这哪儿是在刘队长跟前唱假戏啊,分明就是本色出演好伐!想来他这些发自肺腑的话也是在心里憋了很久了,一副不甘心又气不过的样子,他大概还恨不得将这些话变成刀子,然后一刀一刀的扎在香菜的心口上。
之前答应的事儿,香菜有点后悔了。薄曦来对她的成见辣么深,这货该不会是想借此机会干掉她吧……诶,算啦算啦。若真是这样也不怕,她会从地狱里爬出来,找这货算账的!
听薄曦来说半天也没说到节骨眼儿上,刘队长不耐烦了,吭哧一声喝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薄曦来忙又说:“今儿场子上那么忙,我发现那新来的不仅偷懒儿还偷吃,还偷人家的钱包——”
他越说,声音拔得越高。
闻言,香菜心生不好的预兆,眼下事情发展的貌似有点脱离正常轨道啊。她偷懒儿偷吃没错,但是偷钱包这一项百分百是诬陷啊,她要抗议!
薄曦来哪儿会给她抗议的机会,“刘队长要是不信的话,待会儿搜她的身,我猜八成钱还在她身上揣着呢!”
刘队长被薄曦来的话引到了钱眼儿里,原本严厉的神情此时缓和了许多,一对眯缝的小眼中绽放着贪得无厌的光芒,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某人身上的钱搜出来了!
如果说刚才香菜只是有一点点后悔,那这会儿她已经悔到肠子都发青了。她早该知道,藤彦堂的手下怎么可能都是省油的灯!这个薄曦来,真是好样的,这一下可是报了好几箭之仇哇。
她的钱,她的自由,她的名声……呜呜,就这么没了!得不偿失,得不偿失啊……
麻辣隔壁的,等着吧,她迟早要把薄曦来这个不仗义的魂淡从百悦门经理的位置上给撸下来!
薄曦来越说越来劲,“几次三番我说她,她就是屡教不改,我今儿就想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尝尝我的厉害——哎哟喂,您是不知道哇,这厮居然比我还厉害!”他抻着脑袋把受伤的左眼角递到刘队长跟前,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您瞧瞧,您瞧瞧,您看她把我这眼睛打的。我手下好几个人都收拾不住她,也都挨了拳脚,不信您瞅瞅,我这些手下哪一个身上没有带伤!”
香菜抱着手臂冷眼瞅着他,要是能用一口盐汽水喷死这货该多好。
薄曦来,姑奶奶我记住你了!有种你就接着说!
刘队长向薄曦来投去同情的眼神,心道百悦门新来的这个酒保就算没有三头六臂,也该是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吧。哼,管她是三头六臂还是五大三粗,就算她是翻天脑海的哪吒,他就不信那丫还能有金刚不坏之身,不然就得乖乖臣服在他的枪口下!
刘队长似乎是想回应薄曦来一个和颜悦色的表情,又怕有损他队长的威仪,两相矛盾之下,他牵动嘴角扯出来的那个笑容甭提多难看了。
他正了正颜色,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周围,没能发现符合他心中形象的那个人,不然他要是知道香菜就是薄曦来口中所说的那个“不服管教、屡教不改”的人,视线所过之处绝对不会自动忽略她。
“你说的那个新来的在哪儿?”慢悠悠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焦急。
一瞬间。十几道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香菜。
香菜心里那个气啊——
别以为你们用眼神出卖姑奶奶,姑奶奶就记不住你们!
刘队长循着众人的目光看上去,看到的人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彪形大汉,分明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嘛。
香菜冲他眨眨眼,一脸天真无邪。
刘队长暴跳如雷的怒喝:“混账!”
薄曦来幸灾乐祸的看着香菜,附和说道:“没错,太混账啦!”
刘队长抬手指着薄曦来的鼻子,怒不可遏,“老子说的是你。你混账。居然敢耍老子!”
一个纤细瘦弱的姑娘,怎么可能把这些大老爷们儿揍得落花流水?
香菜无奈的向还没反应过来的薄曦来摊手,故作无辜状。
薄曦来巨悲催,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以貌取人的家伙呢。不对不对。这世上为什么会有香菜这样长得一脸无害的怪物呢!
“刘队长。您千万别被她的外表给骗了……”
香菜对薄曦来忍无可忍,“有种你再说一句!”
薄曦来怕怕的捂着嘴,一双泪目中露着怯意。“刘队长,您听听您听他,她威胁我——”
香菜改变主意了,不用等到秋后算账,她现在就把薄曦来这丫给办了!
“薄经理,我看你妆花了,要不我给你右边眼睛也化上眼影吧,刚好对称,就不用感谢我啦!”
抛开香菜握紧拳头的恐怖架势不说,就她那两排白森森的齿缝间钻出恐吓人的话,就足够让人打几个哆嗦了。
薄曦来顿觉一道寒气自天灵盖钻入,硬生生打了个激灵,遍身都出了一层白毛汗。
见香菜挥拳过来,他本想躲闪,但转念一想,如果不让刘队长亲眼看看这丫头的实力,八成是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他心一横,忍住把脸凑到香菜拳头跟前的冲动,绷紧了两条腿,脚底板像是长了钉子一样立那儿不动。
他就以身证道,向刘队长证明,这丫头就是个怪物!
但是姑奶奶能不能求求你,别打脸成不,咱还靠这张脸混饭吃呢。
说打他右眼,也绝对会连着他左眼一块儿打!香菜一拳把薄曦来揍趴下,跳到他身上接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姑奶奶拳头的滋味儿很酸爽吧!”
这丫头拳脚不留情似的,薄曦来整个人都被打懵逼了。她拳头的滋味儿到底如何,只能往后回味了。
要是任由她这么继续打下去,等到藤彦堂回来,怕是都认不出他是谁了。
七海、大栓和刀子上前去拉香菜,结果三人齐齐被她甩开。
刘队长也懵逼了,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不信一个小丫头会爆发出那么惊人的力量。三个大男人居然都制不住她!靠,什么情况,他们怎么都打起来了?
七海他们原本是劝架的,都被香菜逼急了,这才选择出手,最后又上来两个酒保才把香菜给压制住。
薄曦来从地上爬起来,鼻青脸肿的甭提模样有多惨了,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所以往后千万不要得罪这两种生物。呜呜,好疼啊……
“刘队长,这可是您亲眼所见……”
刘队长生怕被殃及似的,忙叫手下把香菜的手脚都用铁镣给拷上。正生心思收队走,一名巡捕跑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他抬眼迅速一扫,最后盯准了后台方向。
他一挥手,大声下令,“给我搜!”
薄曦来等人脸上都是一紧,就他那已经被揍成猪头的模样,摆出任何表情都是一个大写的“丑”,让人无法直视。
“刘队长,您这是……”薄曦来一说话,整张脸都在痛。那丫头拳头的滋味儿果然很酸爽。
刘队长打着官腔安抚他,“放心,只是例行检查一下。”
薄曦来紧张不已,暗暗朝后台方向看了一眼。
要是让巡捕们发现后台藏着的那些治安员,他纵是有百张嘴也辩解不清。到那时候,被抓走的香菜极有可能被当做革命党分子处置。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丫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二爷能饶过他?
见几个巡捕往后台去,薄曦来忙对刘队长道:“刘队长,后台都是姑娘家,我看还是不要让您的手下进去搜了吧。”
刘队长瞥他一眼,不屑一笑,摆明了是要无视他的话,甚至像是在挑衅一样,拔高声音加重口气命令:“继续给我搜!”
薄曦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捏紧了一对拳头仍止不住手心冒汗。
那几名往后台去的巡捕刚越过舞台。就退了出来。
是江映雪!
薄曦来感觉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江映雪女王之姿。宛如可望而不可机的皎皎之月,仅用一身高贵冷艳的气息就将那几名巡捕给屏退了出去。
她身边的姚薇骄横的指责巡捕,“你们想干什么!后台乃是百悦门重地,男子不得擅入。就算是荣爷、藤二爷、马三爷。没有我们的允许。也不能贸然进入这里。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穿着一身黑皮就当自己是个人物,巡捕了不起吗!”
很多华人巡捕为洋人办事,被当成卖国贼一样冠上了一个很难听的名字——“黑皮狗”。正是因为他们巡捕那身统一的黑色制服而得名。
在姚薇的咄咄逼人之下,巡捕们显得很无措,纷纷向前来的刘队长投去请示的目光。
江映雪轻飘飘的瞥了姚薇一眼,后者立马一副恭谨的态度垂手立在她身边。
“我这丫头说话冲撞,还请刘队长不要见怪。”
刘队长一对老鼠眼睛似恨不得长在江映雪身上,色眯眯的笑道:“不见怪不见怪,我怎么可能会跟江小姐见怪呢……”
虽说早已习惯了被这样的目光打量,江映雪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恶心,她维持姿态,不卑不亢,“此后台是百悦门重地,男子不得擅入,我们这里的姑娘倒不怕有损自己的名节,就担心被诸位爷撞见失仪之处,污了诸位爷的双眼……”
香菜和薄曦来给会说话的这位姑娘默默的打了一百分。
人家不只会说话,还不失气度,值得被点三十二个赞!
江映雪原本客客气气的,倏然口气变得强硬起来,“所以刘队长还是带人请回吧。”
刘队长神色稍有为难,心里倒还不至于因为江映雪这个女人的几句话就生出退堂的打算,但也知道这个女人不容小觑。毕竟她是大名鼎鼎的雪皇江映雪!
“江小姐,您就别为难我啦,我这也是公事公办,只是例行检查一下……”
这时有几位客人上前来,大都是江映雪的裙下臣,是来帮女神排忧解难的。
其中一人道:“刘队长,江小姐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您要是听不懂我就再跟您翻译一遍。百悦门的后台为什么叫男子不得擅入的重地,那是因为那是姑娘们专属的地方,您尿急的时候会不顾礼义廉耻跑到女厕所去吗?”
“后台要是有姑娘正换装,你们闯进去要是看到了不该看的,能负责的起吗?”
“就算你能负责的起,也得问问我们愿不愿意!”
刘队长也没想到下了一道搜查的命令就引起众怒了,他心里有点犯怂,可手一摸到配枪,立马又神气起来。
他将无耻发扬到极限,对那些人说:“你们刚才没听江小姐说嘛,她们百悦门的女子不怕有损名节,既然她们都不怕名节受损,你们在这儿瞎起哄个什么劲儿。”他又舔着脸对江映雪笑道,“至于我们,就不劳烦江小姐担心了,我们这些人的眼睛早就见惯了各种场面,我相信百悦门的后台绝不是污秽的地方!”
一人负手冷哼,“刘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来百悦门就是为了多看这里的姑娘一眼,岂会便宜了你们这些小子!你也不过就是凭着关系在龙城巡捕房得了一个小小的行动小队的队长之位,只要我一个电话打给张局长,他立马就能把你从这个位置上踢下来!”
谁料刘队长不怒反笑,笑的特别猖狂,“我还以为眼前这是谁呢,原来是张局长三姨太的弟弟,张局长的小舅子,哦不,是前任局长的小舅子——”
那人见没能将刘队长震住,反被奚落一通,脸色变换不定,但碍于对方人手众多,也只能咬牙忍下这口窝囊气。
这时,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上前来。
为首的那人身穿白色西装,虽然有些上了年纪,浑身却带着一股超凡脱俗之气,像是能净化这世间一切污浊的东西。
此人含笑道:“刘队长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通融一下呢——”
刘队长有眼无珠,口气不善对那人道:“哪儿冒出来你这么个狗东西!”
白色西装身旁的人脸上爬满怒色,正要发作时被他眼神制止。
见那人,江映雪有些诚惶诚恐,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骆总会长……”
堂堂的沪市商会总会长骆骏在百悦门,居然没有人知道?!
天啦噜!
刘队长双腿一软,哆哆嗦嗦竟跪到地上。他不怕什么沪市商会的总会长,他怕的是骆总会长上头的人!在场的人谁不知道骆骏的大舅子是威廉总巡长!
总巡长一句话,罢黜一个小小的队长是小,以后他官运亨通的美梦全都能泡汤!(未完待续。)
第229章 老子赶时间救人
刘队长一秒变怂,瘫软之后想从地上爬起来,可身上怎么也使不出多余的力气。他跪在地上,难以掩饰让人厌恶的丑态。
骆骏身边的杨秘书护主心切,指着地上的刘队长厉声呵斥:“你刚才说谁是狗东西!?”
刘队长浑身剧烈哆嗦,浑身像是没了骨头,一边俯首磕头一边连连扇自己耳光,“我我我,我说我是狗东西,我是狗东西!”
连挨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他脑袋总算是清醒了些,心道威廉总巡长是个铁面包拯,可这位为人低调的骆总会长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且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借助婆家的势力。他只要好好的求骆总会长把他当个屁放了,说不定今儿这事儿就这么翻篇儿了。
这会儿刘队长哪里还顾得了脸面,他匍匐在地,向骆骏求饶:“骆总会长,是小的失言,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对这种人,骆骏是眼不见为净。
杨秘书为他代言,“还不赶紧滚!”
刘队长心里暗骂了杨秘书一句狗仗人势,从地上爬起来,忙又对周围的巡捕们下令,“撤!”
骆骏看向刘队长灰溜溜的背影,突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不过稍纵即逝,很快便收回闪烁不定的目光,微笑着与江映雪他们攀谈起来。
巡捕们收队离开,百悦门又恢复一片歌舞升平,放佛先前的两场风暴都不曾经过这里。
不多时。藤彦堂回来。
薄曦来先向他报告了治安员的事。
藤彦堂抬眼在他青一片紫一片的脸上扫了一圈,“几个治安员就把你打成这样了,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弱了?”
薄曦来摸了一下颧骨处的青肿,只要一牵动脸部的肌肉,整张脸像要裂开似的。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是个大猪头。
他神情尴尬,如实相告:“这是香菜姑娘打的……”
“她?”藤彦堂可是知道香菜的脾气,她不会无缘无故就动手。
于是,薄曦来又一五一十的道出巡捕的事。
一听香菜被巡捕带走,藤彦堂清俊的脸上如覆寒霜。阴沉的目光化作道道无形的刀光剑影。似乎要对眼前的人施以凌迟酷刑。
薄曦来觉得自己可能小瞧了香菜在藤彦堂心中的地位,说不定对藤彦堂来说,整个百悦门也不如那一人儿金贵,然对他自己而言。百悦门与在百悦门和他一起共事的兄弟。却比什么都重要。这里是他的避风港。是他的家,这里的人就是他的亲人……
触及藤彦堂冰冷的目光,薄曦来心虚不已。顿时有些后悔让香菜去顶罪。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无济于事。
他硬着头皮,故作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二爷,您一定要想办法救香菜姑娘啊!”
“这还用得着你说?”
一想到香菜落难,薄曦来就“悲从中来”,忍住抽泣,“虽然这丫头平日里总没个正形儿,可我没想到,她才来百悦门没几天,就对我们的感情这么深!”他越说越像那么回事儿,一副感动地快要哭出来地样子,“她居然会主动揽下所有的责任……”
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脸上的伤是咋来的了……
藤彦堂不耐烦他这副德性,“行了行了,这段时间我本来就忙的不行,你们还真会给我来事儿。”
唱了一出好戏,没博到半点好感,薄曦来也只好悻悻作罢,心想这都大半夜了,离太阳出来的时间也不长了,怎么看藤彦堂都不像是着急救人的样子。虽然他也很想让那丫头在班房里多蹲一会儿,但如此一来日后难免会自食恶果。在被巡捕带走之前,香菜可是把丑话撂在前头了——
“二爷,您一定要在天亮之前把香菜姑娘给救出来!”
还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藤彦堂看着他,幽幽的目光嗖嗖的往外冒着寒气。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那丫头的事那么上心了?”
薄曦来瞠目结舌。这误会可大了去,他忽然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
纵然难以启齿,为消除藤彦堂的误会,薄曦来如实道:“不是……是香菜姑娘说,在天亮之前您要是不把她救出来,她就……她就……”
“她就怎么样?”藤彦堂倒是要听听那丫头嘴里能吐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
薄曦来模仿着香菜当时的不雅动作,抬手虚空一握,“她说她就捏爆你的蛋蛋……”
藤彦堂扬起嘴角,轻哼一声,“我看你不是担心香菜,也不是担心我,是担心自己往后从她那儿讨不到好吧。”
他就不信香菜没有对薄曦来放狠话。
薄曦来嘿嘿一笑,“其实都有都有——”
接下来,藤彦堂与薄曦来二人商讨了一下工作上的事,以防日后再出现工商机关查证的情况,还是要把百悦门所有工作人员的工作证都给办上,以免落人口实,说他们仗势欺人目无法纪。
当然,不止百悦门工作人员的工作证要办。荣记商会中只要有谁牵涉到生意上的事,也都需要办工作证。
这几天,除了百悦门,好些经营场所都遭了殃,坐地商们的损失总和起来不计其数,钱财是小,更重要的是其中还牵涉到不少人命。
国府对革命党喊打喊杀,四处张贴高额悬赏令,一下闹出这么多事来,现在人人自危,就怕被当成革命分子抓走。一个革命分子的脑袋,可是值很多钱。对那些丧尽天良泯灭人性轻贱人命的冷血刽子手来说,这不失为一个来钱快的途径。
藤彦堂没对薄曦来说太多。“行了,你回去修养几天吧,这几天就不要来上班了。”
薄曦来傻了,二爷撵他走,这是几个意思?
脑袋空白了一阵,想也没想,他便嚎啕大哭道:“二爷,求你不要革了我的职哇——”
二爷他……二爷居然真的因为那丫头的事要炒了他?
藤彦堂不胜其烦,“我的意思是让你回去养伤。”
薄曦来猛的收回哭丧的表情,只要不是炒他鱿鱼就好。“这点小伤没关系的……”
“你没关系我有关系。百悦门有关系,我总不能让你那张猪头脸毁了我们百悦门的形象。丑死了!”
薄曦来突然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我给你五天假,”藤彦堂说,“把脸上的伤养好。”
“是带薪休假不?全勤还在吧……”
“带薪休假?全勤?”藤彦堂冷哂。“想得美。”
薄曦来无语。弄半天他还是着了那丫头的道儿。
“知道了就回去吧。”藤彦堂开始撵人了。
短短一瞬。薄曦来看开了。就算不是带薪休假,全勤奖也没了,好歹他经理的位置是保住了。
为表示忠心和感谢。他示好道:“那二爷我不在百悦门的这几天,我可以帮忙打理商会……”
不等他说完,藤彦堂的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滚!”
老子特么赶时间救人啊!
薄曦来想想也好,在二爷发飙前赶紧跑。可就在这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办公室内两人相视一眼,薄曦来随后去应门。
来人是负责后半夜班的一名酒保,神情仓皇,显然大事不好,“薄经理,二爷,你们快去看看吧,外头有个人要闯进来,我们好几个人都拦不住……”
今儿还真是个黄道吉日啊,先是治安员上门来查证,紧接着又是巡捕上门来抓人,这会儿又是哪路神仙要闯百悦门?
等等,有个人……
那就是说是一个人咯。
百悦门这么多人居然拦不住一个人?!
雾草,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遍地都是香菜那样的怪物!
薄曦来问那名酒保,“来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个拉车的,口口声声说是要找二爷。”那酒保答。
一听这话,藤彦堂紧皱的眉头倏然一松,大概知道来人是谁了。
藤彦堂抬腕一看表,这都半夜两点多了,也难怪那人会找上门来。
他起身随那名酒保去。
百悦门门前,四名酒保合力将一人压制在地上,见藤彦堂出现,齐声叫道:“二爷——”
被俘的人突然奋身一挣,险些将他们四人甩脱掉,他们加重手上的力道,不敢有片刻松懈。
“藤彦堂,香菜呢!我妹妹呢!?”
正如藤彦堂所料,上门来的事芫荽。
见藤彦堂打了个手势,底下的人没有犹豫,一齐松开了芫荽,不过仍对芫荽虎视眈眈,生怕他会做出惊人之举。
芫荽爬起来,怒视着站在台阶上的藤彦堂,再一次大声质问:“我问你,香菜呢?”
藤彦堂口气轻松道:“我让香菜出城给我办一件事,很快就会回来了……”
虽然他对芫荽扯了个小谎,却没说大话,他不敢保证天亮之前一定能将香菜从班房里捞出来。
芫荽直接戳穿他的谎言,“你撒谎!我妹妹明明被巡捕房的人带走了!”
藤彦堂当然没指望自己那拙劣的谎言能够瞒得住芫荽,“既然你知道她在哪儿,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芫荽气极,他真不知道事到如今藤彦堂为什么还有余力摆出一副无辜者的嘴脸,此刻他对藤彦堂的愤怒已经超越了对香菜的担心。
藤彦堂当然知道自己的言行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习惯了挑拨人的情绪。看着那张与香菜极为相似的脸,他始终无法硬下心肠把芫荽赶走,无奈的轻叹一声,道:
“你若是有香菜一半聪明,就不会找我来要人了。”
香菜是从百悦门——他藤二爷的地盘被抓走的,芫荽关心则乱是没错,但他跑来要人真的有做错?既然藤彦堂摆明了态度,他就一个人去巡捕房,哪怕是硬闯也要把他妹妹给救出来!
