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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雏禾     慕香txt下载     慕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1章 做人不能太任性

    芫荽跟小六儿去大杂院存车,省的香菜走那么多冤枉路,便让她在原地等着。香菜在外头跑了大半天,脚确实有点累了,一听大杂院离百悦门挺远,就没跟着去。

    最后一点冥冥暮色褪去,垂下的夜幕好广袤无垠的舞台,供星月尽情恣意得绽放光辉。比璀璨的星月更为让人眼花缭乱的,是百悦门周围闪烁着的霓虹灯光。就在那块在黑夜比白天时还要耀眼的招牌下,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一名女子与迎宾的守卫发生了争执。

    那名女子面黄肌瘦,像是长时间营养不良,尽管如此仍看得出她是花容月貌,只要好好的养一养,定会出落得清丽怡人。

    这妹子看着娇弱,却难缠得紧。任由迎宾如何劝说,她非要撞那南墙,不进百悦门不罢休。

    她推搡着左右两名迎宾横在面前的两条手臂,像是在顽强抵抗着一股邪恶的力量。她涨红的脸色为她平添了一抹俏丽,一羞一闹间带着柔若无骨的风韵。

    众目睽睽之下,俩迎宾大为窘迫。搞得好像他们俩大男人在欺负一个弱女子,他们不过是坚守岗位谨守职责而已。

    “你们让我进去,我说了,我是这里的歌女!”那名女子不断强调这句话,一声比一声大。

    俩迎宾发愁,听这姑娘不像是说假的,可此前他们怎么就没见过这位姑娘呢?关键是她要是说自己是新来的,他们说一声眼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人放进去。例行询问还没有完毕,她二话不说就要硬闯——态度不好,可是个大问题。

    虽说站门看场子的不是个能抬得起头的职业,可她区区一介歌女的身份也光彩不到哪儿去,凭什么她就能踩着他们过去!做人可不能太任性。

    这姑娘不依不饶,惹得其中一个迎宾不耐烦了。“这位小姐,我们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先把你得性命告诉我们,我们好进去通报一声,你这样胡搅蛮缠的。当我们百悦门是什么地方!”

    那姑娘气呼呼得瞪着说话的这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心想着不过就是两条看门狗,还真是咬着了就不松口。很快,她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怅然。想她当初虽然红不过江映雪。却也是小有名气。没想沉寂了几个月之后,竟没有人认出她的声音和她的脸。

    “我说了,我是这里的歌女!我要进去找藤二爷!”

    另一名迎宾笑了。不过是冷笑,“这儿的歌女来这里都是登台唱歌的,还没听说过她们哪一个是专门来找藤二爷的。再者说,我们二爷贵人事忙,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到的。”

    女子又羞又怒,整张瓜子脸涨得通红,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一见她落泪,俩迎宾你望我我望你,一下都慌了手脚,这不是让他们坐实了欺负弱女子的罪名吗。谁要是因此在藤二爷面前焦他们的舌根子说些难听的话,他们还要不要当差了?

    想在这世道好好生存真心难,他们好不容易找了个怎么不累人的差事,只上前半宿,等着后半宿来人接班,还能在一些大人物面前混个脸熟,这要是丢了饭碗,往后拿什么养家糊口?

    俩迎宾互相打了个眼色,其中一个紧往百悦门里头跑,他自知搬不动藤彦堂那座大山,起码能说动薄曦来薄经理来圆场。

    薄曦来一边骂那搬救兵的迎宾没用,一边往百悦门前走来。他反手插着腰往高阶上一站,带着挑剔的目光居高临下打量那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好一阵厌烦。

    “薄经理……”女子带着哽咽轻唤一声,那如莺歌般动听的嗓音好似哀婉又像是在埋怨,听得让人一身筋骨好一通舒畅。

    薄曦来在她梨花带雨的瓜子脸上逡巡了一圈,好半天才将她认出来,不敢置信道:“怎么是你?!”

    不愧是百悦门的经理,竟还认得百悦门失踪了将近五个月的歌女。

    随着骆悠悠失踪事件的告破,张媛媛等人也逃离了一直关押着她们的蓝埔军校那个魔窟。当她重回故地,发现短短的五个月的时间,有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她从还未饱尝成名滋味的歌女沦落成了过气的交际花。大白天,她走在路上,竟没有一个人认得她。

    薄曦来目光关切得在她消瘦的面颊上扫了一圈又一圈,当下竟有种束手无策的无奈感。昔日小有名气的歌女重回百悦门,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越过张媛媛,薄曦来向看热闹的人群中扫了一眼,随后带着安抚的口吻对张媛媛说:“你先在这儿等着。”

    待他一转身,张媛媛一边拭着晶莹剔透的泪水,一边向先前为难过她的俩迎宾投去不屑的目光,宛若打了一场胜仗似的,原本委屈的脸上都多了几分骄傲之色。

    薄曦来上去向藤彦堂禀报了张媛媛的事。

    藤彦堂正伤痛头疼心痛,听薄曦来还拿这样的事儿来烦他,当即暴躁道:“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给日本人骑过的女人还有脸到百悦门来,最适合她的地方是让某些男人最为流连的花楼。一个掉了价的女人,不值得百悦门再为她花心思包装,哪怕包装的再好,美好的外表也掩饰不了内里**的味道。

    薄曦来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说:“二爷,这样不好吧。二爷,您没直接接触过这些歌女,您是不知道哇,这张媛媛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丫头心比天高,一心想把江映雪给比下去,要不是出了那样的事,恐怕她现在已经在咱们百悦门站稳脚跟了。我看她也是个好苗子,要不咱们给她个机会。好好栽培栽培……”

    藤彦堂扶着额头侧眼看他,那舒展得眉眼中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劲儿,比人光火还要吓人。

    薄曦来作西子捧心状,可怜巴巴的瞅着藤彦堂。

    “到底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

    一声冷冰冰的质问,将薄曦来推入了极地的寒风中,受那犹如凌迟般的刺骨之痛。

    藤二爷不需要旁人来教他怎么做。

    薄曦来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鬼点子,藏着那股精明劲儿弱弱的说:“二爷,底下可好多人看着呢。这要是传开。恐怕有损咱们百悦门的名声,我刚才看了一眼,上回来咱们百悦门的那个姑娘也在。”

    藤彦堂怔了一下,“哪个姑娘?”

    就是您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那位姑娘。

    薄曦来没敢明着这么说。“就是上回那个入咱们百悦门犹如入无人之境的姑娘。啧啧。单枪匹马拎着一块搬砖大杀四方霸气侧漏,砖头一出,便有人应声而到。那一招一式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真叫人眼花缭乱,吓得我当场差点儿给她跪下叫一声‘师父,收了徒儿吧’~”

    藤彦堂一巴掌将搞怪的薄曦来推开,大步流星往外而去。

    他一出现,百悦门门前便哗然一片。他尽量冲前来示好的人维持招牌微笑,一边暗自焦急的在人群中搜寻香菜的身影。

    视线刚掠过一道熟悉的人影,便有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张媛媛挤到人群前,一见藤彦堂便扑了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边,纤细上半身挺得笔直,仰着瓜子脸,泪眼婆娑的望着眼前人。

    泪水滑落,她来不及擦去,便字正腔圆得昂声道:“二爷,您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突然来了这么一遭,众人开始打量这名跪地不起的女子,有些许人竟开始觉得她脸熟。

    藤彦堂虚扶了她一下,见张媛媛执着的跪在地上,便也不费那口舌说她起来的话了。眼下情形,他装糊涂比较好。

    于是,众人眼中,藤二爷貌似被张媛媛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

    终于有人认出张媛媛,“这不是张媛媛小姐么,从去年年底就没有见过她了吧?”

    一有人说出“张媛媛”这个名字,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这两天的报纸上不是说她被日本人抓去当慰安妇了吗?”有人开始嫌弃了,“怎么还有脸跑回来?”

    “你们听她刚才说什么,难不成就是二爷把她从日本人手里救出来的?”

    “诶,这就奇了怪了——报纸上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说不定报纸上是假消息,这位小姐说的才是真的!你们可不要忘了,前阵子藤二爷一直没来百悦门,我听说二爷是去了羊城……”

    原本众人议论的是张媛媛,却因为她一句话,藤彦堂变成了被人议论的主角。

    要是不为自己洗白,藤彦堂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日本人和青龙商会暂且不说,要真落实是他救了张媛媛这个可怜女子,那他不等于是抢了洋人的功劳嘛,如此他还怎么在沪市混?

    藤彦堂回过神来立马从张媛媛面前跳开,“我说这位小姐,这个使不得,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

    张媛媛困惑了一下,想来是藤二爷贵人多忘事,没有将她立刻认出来,于是非常自信摇了一下头,胸有成竹道:“二爷,我是张媛媛啊,将近五个月前,我去羊城码头接亲友,半道上就被人给打晕了,”大约被那段痛苦的经历刺激到了泪腺,她说着又潸然泪下,楚楚动人,“在蓝埔军校一关就是四个多月,过得事猪狗不如般的生活,”她抬手抹了一把泪水,破涕为笑起来,“幸好您来了,要不然我还在那里被人百般虐待!”

    藤彦堂显得哭笑不得,“姑娘,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我去蓝埔军校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去蓝埔军校,一来是因为蓝埔军校的毛校长从前年建校开始,就想聘请我去他们学校当教官。二来蓝埔军校的朱副校长又是我的干叔叔,我干叔叔都求到我奶奶那儿了,我总不能还摆着架子吧。”他将话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露出一副左右为难状,像是被谁出了一道难题,“姑娘,我很高兴你能脱离苦笑,但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威廉总巡长亲自带领着他的巡捕亲卫队才将你从苦海中解救了出来。姑娘,你谢错人啦,要谢也是去谢威廉总巡长!”

    跪在冰冷的地上,张媛媛完全傻住了。她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藤彦堂这字正腔圆的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她身后数以百计的人听的,而且她怎么都觉得藤彦堂像是在开脱罪责一般。

    藤彦堂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相信已经有很多人被他淋漓尽致的演技和发言给蒙住了。关键是被蒙住的那些人还有一种如梦大醒的感觉——

    喔,原来是这样啊!

    然后众人又开始小声议论起张媛媛来。

    张媛媛如芒在背,一时间不知自己是该继续跪下去,还是要站起来。继续跪着,未免显得太过矫情。如果她站起来的太突然,又搞得好像她之前是在做戏一般。

    就在她暗自懊恼的时候,一个关切的声音从头顶方向传来——

    “姑娘,地上凉,快起来吧。”

    张媛媛面色潮红,低眸看着伸到眼前来的那只手一时感动,不禁抬手去扶,然而那只手只是虚扶了她一下就立马收了回去。她因此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站了起来。抬眼看向那只手的主人,他正云淡风轻的笑着回应旁人多日不见的问候,仿若她制造的那一段插曲对他无关痛痒……

    张媛媛被以为自己的存在已经被忘记,却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姑娘,你是叫张媛媛吧,你回去且把身子养好。等你好了以后,我们百悦门的舞台会再次向你敞开。”

    张媛媛又惊又喜,激动了双眼含着泪花,拼命的向藤彦堂点头致谢,“谢谢藤二爷!”

    藤彦堂轻轻向她颔首,淡笑了一下后抬起目光扫视一眼,难掩眼底的那抹失望。

    张媛媛怔住,藤二爷是在找谁没?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她却没有发现藤二爷的视线停留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就在这时,花蝴蝶一样的何韶晴从百悦门冲了出来,她一听说外头有热闹看,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还没到门口,就一眼瞧见了门边上鬼鬼祟祟跟藤彦堂玩捉迷藏的香菜。

    “香菜——”何韶晴欢喜不已,声音清亮。

    闻声,藤彦堂转身,已看到何韶晴扑到一个小个子身上,抱着那人的脑袋,对着那人的脸又亲又啃。不消片刻,香菜的脸上便是重重叠叠的红唇印。

    “香菜,你去哪儿了,想死我了!”何韶晴恨不得狠狠蹂/躏香菜的脑瓜,以解相思之苦。(未完待续。)

第212章 朋友多还是有好处的

    何韶晴亲昵的挽着香菜的胳膊,将她强拖进了百悦门,在香菜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薄曦来一个快步追上她们,笑嘻嘻的搭讪香菜,“这位姑娘,咱们又见面了,不知姑娘现在在哪儿高就啊?”

    “啊,还没找到活儿呢。”香菜心不在焉的回应,想到今日去找渠老商量的事,心里总没个谱儿,也不知道渠老会不会答应把店盘给她。过两天再去找他仔细说说吧。

    薄曦来搓着双手,笑的像个偷奸耍滑的商贾,精明的目光中带着三分讨好,“不知姑娘可中意我们百悦门?”