“那我去巡捕房!”
藤彦堂以手扶额,简直要被芫荽蠢哭了。
“这么跟你说吧,今天巡捕确实从我百悦门抓了人没错,你去打听打听看,有谁知道他们抓走的人姓甚名谁是何方人物——”
芫荽有些不解,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才知道藤彦堂要表达的意思是他们还没有公开被巡捕抓走的那个人的信息。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他倒要听他藤彦堂到底要说什么。
“……没有我的吩咐,我手下的人不会跟外面的人多嘴。”藤彦堂欣慰,芫荽是比香菜蠢了一点,不过还没到那种没开窍的程度。他又说,“倒是你,知不知道今天给你通风报信的那个人的身份。”
芫荽神色稍变,困惑的迷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乍隐乍现。拨开那层冥冥迷雾,他渐渐意会清了藤彦堂刚才那番话背后的意思——
有人在故意挑拨他和藤彦堂之间的关系。
可是……是谁,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日他出车,半夜一点多才到家。到家后才知道香菜没回来,他不放心,就想着到百悦门来看看。他刚到百悦门附近,就有人跑来告诉他香菜被巡捕抓走的事。他当时也没多怀疑,着急着去百悦门求证。
现在想想,他压根儿就不认得那个通风报信的人。既然不认识,那个人怎么会知道他有个妹妹叫香菜?
到底是谁在暗处盯着他们兄妹!
芫荽感觉,这夜充满了凉意。
藤彦堂抬手看表,“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他真的赶时间救人啊,希望接下来不要再出别的岔子了。
芫荽清楚凭一己之力救不出香菜,眼下他也只能求助大名鼎鼎的藤二爷了。只是他刚才一时冲动冒犯了这位大人物,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帮他……
“那个……”芫荽神情极为不自然,左右瞟了两眼,搓了一下鼻子含含糊糊道,“你……你会想办法救香菜吧。”
对他这样的反应,藤彦堂倒是觉得新鲜。大概是爱屋及乌,因为他对香菜的喜爱,所以他瞧着她哥哥也顺眼。
“你就放心回去,我保证香菜不会少一根头发。”
藤彦堂那对比夜色还浓的眼眸微微闪了一下,叫人不寒而栗。
如果香菜在巡捕房出事,他绝不会放过跟这件事有关的任何一个人!(未完待续。)
第230章 故地重游而已
话说香菜被巡捕铐走,到了巡捕房,眼瞅着自己就要被丢进班房,这时候刘队长上前来留人。
“搜她的身。”刘队长示意部下。
香菜原本以为他突然大发善心,要还她自由呢,没料这位刘队长还惦记着她身上的那点儿钱。她也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很可笑,看刘队长长得就不像是好人的样子吧。
负责押送她的那名巡捕正要动手,香菜却叫停,“等等,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家,你让一个男人搜我的身,你们不觉得害臊,我还觉得害臊呢!”
在百悦门见识到她大发神威,刘队长可不会再被她那张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
此去百悦门险些得罪了重要人物,搞得自己前途堪忧,回来的一路上,刘队长仔细想过了,就算他因此被罢黜也好日后不能平步青云也好,至少他现在还是龙城巡捕房行动小分队的队长,仍有油水可捞的余地和余力。
当然,也甭指望这种人会有怜香惜玉之心。
刘队长瞄了一眼铐着香菜手脚的铁镣,抬手指着牢狱方向,神气活现的嘲笑道:“戴着这玩意儿踏进巡捕房,长再大的一张脸也都被臊光了,还在乎搜身这一条?实话告诉你,既然来到这里,你就没资格跟我们甩脸子,就算你甩脸子也没人会瞧。要想日后在班房里有好日子过,那我还是劝你最好识相点,乖乖的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双手捧着呈交给你爷爷我!”
不过就是个小队长,在百悦门碰见骆骏时装得跟孙子一样,这会儿香菜真不知他哪儿来的勇气用这么大的口气跟她说话。她真想用铁镣勒得这势利小人说不出话!
但是,人在枪口下,不得不低头哇。
香菜乖乖的把全身上下的口袋掏了个底儿朝天,却愣是没有掏出一个钢镚儿出来。
一边翻着口袋,香菜一边反唇相讥,“我说这位刘队长,你未免也太好骗了,人家说我身上有钱。你就信了。”
早在她跟薄曦来那几个掐架的时候。她就偷偷的把钱塞进七海他们的口袋里了,不是她同情心泛滥,她可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单纯的不希望便宜了刘开这个势利小人。
看着刘队长那踩到一坨臭狗屎的表情。香菜心里大呼爽快。
被她取笑。刘队长气的七窍生烟。想起在百悦门的时候。几个大男人都不是这丫头的对手,一下就被撩起了征服欲,仔细一打量。瞧这丫头的模样虽然还未长开,却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他眼里冒出淫邪之光。钱财没捞到,揩揩油也好……
刘队长一把将羁押香菜的巡捕推开,神气的往香菜跟前一站。
香菜没躲也没闪,既然这个矮冬瓜队长很享受别人俯视他的目光,那他尽量往跟前站好了。只是这货的眼神,怎这般令人作呕?
香菜心底生出不祥的预感,眸子里闪动着对刘队长的厌恶。
刘队长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却难掩那泗溢着贪淫的目光,他分别在香菜的胸口与腰胯处扫视,舔着猪肉肠似的厚嘴唇不怀好意道:“我看你是把钱藏在了身上的某个地方吧,是上面呢还是下面呢——”
香菜将铐在双腕上的铁镣拿在手上,并抻得乒乒作响。她本不想浪费心情对刘队长这种人动怒,奈何对方实在得寸进尺得超出了她容忍的限度。
“不怕死的话,你就伸手试试。”
让他占便宜?
香菜还不如去舔生猪肘!
被香菜惊人的气势一压,刘队长一秒变怂。
不过他很快又神气起来,他有枪在手,会怕一个娇蛮暴力的小丫头片子?真是可笑!
就在刘队长要发作时,一人打着呵欠从巡捕房出来,泛着困泪的双眼瞧见这一幕。
“这不是刘队长么,这么晚了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啊。”话是这么说,可说话的人却操着暗讽的口气,细细琢磨便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了。
刘队长的脑细胞要么浪费在做白日梦上要么浪费在争名逐利上要么化作精虫浪费在女人身上,哪儿会聪明到品味出那简单的一句话到底包含着几个意思。
倒是一见来人,他登时将香菜抛在一旁,笑哈哈的迎上去,低头哈腰的招呼道:“燕探长,您也是,这么晚了还在辛苦啊。要不我把这个犯人送进女牢后,我请你去喝两盅?”
燕松兴致缺缺的挥手道:“罢了,还要赶着早起呢。这一喝,接下来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呢。办完了差,你也早些歇着吧。”
刘队长神色稍稍一紧,许是突然间意识到的什么严重的事,顷刻又对燕松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是是是,多亏探长提醒,新局长上任没几天,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局长将头一把火烧到了革命党的头上,接下来就该是咱们了。诶,以往这时候啊,老子早就在温柔乡待着了……”
燕松可没心情听他抱怨,向香菜睇了一眼,刚才黑灯瞎火的没看仔细,只是觉得那道被吞没在夜色中的娇小身影有些熟悉,现在睁大眼一瞧,那被铁镣铐上的犯人可不就是香菜嘛。他脸上的倦怠一扫而光,整个人顷刻间便精神起来。
啊呀呀,怎么办,好想幸灾乐祸!真是老天有眼,让这丫头也有今天!
“这个丫头犯了什么事儿啊?”
“从百悦门抓回来的,寻衅滋事,聚众斗殴。”
燕松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这太像香菜会干的事儿啦!另一方面,一听香菜不是被当做革命分子逮捕,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摆出一副好人嘴脸。“刘队长,你明天还要执勤,就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个犯人就交给我了。”
“这……”刘队长为难不已,对方毕竟是探长,身份摆在那儿,他怎么好意思让顶头上司帮忙做事。
燕松板正脸,稍露威仪,端着探长的架子说了句,“这是命令!”
真如香菜说的那样。刘队长实在好骗。这不又要上燕松的当,真当燕探长是体恤下属关心他呢。
刘队长感动不已,“那就有劳探长了。”
燕松将杂鱼打发掉,接手了人犯香菜。周围没旁人在。他也可以不用装不认识香菜了。
“啧啧。寻衅滋事。聚众斗殴,你这小丫头片子好大的本事,快跟我说说。你都揍了谁?”燕松本想不遗余力的将她嘲讽一番,可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想知道哪些个倒霉蛋遭了这丫头的毒手。
香菜吹了一下拳头,霸气侧漏,“我不只好大的本事,还有好大的力气,不介意多揍你一个。”
“干嘛对我这么凶,好歹我曾经也帮过你。”
“我可不记得你什么时候帮过我。”
燕松心想难不成这丫头真的忘记了?
他警惕的巡视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他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道:“前一阵在江岸码头,我可是帮你放跑了一个革命党啊。”
香菜恍然大悟,“啊,那天啊——我说燕大探长,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记性不好,那天我分明告诉你是有个人在你们巡捕出现之前打我面前跑走了,我哪知道他是谁啊,之后你跟我说起我才知道他是革命党。呵呵,他自己跑走的,什么时候成了‘你帮我放跑’的?啊啊,我知道了,你追不到人,是想把这笔账赖在我头上吧?哎哟喂燕大探长,我就您开开恩,放过我一家老小吧,现在谁不知道跟革命党扯上关系没好日子过,这么大的罪名我可担不起,您可别再诬赖我了!”
燕松懵逼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这么激动,该不会是心虚了吧。”
他敢肯定那天的那个革命党跟香菜有说不清的关系。
“我心虚?”香菜呵呵一笑,铮铮有声道,“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她心虚,岂能让他瞧出来。“废话少说,赶紧带我去牢里。”
燕松还没见过有像她这么积极着要入狱的人犯,就算这丫头不用那么着急,他也会满足她的这个愿望。
燕松笑了一下,意味不明道:“一定要和你的狱友好好相处哦。”
“能不能别废话了,我快困死了……”
燕松嘴角抽搐,敢情这丫头把牢狱当宾馆了吗……
被丢进女牢后,香菜才真正意识到燕松那句话背后的含义。
这位燕大探长还真是“有心”了,居然把她和那个女人关在了一起。
那个女人,阿芸。
曾经走过的路,香菜不会忘记。她来过这间女牢,正是熟悉的环境触发了她脑海中的一道开关,随之跟阿芸有关的记忆如开闸洪水一般流泻而出。如果不是再次到了这里,她几乎都要忘记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们兄妹的生命中一同出现过。
上一次站在这里,她在阿芸面前是何其的神气。如今,她与阿芸是一样的落魄与狼狈。
就要跟阿芸成为狱友,香菜竟心生一丝慌乱与忐忑。
随即她自嘲起来,阿芸不过是个被忘却的、不值得怀念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反正她很快就会从这里走出去,只当这回是故地重游吧!
被关进牢中,困住香菜手脚的镣铐被狱卒去掉,她活动手脚视抬眼一扫,发现狱友还不少,很快便看到了蜷缩在脏得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褥上睡觉的阿芸。
在这种有脏又臭、阴冷又昏暗的地方,就算是能够睡着,也不见得能睡得有多安生。
除了阿芸,还有几个头发蓬乱、满脸油垢、模样狼狈的女囚分布在监牢的各个地方,大多是在睡觉。并没有因为牢里来了新人,而起来嗨一场。
倒是有个身形魁梧,脸盘方大的老大姐被牢里的动静吵醒便再没睡去,一把抹掉脸上的困意,她打量香菜,眼中不禁流露出怜悯。
她爬坐起来,拍拍身边的空地儿,“丫头,坐这儿来。”
尽量不把其他狱友吵醒,她压低声音说话,言语中透着一股温柔与善意。抛开她的身形不说,就冲她这股良善,很难想象的到她会进到这种地方受牢狱之灾。
香菜也不客气,过去坐下。
不得不说,这里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原以为这地方关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诶,没想到她这么好的一人儿会受这无妄之灾。
啊啊啊,薄曦来那孙子——
香菜的内心已经开始暴走了。
许是为了打发时间,也可能是好奇,那老大姐问:“丫头,你在外面犯了啥事儿?”
“寻衅滋事,聚众斗殴。”
老大姐意外,她咋看都不觉得香菜是那种逞凶斗狠之人。
两人就这么说上了话,从老大姐口中,香菜得知她姓方。
方大姐有个毛病,就是爱管闲事。她原先住的那地方,邻居是一对夫妇,那可不是什么让人羡慕的两口子。那家的媳妇儿是个低眉顺眼的,可她男人却是个脾气不好的,爱喝酒还爱赌钱,一喝醉或是遇着不顺心的事儿,就对他媳妇儿施以家暴。
那天,方大姐听到隔壁媳妇儿哭嚎的声音,就知道那媳妇儿的男人又对她拳脚相向了。方大姐没忍住,冲到隔壁把那个让她忍无可忍的窝囊男人给暴打了一顿。事后那家媳妇儿非但没有感谢她,还跟她家的男人合起伙来反咬方大姐一口。
最后,方大姐不但给他们赔了一笔医药费,还被关到这里来。
说了那么多的方大姐听香菜说自己是以“寻衅滋事、聚众斗殴”的罪名被抓进来,到底还是好奇具体情况,“你一个小丫头不好好的在家里伺候爹娘,怎么学人家大老爷们打架闹事啊?”
香菜苦笑一下,“我很早便没了娘,有爹也跟没爹一样,现在跟我哥哥相依为命,为了讨生活给人家打工……其实我跟你一样,要是不管那闲事儿,也不会被关进来……”
就在香菜跟让她颇有好感的方大姐诉苦时,阿芸自梦中惊醒。她稳住紊乱的气息,汗涔涔的身上爬满了凉意。真是个噩梦啊,她竟在梦中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咦?不对……
现在她梦醒了还是仍在梦中她尚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能够听到害得她落入此般境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未完待续。)
第231章 到哪儿都能犯贱
如果这真的是梦,那谁来告诉她,为什么那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那么真实?
浑浑噩噩中的阿芸太过于专注香菜的声音,反而忽略了内容,直到听见方大姐的声音,才稍稍清醒。
方大姐听完香菜的苦衷,一时间难免感慨“同是天涯沦落人”,心生好感之余也是更是倍感同情,“你也不容易啊……”
猛然坐起身,望向她们二人,阿芸怔忡不已,仿佛僵滞的脑袋里突然间变得混乱不堪,她难以相信自己的双眼。
那是香菜?
还是与她像极了的旁人?
香菜怎么可能入狱,怎么可能会落得跟她一般的境地?
阿芸对香菜明明已经恨之入骨,甚至到了就算香菜化成灰她也能认出来的地步,然后亲眼见到了,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见阿芸醒来后便愣在那里,香菜倒是不遮不掩,大大方方的挥手与她打招呼,“哟,好久不见。”
是啊,她好久没看阿芸犯贱了,怪想念的。
方大姐见状,有些意外,“你们认识啊……”她不知香菜与阿芸之间是段孽缘,只道这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女孩子在外面的时候是谈得来的关系,如今同处一间囚室仍可以惺惺相惜。方大姐同情心又开始泛滥,想起阿芸不止一次说起过自己的遭遇,一时间难免感慨起来,“诶,阿芸也是可怜人,被人陷害才坐牢的。既然你们俩认识,往后在这里也算是有个照应。”
香菜摸着下巴,看着脸色铁青的阿芸,双眼里充满了戏谑,“被人陷害?”呵呵,果然贱人走到哪儿都可以犯贱,尤其是犯贱的时候谁都阻挡不了。“为什么我这个‘陷害’她入狱的,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她是无辜的呢?”
方大姐没听懂她的话,神情疑惑的愣在那儿,直到阿芸凄厉的叫声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吵醒——
“方大姐。你听到没有。就是她陷害我的,你为什么会和她坐在一起!?”阿芸那尖锐得将黑暗撕扯的更为扭曲的声音在所有牢房里回荡,不仅吵醒了她的狱友,也吵醒了周围的邻居。
大家都坐起来。大都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阿芸胸脯剧烈起伏。因憎恨和愤怒而扭曲的脸孔。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头邪恶的凶兽,直指香菜的那只手在半空颤抖却坚持没有落下。
“阿芸,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发恶梦啦?”
周围接连不断响起的关切之声并没能够平复她快要冲破胸腔而出的怒火。阿芸恶狠狠的瞪着香菜,并抬手直指她仇视的对象。停在半空的那只手在半空颤抖,却坚持没有落下。
“就是她——”这一回她控诉的声音小了许多,依旧能够让人听得出她那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压抑着浓滚滚的怨恨与气愤。
“我能有今天,”阿芸蓦地拔高声音,凄厉如怨气冲天的女鬼,她现在这副模样,也与女鬼的样子差不多了,“全都是她害的!”
相较情绪激动的阿芸,香菜显得淡定多了。
比起嘶吼着与人对喷,香菜更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手段让对方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说我,我不冤枉。但落得如此下场,你也不冤枉。”
阿芸神色一慌,立马反咬道:“如果不是你害我,不然我弟弟在外面也不会没人照顾!”
本以为阿芸坐牢这段期间会面壁思过反省自己,结果还是死性难改嘛,香菜原本倒是也没指望她能有所改变。
说起阿克,香菜竟有些想念当初那个总嚷嚷着认她作师父的小跟屁虫,见不惯阿芸拿自己的弟弟来博取旁人的同情,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说道:“没有你的照顾,那孩子反而能过得更好。你自己长残了不够,还要荼毒你弟弟,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啊。事到如今你还没学到教训,你弟弟都以你为耻,拜托你还是长点儿心吧,别到哪儿都作,哪天真要是把自己作死了,我看到时候你还能把责任推到谁头上。”
平日里和阿芸相处的不错的几名狱友纷纷指责香菜:
“原来你就是阿芸说的那个贱人!”
到底谁贱啊……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阿芸,你别难过,你看她今日不也落到如此下场了吗!”
香菜到此一游而已,天亮前就能出去了……呃,大概吧。
方大姐一向是爱管闲事的,这种事情怎么能少得了她的参与?只是大家都是可怜人,她一时无措的杵在那儿,反倒不知道该帮谁了。
狱中的都是心肠软的女人,阿芸正是抓住了大家共通的这一点,不下一遍说自己是受了冤狱,给狱友讲述自己遭遇的时候,把自己说的多么多么善良多么多么委屈,却将故事中的香菜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
方大姐听多了自然与其他狱友一样,以为阿芸是无辜的,可今日总算有机会见到阿芸所说的故事里的大奸大恶之人了,她却觉得香菜不像是青红皂白不分的蛮横之人。
她很会看人,香菜双眼清幽率性,那张无邪无害的脸上更是没有半点城府与心机的痕迹。
到底是该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还是该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方大姐一时拿不准主意了。
方大姐长得凶悍,也是性情中人,在狱中颇有威望,狱友都情愿喊她一声“方大姐”,可见平日里她们都以她马首是瞻。
见方大姐还坐在香菜身边,站在阿芸那边的一个女囚按捺不住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方大姐——”
紧接着有人埋怨:“方大姐,她是陷害阿芸的罪魁祸首,你还跟她坐一块儿!”
“就是,方大姐,你还不赶紧过来!”
方大姐看着香菜,犹豫了一下,挪到了对面的阵地。
香菜左手边有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囚,这个女囚要是也站到对面的阵营里去,那她可就真的成孤家寡人了。
见那名女囚无动于衷,香菜好心催她。“你也过去吧。”
省的等她出狱以后。这妹子因为此刻站错了队而受到对面那些女囚的欺负。
那名女囚只是远离了香菜一些,并没有到阿芸那边去。这摆明了是两不相帮,要冷眼旁观。
啧啧,有个性。香菜就喜欢这样的妹子。
有个好事儿的女囚。指了一下香菜。又顺势点了一下阿芸前头的位置。“你——还不赶紧滚过来给阿芸磕头认错!”
立马有人附和:“对,滚过来磕头认错!”
香菜轻声哼笑,促狭的看着对面被女囚们簇拥着的阿芸。懒洋洋说道:“如果我不呢?”
挑事儿的女囚仗着人多势众,她也不怕,而且从一开始她的气焰就很嚣张,她冷哼一声,“那就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有几名看似厉害的女囚捏紧拳头,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
香菜丝毫不惧,反而挑衅道:“我是因为在外头寻衅滋事、聚众斗殴被抓进来的。知道‘寻衅滋事、聚众斗殴’是什么意思吗?我在外头跟大老爷们儿们打了一架,你们不奇怪我身上为什么没有一处伤吗?”