    任谁都能听出他这话的意思,他是想请香菜到百悦门来工作。

    没经过藤彦堂的允许就说出这样的话办这样的事,薄曦来这小子到底是想干什么!绕是如此,跟在后面的藤彦堂却不加以阻止,他知道薄曦来不是蠢笨的人,要是他真的能说动香菜到百悦门来,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何韶晴拧起秀气的眉头,表现出不悦来了,她挽着香菜胳膊的双手不由得收紧了力道,生怕香菜被谁从她身边抢去了似的。

    “薄经理,你是想请香菜到百悦门当歌女还是舞女?”她的语调上扬,带着质问的味道。

    不管是歌女还是舞女,可都不是什么正经的职业,何况香菜现在还小,一旦踏错一步,那就是万劫不复,将来想要洗干净自己都很难做到。何韶晴是局中人,她最能体会其中的苦楚。别看百悦门出身的女子表面风光,其实背地里也遭不少人的非议。香菜小小年纪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

    香菜看得出何韶晴是真心为她的将来担忧,她安慰似的拍拍何韶晴的手,扬着下巴牛气哄哄的对薄曦来说:“就算你们把整个百悦门送给我,也别指望我会登台。”

    薄曦来嘴角抽了抽,心想着你这丫头把谱儿摆的这么大,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

    他们百悦门的女子哪一个不是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的,没一点儿资本就敢在这里拿百悦门当筹码说出那样的大话,这逼装的给她一百分。薄曦来就等着雷劈她!

    天公没降下雷来。偷偷看一眼藤彦堂的脸色,像是要大发雷霆的预兆,薄曦来继续扮演那“逼良为娼”的鸨母,“香菜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请你来我们百悦门。不过不是请你来登台的。我看姑娘的身手不错。霸气侧漏颇有范儿,”说着,他对有些洋洋得意的香菜竖起了大拇指。又继续道,“我就想请你到我们百悦门当个女酒保,帮我们看场子——”

    何韶晴眼前一亮,雀跃道:“这个不错诶!”

    香菜脸上一片空白,心里却为自己凄惨的人生哀嚎连连,难道她这辈子就是个跑堂的命……她要开店当老板的说!

    薄曦来滔滔不绝,“我们百悦门的工作制度非常的人性化,酒保只需每天工作六个小时,分前半夜和后半夜,前半夜的工作时间是下午六点到午夜十二点,后半夜的工作时间是从午夜十二点到早上六点,每个月的工资两块大洋多一点,节假日不休息,可以调休。每个月不迟到不早退出勤率要是满额的话,会有额外的全勤奖,只要过节就有福利红包,关键是,可以免费在百悦门听歌看表演哦!”

    这么好的工作哪里找?求介绍!

    香菜俩眼冒光,“一切酒水和食物对内部员工都是免费的?”

    藤彦堂瞥了她一眼,冷冷的抛下一句,“工作期间,不得饮酒。”

    然后扬长而去。

    “好,我干!”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接,脑子有问题!

    每天只工作六个小时,权当是兼职了。

    香菜跟薄曦来说好,领了前半夜的工作。

    跟香菜谈妥以后,薄曦来追藤彦堂到楼上,像是邀功一样,笑的一脸灿烂,“二爷,香菜姑娘答应啦!”

    藤彦堂抿了一下薄唇,似乎在控制脸上的表情,不过从他亮幽幽的眼眸里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很好。

    “嗯,回头有赏。”

    薄曦来扭了一下脖子,转回脸来讨好道:“二爷,我回了一下头,是不是现在就打赏?”他又扭了一下脖子,转回脸来笑的比刚才还要欠揍,“二爷,我又回了一下头,是不是打赏加倍?”

    瞥一眼薄曦来那滑稽相,藤彦堂轻轻嗤笑一声,走进办公室,将这位纠缠不休的薄经理给关在了门外。

    吃了一嘴的闭门羹,薄曦来神色讪讪,擦掉鼻尖上的灰,转身下楼去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在想二爷会打赏他什么呢……

    ……

    进了百悦门,何韶晴带香菜寻了个角落里的安静位置坐下来。

    何韶晴兴致勃勃,“快给我讲讲你最近的奇遇!”

    “没什么奇遇,倒是麻烦事一大堆。”香菜抬眼扫了一下不远处被众星捧月着的江映雪。

    就算何韶晴的读心术对香菜无效,她也会察言观色,从香菜的一个眼神中读懂一些讯息,看得出香菜对江映雪有点小兴趣,却误以为她是羡慕江映雪这个风头正红的女子。试问哪一个女子不眼红这个传奇女子如今的待遇呢。

    何韶晴双手托着圆嘟嘟的下巴,痴痴的望着被人簇拥的江映雪,婴儿肥的小脸儿上满是向往的神情,幽婉得轻叹道:“唱的漂亮,唱歌又好听,还很会做人——前阵子江映雪请了一段时间的病假,二爷带伤回来工作,这不她听说了之后也在家里待不住了,就回百悦门来了。瞧瞧她那一脸病容的样子,多招人心疼……”

    何韶晴承认自己对江映雪很是羡慕嫉妒恨。倒不是眼红她别的,只怨自己没有像她那样的一把好嗓子。何韶晴在歌唱方面,没有一点天赋。

    “我看她只是妆化得好。”香菜轻哼一声,装的像那么一回事。转脸便对何韶晴说,“你不是会读心术么,你去碰一下她就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病了。”

    何韶晴眨眨眼,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她坐直了身子,兴致勃勃的八卦起来,“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跟江映雪有仇啊?”

    “没有啊。”香菜能把自己对江映雪跟她一样是穿越到这个时代来的怀疑告诉何韶晴么。就算她说了。何韶晴听得明白。怕一时半会儿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最糟糕的结果就是她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不过她转念一想,何韶晴都向她坦白有异能的事情,是不是也能接受她这个异类呢?

    见香菜的目光闪了又闪。何韶晴完全搞不懂她在挣扎什么。

    香菜纳闷得看向呆呆萌萌的何韶晴。“你跟江映雪做同事这么久了。就没直接接触过她?”

    何韶晴一下被问住了,她仔细搜索记忆,这才发现还真如香菜所说的那样。长时间以来,她跟江映雪倒是说过不少回的话,却没有直接跟她接触过。而且回想起来,江映雪每次跟她相处,似乎都特别拘谨,像是在极力避免什么一样……

    何韶晴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她隐隐有种预感,江映雪大概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她会读心术的事……但是除了香菜,她从没将自己会读心术这件事告诉过任何人,江映雪是怎么知道的?

    见何韶晴望着江映雪凝固在那里,香菜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干嘛突然变得这么严肃?”

    何韶晴突然抓住香菜来不及收回的手,“我觉得江映雪好像知道我的能力!”

    “她知不知道,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香菜向江映雪看了一眼。

    何韶晴与香菜互望了一眼,眼中紧张的神情渐渐褪去,被坚定取而代之。她正了一下神色,端起酒杯,施施然向江映雪走去。

    到了江映雪跟前,她突然崴了一脚,半杯红酒从手上脱落,酒杯识路一般向江映雪身上砸去。

    “哎哟!”何韶晴摔倒的同时,红酒杯也落在了江映雪身上。

    红色的液体在江映雪的白上衣前襟洒了一片,她胸前好似绽开了一朵红莲,整个人狼狈不堪,这种狼狈也仅仅发生在一瞬。

    周围立马炸开了锅。

    一看自己干的“好事”,何韶晴张大眼捂嘴惊呼一声,忙脱下干净的手套,不顾“脚痛”站起来为江映雪擦拭酒渍。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你别碰——”江映雪维持淑女仪态,正要躲闪何韶晴的触碰,忽然觉得膝盖上一痛,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整个人软了下去。

    眼瞅着她快摔倒,何韶晴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了一把。她没戴手套的那只手碰到了江映雪裸在外的手臂。

    有了直接接触的一刹那,两个人都是明显的一怔。

    一瞬间,江映雪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越是想要控制自己不去想任何事,脑中却越是一团混乱,她的那些不堪为人道的秘密一件一件的浮现出来……

    江映雪一时情急,不顾形象,粗鲁的一把将怔颚的何韶晴推开。

    何韶晴后退两步,撞到在一个人身上。那人肥头大耳,是江映雪的裙下臣之一。

    江映雪捂着手臂被何韶晴触碰过的地方,强维持笑脸向众人歉然道:“对不起大家,我先失陪了。”

    她转身的背影,显得有些仓皇。

    何韶晴原地愣了一阵,回到角落与香菜汇合。

    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香菜不禁担心,“没事吧?”

    就算她没有何韶晴那样的读心术,从江映雪刚才激烈的反应中也看得出来,那女人知道何韶晴有读心这一项异能。

    何韶晴一脸的呆滞,像是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美颈机械的转动,双眼直勾勾的看向香菜,“她跟你一样——”

    香菜微微张开嘴,神情茫然,只听何韶晴一脸复杂的又道:

    “我的读心术对她没用。”

    香菜惊得合不拢嘴。

    何韶晴的异能居然对江映雪无效,难不成江映雪真的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

    从不同的时代穿越到同一个时代……嘶,要不要去交个朋友?

    香菜抠着下巴尖的手突然被何韶晴抓住,险些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吓到。

    “怎、怎么了这是?”

    何韶晴暗暗指了一个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香菜看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正与人觥筹交错相谈甚欢。

    就是刚才被何韶晴撞了一下的人。

    何韶晴说:“那个人是蓝埔军校的采办,经常拿着公款到百悦门来吃喝玩乐。”

    原来蓝埔军校的公款都被这样的人给贪污了,难怪食堂的伙食那么差!

    香菜还真没在蓝埔军校见过这个人,好奇何韶晴到底要说什么。

    何韶晴又说:“你知道这两天轰动全城的那个大案吧,骆悠悠失踪引发出日本人和国府高官勾结的龌龊事——”

    香菜目光闪烁,随口应付了一句,“啊,那件事我知道,我有看报纸。”

    她不好承认那件事她自己也有份参与。

    “原来他们要抓的人不是骆家的二小姐,而是江映雪!”何韶晴突然加重了口气,然后等着香菜的反应。

    香菜很配合的给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居然有这样的事!?”

    “就是那个男人给江映雪通风报信,让江映雪在府邸多一阵子,尤其不要独自出门——”

    “喔。”难怪了,香菜还以为江映雪未卜先知呢,果然还是提前得到了风声。然后事情过去了,她才又跑出来了,跟藤彦堂带伤工作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啧啧,这个女人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朋友多,果然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在香菜看来,江映雪身上疑团重重。

    江映雪要真是个才女,她也就认了。但是听她唱的那些歌,香菜不得不怀疑她是从未来穿越到现在的。尽管江映雪唱的歌没有一首是她所熟悉的……

    这边香菜还心事重重,那边何韶晴还在纠结着江映雪的事。

    “既然他们要抓的人是江映雪,怎么就变成骆悠悠被抓了呢?”

    迎上何韶晴询问得目光,香菜险些没把持住要告诉她事实的真相。

    不过知道的越少,对她们彼此都好。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何韶晴摇头晃脑了一阵,显然不买香菜装傻充愣的账,“就算你不告诉我,只要我去牵一下二爷的小手,马上就会知道。”

    香菜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没料到这妹子居然贱不兮兮的来这一招儿,只求二爷千万别中招儿!(未完待续。)

第213章 年纪小不动爱

    江映雪到底跟她是不是一类人,香菜决定不费那个脑细胞去想了,反正她要在百悦门当酒保,以后慢慢观察就是了。

    薄曦来说,要她跟两个班,先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和流程,再正式上岗。这两个班用两个晚上的时间来完成,每个班的工资按照正常日薪的一半来算。

    香菜是个精打细算的,把两个半安排在同一天晚上,跟完前半夜的班,紧接着就跟后半夜的,这一天的日薪可以按照正常的来算,这样一来她就可以提前一天正式上岗,多拿一天的工资。无非就是时间紧凑了一些,劳累了一些。年轻人嘛,多的是活力和精力,这点工作量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此之前,香菜还得把吃住的问题解决了。

    她跟芫荽商量,就在百悦门附近的居民区寻个宅子住下。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地界,想要找个价格合适的宅子,还真不容易……

    这天一大早,香菜就起床了。

    从旅馆出发,她有些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就被一张闯入视线的广告牌给吸引了。

    这张树立的街边的广告牌跟她上回找工作时看到的那张贴满招聘信息的广告牌非常相像,这张广告牌的正反两面也都贴满了同城的各种信息,开锁的、卖家具的、磨菜刀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小小的广告单上图文并茂,十分的形象。

    香菜搜集了几个房屋招租的信息,记住了单子上户主的联系方式。便钻进了附近的电话亭中,挨个儿给他们打电话。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你们的房子……已经有人租啦……哦,这样啊,那打扰你了。”

    香菜长时间霸占电话亭,惹得外头一个排队等着打电话的人不耐烦了。那人“砰砰”的敲着电话亭的门窗,横眉怒目的厉斥,“你有完没完!”