大家不曾受伤,就足见香菜的身手有多厉害了。
对面包括那名挑事儿的女囚在内,有好几个女囚都露了怯,满身的杀气顿时消散。
阿芸注意到香菜身上穿的酒保制服,又惊讶又意外,“你居然进了百悦门!?”
“你都能进去,我为什么不能进去?”又不是多难的事儿。香菜注意到女囚们神色变化,一个个都讶异的看向阿芸,仿佛一瞬间都变得不认识她。见状,她恍然,“啊——原来你没告诉她们,你是百悦门出来的歌女吗?”香菜装作一副抱歉的样子,“哎呀,不好意思,我说漏嘴了。”
一直有意隐瞒的身份被拆穿,阿芸顿时有种整个世界都快要崩塌的感觉。狱中有个女囚最痛恨像她这样的交际花,因为对方的丈夫就是因为一名交际花而抛弃了她。当然其他狱友对交际花也不会心存好感。
“阿芸,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你是……你是交际花啊?”有人向阿芸提出疑问。
“我……我是怕你们讨厌我……嫌弃我,才一直没敢告诉你们。我一个弱女子还要照顾弟弟……也是被逼无奈,才……”阿芸红着眼圈哽咽着哭诉,用决堤的泪水,成功博取了大家的同情,也重新修筑了大家对她的好感。
阿芸哭的梨花带雨,从眼眶中涌出的眼泪还不如廉价的商品,半点儿不值钱似的。
方大姐终于忍不住,安慰阿芸道:“阿芸,你别哭了,你要真是被冤枉的,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香菜一听这话,就知道方大姐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不过她这样只会让阿芸更加难堪,真的好吗?
阿芸也清楚,一旦方大姐插手进来,就真的覆水难收。她在狱中一直扮演的无辜者形象,就要告终。
一定不能给香菜说话的机会!
阿芸用手背拭了一下泪痕,抬眼以四十五度角度看向上方,将无辜纯真又柔弱的模样刻画的入木三分,“方大姐,算了,事到如今,我早就认了……”
别人听不出她这话有多违心,香菜还能听不出吗?
香菜以手掩面,表示不忍直视阿芸那张虚伪的面孔。
这个女人简直是无药可救了,太假了。
方大姐是个直肠子,也见不得旁人受委屈,“你放心,不用怕,我会为你做主的。”
她这是铁了心要给阿芸讨回公道。
阿芸真不需要她好心,一时情急脱口尖叫了一声:“方、大、姐——”
她这一声尖叫不止把方大姐本人,也把周围的其他人给吓愣了。方大姐好心为她做主,怎会引起她这么激烈的反应?
离阿芸最近的一名女囚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同时,还一度以为自己的眼睛也花了,有那么一瞬间,阿芸的脸孔扭曲狰狞的比厉鬼还要可怕……
狱中陷入了莫名的寂静。
大家都看着表现异样的阿芸。
阿芸心虚起来,捏紧衣角,压抑着心底的慌张,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露馅,声音软糯:“……真的不用了。”
“怎么,心虚了吗?”香菜一语道破。
阿芸以为她不给香菜说话的机会,香菜就真的闭口不言了吗?
既然是到此一游,不留下点深刻的回忆怎么行?而且香菜曾经向阿芸表示过,再次相见,一样还是会让她感到颤栗。
香菜不顾阿芸难看的脸色,将她受恩不报、匿名陷害、挑拨离间、自作聪明、狐媚惑兄、无视警告、恶意伤人、杀人未遂等等罪状,一条一条的陈述出来。
这样一来,还有人会觉得阿芸是冤枉的吗?
还是有人不敢相信香菜所言,“你说的都是真的?”
香菜摊手一笑,“还能都是我编的不成?我可没她那么会编。”
大家看阿芸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没人再将她当成无辜者看待了,还有人对她恶言相向,骂些极为难听的话。
阿芸对香菜的仇恨更上一层楼。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将她的双眼蒙上了猩红的色彩,她浑身颤抖,竭力向香菜嘶喊:“我不会永远被你踩在脚下,咱们走着瞧!”
香菜挖着耳朵,“别搞错了,不是我想把你踩在脚下,是你故意把你自己放在我脚下的。”
她可从来没想过跟阿芸争什么。
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来的这么大怨气,明明就是她自作自受,还摆着全世界就我最清白的嘴脸,好一朵白莲花!
阿芸本性已暴露,失了人心。身边的狱友一个接一个的离她而去,都坐到了香菜那边。
香菜被挤的险些坐不住,只要抬起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再一坐下,顿时觉得底下有个什么东西抵住了她的菊花。
她伸手将屁股底下压着的那个物件给捞了出来,原是个蝴蝶形状的香囊。
香囊大约还是个未完成品,顶上还没听打绳结。
她抓着蝶形香囊放到鼻子前一嗅,闻到一股清清爽爽的薄荷味道。嗯,很好,并没有因为被她的屁股压过之后而变臭。(未完待续。)
第232章 绣娘石兰
香菜抓着香囊翻来覆去的端详,吸引她的不止是香囊的做工,还有那不足巴掌大的蓝缎子上的刺绣。
蝶形香囊上绣的是一对展翅而翔栩栩如生的白鹤嗥唳九天的图案,每只白鹤脚踏灵龟背。无论是白鹤还是灵龟,模样都是活灵活现,除此之外,蝶形香囊四周还有金线所绣的祥云,阵脚十分细致。
“鹤”与“龟”,皆有长寿寓意。想来这枚蝶形香囊是要用作送长辈的一番心意,也算是重要之物,却不知是谁丢在这里的。
香菜举起手中的蝶形香囊,高呼:“谁的香囊?”
闻声,边上有个女囚急忙摸遍身上的口袋,抬眼一瞧被香菜拿在
手上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她双瞳骤然一缩,屏了屏呼吸又在顷刻间化身一道疾风向香菜扑去,一把将蝶形香囊夺了回来,宝贝似的捂在怀里。
香菜侧眼望去,发现蝶形香囊的主人正是之前在她和阿芸之间保持中立态度的那名女囚。
香菜蹭过去,挨着她坐下,发觉她胆子似乎极小,很明显的瑟缩了一下。
生怕再吓着她,香菜小心乐许多,轻声问:“那香囊是你绣的?”
女囚没说话,但几不可查的颔了一下臻首。
香菜打量她,见她一身朴素,想来是长在不好的家境,难得的是她有一份孝心,将香囊做的跟她的模样一般标致。
蝶形香囊的主人梳了一条长辫儿,用一条柳色的细绳紧紧绑着。身上穿着一件印着碎花十分老气的朱色小褂儿,明显是用大人的衣裳改小的,下身一条玄色的高腰裤,腰上束着一条很是别致的腰带,遗憾的是腰带掖在碎花小褂儿里,香菜并没能看清。她穿的裤子虽然也有改动的痕迹,但仍不合身,裤腿儿里灌了风似的,估计她要是站起来,让人远远的一看。人家还以为她穿的不是一条裤子而是两盏灯笼。
看着她。香菜想起了在渔水乡时的自己,那么朴素那么纯洁……
香菜扯回飘远的思绪,“敢问姑娘芳名?”
香囊的主人没有理会香菜,依旧抱自己抱作一团。仿佛要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孤立开。
坐回到香菜身边的方大姐说:“你别理她。这闺女是个怪人。进来这几天一句话都不跟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她叫啥名儿、犯啥事儿进来的。”
这么高冷?香菜还就不信了她的邪。
她继续骚扰香囊的主人,“你的绣活儿不错。我跟人合开的布行里正好缺个手艺好的绣娘,你要是有意的话,以后跟着我混吧。”
香囊的主人终于抬起头,欣喜又怔忡的望了香菜一阵,随即双眼黯淡下来,重新将整张脸埋在双膝间。她在期待着什么?在这种出都出不去的地方,她还能期待什么?
她攥紧了香囊,久久不松。
轻轻按着她关节泛白的手指,香菜用轻松的口气打趣儿道:“你放心,我看中的是你的手艺,除此之外,我对你没有不轨的企图。”
香囊的主人没有给香菜任何回应,全身石化了一样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面的阿芸忍不住了,冷冷的嗤笑一声,“招工居然能招到这里,你可别忘了,你现在跟我们一样,不过是个阶下囚!”
香菜懒得理睬阿芸,重重握了一下香囊主人的手,“天亮之前,你好好考虑,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儿了。”
说完,香菜松开她的手,靠在一边打盹儿。
天色冥冥,东方的天际泛着鱼肚白,已是透亮一片。
牢房外传来脚步声。
香菜幽幽张开眼,用胳膊肘捅了一下香囊的主人。
“想好了没有?”
那女囚始终一声不吭。
还真是个怪人。
既然对方不愿意,香菜总不能强人所难,不过还是想试一试,“那我可走了。”
那女囚终于抬起头,不解的望着香菜,似乎不信她在这地方能来去自如。
狱卒打开牢门,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林香菜,你可以走了。”
牢房内顿时炸锅,几名女囚交头接耳,都在猜测香菜的身份,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够在一夕之间能够走出这里。在此之前,这牢中,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寻衅滋事、聚众斗殴,单就其中一条罪名,轻者赔款拘留,也要在狱中至少待上个十天半个月。
可有人在这里待了不到一个晚上,就重获自由。
要说最不敢置信的人,应当是阿芸了吧。香菜沦为阶下囚,之前她还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幸灾乐祸,可是现在她就要眼睁睁的看着香菜走出囚室!这……怎么可能?
受到了不小的打击,阿芸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如今她已暴露本性失去人心,在这里没有人会关心她了。她咬牙愤恨的瞪着她命中的煞星,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到了这里,为什么这个女人要接二连三的破坏她的生活!
香菜起身,略带遗憾的看了香囊的主人一眼,随即迎上阿芸吃人的目光,“那我就先走一步啦。”
她刚迈开脚步,左手便被拉住。
香囊的主人终于有反应了!
香菜低头一瞧,对方正仰着脸儿眼巴巴的望着她,心头一喜,面上却平静,“怎么,改变主意了?”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我跟你走。”对方声音洪亮坚定,应是下了决心。
周围的女囚都将目光放在了他们二人身上,每双眼睛里都包含着不同的情绪。除了羡慕嫉妒恨的,还有人跃跃欲试向香菜毛遂自荐。那些人无非是想借机会从牢中走出去。也有一部分保持沉默的人,她们等着看香菜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她当真能捎带一个刑期未满的囚犯出狱?
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龙城巡捕房的女牢!
可不是她家后院,还容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众目睽睽下,香菜一屁股坐下来,竟不走了!
狱卒急了,这趟差要是办砸了,他连这小小的牢头儿都别想当了。
“林香菜,快点出来!”
放林香菜出狱,这可是他们巡长大人亲批的。
“姑奶奶我心情不好。今儿我还就不出去了。”香菜起摆谱儿来。
狱卒简直要跪了。他还从没见过有哪个囚犯是不想打这儿出去的。
他倒是个会哄人的,“今儿的天气特别好,阳光普照,您只要出去晒晒太阳。心情立马就会好起来。”
“哼。”香菜抱着膀子。
狱卒要哭了。“哎呦姑奶奶。我求您了,您就快点儿出来吧!”
“要我出去也可以,我要带她走。”还讲起条件来了。
“这我可做不了主……”不带这么欺负人的。他就是一小小的牢头儿。
“那你就找能做主的人去!”
狱卒犹豫了一下,重新给牢门上锁,垂头丧气的离去。
牢房内顿时热闹起来,女囚们咋咋呼呼着涌到香菜跟前。
“今儿我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物了,这次牢真没白坐!”
“诶诶诶,你家是不是有亲戚在巡捕房当官啊?”
“我的绣活儿也特别好,小姑奶奶,只要您能带我出去,我跟您做牛做马!”
香菜起身将她们遣散,道出自己的难处,“我倒是想把你们全都带出去,我也得有那个本事啊。这儿关的都是服短刑的,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很快就会重见天日的。我那跟人合伙开的布行差个手艺好的绣娘,要不是着急赶在布行开张前把衣裳做出来,你们以为我会愿意呆在这里不出去吗,我刚才就跟那牢头儿小哥走啦!”
这些个女囚又跟香菜然了一会儿。
不多久后,狱卒去而复返,打开牢门,除了香菜,又多点了一个人的名字,“林香菜,石兰,你们可以走了。”
石兰,就是那蝶形香囊主人的名字。
她们二人在众女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跟着狱卒出了牢。
这会儿天刚亮,哪儿来的阳光普照?
那狱卒把她们领到外面后,便灰溜溜的往回走了。
香菜没跟这油嘴滑舌的小牢头儿计较,远远看见个熟人,她挥手招呼了一下,便拉着石兰往那人跟前去了。
“我还以为你升了个多大的官儿呢,怎么还是个巡长?”不过就是换了个巡捕房。
明锐扫了一眼石兰,尔后对香菜道:“羊城和龙城巡捕房的巡长都换人了,羊城巡捕房的巡长现在是华籍日本人,龙城巡捕房的巡长不是我,上任张巡长高升,现任的杨巡长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
“难怪呐。”看来明锐如今也有那呼风唤雨的本事了,香菜用手背拍了一下他的胸腹,“不管怎么说,谢啦。”
哎呦,手感不错,再摸两下。
“走吧,我送你们。”
三人还未离开,就见一队巡捕荷枪实弹从巡捕房冲出来。
香菜心头一紧,暗道这些巡捕该不会是要把她抓回去吧……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那一队巡捕无视她,齐刷刷的跑走了。
一大早就搞这么大动静,是训练吗?香菜纳闷。
明锐神色稍微有些凝重,拦下一个落单的巡捕,“出什么事了?”
那巡捕不知是在害怕,还是正着急去追队伍,显得很是慌张,“有人报案,太和街上出现一伙儿革命党!”
见明锐没反应,他扶着帽子,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太和街?”香菜道,“离这儿不远吧。”
石兰对这一片似乎很熟悉,“出去就能看到了。”
眼前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三人走出巡捕房大院的门,就见不远处的街上,一队巡捕将一群人团团围住。
革命党怎么跑巡捕房来了?
出门没吃药吧!
香菜视力还算好,走进几步便看清楚情况了,巡捕们包围的哪里是什么革命党呀。
被包围的那一伙人正是昨天晚上打着“查证”的幌子,在百悦门闹事的那些个治安员。他们被绑成一团,每个人背上都贴着“革命分子”的标签。
一出狱还能看到这样一场戏,而且这一看就知道是藤二爷的手笔,香菜真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以后还是少惹那腹黑的藤二爷为好。
明锐如今在工商机关就职,这些治安员虽然不是他直属的下级,可被贴着“革命分子”的标签送到巡捕房来,怎么也是脸上无光。
诶,丢人啊。
明锐无力的跟香菜说:“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香菜对着他的背影挥挥手。
这一回肯定是藤彦堂请明锐出面,把她从牢里放出来的。大概从羊城回来后,这两人就成好基友了。
之前闷不吭声的石兰到底还是忍不住好奇,“刚才的那位是什么人啊?”
“他啊——”明锐身兼多职,香菜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就我一朋友。”
简明扼要,还表明了关系。
香菜把石兰领到老渠家中。
她们到的时候,老渠一家老小还没起床呢。
老渠睡得浅,敲门声响的第一阵,他就下床去应门了。
见来人是香菜,他有些意外这丫头的积极性,“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现在还不到七点,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呐。
香菜将石兰推到他面前,“这是我给咱们布行找的绣娘。人我先放你这儿,我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来。”
香菜连老渠家的门儿都没进,说完话就把石兰撂在这儿走了。
石兰与老渠大眼瞪小眼。
总不能让人家一直在门口站着。
“快进来吧。”
石兰见老渠和善,心中便少了一分提防,不过到陌生人家中,难免局促。
老渠请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水,便没再管她。收拾了一番后,再回到客厅里,见石兰仍束手束脚地位坐在那儿,他不知道石兰的手艺到底咋样,倒是觉得这闺女是个老实的,便稍稍放宽了心。
老渠跟石兰说上了话,了解到石兰的绣活儿是自小跟她娘亲学的。
聊了一阵,老渠心生忧虑。
他问什么,石兰答什么,这闺女也不说多余的话。十几岁的闺女正是青春活泼的大好年华,石兰看着是个老实人不假,怎么性子这般沉闷呢?(未完待续。)
第233章 妹妹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昨儿芫荽一宿没合眼,往百悦门找藤二爷闹了一出,便回到家中静静等香菜回来,期间也想了很多事,也有很多事没想通。
一听到门口有动静,他立马从屋里出来,不出意料见是香菜,终于放下了悬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头。
本想说人平安回来就好,结果一张嘴,他出口的话便是指责:“你怎么什么事儿都瞎掺和,你去帮别人顶罪能捞到什么好处?要是因为这糟践了你的名声,将来哪个好人家敢要你?你一个姑娘家一天到晚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香菜一边听他絮叨一边将在院里的井中打的水添锅里烧上,趁着芫荽喘口气儿的工夫,她才插嘴道:“一群大老爷们儿求着我,我要是不答应,是不是显得我太不近人情,日后在百悦门,我也不好混啊。”
“实在不行,你就别去百悦门干活儿了。”
一大帮子人闹事,事后却怂恿一个姑娘顶罪,百悦门的那些老大爷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香菜不是个小心眼儿的,早就不气薄曦来他们了,“他们中要是有人蹲班房,未必会像我这么快出来,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是出不来的。他们也是各有各的难处,真要是让他们去班房里蹲那么长时间,他们也不是受不的那个罪,就是耽误工作没法儿照顾家人。倒是我一个姑娘家去帮他们顶罪,这话要是传出去,藤二爷肯定觉得脸上无光。他肯定会想尽办法把我从班房里给捞出来。这不,不到一宿,我就出来了。”
若是事不关己也就罢了,可这事儿不是发生在别人身上,芫荽心疼妹妹是一方面,同时也气不过。百悦门那些爷们儿,真的是太欺负人了!
“我看你还是别在百悦门当酒保了。”哪怕干个拉车的,也比在那儿受气强。
芫荽哪里知道,百悦门酒保可是个肥差,有吃有喝有玩儿的。别人花钱还求不得呢。这可是让香菜捞了个大便宜。而且她还是要强的性子。不肯吃亏,谁也甭想欺负她。就算被欺负了,她也有本事欺负回来。
“先干着吧,等我跟渠老板合开的布行有起色了。我就专心做那个了。”
说起布行的事儿。芫荽的话匣子更是合不上。他不懂做生意。也不见得香菜就懂,但心想既然妹妹喜欢干那行,先就由着她去。就算亏了本也没大碍。不过就是又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
香菜烧水洗了澡换了身衣裳,正在楼上忙活擦头发,就听院门儿被敲响了。
芫荽在楼下正好方便开门。
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道是谁来串门子。
芫荽开门一看来人,不禁有些小小的意外。
门口立着一名身段婀娜的娉婷少女,波浪似的亚麻色卷发垂在蕾丝领口的两边,一身白色的连衣长裙将她洋气又精致的脸庞映衬的更加白皙,琥珀色的双眼倒映着长睫的剪影。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高贵无瑕的女神雕像。
芫荽看入了迷。
来人正是菖蒲学院公认的校花,也是沪市第一美女骆悠悠。
“你好,”骆悠悠礼貌的向中了魔怔的芫荽颔首致意,“请问香菜在吗?”
芫荽回过神,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不已。他红着脸撇开视线,就怕自己的心神再一次深陷到骆悠悠的美貌中不可自拔。
“香菜在楼上换衣服呢。”
芫荽请骆悠悠到院子里,本想也请她的专属司机也进到家里来,但触及到对方警告性的眼神后,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坏事一般心虚不已,连忙躲闪到院子里。
楼上,站在窗前的香菜将芫荽的局促与窘态一览无余。
诶,她这个哥哥心思太单纯,太容易被看穿了。
这可是骆家的二小姐,女神级的人物,美貌是万里挑一的,家世背景是一等一的,教养也是一流的。
想把这样的妹子把到手,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啧啧,先是阿芸,这又是骆悠悠,她哥的眼光偏差辣么大,她都有点接受不能了。
香菜站在窗前,对院子里的骆悠悠道:“亏你能找到这地方来。”
上回骆家宴会后,香菜在骆家留了一宿。临走前,骆悠悠缠着她要联系方式,无奈之下她只好把住址留给了骆悠悠,本没指望这位尊贵的小姐能找到这儿。估计骆二小姐家的司机为了找到这儿,也没少走弯路。
骆悠悠仰着脸儿,迎着阳光的五官更是美得耀眼。
“香菜,跟我一起去参加我们学校的画展吧?”
香菜想也不想便拒绝,“抱歉,我很忙。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一定要记得预约。”
骆悠悠有些失望,但也没放弃,“就是上回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画展。”
这妹子似乎是想给香菜打眼色来着,努力张大双眼。其实她不用这么卖力,香菜就从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中得到暗示了。
菖蒲学院美术系的一名老师去世,为了纪念他,骆悠悠所在的学生会搜罗了他生前的作品举办了这一次的画展。这名老师身上似乎还牵系着重大事件。
香菜神情抱歉,“我已经跟人约好了,这就要出门了,”她不能再爽老渠的约了,那老家伙暴躁起来可烦啦。“让我哥陪你去吧。”
哥,妹妹今儿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芫荽知道香菜今儿要和老渠去布庄进货,本想着他拉着黄包车载他们过去的,也省得他们老小花钱坐别人的车。而且到时候他还可以帮忙把他们进的货拉回来……
他干苦力活儿还行,去附庸风雅参加什么画展?估计到了画展。他成了被围观的笑话。他就是一个乡下出来的穷小子,那懂得欣赏什么画儿啊。年画他倒是能看得懂。
芫荽说:“香菜,要不你跟骆小姐去参加那什么画展,我跟渠老板去进货。”
错过了一次跟骆悠悠相处的机会,他心里还挺舍不得的。
香菜对神情沮丧的芫荽道:“哥,你就陪骆小姐先去吧。我跟渠老板尽快把事儿办完,办完之后我就去找你们。”
“那……”芫荽犹豫不决。
骆悠悠等着他们兄妹俩的决断。
“别那了这了,你赶紧收拾收拾,把我上回给你买的衣服换上,还有鞋子啊——”
应香菜的要求。芫荽穿戴好。
香菜将他打扮的像个少爷一样。只是他脸上的不自信和表现出来的紧张使得他这身昂贵的行头大打折扣。
“哥,我有预感,肯定会有人欺负骆小姐,你就当一回护花使者。好好表现啊——”香菜拍着芫荽僵硬的双肩。
只要有能力有信心。**丝逆袭白富美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
把芫荽和骆悠悠送上车后,香菜也没在家待多久。
香菜往渠家去。
老渠一见着她,就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老天爷派你来折腾我不够。你还派个人来害我?!这布行,你到底还想不想开了?”
香菜被劈头骂了一通,等老渠马累了,她才问:“出啥事儿了?”
“今儿你撂我这儿的人,把我进货的钱给偷走了!”老渠正犹豫着要不要报案,想着好歹是香菜送来的人,就忍下了这股冲动。
香菜这才意识到,来到老渠家之后就没见石兰。
石兰把老渠进货的钱偷了。
这回大发了。
对于石兰,除了名字,香菜也就只晓得她绣活儿好。
人拿着钱跑了,她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找这人去。
诶诶,失策失策啊。香菜早该告诉老渠,这石兰是她从牢里带出来的,让他多提防着点儿……
不过这会儿要是让老渠知道石兰是女牢里出来的,估计他得气得跳起来,然后把香菜摁死。
现在说再多也没用啊。
香菜正郁闷时,老渠将一样东西拍到她跟前,就听他又骂骂咧咧起来,“看着那么老实一个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拿走我一百来块,就给我留了这么个东西!”
香菜一看那物件,正是之前她在牢里捡到又还给石兰的蝶形香囊。
不知怎的,看到这个香囊的一瞬间,她有种感觉,觉得石兰还会回来。
“别说那么多啦,去进货去进货!”
老渠吼道:“没钱了还进啥货!”
“我带了钱,能进多少是多少吧。”总不能让铺子一直空着。
老渠暴脾气上来,“你先把那个贼婆娘还有我的钱给我找回来!”
香菜不耐烦了,“这布行到底是你不想开还是我不想开?”
“连本钱都被偷了,还开什么开!”
香菜也暴躁了,“那你就接着闹脾气,我自己去进货!”
说完,香菜甩门走了。她可是知道,越是里老渠这种人,他就越是给你来劲。
香菜一走,老渠果然坐不住,拿了一些压箱底儿的钱,跟着去了。
两人走了好几家布庄选料子。
差的料子看不上,好的料子买不起。
就他们手里捏着的几百块钱,就算全用来买布头,都还不够塞满他们那小铺子一柜台呢。
老渠没做过布行的生意,不知道行情。而香菜则把这行情的物价想的太便宜了。
老天有眼——
倒不是他们终于选定了料子,是他们在一家叫“祥德布庄”的地方碰上了先前老渠一直喊打喊抓的贼婆娘——石兰。
石兰面红耳赤的跟祥德布庄的掌柜争执,好像在要什么东西。
祥德布庄的掌柜长得尖嘴猴腮两眼精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让布庄的伙计将死缠不休的石兰撵出去。
伙计见石兰是个姑娘家,而且打心底觉得掌柜做事不地道,就没跟石兰动手,反而一直劝着石兰,“兰子,你还是走吧。”
“走?”石兰怒极反笑,用力嘶吼,“我要是走了,岂不是如了他的愿!?我要是走了,岂不是要认下这笔账!?姓童的,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你赶紧把我爹给你打下的欠条拿给我!”
祥德布庄的童掌柜阴险的笑了一下,拍着脑门装作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还钱?你什么时候把钱还给我了?你要欠条可以,先把一百五十大洋还来!”
石兰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说清:“我已经把钱还给你了!”
而且还是用她偷来的钱!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她两边脸颊都是滚烫的。
“你还了?还给谁了?还给我了吗?有谁能给你作证?谁会相信一个坐过牢的女囚犯说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赶紧去给我把钱凑齐!”童掌柜这是摆明了要不认账!
石兰看向那名伙计,她可是当着伙计的面,把钱给童掌柜的。童掌柜拿了钱之后,说去给她取欠条,结果她等了半天,再把童掌柜喊出来的时候,哪会知道他竟不认账了!
伙计还要在祥德布庄混饭吃,就算他不齿童掌柜的无赖行径,也不会给石兰作这个证。
他将头压的很低,不去看石兰求助似的又渐渐变得绝望的双眼。
此刻石兰想死的心都有了,双眼干涩酸胀又发烫,却是涌不出一滴眼泪。
为什么老天爷要帮着这些人对付她?
简直欺人太甚!
此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我可以给她作证!”
石兰身形一僵,怔怔的转身望去,只见老渠负手走来。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冲破身边黑暗的希望光芒。
她的双眼里,有了湿意。
跟在老渠身后,抓着烧饼啃的香菜,完全就是多余的。
童掌柜上下挑了老渠一眼,“哪里冒出来的老东西,你凭什么为她作证?”
老渠愤然甩袖,冷哼一声道:“凭什么?就凭她还你的钱是我借给她的!就凭我是看着她把钱递到你手里的!”
他这根本就是在睁眼说瞎话。那钱分明就是石兰从他这儿头的。刚才他还跟香菜一块儿在街上吃凉皮儿啃烧饼呢,他几时看见石兰把钱交到童掌柜手里了?
嘛,反正睁眼说瞎话的又不止他一个。
老渠把话说的理直气壮,一下就把童掌柜给震住了。
石兰顿时羞愧不已,低下头,让不争气的眼泪偷偷掉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234章 谁说我们要和平解决了
香菜帮石兰提前出狱,老渠对她也和蔼可亲,石兰却反过来对他们恩将仇报,将贼手伸向了老渠的腰包。她偷了老渠那么多钱,老渠找到她后非但没有责怪她,反而出面帮她,这更让石兰羞愧的抬不起头。她更希望老渠此刻能打她一顿或是骂她一顿……
老渠心中对她自然还是有怨愤,但更看不惯祥德布庄童掌柜这样的为人。他跟石兰的这笔账,可以等到事后再算。
童掌柜拿不准老渠证词的真假,心慌了一阵后,摆出凶神恶煞的嘴脸,“老家伙,这儿没你的事儿,赶紧走!”
他以为摆着个脸儿就能把人吓跑啦?老渠可是比他还会唬人呐。
老渠腰板挺得笔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童掌柜双肩耷拉,形色可疑,鼻尖冒着虚汗,眼神躲躲闪闪不敢正视人的双眼,明显就是心虚的表现。
老渠一扬下巴,神色很是跋扈,“要我走也可以,你把欠条拿出来,要么把我的钱拿出来!”
童掌柜也不怵他,将无赖耍到底,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跟我打过欠条?你想送钱给我呀,可以呀,把钱拿来吧!”说着,向老渠伸出了手,还嬉笑道,“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白送人钱的,不知道是这人傻呀,还是我运气好。”
老渠扫了一眼祥德布庄的门面,望见门牌上“童叟无欺”的标语,不禁嗤笑。“店大欺人,你这店主一点信用也不讲,真不知道你这生意是怎么做起来的。”
“这你管不着,”童掌柜不以为耻,隐隐得意,摆明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态度。“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我看我生意做得好,就想上门来坑我是吧!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
他这一嗓子嚎的。好像自己多清白无辜似的。
香菜拍拍恼红眼的老渠。“你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还是报官吧!”
童掌柜见又来一个帮腔的,倒也不怕,反而气焰更是嚣张。“你以为说报官就能吓唬到我了是吧!有本事你就去报呀!”
香菜冷眼瞥着他。“我已经报了。不过还是要谢谢您的提醒。在巡捕来之前我跟您说一句,你明目张胆的抢夺钱财,已经构成了欺诈罪。待会儿巡捕来了,你最好能把自己说圆了。让你不仅要把钱赔给我们,还要被抓去蹲班房的,没有个十天八天出不来。”她故作恍然的样子“哦”了一声,又接着说,“差点儿忘了,我还得赶紧联系我报馆的一个朋友,最近她正愁着没新闻可写呢,她要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好好地写一篇报道出来。我可要告诉你,这件事要是见了报,你跟你这店的名声就全要毁了,我看往后你的生意还怎么做。”
童掌柜把香菜睁眼说的瞎话当丧钟敲响的声音来听,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荡然无存,一时间呆愣在那里。他很想反驳香菜的话,却像一条死鱼一样张着嘴巴说不出一个字。真应了那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巡捕来了还好说,他侥幸可以瞒混过去,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一旦见了报闹得满城皆知,估计到时候他的生意并不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那么简单了,恐怕真要像这丫头说的那样,往后的生意是没法做了。
香菜压根儿就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对他危言耸听了一番后,又将矛头指向了祥德布庄的伙计,“这位小哥,你老板马上就要完了,我劝你还是另谋高就吧!”
伙计一听他这好不容易端到手的饭碗就要砸了,经不住她这一吓,一口气血上来,直接就冲昏了头,两腿一软当场给童掌柜跪下,眼泪和汗水一块冒出来,没出息的哀求掌柜:
“掌柜的,兰子已经把钱还给你了,你把她爹打给你的欠条给拿出来吧!好歹兰子以前也常往咱们店里揽生意,你就别为难人家了……”
童掌柜一看伙计临阵倒戈,指着他的脑袋骂骂咧咧起来,“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给我滚!”
老渠冷笑起来,“你店里的伙计都这么说了,我看巡捕来的时候你还能怎么说!”
什么钱什么欠条,这会儿童掌柜一概不提,反正只要能守住到手的钱,不妨就跟大家撕破脸。他连着自家的伙计一块儿把店里的人往外轰,“滚滚滚,你们都给我滚!我今天不做生意了,你也给我滚——”
童掌柜一脚踹开伙计。
老渠喊住众人,“大家都不要走!待会儿巡捕就要来了,烦请诸位好心人一定要给我们做个见证!”
他可是知道出了这个门儿,这个毫无信用的童掌柜更不认这个账了!
童掌柜凭一己之力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又急又慌的给伙计下令,“你还不赶紧把人都给我撵出去!”
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一脚将跪在跟前的伙计踹开,要将店里的当事人和看热闹的人连同伙计一块儿往外赶,摆明是要炒伙计鱿鱼了。伙计凭什么还听他的?
赶在巡捕来之前,老渠仔细问了石兰,石兰才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的道出了她与祥德布庄童掌柜之间的纠葛。
石兰不常出门,窝在家里绣些小样品卖到各家布庄,她绣活精湛,出手的精美绣品很有销路,加上她又是个勤快的,而且家中只有她和她爹相依为命,卖绣品的收入补贴的家用绰绰有余。祥德布庄便是其中一家大主顾。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石兰是个肯吃苦的,奈何她爹却是个不成气候的。石兰她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染上了烟瘾,家中大部分钱都被她爹拿去买金花膏。
日渐穷苦。这闺女也还撑得住。她爹却背着她找祥德布庄的童掌柜借钱,要不是在爹爹死后童掌柜主动找上门,石兰压根就不知道有欠条这回事儿。
一听她爹欠下了一百多大洋,石兰绝望了,就算她不分昼夜的做绣活儿,短时期内也凑不了那么多钱。
大概两个月前,石兰到一家布庄卖绣品,见那布庄的掌柜大意,将柜台空了出来,她一时迷了心窍。动起了歪心思。鬼使神差的走到柜台里偷钱,被当场抓了个人赃并获。
那家布庄的掌柜也不是好东西,霸占了石兰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绣品,不仅一分钱没有给她。还把她扭送到了巡捕房。
谁承想这祥德布庄的童掌柜更不是东西。竟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巡捕一来,童掌柜反倒恶人先告状,“巡捕先生。就是他们,上门来讹我的钱!你快点把他们统统抓走吧!”
香菜报的案,倒是没料到来的巡捕会是燕松。
两人相见,燕松比她还意外。
昨个儿可是他亲手将这丫头送进了班房,她什么时候跑到外面来了?
燕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这丫头还有一个孪生姐妹不成?
没理睬抓着他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的童掌柜,燕松愣愣的盯着香菜,“你越狱了?”
“越你妹的狱,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是你们巡长大人查明了我的清白,这才把我放了出来。”
燕松信她的话就有鬼了。
龙城巡捕房的杨巡长是从外省来的,才刚刚上任,脸长的是方是圆,估计这丫头都不知道。他们二人不该有交情的。
细细一想,燕松不禁觉得头皮有些发紧。莫不是香菜认得杨巡长上头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有些发憷。
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门路了?如今她可以借这层势力在龙城横着走,真能想象假以时日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童掌柜见来的这位巡捕大人与当事人之一相识,立马心虚起来,也不知道哪来一股勇气坐在地上两腿一蹬呼天抢地地喊起来:“大家都来看看,他们跟巡捕合起伙来欺负人呐,竟然要讹我辛辛苦苦赚来德血汗钱啊——我还道他们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原来他们在巡捕房里有认识的人呢!官匪勾结要抢我的钱……”
任凭他怎么嚎啕,怎么使劲儿的往香菜他们头上扣屎盆子,看热闹的人都没有质疑香菜他们一声。左邻右舍不喜他,可见童掌柜平日里多么不得人心。
燕松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没有偏私,让当事人双方拿出证据来。
童掌柜立马蹿起来,抬手对石兰指指点点,拔高嗓音道着石兰的不是,“她就是一个女囚犯,先前她就是从人家柜台里偷钱被抓住的,这一回倒好,偷不成改成抢了!她就是要抢我的钱!”他顺势又指着香菜和老渠,“这两个人,我压根儿就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打哪儿冒出来的!我猜八成就是这兰丫头的同伙儿!”
听他信誓旦旦说了一番诛心论,燕松心中已有一番计较。
他按下童掌柜不自重的那只手,“也就是说你拿不出证据咯。”
童掌柜张口欲辩,燕松压根儿就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燕松转向石兰他们三人,“你们有什么证据?”
双眼通红的石兰压着喉咙里的哽咽,“我是当着他店里伙计的面,把钱给他的。”
老渠接着,“我借给这闺女一百八十大洋,她还给人家一百五十大洋,身上应该还有三十大洋。”
燕松看向石兰,眼神似在询问,“是不是这样?”
石兰立马把绑在身上的钱袋子拿出来。
燕松敞开钱袋子,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大洋。
燕松看向童掌柜,“他们可是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他脸孔蓦地一肃,眼神凌厉,“我劝你最好小心着说话,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会当做呈堂证供。想改也改不了。”
童掌柜咬着牙暗暗权衡利弊,若因此事闹到对簿公堂的地步,对他来说那才是得不偿失的。愚弄百姓是一回事儿,在不接受谎言的公堂之上撒谎,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民不与官斗,不妨暂且忍下这口气。
童掌柜立马换上了一张好脸,笑得一脸阳光灿烂。
反差之大之快,不禁让人咋舌。
“巡捕大人,我就是跟他们闹着玩儿的,兰丫头确实把钱还给我了。至于她爹生前给我打的那张欠条。我也确实找不见了……”
听童掌柜终于松口,石兰心中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童掌柜现在改口,谁知道日后他会不会变卦,突然又拿出一张欠条了向石兰讨债!
老渠信不过童掌柜的为人。当场不容置否地说:“这闺女把钱还清了。你得跟她立个字据!”
众人纷纷称是。
可就在这时。有一个人站出来大声反对:“这字据立不得!”
众人一看,说话的人竟是祥德布庄的伙计。
童掌柜都要炒他鱿鱼了,他竟然还帮着童掌柜说话?他都已经给石兰当人证了。这是想翻供不成?他对童掌柜到底是有多么的死心塌地呀!
只是,伙计为何会那般愤愤不平的瞪着童掌柜?
“兰子她爹向童掌柜借钱打欠条的时候,我当时就在场,兰子她爹向童掌柜借的不是一百五十大洋,只有区、区、五、块、大洋!”
又是峰回路转,不少人为发声拆穿童掌柜骗局的伙计拍手叫好,同时纷纷斥责童掌柜的恶行。
难怪他一开始就不敢把欠条拿出来。
企图用一张五块大洋的欠条换了一百五十大洋,钱拿到手之后,他居然还变本加厉,此等行径实在可恶!
短短的一瞬间,石兰的心情一变再变,以为爬出绝望的低谷就是最好的结局,没想到还能登上云端,站到离光明最近的地方。
五块大洋,不是一百五十大洋。
她只需要还童掌柜五块大洋就好了。
只要她多劳累几天,多做一些绣品出来,很快就能挣到区区五块大洋。
日后她不需要因为沉重的负债而伤心绝望。
香菜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捂嘴,装作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我说掌柜的,你这家布庄该不会也是骗来的吧!”
童掌柜恼羞成怒,“你胡说!子虚乌有,纯属诬赖!”
香菜不敢苟同,“这可说不准。”
童掌柜整张脸胀成了猪肝色,难看至极。
他不仅要把钱交出来,还与伙计反目。
他要是见好就收,怎会落到人财两失的这般地步?
在燕松的勒令下,童掌柜不得不将欠条和一百五十大洋拿给了石兰。
接过欠条和钱,石兰感觉幸福来的太快,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香菜突然站出来,按着她的肩,“谁说我们要和平解决这件事了?”
童掌柜听得一怔,本以为事情得到圆满解决的燕松突然觉得心好累。
这丫头又要来事儿了。
香菜指着童掌柜对燕松说:“我们见不得这种人,我们要告他诈骗,还要他赔偿我们各种损失费,让他蹲班房,查封他的铺子——”
香菜一声比一声厉害。
童掌柜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种地步,一个劲儿的给石兰他们作揖告饶:“大爷,两位姑奶奶,你们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饶了我吧,我做个生意也不容易呀……”
童掌柜心中没了指望,经不住香菜那一番危言耸听。
石兰想,既然已经拿到了欠条,也拿回了钱,事情到此告一段落也就行了。
她本想劝香菜作罢,一转头就感觉肩上的那只手突然收紧了一下,只好闭上嘴,默默地配合香菜。
“多骗了我们一百四十五大洋,喜欢那么简单的饶过你?”石兰已经得到暗示,香菜便松开了她,慢悠悠的走到童掌柜的前头,显得有些趾高气昂,“我们也不想把事做绝——”
一听尚有希望,童掌柜暗暗松一口气,抬手一把抹去脑门上的一层密汗。
“但是不给你一个教训,我们实在忍不下这口气,做错事就该受罚,你说是不是啊掌柜的?”
童掌柜忙不迭点头,哪儿敢说一声不是的话。
香菜又说:“查封铺子可免,蹲班房可免,但是你要赔偿我们一百四十五大洋,一分都不能少。”
燕松瞪大了眼,这丫头分明就是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呀,管还是不管?
童掌柜脸色青紫,见巡捕大人没有置喙,便自认活该。
“一、一时之间……我、我拿不出……”
香菜听得出,童掌柜是真的很为难,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装作一副很谅解的样子,“我知道你做生意也不容易,一时之间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看不如……不如我们就拿你铺子里面几匹布抵消吧!”
要不是有这么多外人在,老渠真要她竖起个大拇指给她个赞。
是该给这个童掌柜一个教训,这些赔偿也是他们该得的。
童掌柜心想着破财免灾,便忍痛答应了香菜的要求。
一看他们野兽一般的掠夺行径,恨不得将整个祥德布庄搬走的架势,他心里追悔莫及。拐也只怪他活该!(未完待续。)
第235章 骚年们,争风吃醋吧!