    香菜扭头一看,这才发现电话亭外不知何时排了一条长队,都是等着用电话的。而且有一大部分人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

    香菜草草结束了这个电话。出了电话亭,从一干人的眼皮子底下灰溜溜的离开。

    再次看到街边的广告牌,香菜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曾经对她纠缠不休的燕松。想到了燕松,她就想到了他的倚虹园。倚虹园里那么多空房间。塞她和芫荽两人也是绰绰有余。倚虹园的房租不贵。就是离百悦门有点远……想到了倚虹园。她又想到了阿芸和阿克那对可怜的姐弟。阿芸还在巡捕房的监狱里没有出来,也不知道阿克一个人过得怎么样……

    香菜心里有点泛酸,眨去了满眼的惆怅和无奈。她轻叹一声,将飘远的思绪拉扯了回来。抬眼看到广告牌前立了一个手足无措的老人家,她鬼使神差得走上前去,见那位老人家手里拿了一张刚抹了糨糊的单子一脸的发愁。

    各种各样的广告单将广告牌的正反两面贴得密密麻麻、密不透风、严丝合缝,几乎没有一处多余的地方可容纳新的单子。

    老人家拿着单子对着广告牌上下比划,发愁不知该将手上的单子贴到哪里好。要是把别人辛苦贴的广告单撕下来,再把自己的单子贴上去,那样做也太不道义了。

    “诶,还是贴别的地方去吧。”老人家看着单子背面快要风干的糨糊,眼里流露出惋惜之前。真是可惜了他刚刚向好心人家借的糨糊了,要是换个地方,不知还会不会遇上这样的好心人家。

    老人家一边小声的自言自语,一边要将单子收起来。他还没来得及把广告单对折好,手上的单子刷的一下就被抽走了。

    看到这个招租的广告单,香菜不由得眼前一亮。

    “老人家,您要出租房子啊?”

    老人家看着香菜,并没有她夺走广告单而生气,反而被她脸上的欣喜感染,一扫方才的愁苦无奈,展颜笑起来,那满脸的褶子像花儿一样好看。

    他说:“是啊,我有个老朋友为了报答我对她的救命之恩,送了我一处宅子,我住不惯大房子,一个人也收拾不过来……”

    报答他恩情的那个人肯定是个有钱人。

    诶,送房子这样的好事,怎么就不发生在她身上呢。

    不过这出宅子真是绝了,坐落在东大街那边,正好是她理想中的地理位置,离百悦门很近。

    “老人家,您这宅子的月租是多少呀?”香菜看着招租广告上只写了招长租户,并没有标注月租具体是多少。

    老人家呵呵一笑,道:“我这房子是按年租算的,”他抬手指了一下招租广告单上的文字,“上面写的很清楚,不招短租,押一年付两年。”

    “押一付二,那得多少钱?”

    在那寸土寸金的地方,房子得租金定然不便宜。

    老人家勾着食指,说了一个数,“一共九十大洋。”

    香菜倒吸一口冷气,心想果然不便宜!

    押一付二,要九十大洋,平均年租三十大洋,再往下算,四舍五入的话,每个月就要三块大洋。我擦嘞,这么贵,她要在百悦门工作的话,一个月呀挣不了那么多钱啊!

    “好贵……”香菜突然觉得手上的招租广告单有些烫手了,正要把广告单还回去,只听老人家说:

    “是贵了一点没错,我那房子还是**成新的,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就可以直接入住,家具啥的都齐备着呢。”老人家款款说,也不急着从香菜手上结果单子,“年轻人,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我就带你去看看我那房子,不中意的话,你就当是多跑了几步路练了练腿脚,中意的话。这价钱还有商量的余地。”

    香菜想了想,点头说:“好。”

    于是,她跟着老人家往东大街方向去了,路上还经过了百悦门。

    这也让香菜有功夫好好的打量这位老人家。

    路上聊天的时候,他们彼此认识了一下。

    老人家姓胡,让香菜管他叫胡大爷。

    胡大爷穿的一身黑花绸缎的长袍马褂,花白的头发罩在一顶瓜皮帽里。寻常人家是穿不起绸缎做的衣裳,想来这位胡大爷出身富户。

    果不其然,胡大爷说他是个坐地商,在一家粮店当掌柜。注意。这个时代。在固定场所经营,店面大的那才能称之为“店”,小的只能成为“铺”。

    多年前,他那位老朋友走投无路。几乎要流露街头。是靠他的接济才度过难关。那位老朋友发达了之后。没忘记他的恩情,在龙城的黄金地段给他置办了个宅子,他怎么也住不惯。想要把房子物归原主。人家不收,而且房契上的户主已经填上了他的姓名,他已经算是房子得主人了。他左思右想,与其把房子空置着,还不如租出去算了。

    今儿他寻了个写的一手好字的书生弄了个招租广告单,单子还没贴出去,就遇上了香菜,冥冥之中也算是缘分。

    香菜没说太多有关自己的事,只道他们林家兄妹到沪市寻亲,想找个长住得地方安顿下来。

    穿过一条商街,又经过两条立有牌坊的胡同,径直过了一片豁然开朗的十字中庭,然后拐了个弯儿,胡大爷就把香菜领到了地儿。

    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合着,门前是一片开阔敞亮的地儿,有几个小孩儿在对面墙边的几棵树下嬉笑着跳皮筋。

    胡大爷掏出钥匙,打开了那道大门。

    香菜跟着胡大爷进去,进门后一脚踏进了一条弄堂里。她连连在心中惊呼,这件事就是一栋豪宅啊豪宅!