话说——
芫荽陪同骆悠悠到了菖蒲学院。
司机将车一停下,便率先下车去为骆悠悠打开车门。
骆悠悠早就习惯了这种周到的服务。
芫荽却不甚明白这种礼节的含义,以为司机会一视同仁,接下来也要来他这边为他打开车门。
结果等了半天没动静,芫荽这才意识到是自作多情。
他悻悻然下车,几乎在同一时间骆悠悠翩然而至,自然而然的挽起他的手臂。
不习惯与异性肢体接触的芫荽当即红了脸,变得手脚无措,局促得不知该先迈哪条腿。
“我们走吧。”骆悠悠眨着动人的琥珀色大眼望着他。
又一次近距离接触,芫荽忽然感觉眼前的一切好不真实。因为身份悬殊的关系,他不敢对眼前的这个人有非分之想。然而骆家宴会那晚与骆悠悠共舞之后,他便不受控制的萌动了春意。此刻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滋长,他小心翼翼的浇灌着,期待有一天能开出好的结果……
飘飘然的芫荽经过骆家司机身边,司机用只能够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警告道:“小子,你最好老实点!”
像是被淋了一头冷水,身上爬满凉意的芫荽生生打了一个激灵,心中不安的想难不成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被骆家的司机察觉到了吗?
不,不太可能。司机是骆家的仆人,大概是护主心切。本能的排斥一切接近主子的人。何况骆悠悠身份如此特殊,她家里人对接近她的异性应该有所限制。
不过刚才他确实有点得意了。
芫荽懊恼起来。
骆悠悠察觉到他的异状,“怎么了?”
对上她关切的目光,芫荽再一次心驰荡漾起来,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失去理智。他微微一笑,目光柔和而坚定,“没事。”
就算司机能张嘴吃了他也好,目光能剐了他也好,都无所谓了。从现在开始,他要再次创造一段和骆悠悠美好的记忆。然后带回去小心的珍藏起来。
就让他放任自己这一回吧。以后他可能不会再异想天开了。
就这样,在男生们艳羡炽烈的目光下,被校花骆悠悠挽着手臂的芫荽到了菖蒲学院。
以往他很是羡慕读书人,这一回他终于在这些所谓的读书人面前体会到了什么叫优越感。过了一把瘾。
芫荽此刻的心情写照就是一个字——爽!
让羡慕嫉妒恨来的更猛烈些吧!
……
菖蒲学院美术系平时用来上课的教室被布置成了画廊。展示的是韩老师生前的美术作品。
韩老师便是那位在前不久遭遇不幸而身亡的可怜人。
他的尸体是在菖蒲学院的校湖里被发现的。
对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
有人说他是因为雨天地滑,而失足落水。
有人说因为下雨的关系,湖里的水鬼跑出来作祟。将经过校湖边的韩老师拉下了水。
也有人说他是和学校里的某位老师或学生发生纠纷,被打击报复推到了湖里。
此事并没有走司法程序,导致众人对韩老师的死因猜测不一,但校方出面最终判定韩老师是投湖自杀,却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个结果。
因为出身和家教的关系,骆悠悠的爱好兴趣十分广泛,尤其擅长书画。
在学校,她与韩老师的交情还算不错。
从骆悠悠口中,芫荽得知了一些有关韩老师的事。
听她说韩老师投湖自杀,芫荽深不以为然。
他虽然看不懂被展示的艺术作品,但还是能够从画中鲜明亮丽的用色上感受的出,韩老师生前绝不会一个忧郁的人。
他的画作中充满了光明的味道,让芫荽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家乡,迎着温暖的阳光,闻着四溢的稻香。
韩老师的年纪并不大,正值壮年又开朗的人,怎么会想不开跑去自杀?
韩老师生前所绘的最后一幅遗作名为《长月当空》。
虽然那副画名为《长月当空》,芫荽却搞不懂明朗的夜空上为什么只有星星没有月亮。
即使没有无常的月亮,那些繁星聚集在一起也足能够照亮底下的那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
一听说这幅画是韩老师生前最后的作品,芫荽直觉《长月当空》背后有一定的含义,奈何他这个乡下出身的野小子神情太粗,欣赏水平不够。
来画展的大部分学生都受过韩老师的启蒙,其中一部分女同学不知不觉红了双眼,更有几名女生因受不了画展内压抑的气氛跑到外面抱头痛哭。
这不仅仅是一次画展,也是一场追悼会。
骆悠悠也难过了一阵,在芫荽说了些有趣的事后,心情很快转好。她比较天真烂漫,认为善良的人死后,灵魂会去往美好的世界。
“……韩老师一定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正看着我们。”看着那幅《长月当空》,骆悠悠如是说。
见骆悠悠神色又变黯然,芫荽情急之下脱口道:“是吗,难怪我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呢。”
一直留意他们二人的乐源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啧,这小子的感觉还真敏锐!”
既然已经败露,便没有什么好躲藏的了。
乐源上前,神情酷酷,“悠悠,这人是谁啊?”
骆悠悠很不喜欢他那不礼貌的口气,不悦的皱起眉头,“跟你没关系。”
芫荽从乐源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里感受到了满满得敌意,疑惑自己哪里惹到了他不成,但是他们才第一次见面啊……
芫荽是没做错什么。可在乐源眼里,他站在骆悠悠的身边就是个错误。
芫荽向乐源伸出手,表示友好。
“你好,我叫林芫荽,是骆小姐的……”话说到一半,他便自卑起来,不由自主的要往地下看,又忽然想起香菜的告诫,于是将腰板挺得更加笔直,目不斜视。“我是骆小姐的朋友。”
乐源装作没看见那只手。摆明了是不接受芫荽的好意。
他对骆悠悠还是比较了解的,以前从来没见过她身边有过这样一位朋友,想来他们二人认识的时间应当不长。
“悠悠,你忘了之前被绑架的事吗?别跟什么样的人都交朋友。”
芫荽整个人一僵。讪讪地收回了手。却不知该将那只手往哪放。
骆悠悠最讨厌乐源眼高于顶又故意给人难堪。娇叱道:“我跟什么样的人交朋友,你管不着!”
乐源斜扬了一下嘴角,“怎么。身为你的未婚夫,我关心你一下不可以吗?”
闻言,芫荽讶异,怔怔地看着他们二人,实在没想到骆悠悠竟有婚约在身。
骆悠悠见不得乐源在谁面前都摆着那样一副极度优越的嘴脸,更听不惯他时常将两人的关系挂在嘴边,当即气红了脸,跺脚怒声道:
“乐源,我警告你,请你以后不要再说我是你未婚妻什么的!”
在他们还没出生前,乐骆两家便定下了这门娃娃亲。骆悠悠从来没承认过这段关系,她很不喜欢被这种关系束缚的感觉。
只要一提到他们是未婚夫妻,骆悠悠就像是受了刺激而变得有些歇斯底里,见她这般,乐源往往也会深受打击。
就算乐氏一族家道中落,只要他们的婚约一日不解除,她高高在上的骆家二小姐就是她的未婚妻,这是事实!
插在裤兜里的手握紧,乐源神情冷硬,“你现在跟你爸爸一样,瞧不起我们家了?觉得我配不上你了?”
骆悠悠气的发抖,什么叫现在瞧不起,她从一开始就没承认过这段关系好不好!
芫荽帮着骆悠悠解释,“这位同学,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骆小姐并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乐源冷冷的看向他,“我跟悠悠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芫荽也不高兴了,“你看我不顺眼,就针对我好了,请你不要把骆小姐扯进来。”
乐源走近一步,一身逼人的气势瞬间让他看上去高大了血多,“我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你这么个东西,我告诉你,想跟我们这样的人做朋友,首先你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芫荽白净的脸上爬上愠怒之色,他也逼近一步,没有半分畏惧的迫人威势将乐源撞退一步。
乐源顿觉难堪得无地自容,一时恼羞成怒,抽出口袋里一直攥紧的拳头,向芫荽挥去。
他的拳头还没有落下,便有几名男生扑上来将他拦住。
“乐会长,你现在的样子真难看啊。”一人走到乐源的对面,看着他现在失态的模样,失望的直摇头。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生,芫荽直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一时间却没想起来。
严肃的画展中上演了这么一出争风吃醋的闹剧,只怕日后芫荽要跟乐源和骆悠悠一样,成为这个学校的话题人物。
“明宣,你闪开!”乐源对挡在芫荽前的人低吼一声。
此刻,骆悠悠一肚子火气,一点也不亚于乐源的愤怒。
她抛开淑女仪态,拨开明宣上前,当面痛斥乐源,“乐源,你竟然这么对我的朋友,请你给我的朋友道歉!”
芫荽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么严重的程度,笑哈哈起来故作轻松安抚骆悠悠,“算啦,是我不该挑衅他……”
“不能就这么算了!”骆悠悠有些较真,铁了心要给芫荽讨个公道,“是他不对在先!”
明宣也指责乐源,“在韩老师的画展上动手,你也真是够了。”
乐源没有挣开同学们的钳制,目光越过骆悠悠,投向被她挡在身后的芫荽,连同明宣一起怒目而视。
他声音阴沉:“这个人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我拿人格向你保证,他不是什么可疑分子,再说了——”明宣说着,刷的一下掀起了芫荽的上衣,露出芫荽惊人的结实腹肌,“你跟他动手,肯定占不到半点便宜。”
芫荽无意保养身材,不过体力活儿干多了,就渐渐锻炼出一副好身材了。
芫荽感觉到聚集在他身上的很多道目光渐渐变得炽热起来,他从明宣手中夺回衣摆,慌忙遮住腹部,无视那些女生的窃窃私语。
“呀——”
“脸红了,好可爱!”
芫荽不禁有学生会副会长的作保,骆悠悠也站出来为他澄清身份: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被绑架到羊城,要不是芫荽和他的朋友出手相救,只怕这会儿我也不会站在这里了!”
乐源微微一惊,没想到芫荽和骆悠悠之间会是这样一层关系。他还以为芫荽是哪家对骆悠悠死缠烂打的花花少爷,不自觉便对他心生敌意。
不过就算解开误会,他还是觉得芫荽和骆悠悠站在一起的画面刺眼极了。他们真的好像观音座下的金童玉女……
那几名钳制乐源的男生,察觉到他身子不再紧绷,便松开了他。
明宣拍了一下芫荽的腹部,一边打招呼一边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嗨,好久不见,你妹妹没来吗?”
芫荽纳闷,听对方的口气,好像他们认识一样,而且对方怎么知道他有个妹妹?
芫荽确实觉得明宣这张脸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是……”
见芫荽神情疑惑,明宣深受打击,“你该不会忘了吧,咱们见过的啊——”
芫荽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
也难怪,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对明宣来说,有点小尴尬。那时候他鼻青脸肿,面目全非,不如他现在这么帅。
“你跟香菜离开龙城,是坐我哥的车,你忘啦?”
经他这么一提醒,芫荽总算是想起来了,“你是明长官的弟弟。”
明宣立马恢复精神,“对对对,就是我——”他话锋一转,又提到香菜,“你妹妹没来吗?”
“香菜她有事,暂时抽不开身。”
明宣有些小失望。
骆悠悠似乎不忍见他这般沮丧,便道:“我有邀请香菜,她说她忙完了事后就来。”
明宣的脸色立马阴转晴。
看着喜怒无常的明宣,想着明锐那个面瘫男,明宣不禁感慨,这兄弟俩的反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被他们无视的乐源似乎一直想给自己刷一些存在感。
他偏着脸问骆悠悠,“悠悠,韩老师之前送你的那幅《树》,你又带来吗?”
骆悠悠目光闪烁了一下,心想该来的总会来,她攥紧了皮包的手提带,不自觉的看了芫荽一眼,尔后看向神情有些莫测的乐源,摆出尽量让人信服的神色,“那副画,我烧了。”(未完待续。)
第236章 韩老师和他的画
乐源脸色猛的一变,紧紧盯着骆悠悠,“你烧了?”上挑的音调中带着不敢置信。
尽管她已经将类似这样的场面在脑海中演练了无数遍,到了节骨眼儿上,骆悠悠果然还是不太能应付得来。
顶着乐源那充满质疑的目光,她觉得自己已然被那双能够明察秋毫又自带冰冷射线的眼睛看穿。
脑袋里突然变得空空如也,心脏因心虚狂跳不止,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攥着皮包手提带的双手因不断收紧而指节泛白。
留长的指甲抠到手心,轻微的疼痛传开,使得骆悠悠的头脑清醒了些。
她昂首,面带自信,道:“是,因为一些原因,我把那副画烧了。”
乐源不镇定了,眼中布满暴风骤雨般的狂怒,双手抓着骆悠悠的双肩,厉声斥问:“那么重要的一幅画,你怎么能把它给烧了!?”
乐源手上的力道大的出奇。
骆悠悠越是挣扎反而被抓的越紧,她痛哼一声,精美的五官微微扭曲,白皙的脸孔皱作一团。
见状,芫荽动了真怒。
他捏住乐源的一只手腕,稍一用力,便将乐源整个人从骆悠悠身边甩了出去。
乐源吃痛,愤然瞪向芫荽,目光触及对方眼中的盛怒,不禁悚然一惊。
身为菖蒲学院学生会会长的乐源频频在校友面前失态,惹得明宣很是不快。“乐源。你还能不能行了,怎么搞得全世界人都是你仇人似的。”
都说狗急跳墙,人急生智,乐源越着急反倒越容易失去理智。
他捏紧拳头压抑着呐喊的冲动,如果那幅画不出现,他主张举办的这次画展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了。是的,这次画展原本的意义并不是为了悼念死去的韩老师。他是想借此机会,将韩老师生前“寄放”在骆悠悠那里的画给取回来。如此一来,他才能完成韩老师的嘱托。
可是骆悠悠却告诉他,她把那幅画给烧了?!
那幅画可关乎着成千上万人的性命。怎能就这么被烧没了?
不……如果那幅画真的被烧了。倒也好。
乐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要从骆悠悠的口中证实那幅画到底还存不存在。
乐源脸孔紧绷,明显在压抑,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同时带着试探。“你真的烧了?”
路悠悠眼神闪烁。神色颇为不自然,抿着樱色的唇瓣点点头。
乐源的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打还没出生的时候,他跟骆悠悠就有了交情。两人又认识了这么多年,此刻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有所隐瞒!
乐源心慌意乱,很是不安。
他只知道韩老师生前送给骆悠悠一幅名叫《树》的画,没见过那幅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画上的具体内容,只被告知那幅画有关很多人的身家性命,莫不是骆悠悠已经赶在他前头发现了那幅画的秘密?
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幅画现在到底在哪里。
乐源稳住心神,用郑重的口气再次发问:“那幅画是韩老师的遗作,你就这么烧了?”
不知是出于心虚还是羞愧,骆悠悠垂首躲闪乐源的逼视,支支吾吾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因为那幅画是渠教授送给我的……”
听她说的驴唇不对马嘴,乐源真心无语。
这件事跟渠道成有什么关系?
乐源的举止言行一反常态,这让明宣纳闷不已。他没听说过乐源跟韩老师有多深的交情,但是在韩老师死后,乐源不仅积极的筹办画展纪念韩老师,甚至还因为一副画跟骆悠悠发那么大的脾气。到底是一幅怎样的画,竟让乐源那么在意,不禁勾起了明宣的好奇心。
而这时芫荽并不知道乐源和骆悠悠争论的那幅画,就是他在骆悠悠的闺房里看到的那幅画。如果他知道,一定也会质问骆悠悠有关那幅画的去向。
明宣张嘴欲言,却被画展上出现的一场骚动打断。
一对衣着朴素面容憔悴的老夫妻被学生会的一名同学领进了画展。
那名同学将这对老夫妻带到乐源面前,介绍说:“会长,这二老说他们是韩老师的爹娘。”
乐源讶异不已,疑神疑鬼得打量着这对老夫妻,似乎要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丝与韩老师相似的痕迹。
乐源愣在那里,被怠慢了的老夫妻神情拘谨,一时间气氛尴尬不已。
明宣忙上前打圆场,“你们好,还请二位节哀顺变……”
说实话,眼下的情形让明宣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韩老师生前跟大部分艺术家一样,性格比较孤僻,他在校任职时没跟谁提起过家里的情况,在他死后,压根儿就没人来认领他的尸体,于是校方动用公款将他厚葬。谁都以为他无父无母无家无室,怎么这会儿跑出俩自称是他爹娘的人了?
这对老夫妻,男的叫韩青山,女的是余氏。
乐源对这二人的警惕不曾有丝毫松懈。
韩青山看起来为人老实,说起儿子的事一脸深沉。
余氏是个泼辣的老娘们,痛心疾首的呼天抢地,尽拿儿子的不孝说事,也不知她是来骂街的还是干嘛的。
此二人表明来意,说是要将儿子的遗物带回家去。
他们儿子的遗物,不就是画展上所展示的这些画作吗。
还真是奇了怪了,他们不是来认领韩老师的尸体,反而要将韩老师的画拿走,不合情理呀!
这对老夫妻出现的实在不合时宜,明宣也不知该怎么说。筹办画展是学生会的主意,身为学生会的一员。他不过是来跑腿打杂的。对那位韩老师,他真心不了解。
明宣只能指望乐源,看他如何处理。
乐源望了《长月当空》一阵,尔后神情冷淡看向那对老夫妻。
“抱歉,你们不能拿走了韩老师的遗物,包括这些画。”
老夫妻皆是一愣,余氏拉下脸,“这些都是我儿子的东西,凭什么不让我们带走?”
乐源神色不变,“韩老师死前留有遗书。将他生前的画作捐给学校。由我们学生会保管。你们要是有质疑,我这就去把韩老师的遗书拿过老给你们过目。”
韩老师死前留有遗书?
骆悠悠和明宣还是头一回听说此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等于坐实了韩老师自杀的传言?
有关韩老师的死因,他们最不肯定的就是“自杀”。
骆悠悠赚钱的皮包的手提袋。她有一种感觉。这对老夫妻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他们应该是冲着《树》那幅画来的……
天啊,这一切正像香菜所预料的那样,太不可思议了!
芫荽心中有很多解不开的疑团。此刻也只能静观其变。
在听乐源说“韩老师死前留有遗书”之后,一直闷着脸的韩青山神色蓦地一变,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我儿子的性格是孤僻了一些,但他不会钻牛角尖,凡事不会想不开……”
说白了,他不相信韩老师是自杀,更不相信“遗书”一事。
听韩青山这么一说,乐源反倒有些相信他们是韩老师的亲生父母。
“那么二位稍坐片刻,我这就去把韩老师的遗书找出来。”
乐源起身离开,留给老夫妻一道潇洒的背影。
骆悠悠和明宣双双跟上,他们都想亲眼见证韩老师的遗书。
芫荽鬼使神差的跟了去,紧粘在骆悠悠的身边。
出了画展,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明宣终于忍不住问:“真的有遗书这回事儿?那么说韩老师真的是自杀咯?”
“没有遗书,韩老师也不是自杀的。”
听乐源说的斩钉截铁,明宣直觉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情况。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好时机,刚才在韩老师的父母面前,乐源撒下弥天大谎,他倒要看看他们的会长要拿出什么东西应付那对老夫妻。
骆悠悠觉得有些事情快要藏不住了,急火攻心之下方寸大乱,无助的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一定是冲着那幅画来的!”
芫荽听得一清二楚,察觉到事态严紧,忍不住问:“到底是什么画?”
骆悠悠抬头看着他,满眼期望,似乎相信他能做些什么来化解潜藏的危机,无心瞒他,直言道:“就是你在我房间里看到的那幅画。”
乐源不敢置信,拔高声音:“你都让他去你的房间啦?”
骆悠悠的闺房,他这个未婚夫都没有进去过。
明宣一手扶额,现在不是争风吃醋的时候吧!
“画……韩老师……”
那幅画标记者革命党在龙城的各个地下联络站。
画那幅画的人,也就是韩老师,是革命党!?
他就是那个地下联络站的总联络人!?
心中的疑团迎刃而解的同时,芫荽有种在刀尖上起舞的紧张感。
他不禁看向乐源和骆悠悠,心想这二人都在意那一幅画,是不是知道了那幅画中的秘密……
此刻芫荽心中似乎有头猛兽的鼻息在呼啸,他捏紧手指才让狂躁的心跳沉稳下来,表面上不动声色。
乐源没他能按耐得住,看着骆悠悠,讶异道:“你果然知道那幅画……你把画放哪儿了?”
骆悠悠闭口不言。
这么然乎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将那对老夫妻一直晾在那儿,明宣拍拍乐源,顺势向他摊开手,“先别说别的,先把韩老师的‘遗书’拿出来呀!”
说下大话的是他,拿不出‘遗书’的乐源也是暗自焦急,“我不是都说了吗,韩老师死前没有留遗书!”
“拜托你负点责任好不好!”看着此刻热锅上蚂蚁似的乐源,明宣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禁心生感慨与不忍,轻叹一口气后说,“算了,我就当一回好人——”
乐源眼睛一亮,有些喜出望外,“你有办法打发掉那对老夫妇?”
明宣说了四个字,“伪造遗书。”
乐源皱眉,不以为然,“伪造?那种东西很快就会被拆穿的!”
明宣无奈,“你都把话说出去了,现如今只能伪造一份韩老师的遗书了。”说着,他拍着乐源垮下来的肩,自信满满,“放心,我保证可以以假乱真!”
明宣部署下去,让芫荽护送跟韩老师关系比较亲近的骆悠悠去办公室拿一份他生前亲笔所书的讲义,他则和乐源去经济学的教室。
乐源不解其意,一路问明宣,明宣却故作神秘。
到了教室,明宣得意的笑了。
他猜的不错,他要找的人果然在教室里自习。
明宣戏谑得唤了一声,“万年老二——”
那名埋头苦读的男生闻言一惊,猛然抬头时戴那副厚重的眼镜险些从鼻梁上滑下去。
他一见明宣,脸上便浮现出愤怒与不甘的神情,甚至还有一丝惭愧。
“万年?”乐源还不至于不认识同班同学,只是不解,看向明宣,“你找他做什么?”
明宣并没有立刻做解释。
带着一脸坏笑,嘚瑟着走到万年身边,他在万年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将手肘抵在桌面上,托腮笑看着无所遁形的万年。
乐源抠抠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怎么觉着全系成绩数一数二的这俩骚年对望的画面有些搞笑?
万年是个书呆子,正如明宣给他起的绰号,他是每年都是经济系的第二名,成绩仅次于明宣。为了在成绩上超越明显,他干过不少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儿,比如他投其所好,花钱雇人对明宣施美人计,以为明宣掉进温柔乡,就会出现成绩下滑情况。两人虽然好上了,结果却不如他所料,明宣在光荣榜上第一的位置依旧没认能撼动得了,他花钱雇的那名女生的名字竟然也出现了光荣榜上。
对万年来说,那不仅是打击,也是极大的讽刺。
而就在前不久,万年又出幺蛾子了。
他知道渠教授的国际交换生的名单上有明宣的名字,心中很是不服,于是就模仿明宣的笔迹写了一封请愿书。请愿书的主要内容便是,“明宣”主动放弃这次出国留学的机会。
幸好明宣改了签名,这还要得益于香菜的启发——自羊城见过香菜那潇洒的个性签名后,他便念念不忘,于是也给自己设计了一个个性签名。
万年模仿他的笔记时用的是旧签名,那封受到教授们争议的请愿书很快就被识破了。(未完待续。)
第237章 我听到过你的声音
明宣想,万年既然能模仿他的笔迹冒名向教授们呈交请愿书,那一定能够模仿韩老师的笔迹伪造出一封足能够以假乱真的遗书来。
他向万年道明来意,却被后者一口拒绝。
冒名写请愿书恶整明宣,纯属小打小闹,可伪造遗书,牵涉生死,再借他个熊心豹子胆,万年也不敢做。
即便逝者如斯,万年也不会拿这样的事开玩笑,而且他从中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明宣要他伪造韩老师的遗书,肯定没好事儿。
明宣都向万年承诺,以后考试故意考砸,把第一名的位置让给他,好声好气央求了一阵没有半点成效,他还想怎样?
韩青山和余氏这对老夫妻还在画展等着呢,明宣可没耐心在这儿跟万年耗。
“砰”的一声,失去耐性的明宣一巴掌猛的拍在课桌上,说话的口气变得强硬:“这封遗书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乐源挑中他的语病,“话不能这么说,不知道情况的人,还以为你要对万年怎样呢。”
明宣摩拳擦掌,脸孔狰狞,目露杀意,“他要是不答应,我真的要对他怎、样、了!”
见明宣剑拔弩张杀气腾腾,万年畏缩了一下,转念一想这是在学校,明宣断然不会对他怎样,就算真的对他怎样,也会受到学校的处分。
一想到明宣被处分,他倒有些期望被做点什么。
万年不再那么胆怯。硬着头皮把脸凑了过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你让我伪造韩老师的遗书,那不等于坐实了韩老师是自杀的?韩老师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够伤心难过的了,要是再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是自杀身亡,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吗?”
他说这番话本意是想挑拨明宣,而明宣听了他这番话后非但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给他脸上来一拳,反而对他十分刮目相看似的,那双眼里丝毫不加掩饰的赞赏晃得他一阵眼花。
“你还挺会为人着想的么……”
一被夸奖,万年脸上涌现出一种优越感。推了一下眼镜。倨傲的冷哼一声,“我不会帮你们,我劝你们最好也不要做这样的事。”
明宣对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没别的招儿,只能向乐源求助。
乐源能怎么着。他跟万年虽然是同班同学。可整整一个学期下来。就没正眼儿跟人家说过一句话,关系自是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拿万年没办法,正一筹莫展之际。芫荽和骆悠悠按照事先约好的那样,到教室跟他们汇合了。
骆悠悠成功从办公室拿来了韩老师生前亲笔所书的讲义。
可万年不答应模仿韩老师的笔迹伪造遗书,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
明宣觉得此事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因为他发现骆悠悠一进到教室里来,万年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就变得特别奇怪。
万年胡乱抓起一本书挡在通红的脸前,整本书拿倒了都浑然不觉,他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却仍小心翼翼的露出一点点仰慕的眼神偷瞄着骆悠悠,痴往之态毕露无遗。
明宣瞧出了端倪,不怀好意的笑起来,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装作无计可施得样子哀嚎起来:“悠悠,你快点帮我劝劝万年,他说什么也不肯帮咱们。”
骆悠悠云里雾里,模样呆萌可人,在知道了万年坑可以模仿他人的笔迹后,不禁拍掌惊叹其厉害。她也是明白人,当下便会意明宣带头找他来,是希望借万年的本领一用,伪造出那封不存在的遗书。
“万同学,这次可能要麻烦你了……”骆悠悠恳求。
她双手相抱,做着祈祷状,如圣母像下虔诚的信徒,庄严又圣洁,让人觉得望她一眼便是一种亵渎。
万年看她一眼,脸上可疑的红晕弥漫到耳后与脖根处,似不忍从骆悠悠那双楚楚可怜的琥珀色眼眸中看到黯然失望的神色,他匆匆垂下头,却依然能够感受得到那道让人难以拒绝的哀求目光。
乐源已经知道明宣在打什么鬼主意,心中不屑万年痴心妄想的同时,也不齿明宣利用骆悠悠的卑鄙行径。
明宣不过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不过还别说,这美人计真管用。
万年踟蹰了一阵后,最终答应帮他们这个忙。
明宣之前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却不如骆悠悠的一句话来的管用,对他的打击不小,暗暗下定决心下次考试要狠虐万年一番,让这书呆子认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差距。
几人合谋斟酌了一下字句,定下了遗书的内容,尔后万年便仿照讲义上的字迹,伪造出了这封遗书。
拿倒刚出炉的“遗书”,乐源将纸上得墨迹吹干,然后将信纸叠好塞进了信封中。
但愿那对老夫妻看到这封遗书的内容后,放弃拿走韩老师遗作的打算。
明宣嘱咐他,也不要把事情做的太不近人情了。
乐源没打算让那二老空手而归。
乐源将“遗书”交到韩青山手上。
韩家出了韩老师这么一个知识分子,韩青山自然也是认得几个字。他见信上确实是儿子的笔迹,不疑有他,只是神色更加深沉了,险些藏不住眼底的悲痛。
有遗书为证,韩青山表示会尊重儿子的意思。
余氏却不依不饶的,先前说儿子生前不孝,这会儿又净说学生会的不是,不可理喻的说什么凭那一张纸也不能霸占她儿子的遗物,闹得大家尴尬不已。
余氏是个没文化的,在人前出尽洋仍浑然不知。
韩青山顿觉脸上挂不住。一改沉闷,肃起脸来训斥余氏,“你闹够了没有!这些画又值不得钱,你要拿回家去作甚?你一个粗野妇人懂得欣赏?拿回去也是被你糟蹋了!”
韩青山可是知道余氏的小性子,她不过是想贪图的小利。一身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寒碜味儿,她哪懂得什么是艺术品。就算这些画让他们带回去,没准儿会让余氏当柴火烧了。
其实能看到儿子的作品被展示在众多人面前,韩青山还是蛮欣慰的。
余氏倒是个精明的,“文轩遗书上只说把画儿留给学校,可没说其他东西的去处。他当老师那么些年。他的工资哪儿去了?啊?”
韩青山无法反驳妻子。儿子在外工作了这些年,一分钱也没往家里寄,实在说不过去。
乐源本来想着用韩老师早期的一两幅画将这二老打发走,没想事态倒复杂了些。见韩青山投来尴尬为难的眼神。他一时没了主意。讷讷的说:“我只负责打理韩老师的画儿。没动过老师的其他遗物……要不,您二老去校舍看看?”
韩老师生前在菖蒲学院就职,一直住在校工宿舍里。
乐源出入过韩老师的房间。知道一点,韩老师生前除了肯舍得在画具上花钱之外,其他一切从简。他不认为韩青山夫妇能在宿舍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余氏在韩老师的房间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出一个钢镚儿,神情恹恹却表示找校方要一个说法。她儿子毕竟死在学校,校方不能不承一些担责任。要不是被韩青山拦着,她这是真要冲出国门走向亚洲了。
乐源安排学生会的干事将这让他头疼的二老送回到他们下榻的旅馆。
韩青山倒是个好说话的,只是余氏怎的这般市侩,提起钱来便能翻脸无情?如若不让她沾点便宜,怕是难以将她打发掉。
眼下终于没有碍事的家伙了,明宣可以无所顾忌的缠着乐源问东问西,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乐源用鼻子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似的。别以为出了主意,他就会把这家伙当自己人。他无视烦人的明宣,将目光集中在骆悠悠和芫荽二人身上。
他板着脸,“悠悠,你跟我说实话,那幅画到底还在不在。”
骆悠悠发现不止乐源,就连芫荽也看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
她暗暗咬了一下快要打结的舌头,斩钉截铁的一口咬定,“那幅画,我烧了!”
她答应过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好,即便之前已经了馅。
乐源轻叹一声,“希望真如你所说的那样。”
骆悠悠忙低下头,掩饰心虚动摇的目光。
明宣仍没有放弃追根究底,“那到底是什么画?”
乐源说:“那幅画叫《树》,韩老师好像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在画作还没有完成时就向我透露有将画托付给我的打算。不过他临死的前一天找到我,嘱咐我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幅画从骆家拿出来……”他倏地看向骆悠悠,目光透着凌厉,口气坚定不移,“所以你说那幅画是渠教授送你的,我根本不信!”
骆悠悠浑身一凛,不禁在乐源迫人的视线下,又重低下头。
明宣不解,“那幅画有那么重要吗?”
乐源也很困惑,“我也不知道,我都没有见到过那幅画……”
但是韩老师死前交代他一定要这么做,那就意味着那幅画真的很重要。
“不知道你还做了这么多文章出来,你也是蛮拼的。”明宣说道,“不过如果那幅画真的那么重要,藏在骆家比交到你手里安全多了。只怕韩老师生前高估了你跟骆家的关系,他还以为你能轻轻松松就把画给带出来呢。”
乐源脸色顿时难堪,恨不得找东西堵住明宣这张臭嘴。不过正如明宣所说,就算他名义上还算是骆悠悠的未婚夫,但今时不同往日,家道中落的他与骆家暗地里已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平日他只能在学校和骆悠悠见面,跑骆家去见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倒不是进不去骆家的大门,只是一旦进去。骆家的仆人便在他这个落魄少爷背后嘀嘀咕咕摆各种脸色,更可恶的事,骆骏面上摆出一副好伯伯的模样,眼底却藏着轻蔑,还会拿出大把的钱来放在他面前,像是在施舍一般,这等同于在狠狠地践踏他的尊严!
哼,不知道他本性的人,还真以为他是面慈心善。
一两次后,骆骏便将乐源对骆家的好感刷得一丝不剩。不过乐源对骆悠悠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只是一想到她那个伪善的父亲。便不由得会迁怒她一些。
在场的心思各异。
芫荽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些学生压根儿就不知道韩老师的真实身份,还有那幅画的秘密……
他的沉默反倒引起了明宣的猜疑,“小伙子。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哟?”
骆悠悠神色复杂的看他一眼。反正大家都心怀鬼胎。她没必要有太深的罪恶感。
芫荽不自然的一笑,答非所问:“你别学我妹妹说话的口气好不好?”
说起香菜,明宣便分了心。“你妹怎么还不来?”
芫荽抬头看一眼天色,明艳的太阳稍稍偏西,午饭的点儿都已经过去了,想必香菜是不会来了。她昨儿一宿没歇好,今儿上午去进货,下午肯定是要腾出时间来休息的,不然天黑之后去百悦门上班,哪里撑得住?
明宣起身,“你们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看看香菜来没来,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芫荽摸摸咕噜噜直叫的肚子,真的是饿了。
望着粼粼而动的湖水,芫荽心中没有意思害怕恐慌,反而一阵怅惘。
他面前的这片校湖,就是夺去韩老师生命的地方,到底谁是害死韩老师的罪魁祸首,还不得而知。
乐源虎视眈眈看了芫荽一眼,后对望着校湖失神的骆悠悠问:“悠悠,知道那幅画的还有谁?”
“除了我家人,还有你们,就没别人了。”骆悠悠目光闪烁一下,绝口不提香菜知道这回事儿。她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可能还有渠教授。”
“可能?”
“是的,还有渠教授。”骆悠悠语气坚定,尽可能让人信服自己。
“为什么你要说画是渠教授送你的?”
骆悠悠生硬道:“就是他送给我的。”
“韩老师死前根本就没跟我提起过渠教授!”乐源压根儿不信渠教授也牵涉其中。
芫荽也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尤其是那幅画的去向,便忍着没有插嘴。
大约是被问烦了,情急之下,骆悠悠将事先准备好的台词顺口说了出来,“就是渠教授送给我的!我被绑到羊城前,是渠教授约我出来的,我不开心他骗我,所以把他送给我的画烧了解气不可以吗?”
乐源怔住。他还是头一回听说骆悠悠之前出事,跟渠道成也有关系。如果真像骆悠悠所说,那她对渠道成的好感度是不是就没那么深了?想到这里,乐源有些小高兴,几乎要藏不住眼底的愉悦。
他这是完全没有把芫荽当成竞争对手啊,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后悔没把芫荽这匹黑马放在眼里呢……
如今骆悠悠一口咬定把《树》烧了,可芫荽和乐源二人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再怎么追问,从骆悠悠口中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真的被问烦了,骆悠悠借口去厕所,便离去。
乐源与芫荽独处,发现这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静气息。低垂的目光微闪一下,他喏喏开口问:“你在骆家见过那幅画……你还记得那幅画是什么样的吗?”
他是想从芫荽口中打探一些东西。
芫荽自是察觉了他的意图,目光平静的望着他,没有回答乐源的话,反而问:“你觉得骆小姐说的话是真的吗?”
乐源一脸古怪,忽然想起明宣之前所说芫荽好像知道点什么的样子,他现在突然也有这样的感觉。
芫荽将目光重新投向波光浮动映着翠绿树影的湖水,飘远的眼神中黯了黯,“既然你是骆小姐的未婚夫,可以借着方便的身份去骆家探一探那幅画还在不在。”
乐源神色一变,警惕起来。低沉的声音中充满危险,“你到底是谁?”
“我们之前也算是见过,不过没有打过照面。”芫荽神情扑朔。
如若他这般模样让香菜看到,她一定会感觉眼前的人很陌生。
乐源面部紧绷,眼中神情惊疑不定,他绞尽脑汁如何也想不起来与芫荽有过那样的缘分。
不等他发问,芫荽便说:“在宝芝灵,我听到过你的声音。”
乐源脸色又是一变,不知是惊是喜“你认识成大夫!?”
芫荽不置可否。
见他默认,乐源舒展颜色。甚至有些激动。“也就是说,你跟成大夫一样——那韩老师也是……”
被芫荽眼角的冷冷余光一扫,乐源将“革命党”三个字吞回到了肚子里。
芫荽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革命党。这解释起来很复杂。便没有与乐源详说。
芫荽又将话题说到画上。“总之就麻烦你到骆家去一趟,确认一下那幅画还在不在。”
被委以重任,乐源顿时感觉无上荣耀。整个人为之精神一振。
革命烈士为伟大的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与敢于牺牲敢于风险的他们一比,乐源丢掉一些尊严根本就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乐源拍着胸脯向芫荽保证,“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不过他立时蔫下来,“可我不知道那幅画到底画的什么。”
“就是一棵树。”除此之外,芫荽没有多说。
依他的身份,无法进入骆家,无奈之下才想到利用乐源,乐源一直在暗地里积极拥护革命党,他这也算是成人之美吧。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危险的事,不会伤害到乐源的性命。
见芫荽讳莫如深,乐源对他改观了不少。
骆悠悠回来不多久,明宣也带着吃的东西回来了。
“开饭了开饭了——”明宣分派食物,将一颗热乎乎的烤地瓜递到乐源手上时说,“对了,你想过怎么打发韩老师的父母了吗?”
“不见着钱,他们是不会走的。”乐源清楚这一点。
明宣哼哼一笑,“那你只能自己想办法筹钱了,别指望学校会给他们一分钱。你可别忘了,韩老师可是咱们学校厚葬的,他爹娘可没在他的丧事上花一分钱。”
儿子生前纵然有过错,当爹娘的也不应该叫他寒尸在外。
乐源大可以用这样的借口将那二老打发走,却不想这么不仁义不近人情。他垮下脸来,“这让我上哪儿筹钱去?”
家里供他读书就已经很勉强了。
见乐源看着自己,明宣忙摆手道:“别看我,我知道你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不是问我哥要不出钱来,不过我哥是个嗅觉灵敏的,他一定会查出这笔钱的去向,到时候肯定查到咱们学校……”他向骆悠悠看去,话却是对乐源所说,“找你未婚妻借钱啊,她家有的是钱!”
骆悠悠一脸抱歉,“我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而且我爸爸疑心很重,你们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爸爸倒还好,就怕防不住我舅舅。”
她的吃穿用度都是家里安排好的,手上根本就没什么零花钱,倒是出门的时候,她爸爸会塞一些钱给司机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她向司机要钱的话,这事一定会被她爸爸知道。正如她所言,骆骏疑心重重,定也会像明宣的哥哥那样查个水落石出。
于是,三人向一声不吭的芫荽看去。
芫荽懵了,顿时食不知味。
明宣是个直率的,向芫荽伸出手,一副讨债鬼样,“我知道你家有钱。”
芫荽脸蓦地一红,声音细如蚊呐,“家里的钱都是我妹妹管着的……”
明宣抖抖手,“先拿十块大洋出来应个急。”
又没人给他报销,芫荽当然舍不得拿那么多钱出来,而且他也不想把香菜牵涉进来。
见芫荽为难,明宣一派轻松道:“没事,你妹妹很开明,而且对你又那么好,你管她要钱,她二话不说肯定会给你的。”
芫荽抬头见骆悠悠也眼巴巴的望着他,心中一动,妥协道:“那我试试吧。”
乐源对他投以感激当然目光,心中越发觉得芫荽是革命党。只有革命党才有这种乐于奉献不怕牺牲的精神……
乐于奉献么……
芫荽心中苦笑。(未完待续。)
第238章 扮懵装傻的一把好手
芫荽到家时,香菜已经睡一觉起来了,正摆弄她那些没孵出来多久的蚕宝宝。
这些蚕宝宝都是先前那两条食肉的蚕蛊的后代,香菜原以为它们会随了它们爹娘的性子无肉不欢,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它们还是吃桑叶的。
不枉她辛辛苦苦跑大老远把桑叶摘回来,还淘洗干净晒干,做成了饲料。
蚕宝宝通体都是黑色,看不出有什么独特之处,不过香菜还是能够闻到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馥郁却不甜腻。她也无法形容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香气,闻上去并不像是任何一种花的香味,倒是丝丝柔柔,妙不可言。
香菜将蚕宝宝养在了鞋盒子里,如今蚕饲料充裕,她不用担心它们会自相残杀。
香菜趴在窗边,芫荽一回来,她立卡就看见了。
“哥,跟骆小姐玩的怎么样啊?”如果那俩人不发生点什么,那她岂不是白给他们制造了机会?
芫荽抬头一瞧,就见香菜笑的一脸暧/昧。
总觉得被妹妹那双笑吟吟的眼睛瞧穿了心事,让本以为将对骆悠悠这份感情掩藏得很好的芫荽羞恼不已。
很快,他又懊丧起来。
他明明告诫自己,过了今天便不再对骆悠悠抱存异样的心思,更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有着云泥之别。
芫荽稳住了心神,板着脸训了香菜一句。“成天没有个姑娘家该有的样子,你真该跟骆小姐好好学学!”