    这条弄堂十分的宽敞。她能想象得到每天芫荽拉完车回到这里,将他爱不释手的那辆黄包车停放在这条能够遮风挡雨的弄堂里。

    走出弄堂,便是开阔得略显空旷院子。此刻阳光正好,洒满了整片院落,为整座宅子增添了不少明媚的色彩。

    大屋坐北朝南,便于采光。院子的两边分别是仓房和厨房。仓房看上去比厨房还大,原本是用来囤积粮食的,胡大爷毕竟是经营粮店的。自从粮店后面打通了仓库之后,他就把宅子里囤积的粮食都挪到粮店去了。

    进了大屋,里面的摆设不算奢华至极,也算豪华了。果真如胡大爷所说的那样,家具什么的应有尽有。

    明亮的大窗前摆着一张矩形的红木茶几,三张木质的长条沙发椅将与大窗一起将茶几合围住。大大的客厅被一张镂空的梨花木屏风分离出了一个小而精致的饭厅。一楼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书房,一个是卧房。楼上虽然有很大的空间,却只有一间卧房。每个房间里的布置都十分妥当,如果香菜和芫荽搬进来,压根儿就不需要再准备其他什么了。

    这处宅子,让香菜心跳加速,她决定一定要把这座宅子给拿下来!

    她并没有将这份满意过分的表现出来,她知道自己表现得越是明显,倒是谈价钱的时候,说不定老人家就约束不肯把价钱给降下来。

    这样的地段,这样的房子,每年三十大洋真不算贵。也就是胡大爷面慈心善,有自己的营生,并不是很看中钱财,最后同意以年租二十九块大洋的价钱,将房子租给香菜两年。

    押一付二,香菜签了租约之后,要给胡大爷交八十七块现大洋。租约是香菜和胡大爷在书房边商量边拟的,香菜身上没有现钱,就给他点了八十七块的银票。

    除去两年的租钱,还有二十九块钱的押金,等到了租约到期之后胡大爷并不一定要如数退给香菜。在林家兄妹住房期间,房子里也是有什么损坏了,这都是要从押金里扣的。

    谈妥之后,香菜交完钱,就从胡大爷手上拿到了这个家的钥匙。和胡大爷分开之后,香菜激动的带着钥匙和租约去宾馆找芫荽。而胡大爷带着墨迹才干没多久的租约,出门之后拐了个弯儿与香菜背道而驰,上了一辆红顶白身的老爷车。

    胡大爷将租约交到了车上某人的手中,“如你所愿,事情都办妥了。”

    驾驶位置的小北,回头看着某人。

    拿到租约的一刹那,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像是了了一桩在心中盘桓许久的心愿,疲惫中带着病容的脸终于稍稍舒展开,眉眼中满满的都是温柔的笑意,藤彦堂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藤彦堂舍不得将目光从那份香菜亲笔书写的租约上挪开,目光尤其在她的姓名那一栏流连了许久。

    他眼也不抬,对胡大爷说了句,“胡爷爷,谢谢您了。”

    要不是听出他这番感谢地话说的由衷出自肺腑,胡大爷真要跟他好好讨论一下什么叫“尊敬长辈”。

    “诶,”胡大爷忽然唉声叹气起来,目光担忧的看着脸色差极了的藤彦堂,心急、关切又无奈,“这回你该回家好好养病了吧,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成天让你奶奶提心吊胆!”

    没错了,当年胡大爷施恩的那位老朋友,就是藤彦堂的奶奶。

    “您也说我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也该操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也省的我奶奶成日催我去跟这个大家闺秀见一面,去跟那个黄花大闺女相亲。您以为我前段时间怎么总不爱回家,我就是怕她那这件事来烦我。”

    这可好,前头听完了老的在他跟前抱怨,这会儿小的这个又跟他抱怨起来。胡大爷也不恼,当下只是觉得奇怪,“那宅子虽然是我名下的,到底也是你们藤家给我的,你让我出面把房子租给那位叫香菜的姑娘,你躲在后面,为什么不让她知道是你在帮她?”

    藤彦堂眼神一暗,神情一沉,脸色似乎变得更差了。他这才将租约收好,装进口袋,透过车窗望了一阵胡家宅子的方向,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在情感上有很大的缺陷,她有喜怒哀乐,却没有恋爱的常识和感觉,就算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喜欢她爱她,她也无动于衷。也因为她这一点,除了她哥哥以外,只要你不去招惹她,她就会将你一视同仁……我想慢慢来。”

    胡大爷才认识香菜没多久,对她了解不深,不过跟她交谈的时候完全没有发现香菜身上有藤彦堂说的那样的缺陷。不过藤彦堂这样说,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那孩子现在才十五六岁,等她到了你这样的年纪,就会操心你现在操心的这种事情了。不过那也是五六年后了,你奶奶……”

    不等胡大爷把话说完,藤彦堂便打断他,“胡爷爷,前几天我奶奶还跟我打电话抱怨打牌输你钱的事呢。”

    胡大爷怎会不知他这是在转移话题,无奈的叹一声,“诶,既然你认定了,那我就不管你了。我还有个牌局,就不陪你了。”

    胡大爷下车走了,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拐角,藤彦堂也吩咐小北开车走了。(未完待续。)

第214章 猴子请来的救兵

    芫荽跟香菜去看了房子,一看是那么好的房子,每个月要交那么高的租金,一时间有点不敢住进去。在听香菜说交了两年的长租和押金,他心里才稍稍松了那么一口气,但感觉仍有个疙瘩长在心上不能抚平。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会牵动它。

    就好像谁狠狠地一脚又一脚的跺在他的自尊上,时时刻刻给他带来疼痛。

    他们能住这么好的房子,不是靠他的双手给香菜争取来的。房子的租金是香菜从藤彦堂那里打牌赢来的,但也不能说房子的每一分租金跟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像是在靠着藤彦堂的施舍在过日子。这样的日子让他过得很不舒坦很不自在……

    搬进新宅子,香菜简单收拾了一下,到楼上的房间补了个觉,傍晚的时候起床。为庆祝他们兄妹乔迁新居,她带着掩饰下馆子吃一顿好的。

    香菜一气儿点了四五个菜还有一个汤,见她还要继续点单的意思,芫荽忙拦着她,“点两个菜就行了,咱俩又吃不了多少。”

    香菜抬眼往旁边客人正吃饭的桌子上一扫,“我看他们家的菜做的在精不在多,光点两个菜肯定吃不饱。”

    旁边负责报菜名的伙计笑的一脸明媚,对眼前这位头一回来的客人竖起了大拇指,一边夸赞的时候也不忘搞推销,“这位小公子好眼光,我们‘杏花村’的每一道菜都是经过我们厨娘用心烹调的。而且价格公道。我敢拍着胸脯打保证,除了兴荣道‘荣记酒楼’的大厨,这方圆十里内大大小小馆子、饭铺的厨子,就连各家会做饭菜得小媳妇儿,那手艺也是比不上我们家厨娘的!”