嗯?刚才那个羞涩的骚年呢?这丫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人家那是家教好,可不像咱们这样被野生放养的孩子。”香菜为自己辩了一句,心里还想如若骆悠悠生长的环境跟他们一毛一样,就算模样没长残,性子也歪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淑女。
哼哼,那个骆家居然能养出这么一个能与世上任何美丽的宝石相媲美的女儿,真是几辈子都难修来的福气。
骆冰就不用说了,沪市商会总会长骆骏……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想起昨晚骆骏眼睁睁看着她被巡捕带走而不加阻拦。香菜的目光就冷了几分。她好歹也是他宝贝闺女的救命恩人之一。见她有难却不施以援手,他还真是不客气。
香菜正回顾昨晚发生的事情,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芫荽就上楼来了。
小伙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让人看着着急啊。
香菜狐疑的盯着神色吞吐又磨叽的芫荽。有些不愉快,“哥,有话就说。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芫荽窘迫不已,奋力挠挠头后,张口道:“你跟渠老板今天进完货,那改明儿你们那布行就开张了吧?”
香菜眼中疑色未退,直觉告诉她,芫荽想跟她说的不是布行这回事。即便如此,她还是顺着他道:“不急,营业执照还没批下来。渠老板说等执照有信儿,就找个会算日子挑个黄道吉日开张营业,估计还得等一两个月左右。”
关于布行啥时候开张,香菜倒是无所谓,就是老渠瞎讲究。反正这样的事也用不着她操心,就由着那老家伙去了。
芫荽抻了一下脖子,带着试探性问:“那你们今天去进货,花了不少钱吧?”
香菜可以说,他们一分钱没花么。这还要感谢石兰——
都说福祸相依,果然不虚。要不是石兰偷偷将老渠的钱拿去,他们还捞不着这么大的便宜。也正因此,老渠也不怪石兰顺手牵羊的事儿了。
不过从芫荽的态度里,香菜瞧出了一些端倪。
顿悟了之后,她又是懊恼又是自责,往自己脑袋上砸了一下。
今儿她净想着进货的事儿,倒是疏忽了芫荽和骆悠悠俩人的事儿。
见香菜整个人精分似的,脸色变了又变,举止也十分怪异,芫荽这个当哥哥的有些担心妹妹的精神状况是不是出了问题。
“怎么了这是?”
香菜停止抽风,扑到衣柜前,从压在衣服底下的钱票中数了几张出来,转身塞到芫荽手里。
“这是一百大洋,哥你尽管拿着花,千万别舍不得。”
她竟然让哥哥两袖空空的带着姑娘去约会!?
哎哟喂,她这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啊!
只希望哥哥今天不要因为是这样在心仪的姑娘面前出了洋相才好。
芫荽是想向香菜要钱来着,一直没好意思开那个口。哥哥伸手向妹妹要钱,实在太难为情了。
这会儿芫荽觉得脸上烧得不行,心中更是说不出是一股什么样的滋味儿,总之很别扭。
但是这个钱,他不能不拿。
芫荽只留了其中一张,将其他钱票又退给香菜,“我就拿二十块好了。”
香菜豪爽的将钱票重又硬塞过去,“你就都拿着吧。咱们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好歹咱俩都能自食其力,钱花完了可以再挣。你往后跟朋友出门的机会多,手里拿些钱也好撑撑场面,不让外头的人笑话你,也别乱花就成。”说着,她突然肃起脸来,口吻变得郑重其事,“尤其是对姑娘家,一定要大大方方的,这样人家才会觉得你可靠,是个值得依赖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香菜这话虽谈不上催婚,可越说越远,芫荽听不下去了,索性把钱票都收进口袋。
“这些钱就当是你借给我的,日后我挣上钱了再还你。”
香菜不爱听这话,表现出对那一百大洋钱票不屑的样子,“我怎么说也算是你一手拉扯大的。这些钱就当是我孝敬你了。”
芫荽笑着,抬手揉乱她的头发,“我可不记得我有个你这么大的闺女!”
兄妹俩玩闹了一阵,香菜八卦了一下他跟骆悠悠约会的事。抛开了今日画展上发生的那些插曲与意外,芫荽跟香菜说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聊了一会儿,芫荽注意到香菜的房间里多了些东西,有作画的工具和图纸,还有几匹明黄的上乘锦缎,和一个纤瘦的人形模具。
毕竟今天参加了一场画展,芫荽对桌子上的那些作画工具和图纸有些敏感。
他促狭道:“你这是要改行当画家啦?”
“我想设计几套新样式的衣裳。然后做出来。不然就我们那小布行。开张了也没客上门来。”
之前香菜贱别人的旧衣裳给自己设计了一条颇有视觉效果的礼裙,芫荽对她的手艺倒是很有信心,只是担心她会忙不过来。
一想自己为她做的不多,芫荽就会心生负罪感。眼瞅着就要到香菜上班的点儿。他立时起身。去厨房给妹妹下了一碗面。
就算芫荽不用这么辛苦。到了百悦门,香菜自有法子填饱自己的肚子,不过看哥哥那么乐在其中。便没有阻拦。
……
今儿百悦门的气氛不一样。
香菜一到百悦门门口就感觉出来了。
门前那俩迎宾小哥见她来,脸上挂着喜闻乐见的笑,深深鞠躬齐声道:“香菜姑娘好——”
这俩小哥以往见了她也会打招呼,不过从未对她行如此大礼。
看来,香菜这趟牢,没白坐。
香菜很欣慰。
一进百悦门,香菜还没来得及去后台把酒保制服换上,就被薄曦来等人众星捧月似的推到上座。这些人又是给她捏肩,又是给她捶腿。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待遇,谁让香菜不是一般人呢。
“姑奶奶,以后你就是我亲姑奶奶!”薄曦来没脸没皮,恨不得将自己变成挂件绑香菜大腿上。
叫你一声“姑奶奶”,就问你敢不敢答应!
七海拍着胸脯,“以后有什么事儿,只要香菜姑娘你一句话,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七海保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大栓和刀子有样学样,附和着七海说同样的话。
香菜不耐烦的摆手阻止他们说下去,“行了,你们能不能来点实际的?”
“您抽烟。”大栓把烟和火柴递上。
“您喝酒。”刀子把酒递上。
还真是一群实际的家伙。
见他们不上道,香菜懒得跟他们磨叽,“忙你们的去吧,我要换衣服去了。”
香菜起身往后台去。
七海、大栓、刀子三人望着她得背影,都是一副悻悻然之色。他们以为她会把之前偷偷塞给他们的钱要回去……不过那些钱是真解了他们各自家里的燃眉之急。
几人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藤彦堂训斥:“不招呼客人,都围这儿干嘛?”
薄曦来挥手轰赶着七海他们,他舔着脸笑嘻嘻的平复藤彦堂不形于色的怒气,“二爷,香菜姑娘刚过去。”
只要提起香菜,二爷肯定没脾气。薄曦来心里是这么想的。
藤彦堂斜睨着他,神色并无半点波动,“我不是叫你这几天不要出现在百悦门么。”
薄曦来被揍成熊猫眼,一笑起来颇猥琐又滑稽,“二爷,您也知道我这人闲不住,白儿里我就把荣记商会名下各商号里没有工作证的工作人员名单整理好了……我就是来咱们场子上转悠一下,要是没什么大问题,我就回去了。”
“既然来了就不要偷懒,去楼上把我的办公室打扫一下,要是有一丝儿灰,你就给我二哥烧窑去吧。”
薄曦来领命,麻溜的上楼,一路不敢回头,就怕不期然对上二爷那双充满了犀利又诡异的眼睛。
哼,二爷也太偏心了。看见香菜偷懒的时候,他可从不说什么过分的话。呜呜,这就是所谓的有异性没人性么……
藤彦堂正要往后台去找香菜,瞅瞅她的精神是否还处在正常状态,别因蹲里得一宿班房就沾染了不好的东西回来。可途中被一个生意伙伴给拦下了。
此人的姓氏有些少见,藤彦堂惯叫他强老板。
强老板做的是水果生意,是百悦门的供应商之一。
藤彦堂请强老板坐下,见他面上愁绪不减,心中也清楚对方得难处,便为他斟了一杯酒,安慰道:“强老板,你也不要太杞人忧天,等这场风声过去,工商局那边就松下来了。肯定会把你这营业执照给批下来。”
强老板哪里能不愁。他做的不是旁的生意,是有季节性的水果生意,眼瞅着天热,水果正热销。新店要是开不起来。那屯的一大堆水果往哪儿销?光一个老店根本就不够哇!
不止他遇着这样的情况。这阵子还有其他商家要办的营业执照也没批下来。每个城区都有这样的现象,就龙城是重灾区。
强老板挤了一个笑,“我琢磨了一下。工商局那边不就是想要钱吧,我想不管花多少钱都得把我的营业执照办下来。”
藤彦堂神情一动,很是不苟同他这样的做法,“强老板稍安勿躁,咱们一旦妥协,可就着了人家的道儿,日后工商机关那边也会越发的嚣张。”
强老板探头,“我听说昨儿他们还派人来百悦门闹……”
他不知传言是真是假,正在打听虚实。
藤彦堂笑了一下,仿佛被明月清辉笼罩,“确实如此。我略施手段教训了他们一下,今儿一天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他又说,“强老板放心,我们荣记商会信用在外,会上答应你们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强老板讪讪一笑,觉得此行前来实在唐突,“我不是信不过你们荣记……就是听说治安员的事后坐不住,这才往你这儿跑一趟……既然……既然如此,我便放心回去了。”
强老板是聪明人,如何想不明白其中原委?
昨天他们各大商行召开紧急会议,工商机关便派治安员趁虚而入百悦门,一来借着“查证”之名挫藤二爷的锐气,二来打着抓革命党的幌子打压荣记,三嘛最好是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给其他商行敲响警钟,造成一种威慑力。
他们大概没想到,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留守在百悦门的那群猴子不但没有妥协,还反制了治安员,愚弄了巡捕,又被回来的藤彦堂将了一军。
这大大提升了商家们的士气。
就算工商机关的人捏着文批,照样阻拦不了商家做生意。
他们这些大商家是不用愁,互相卖个人情,相互扶持一下,就把这道难关给度过去了。像香菜他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没门没路的,营业执照不批下来,布行开不起来,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其实藤彦堂和强老板的对话,被香菜听去了一半。见藤彦堂送强老板走后就没再回来,香菜便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找去,最后问了人才知道藤彦堂上楼去了。
香菜摸上了楼,见藤彦堂办公室的门大开着。
那丫知道她要来,专门给她留的门似的。
没走到门口,她就听见办公室里传来说的话声音。
虽然从口气中听不出什么,不过就内容上,藤彦堂似乎在夸薄曦来昨晚的事儿干得漂亮。
“以后做事,就要像昨天晚上那样,多带点脑子。”
“是是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绝对会把香菜姑娘再送进班房的。”
雾草……薄曦来你丫想死?
办公室里,见藤彦堂带着无奈懒懒看他一眼,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薄曦来厚颜无耻的得寸进尺起来,“香菜姑娘有人罩,就算进班房也很快就会出来。不像我们这些人,进去之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着出来……”说着,还象征性的抽搭了几声。
薄曦来后颈一凉,顿时觉得有丝丝缕缕怨气缠绕着他,不得动弹。
他抬眼一瞧,见藤彦堂神色并无异样,似乎还觉得他僵在那里很好笑似的扬着嘴角。
他顿时明白了,这股怨气并不是来自藤彦堂。
那就是——
薄曦来机械的转头,就见香菜人立在办公室门口,神情十分不爽。
“薄经理,我发现你还真是扮懵装傻一把好手。”香菜阴阳怪气道。
薄曦来用抹布捂着险些惊呼出声的嘴,昨晚被揍的情形历历在目,他是被香菜打怕了,深知惹恼的这丫头绝逼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表情委屈,抬着抹布做擦眼泪状,“姑奶奶,你这么说我,我还真是伤心呐……”
“少来。你明知道你二爷说的不是把我送进班房这件事,而是治安员和巡捕——”她顿了一下,改口道,“不过也是,你只在把我送进班房这件事上动了脑子,在对付治安员和巡捕事上动的是肾上腺素。”
薄曦来听得一愣一愣,“肾什么素?拜托,我读书少,你说清楚些。”
藤彦堂见不得香菜与旁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情绪一上来,说话的口气难免有些冲,“你找我何事?”
“之后再找你,我跟他有笔账要算——”香菜冲薄曦来扬了扬尖尖的下巴。
薄曦来如大祸临头一脸绝望,不禁向藤彦堂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被后者视若无睹。
跟了藤彦堂这么久,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此时二爷心情很不好?
被香菜提溜走前,薄曦来解释道:“二爷,您别误会,我跟香菜姑娘没什么,估计她是因为昨晚我把她送进班房的事儿闹情绪呢。”
藤彦堂深不以为然的淡淡一笑,“那你就太小看她了。”
薄曦来脸色微微一变,心道不妙。(未完待续。)
第239章 你没那本事
百悦门后院,香菜偷闲的地儿之一。
先前她去骆家宴会上穿的那件礼裙,便是用打这儿捡的旧衣裳做的。
这会子天儿还没完全黑下来,却也早已不见了晚霞的影子,沉沉的天空如一张泼了墨似的宣纸,透着微微的宝蓝色,阴郁又诡异,正如此刻香菜的神情,让人无法直视,仿佛一抬脸儿她便会化作鬼魅迎面扑来。
薄曦来在百悦门混了这么久,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却还是头一回接触香菜这样的人,还是个女人。怎么说呢……不是一般的难搞。香菜的强势,他已经领教过了,决定放弃搞定这个女人,也就二爷有那勇气想要搞定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除了脸长得还可以……
可就是那张被薄曦来认为长得还算说得过去的脸上汹涌着好比乌云压境似的怒气。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薄曦来嘴角僵住面部抽筋,哪里笑的出来,他这会儿特么的好想哭。
薄曦来吞咽一口,却发现嘴里口干舌燥。
他靠在廊檐下的墙上,用两边眼角的余光左顾右盼一下,做好了随时夺路而逃的准备。
香菜双手环抱胸前,冷冷的盯着他,“我问你,你是不是看我们兄妹不顺眼?”
薄曦来暗松一口气,他还以为香菜是要跟他算昨天晚上的那笔账。
“没有啊。”他声音有点发虚发飘。
他大概不会想到——
昨天晚上有一笔账,香菜确实要跟他算清楚。
香菜气势汹汹的逼近他。一脚踹在墙上,堵住了薄曦来侧身要逃跑的方向。
薄曦来瑟缩成一团,毛骨悚然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
这丫头居然用脚壁咚他……倒是她的腿,意外的比他想象中的要细长。
“我再问你一遍——”香菜一巴掌扇过去,截下他另一边的退路。
薄曦来捂着被掴得又烧又疼的半边脸,无辜的眼中划过浮现一丝激怒,却在对上冷冰冰的眼眸时,眼里所浮现的一切都变成了胆怯。
这丫头分明比他矮又是那么娇小,甚至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她对他都保持着仰视的姿势。却让人感觉她是那么高大威猛。
在他放弃了抵抗的念头时。听香菜一字一句的重复着最开始的问题,“你是不是看我们兄妹不顺眼?”
“没有……真的没有!”
看他急吼吼的辩解,不像是在说假话样子,香菜一时间也拿不准他到底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撒谎的技术太高明。
“那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让人去给我哥通风报信?”
薄曦来脸色微变。一瞬之后却又是那副无辜的面孔,“你在说什么啊……”
香菜踩在墙上的那只脚带着示威性重重跺了一下,吓得薄曦来生生打了个哆嗦。
“可别小看我的情报网。”
散财收奇效。香菜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塞给刀子的钱没有收回来,刀子对她心怀感激便偷偷的将昨晚上薄曦来暗地里派人去给芫荽通风报信的事儿告诉了香菜。
刀子家里有个弟弟,兄弟俩相依为命,所以对香菜不想让家里人担心的心情,他感同身受。不过出卖薄曦来,他心里一样也不好受。
在薄曦来手下做事那么久,刀子对他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知道经理这人本性并不坏。向香菜告发了他之后,他还求着香菜一定要对薄经理手下留情。
昨晚薄曦来让她去顶罪,香菜可以翻篇儿当此事成过去式,可算计她是一回事,把芫荽扯进来,这已经不能论谁厚不厚道的问题,薄曦来这么做,超出了她所能容忍的底线!他真要好好感谢香菜还能冷静的跟他说话。
香菜大概也知道薄曦来让人给芫荽通风报信扰乱芫荽的情绪并无恶意,但一定别有深意。她就是要挖出来薄曦来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深意。
香菜寒着声音恐吓道:“你要是继续装傻充愣下去也行,但我劝你最好有心理准备,想想阿芸,再好好想想得罪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香菜收起脚,给薄曦来让出道儿。
如果薄曦来选择走掉,就表明了他的立场,从此以后与香菜为敌对双方——这是藤二爷都不愿意要的结果,他又怎会想要?
天使一般的脸孔,恶魔一般的性子,简直就是欺诈!
眼前的若要是旁人,薄曦来兴许会挑战一下,可他自知斗法不如香菜,并不会做那无用功,索性豁出去与她开诚布公。
“没错,昨天晚上就是我让人给你哥通风报信的。”
“我知道的事情,不用你再强调一遍。”香菜冷眼看他,她就是想知道这个人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薄曦来端正脸,不假以颜色,“我工作部门的员工出事,作为部门的经理,通知其家属,难道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吗?”
香菜轻哼一声,唇角邪气的上扬,眼睛里却无半点笑意,“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相信吗?”
香菜那双冷冰冰的眼眸所散发出来的寒气,仿佛要将人洞穿。
经历了片刻的沉默,她更加确定薄曦来没有说真话。还真是好笑,刚才看他义正词严的样子,她差一点就相信了呢。说他尽职尽责也没错,但包藏祸心就是他的不对了。
“那我换个方式问你,”香菜外着脑袋,鬓角的碎发顺势垂在肩上,“你为什么要故意给你们藤二爷拉仇恨?”
眼前分明是一个外形柔美的女子,她浑身却散发着魄力。薄曦来险些绷不住脸,又要喊冤起来。
昨晚他故意给让人给芫荽放出消息。就知道那个一心为妹妹着想的愚兄会跑百悦门来大闹一场,以为这样就能间接的给芫荽和藤彦堂之间制造矛盾,说不定矛盾激化之下,他们还会反目成仇。要么芫荽识相主动与百悦门保持距离,要么藤彦堂一怒之下将之赶走,不管是什么样的方式,林家的这个大兄弟能滚多远就滚多远,自然是滚的越远越好!
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当然是有原因的——
“你哥是革命党……”
薄曦来自然不能容忍这么大一个隐患留在百悦门,甚至。他压根儿不想芫荽跟荣记商会有任何牵扯。
一旦芫荽的身份曝光。不止百悦门,就连整个荣记商会都有可能为他陪葬。
藤彦堂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却做不到视而不见,如今正是敏感时期。他更不会让百悦门冒这么大的风险!
被逼无奈的薄曦来原本以为将此事说出来会将香菜吓一跳。然而他发现香菜的反应并不像他预期中的那样。她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惊讶之色。
不,应该说,她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你知道……”他原本以为香菜并不知道。
薄曦来说出这样的话。确实让她心里咯噔了一下,不过还不至于到让她大吃一惊的程度。他都能干出让一个姑娘家替他们大老爷们儿顶罪的事儿,香菜倒是不意外他还能做出更出格一点的事来。
“我倒是好奇,你从哪里知道的?”
“可别小看我的情报网。”薄曦来将香菜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她。
香菜冷声哂笑,嘲讽道:“把子虚乌有的事说得跟真的似的,我看你那情报网也不咋地。”她面色倏然一肃,“这种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不要让我再重复一遍我的问题。”
薄曦来反唇相讥,“原来你不知道最近的情势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啊……”
“快说!”香菜可没耐性跟他斗法。
薄曦来正色道:“革命党中出了叛徒,他们党内泄露出一份名单——”
抓着他停顿的时机,香菜说:“我哥不是革命党,他的名字不可能出现在那份名单上,如果真有那种名单的话……”
“你倒是敏锐的很,”薄曦来说,“据我掌握到的消息,有人用那份名单大做文章,要铲除异己,在名单上添上了不少与革命党毫无牵扯的人的名字……以前洋人,尤其是日本人总是追着革命党喊打喊杀,不过这一回他们不敢做出‘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举派,因为……”
香菜摸着下巴将其打断,“因为那份名单上,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物的名字么……”
薄曦来凛然一惊,他只说了一些,这丫头就得出这样的结论了吗?她的聪明智慧,果然不容小觑。
他将声音压低,“没错,你哥的名字也在其中。”
香菜斜眼瞄他,“这么说来,你压根儿就不确定我哥是不是革命党。”
薄曦来有些窘迫,情绪上来,说话时也有了几分底气,“那又怎样!只要你哥的名字在那份名单上,总有一天会有人查到他的头上,到时候不仅是你被连累,就连我们……”
不等他把话说完,香菜便信步而去。反正她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情报,对他那些没用的话没必要再继续听下去。
突然没了存在感的薄曦来深受打击。
薄曦来追上去,神情惴惴,“就这样?咱们的账算完啦?”
“看在你诚实的份上,这次我就大发慈悲的饶过你,但是要是再有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走运了!”香菜面若冰霜,语带警告。
薄曦来庆幸无比,想着既然大家把话说开了,不妨把误会彻底解除,“我真没有看你们兄妹不顺眼……”
“我知道,你有你想要保护的东西,我也有——”
危机接触,薄曦来舔着脸笑起来,“看来咱们志同道合啊,我先说一点,不是我把你哥的名字添到那份名单上的……”
香菜不咸不淡的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没那个本事。”
薄曦来笑脸一僵,感觉一把利刃插在心窝上。
握了个草,这丫头说话要不要这么毒。
薄曦来跟香菜打着商量,说什么他好歹是百悦门的经理,在外人面前她能不能给他留点面子不要跟他顶撞之类的,被香菜一句“抗议无效”给驳回了。
两人一块儿到楼上,香菜推开办公室的门,不禁一惊,没想到荣记三佬都在,还有一个医生正在给藤彦堂换药。
换药的时候,藤彦堂裸裎着上半身。
他的身材保养得很好,肤色古铜,尤其是腹部的那几坨……
香菜的目光顺着藤彦堂胸一路往下,还没看个过瘾,便被一直大手挡去了视线。
香菜不耐烦的拨开马峰的手。
看几眼怎么了,她又不是第一次见。
马峰真想问问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俩字咋写的。
他咬着牙道:“拜托你进来之前敲一下门好不好!这是起码得礼貌与尊重,懂?”
香菜不以为意,“我之前打过招呼了。”
“二爷——大爷、三爷也在啊,哈哈——”薄曦来倒是个会看气氛的,正要把香菜拉走,却见藤彦堂瞟了一眼他那只不安分的手,顿时觉得手背上扎了一根刺一样难受。他打完招呼,便和给藤彦堂换完药的医生退出去了。
大约是从昨晚开始就没休息好的缘故,香菜此刻有些狂躁。这屋子里除了她和藤彦堂之外,其他俩人都是煞风景的。
“呀,”香菜对着正慢吞吞把衬衣往身上穿的藤彦堂叫唤了一声,“我之前可是有跟你预约啊。”
“有事就说。”藤彦堂的声音清越动听,带有一丝慵懒。
香菜不爽道:“比起跟我单独相处,看来你是更喜欢跟这两个人在一起……”
马峰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就连荣鞅也不禁多瞅了她两眼。这丫头还真敢把这么暧/昧的话说出口,而且还脸不红气不喘!
藤彦堂知道她并没那方面的意思,自是不会想入非非。
这丫头最喜欢促狭旁人,跟她较真,那就输了。
“我大哥二哥不是外人……”
藤彦堂那意思是让香菜大胆的有事说事。
香菜看了一眼荣鞅,又瞄了一眼马峰,嫌弃似的紧皱起秀气的眉头。地盘是他们的,她总不能开口将这两个不识趣的家伙撵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香菜大步过去,坐到单人沙发椅上,翘起腿来。这位置大概原先被马峰坐过,她屁股底下的垫子还是温热的。(未完待续。)
第240章 画给大写的“狗带”给你看
香菜半身歪着,翘着腿手支着脸,没个姑娘家该有的坐相。
马峰端的是见不惯谁在他跟前吊儿郎当,尤其厌恶姑娘家举止粗鄙,没一点教养,“我说你能不能坐好?”
香菜懒洋洋的磨蹭一下,大体姿势还是那样。
马峰火大的不行,气吼吼的瞪着她。
见他正欲发作,藤彦堂横插一杠,戳断了他那噌噌往上冒的火气。
“说吧,你找我何事?”
“哎呀,总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有些难为情呢。”香菜做小女儿家的娇羞状,漏神儿的杏眼中却尽是促狭。
她惺惺作态,不过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把那俩碍眼的家伙给赶出去。然而荣鞅和马峰不识趣,压根儿就没抬屁股走人的意思,尤其荣鞅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坐那儿跟看戏似的。马峰就更不用说了,打香菜进来,他就没摆过好脸儿。
藤彦堂靠坐在办公桌上,动作熟练的点燃一根雪茄抽上。他并没有抽烟的习惯,看心情或者身体状况,偶尔会抽上一根雪茄当排解或消遣。
最近正是多事之秋,需要操劳的事又繁琐,他身体又是这样的状况——肩上刚换了药,伤口处疼痒得厉害。如果不找什么东西麻醉一下自己,他还真有些受不住。
用一个词形容他现在的处境,那就是“内忧外患”。这丫头偏不知体谅人的辛苦,隔三差五的惹是生非。给他心里添堵。
藤彦堂吞云吐雾时又催了香菜一次,“说吧,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说。”
他虚着双眼,大约是烟雾的作用,使得他此刻的神情更加然后人捉摸不清。
正因为从他脸上看不到多余的情绪,他此刻究竟是喜是怒,香菜心里也没谱儿。藤彦堂惯不露声色,不过香菜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不敢跟他再有半点玩笑的心思。
“其实呢。我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香菜话音刚落。尤爱找茬的马峰便嗤笑着嘲讽,“你跟我们谈生意?”
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还有自己的身份?
香菜无视他,继续对藤彦堂说:“你们荣记商会名下应该有很多布行吧,我想要你们布行里所有的碎布头。”
马峰一听愣住。“你要那玩意儿干嘛?”
在他眼里。香菜摇身一变。成收废品的了,马峰心里对她更加不待见了。
香菜依旧没搭理他,直直看着藤彦堂。等待他的答复。
藤彦堂将才抽了两口的雪茄按熄,似乎来了兴趣,方才漠然的双眼中盈满了笑意。
“你就打算在你那小布行里卖那种东西吗?”这话里有好奇也有试探。
“这不用你管,你就说成不成吧?”
“那你能给我什么?”
香菜竖起一根手指。
马峰故作聪明的翻译,“一百大洋?”说完摇头,一副好气又好笑的样子。
若真如此,这可是他们荣记有史以来做的最便宜又最划算的一笔生意。
香菜懒得摇头否定他的话,竖起的那根手指优美的做了一个音乐指挥的动作。
“一首歌。”
藤彦堂与马峰异口同声,“一首歌?”
“嗯哼~我希望你们荣记的布行能源源不断的给我供应碎布头,而且不能以次充好……”
“等等,”马峰蹿到香菜面前,这样她总不能再无视他了吧。没搞清楚情况似的,他向香菜确认了一遍,“你要用一首歌换我们荣记布行的碎布头?”
荣鞅也发言:“你用一首歌就想换我们布行往后源源不断的给你提供碎布头,这会不会太敷衍了?”
“是啊,你怎么不直接说让我们白送你呢!”马峰看不出这笔生意对他们荣记哪里有利可图。
藤彦堂轻挑着眉眼瞅着香菜,似乎在等她做一番高谈阔论。
香菜鄙视了一眼荣鞅和马峰这俩思想肤浅眼光粗鄙的男人,然后看向若有所思的藤彦堂,“站在百悦门的立场,这对你们可是只赚不赔的生意。”
“不是不可以,”迎着香菜自信满满的目光,藤彦堂给出一个含含糊糊的答案,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先要听听你给我们的是一首什么样的歌。”
鱼儿上钩了,可惜还不是收线的时候,香菜有些洋洋得意,却也给自己留了一手,“我要先看到货。”
有大哥在,藤彦堂不敢自作主张,用眼神向荣鞅请示了一下,然对方点头赞同,便使唤起了马峰,“二哥,劳烦你下去准备一下。”
马峰心里喊着不要不要的,身体倒是很诚实,离开前还给香菜抛了个白眼,足见他有多么不看好香菜。他很期待香菜这一回在众人面前出洋相。
藤彦堂拨了个电话,期间与香菜征询了一下香菜的意思。
后者说碎布头不需要往兴荣道的布行送,直接送到她家去就可以了,然后给藤彦堂撇着嘴给故作不知她家在哪儿的藤彦堂报了一串地址。
挂了电话,藤彦堂抬手看表,“两三个小时以后,东西就会送到你家门口,现在我们去验收一下你要给我们的到底是一首什么样的歌。”
香菜略微怔了一下,倒不是惊讶荣记送货上门的速度之快,只是藤彦堂这家伙也太雷厉风行了,还真跟她一样,是个不肯吃亏的。
既然已成定局,香菜也不再讨价还价,磨磨蹭蹭的起身,跟着藤彦堂和荣鞅下楼。
没有歌声,没有音乐,此刻百悦门人声嘈杂,一片惶惶。
两人将香菜带至乐团处。
被马峰喝止的乐手们一头雾水模样,他们平时要看乐谱演奏。乐团处总是灯光通明。而藤彦堂一来便叫人熄了灯,陷入黑暗的乐手们更加茫然不知措。
马峰抱臂看戏,阴阳怪气对香菜说:“请吧——”
香菜突然有点怯场,楚楚可怜的看着藤彦堂,“不是吧,你让我现、在,就在这、里演奏?”
她事先准备好的剧本里可没有这样的一幕。
她原本打算的是将谱子和歌词直接撂给他就完事了。
藤彦堂挑眉到:“我说了要验收吧,当然要看看现场的人听了你的歌会是什么反应。”说着,看了一眼场内骚动的客人。
香菜循着望去,场上可谓是一团乱。
已经有客人不耐烦。质问工作人员为什么要停掉音乐。他们花钱来这里寻乐子,可不是为了就这么干瞪眼在这儿坐一晚上。
香菜抓抓脑袋,对了一眼藤彦堂催促的目光,无奈只好摸到黑钢琴前。矫正了麦克风的位置。然后将纤细的十指轻放在琴键上。轻盈的起起落落。
一串音乐响起。
藤彦堂听着还算满意,心里点评节奏轻松明快,入耳舒服。让人心禁不住愉悦起来。
随着音乐响起,场上的骚动渐渐平息。
结果香菜开口唱时,场内又闹哄哄起来。
“姐是老中医,专治吹牛逼,头疼脑热血压低,跟我没关系。
你要吹牛逼,不如打飞机,又省钱来又过瘾,还没有压力。
吃点没关系,喝点没关系,吹牛逼地那些人,都没有实力。
有人吹牛逼,就找老中医,一顿五毒拍逼掌,脑袋打放屁。
姐是老中医,整天笑嘻嘻,听见有人吹牛逼,我就是一顿踢。
天天吹牛逼,你早晚让雷劈,雷电要是劈不死,还有老中医。
不要吹牛逼,谁吹谁挨踢,姑奶奶就是老中医,我专治吹牛逼。”
藤彦堂听的目瞪口呆。
荣鞅也被吓到的样子。
马峰捂着脸,摇头晃脑表示无语。
倒是场上不少人哈哈大笑起来,被滑稽的歌词给逗乐了。
藤彦堂脸绿了,上前一脚踢过去,正中椅子的腿脚。
咚的一声响后,香菜险些从椅子上被震落下去。
“你当我们百悦门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可能会将这么不入流的一首歌引入高大上的百悦门?就算他引入了这首歌,百悦门有哪个姑娘愿意上台唱?就算有人好意思上台唱,谁还能像这丫头一样唱出这首歌的精髓?
这首歌配这丫头,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荣鞅用两个字做评价,“恶俗。”
香菜龇牙咧嘴,反而不满他们那种不满的态度,“你们什么欣赏水平,反响明明就很好好不好!听听,还有人喊安可呢,要不要再来一遍?”
握了个草——藤彦堂气到没脾气。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他不该选择现场验收香菜的歌。
不不不,千不该万不该,他最不该做的就是一开始答应与香菜的这笔交易!
不少人包括百悦门的工作人员都前来看热闹,百悦门的酒保和荣鞅的保镖好歹是维持住了现场的秩序,将人都拦在外。
见藤彦堂一脸悲催,香菜心一软,妥协道:“好好好,我换一首总行了吧!”
她十指又重在黑白琴键上轻盈飞舞。
“宁静的夏天,天空中繁星点点。
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
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地想念。
直到让我摸到你那温暖的脸。
知了也睡了,安心地睡了。
在我心里面,宁静的夏天……”
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藤彦堂压根儿不信前后两首歌都是同一人所唱。怎么说呢,“老中医”那首歌比较符合香菜的本性,而《宁夏》与她外在气质比较吻合。这世界还真奇妙……
曲终之后,藤彦堂第一个回过神来,捏着快要脱臼的下巴,一副不是很满意的模样,“这首不行,换一首。”
他倒要看看这丫头肚子里还有多少真材实料。
香菜不上当,“嘴上说不行。你刚才的表情还是蛮真实的,不是跟那些人一样,被我的歌给陶醉乐么。”
藤彦堂抹了一把脸,仍阻止不了情不自禁上扬的唇角。
正如香菜所说,这笔生意,他们稳赚不陪。
《宁夏》这首歌应时应景又情意绵绵,定会让百悦门成为这个季节名声最响亮的吸金窟。
这丫头完全就是一棵摇钱树!
马峰不解的喃喃自语:“明明可以靠那张脸和音乐方面的天赋混饭吃,偏偏还要辛辛苦苦去搞什么布行生意,真搞不懂她那脑袋瓜里是怎么想的……”
藤彦堂从其中一名乐手那儿要了几张空白五线谱,将香菜提溜到楼上的办公室。还殷勤的将笔墨给她准备好。
就算他动作有条不紊。香菜还是察觉到他很迫不及待,兴致一上来,遂调侃道:“就那么喜欢那首歌吗?”
藤彦堂将一沓五线谱图纸甩在她面前,“废话少说。赶紧把谱子和歌词写下来!”
“不用那么多。一张足矣。”香菜满眼促狭。
一张就一张。就给她留一张五线谱,剩下的被藤彦堂一股脑撂进办公桌的抽屉里。以后有的是机会跟她做这样的交易。
香菜落笔,藤彦堂就立在一旁督促着她。
不多久。荣鞅和马峰一起进来。
“彦堂,好多人都在问‘老中医’那首歌……”一进来,马峰便一脸悲催。
荣鞅也不想承认,但事实上,‘老中医’那首被他们认为是不入流的歌,其反响确实要比《宁夏》好。
香菜只当没听见,也当没察觉到头顶那道灼灼的目光,只管埋头狂书,不消片刻便将《宁夏》的曲谱和歌词默了出来。
“好了。”香菜有种大功告成的喜悦感。
藤彦堂压根儿没让她高兴多久,拿起她刚默好的曲谱,皱着眉道:“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要的是这首歌的曲谱了?”
香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不要以为她没看到马峰那丫在狂给藤彦堂这丫竖大拇指。
她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藤彦堂好像真的没说过要那首歌的曲谱,一时间她只觉脑海中“靠”声不绝于耳。
简直日了狗啊!
香菜的眼刀子嗖的朝藤彦堂飞去,“你丫想耍赖?”
藤彦堂立马摆出一张无辜的脸给她看,模样简直比窦娥还冤,眼里却闪着狡猾的笑意。
他慢悠悠的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张五线谱,端端正正的摆到她面前,不紧不慢的催:“老中医,快点儿。”
“你丫找踢!”说着,香菜还真一脚朝他的小腿上踢去。
“真粗鲁,好歹我也是一伤患。”
香菜心里憋闷,她怎么就如此大意了?
她拾笔在五线谱上奋笔疾书下了一个大号的“狗带”,专门留了个空白地儿画了个竖中指的不雅手势。
她把五线谱上的内容展示给藤彦堂,很不愉快,“你丫已经从我这儿占了大便宜,还想得寸进尺么?”
藤彦堂神情一动,突然一脸的痛苦,弯腰扶着刚被香菜踢中的那条小腿,一个劲儿的抽冷气,“嘶——我感觉我这条腿要断了!”
马峰立马配合他,怒声指责香菜,“看你干的好事!”他装模作样的扶着藤彦堂,“她踢你,我跟大哥都看见了。走,咱们这就去医院开个证明——”
有了人证物证,然后一纸诉状将这丫头告发,她要是赔不起,就一辈子蹲在班房里别想出来!
这俩逗逼想的怪好,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住她了么?
香菜摩拳擦掌,一脸狰狞的表情,恶狠狠道:“我不介意帮你们把戏做的再逼真一点!”
既然藤彦堂不想要他那条腿,那她就收下了!
藤彦堂单脚跳走。他要是再不逃,恐怕他这条腿真要被这丫头踹断了。
方才默不作声的荣鞅眉头一皱目光一厉,低声呵斥他那俩小老弟,“胡闹,你们两个还是小孩子么?”
藤彦堂和马峰立马老老实实的站定,二人神情都是变得尴尬又窘迫。
看到香菜洋洋得意的朝他们吐舌头,马峰扬着拳头。向她示威了一下。
香菜抓着五线谱,指着上头大写的“狗带”给他看。
马峰拳头一松抓着脑袋,十分不解状,小声问藤彦堂,“她什么意思啊?”
没文化真可怕,藤彦堂差点儿要翻白眼,“她让你去死。”
马峰脸上爬满怒气,对着香菜又是一阵猛挥拳头。
荣鞅直视香菜,狭长的眼眸中包含着诚恳,“香菜姑娘有没有兴趣到我们百悦门来做事?”
香菜耸了一下肩膀。“我已经在百悦门做事了。”
“不。让你当个酒保,未免也太屈才了……”
香菜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抱歉,你想说的那些。我没兴趣。”
一旁藤彦堂不着痕迹的勾勾唇角。有些无奈道:“大哥。让她当歌女,你就别想了。她要是有那个意思,我早就让她上台唱了。”
明锐的马峰察觉到藤彦堂真实的心情。
面上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眼底那快要溢出来的笑意是骗不了人的。有人肯定香菜的能力,就让藤彦堂那么高兴吗?还是因为香菜爽快的拒绝了荣鞅,他才会那么高兴……
香菜在歌唱方面确实有点儿天赋,不过她从没想过靠这项才能吃饭,偶尔把百悦门当成ktv来一嗓子就好,没必要那么认真,毕竟当个专业的歌手并不是她想做的事。
看着荣鞅,香菜倒是想起了另一回事——
自她拿枪指着这家伙的脑袋之后,他们还是头一次面对面这么平心静气的坐着。
一想起世和医院那件事,香菜心里堵得更厉害。自那之后,他们兄妹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芫荽——
香菜脸色沉静,有些吓人。
办公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眼下不是开玩笑的好时候,马峰不敢随意搭话。
香菜将五线谱摆好,把玩着铅笔,神情犹如暴风雨来临前阴霾的天空。
她忽然开口:“我听说革命党内流出一份名单,我想知道是谁把我哥的名字添上去的,劳烦你们帮我查查。”
她就用‘老中医’这首歌的词谱,换那个陷害她哥的人的名字。
荣记三佬面面相觑。
马峰神情有些激动,“名单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香菜拿对付过薄曦来的话敷衍他,“别小看我的情报网。”
藤彦堂眉头紧锁,这件事不用查,他心中就已有定论,“八成是青龙商会的人干的。”
青龙商会……
自羊城后,香菜日子过得日渐滋润,不知不觉淡忘了青龙商会的存在。
芫荽在浑然不觉中摆了青龙商会一道,间接的给他们造成了巨额损失,早已成为他们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不过如今芫荽背后有荣记商会这座大靠山,青龙商会的人忌惮荣记,不敢轻举妄动对他怎样。他们想借刀杀人,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还可以将芫荽当成跳板,重创一下荣记……
见香菜脸上没了笑容,藤彦堂心生怜意,轻声安抚:“你不用担心这件事,那个名单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我们掌握到可靠情报,革命党中确实出了叛徒,那个叛徒貌似是基层人员,掌握的信息并不多,被抓住后,只说了几个人的名字,便挨不住酷刑咽气了。之后以讹传讹,而且有人为了赏金,还有人为了铲除异己,将很多无辜的人诬陷成革命党……”
马峰一把抓住他,压低声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彦堂,你怎么把这样的事告诉她?”
藤彦堂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他又对香菜道,“我们三个人的名字,也在那份子虚乌有的名单上,被扣上了‘红色资本家’的帽子。这段时间很多人因此枉死,影响极其恶劣,民愤沸然,一触即发。日本人、洋人,还有国府,都想扫清革命党,但是没有查实之后,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一件事,革命党在沪市建立了很多个地下联络站,其中有几个联络站行事不慎而暴露,已经被连窝端了。这几个联络站都伪装在商号里,很多人猜测革命党其余的联络站也都是用这样的伪装,所以工商机关的人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搞出这么多事来,不过要逐个儿排查各个商号,也有他们受的。而且这些联络站有一个总联络人,只有这个联络人知道所有联络站的地点。据说有人已经查明了这个联络人的身份——这段时间也没见有大动静,这个据说可能是假的。”
香菜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
听她阴阳怪气的,说的口干舌燥的藤彦堂突然心生怀疑,“莫非你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香菜一脸茫然,就差在脸上写一个大号的“蠢”字给他看。
“虽然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不过听起来蛮厉害的样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