    香菜挑挑眉,有些意外。这年头会做饭的女子不少,敢把这种手艺拿出来赚钱谋生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五菜一汤,香菜觉得也差不多了,就对伙计说:“就我刚才点的那几样,先做出来吧。”

    “好嘞!”伙计吆喝了一声。脚步轻快的去后堂报菜名了。

    芫荽知道香菜手里有钱。可钱再多也不是这么个花法。刚才他一直忍着没说,等伙计一走,他就迫不及待道:“你手里那些钱,省着点花。”

    俗话说“财不露白”。不能在外人面前说钱的事儿。

    “那些钱已经被我花得差不多了。”香菜惆怅道。心想着手上好不容易有了点钱。结果还是没存住。

    听了她的话,芫荽先是愣了一下,尔后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是又急又气,“你都花哪儿啦!?”

    这才几天得工夫,三百多大洋就这么没了!?

    就算他拿着这些钱成天胡吃海喝,就这几天的工夫也造不光啊!

    想到一个可能,芫荽拉下脸来,用严厉的口吻质问香菜,“你是不是又去跟谁赌钱了?”

    说得她跟个赌徒一样,香菜可不爱听这话,撇着嘴不开心道:“哥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刚才可是跟你说‘被我花得差不多’,可没说‘被我输得差不多’。”

    芫荽可没那心情坐这儿跟香菜玩儿咬文嚼字的游戏,不管是花的还是输的,反正那么多钱就是没了。三百多大洋,那么多钱啊,带回老家去,就算啥农活儿也不干,足够他们兄妹俩过一辈子了。这才几天工夫,这么多钱就没影儿了。

    芫荽可要好好问问她了,“减去租房子用的钱,那还有两百多大洋呢,那么多钱,你都花哪儿去了?”

    他识字不多,账可算得很清楚。

    看一眼芫荽那不苟言笑的脸,香菜忙撇开视线,忽然有种真的做错事了的感觉。她要是不把这些钱的去向说清楚,只怕芫荽要跟她闹好长一段时间的别扭。

    “我之前干活儿的那家蛋糕店,你也知道,前阵子,店里死了个伙计,就惨死在那店里……”

    香菜话还没说完,芫荽就狠狠抽了一口冷气,一脸惊骇得紧皱起眉头,急声道:“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香菜想着她讲的又不是恐怖故事,至于让芫荽这么害怕吗。这年头哪儿死人,还不是寻常的事儿。

    她哪里知道,芫荽是害怕这样的事发生在她身上!

    芫荽捏紧了手指又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咱们去羊城时候出的事,我也是看报纸才知道的。”见芫荽明显松一口气的样子,香菜大概明白他担惊受怕的原因了,心里顿时涌过一阵暖流,“跟咱们没关系。那个伙计生前就没做过多少好事,估计是招惹了谁……”

    芫荽挥手打断她,“人都死了,别说那么多了。”

    他是想让香菜嘴上积点德,祸从口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香菜神色愀然,抠了抠鼻尖又说:“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渠老板的店,生意是做不下去了。我昨天还去看了,店里冷冷清清的,他又舍不得把店卖出去。我想着我手上正好有些钱,我就劝他把店盘给我,他还没答应我呢……”

    芫荽听后,略微恍然,同时也困惑不解,“你骗他的店做啥?”

    “我想开个布行。”香菜左右看了一眼,显得小心翼翼,倾过身子凑到芫荽跟前,将手挡在嘴边小声说,“你还记得我养的那两条蚕吧,已经产了百十颗卵,蚕宝宝马上就出来了。我有种感觉,将来我那些蚕的蚕丝织出来的布肯定能卖大价钱!”

    芫荽将信将疑,他知道香菜爱缝缝补补。在老家的时候就养过蚕,还用蚕吐出来的丝织过一条帕子,用那条帕子做了个小布袋,就是香菜现在用的钱袋子。只是香菜那绣工……他实在不敢恭维。

    “你刚才说渠老板还没答应你?”芫荽想着怎么让香菜改变开布行的主意。

    一看他思索的眼神。香菜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浴室提前给他打了剂防御针,“哥,你可别劝我,不管渠老板同不同意,反正布行我是开定了。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找别家的铺子去。”

    芫荽将心中的千言万语汇总一句话,“开铺子可不容易……”

    要是容易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穷苦人家了。

    “是不容易,但是哥。你想一辈子给人打工吗?”香菜这一个转折就把芫荽说愣了。“不试试的话怎么知道行不行,钱没有了可以再赚对吧。咱们有手有脚给人干体力活儿,咱们干的动那是因为咱们年轻,吃的就是青春这碗饭。但是这碗饭迟早会被吃光的。当我们不在年轻。老手老脚的时候回过头来。发现自己一辈子都过得这么平平庸庸,难道你心里就不会有遗憾?我也没有多么大的志向,就是有个小小的梦想。当个小裁缝给人缝缝裤子补补衣裳……哥,你呢?”

    正消化着香菜说的那些话,又听她突然这么一问,芫荽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连香菜一个姑娘家都把自己有梦想的事说的头头是道,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浑浑噩噩,庸庸碌碌。

    他第一次,认真的思考自己的人生。

    是听父亲的话,继续伪装下去,还是要像香菜那样,寻一条适合自己的潇洒路?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林四海的话——

    “如今你这个妹妹,不简单。”

    芫荽觉得,这句话不像是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夸赞。林四海说这话的时候,似乎是抱着敬畏的心态,这……不应该。

    芫荽搓着手上的茧子,又一种轻忽的口气说着由衷得话语,“我没想别的,就想看着你将来风风光光的嫁人。”

    香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梦想?

    “哥,你要多为自己想想。”等伙计将饭菜端上来,香菜招呼着,“哥,快吃,吃完我还要去百悦门呢。”

    “百悦门?”芫荽抓起筷子,一听她这话,动作顿住,“你去百悦门干啥?”

    “跑堂啊。”香菜倒是忘了把自己要去百悦门工作的事情告诉芫荽了,她倒是有心想瞒着芫荽,但是这种事情怎么藏得住?

    芫荽拍下筷子,“不行!”

    他果然不同意香菜去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工作。

    香菜料到会这样,早就准备好了一番说辞,“我要是把店盘下来,咱们剩的钱可真就不多了,这倒是其次的。”她沉下脸来,口气变得凝重,“你可别忘了,羊城发生的事儿还没过去呢,我们要是现在不靠着荣记商会和他藤二爷,将来被羊城的那伙人找了麻烦,凭咱们兄妹俩能解决?我也没想在百悦门干多长久,也就是去那里避避风头,等到将来我计划的那布行要是有起色了,就专心去当裁缝了。”

    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过妹妹,芫荽很郁闷。毕竟是他管了闲事才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但是香菜不应该跟他一起吃这份苦头。青龙商会那帮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光听双虎说的那帮人的累累恶行,就知道他们恶贯满盈。他们要是真的查到他们林家兄妹头上,指不定会怎么着。只怕他们兄妹命都没了。他们兄妹有了荣记商会这个依仗,青龙商会也不会轻易动手……

    其实香菜考虑的很周到。这一点,芫荽不得不承认。

    这顿饭,芫荽吃的很不畅快,好歹也是跟香菜把点的这些菜给吃完了。

    看香菜结账的时候把白花花的银票塞出去,芫荽心里那叫一个疼!

    他把香菜送去百悦门,正好顺路去大杂院把他寄放在那儿的车子给拉回家。

    取了黄包车回来的半道上,他就被五个人堵在了黑漆漆的巷子口。

    进退不得,芫荽一看形势不妙,心下大为惊慌,攥紧了车把,下定决心要冲出一条路来时,一道黑影从墙上跃下,三下五除二将那几个人给解决了。

    办完了事儿,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士转过身来。看清了他的脸的芫荽不禁瞪大了眼,“你……你不是——”

    就算对方化成了灰,芫荽也不会忘了他那张脸。倒不是他跟那个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那个人确确实实害得他们兄妹刚到沪市的时候过了一段苦日子。

    “钱朗!”芫荽想起了对方的名字。

    这个人在船上偷了他们兄妹的包袱,芫荽怎么可能会忘了他!

    钱朗讪然一笑,故作好爽道:“你不用害怕,是二爷派我来保护你的,当然你也不用感谢我!”

    高手寂寞,也不求回报。不过就是个猴子请来的救兵。

    一听钱朗自称是藤彦堂的人,芫荽多多少少明白了。当初钱朗卧底江胖子的那条船,就是他把荣记商会的人引来的,结果害得他在那场混乱中受了伤,吃了个大大的苦头……

    感谢?芫荽可一点儿也不感谢他,恨不得扑过去抽他一耳刮子。但是钱朗的身手,他也看到了,真要动起手来,他绝逼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对钱朗的畏惧也无法平息芫荽心中的怒火。

    芫荽咬牙切齿道:“就是你!当初就是你给荣记商会通风报信劫江胖子的那艘货船的吧!”

    “对啊。”钱朗大方的承认,想起那件事,他心情就大爽,那之后藤二爷还重重的嘉奖了他一番呢。

    “你知不知道我跟我妹妹差点死在那儿!”芫荽愤怒道。

    钱朗一点儿也不因为感到抱歉,反而露出一副同情状,“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我暗中跟了江胖子差不多两个月,才找到了那批金花膏的下落。那批金花膏要是让青龙商会那帮人运到沪市,你知道会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吗?”

    芫荽知道金花膏是毒害人的东西,不少人因为沾染了那种东西变得惨无人道卖儿卖女卖房卖地……

    钱朗做的是好事,让芫荽没话说。但他心中仍愤愤不平。

    还有就是——

    他看着被钱朗撂倒的那几个人,神情变得更加阴沉,没想到青龙商会的人这么快就找上了他……

    “这儿交给我收拾,你快走吧。”钱朗催着他。

    芫荽犹豫了一下,抓紧了车把,拉着黄包车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刚出了巷子,他就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响亮的口哨声。紧接着他就看到附近的几个跟他一样的车夫拉着黄包车鱼贯而入了那条他刚刚离开的巷子。

    芫荽在不远处停下来,静静地观望着那边的动静。

    不大一会儿,他又看见进去的那两三个车夫拉着黄包车又从巷子里出来,虽然他没看清楚,但是敢肯定车上载的就是那几个被钱朗打晕的人。

    “别看啦。”

    身旁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吓得芫荽浑身一个激灵,在这初夏的夜里,愣是冒了一身冷汗。

    芫荽僵硬的扭过脖子,看到钱朗好整以暇的立在他身旁。

    芫荽惊得抽了一口冷气,他完全没发现——

    钱朗什么时候从巷子里出来的?会瞬间移动不成!?

    “不是叫你快走了吗。”钱朗看着芫荽那张惊恐的脸,自以为是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他以为芫荽是害怕又有人来找麻烦。

    钱朗登上芫荽的黄包车,又说:“以防有人跟踪,多绕几个弯儿。”(未完待续。)

第215章 人都是不要脸的

    香菜到百悦门找薄曦来报道。

    一见面,薄曦来就拿嫌弃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数落香菜穿的衣裳不体面。他话说的好听,其实背地里的意思就是说她丢了百悦门的脸面。

    百悦门的工作制服没发下来,香菜本身也没什么好衣裳可穿。

    交代了几句,薄曦来就把香菜丢给了小北。

    当他把小北从水吧台那里唤来,香菜这才发现小北是一副酒保的装扮。

    她愣了一小下,看着小北,目光充满了惊奇,“你白天当司机,晚上干这个,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北的工作远远不止这些,除了干这两样,他大部分时候还要照顾藤彦堂的生活起居,简直就是某人的随身保姆,而且还不知疲倦浑身跟铁打的似的。

    小北看了一眼香菜的身后,张口正要说话,只听香菜叽里呱啦又说道:

    “有个惨无人道将你当骡子使唤的老板,人生是多么的苦逼,”她抬起右手按在小北的肩上,一副苦口婆心为他好的模样,“有没有想过跳槽?以后跟着我干,我保准你的日子过得比现在舒坦。”

    她还没开起来的布行里正缺个像小北这样勤快的伙计。

    小北说不准以前的日子过得算不算舒坦,但是他知道只要答应了香菜,他以后的日子就别想过得舒坦。

    他对着香菜的身后颔首,张嘴默默地叫了一声。“二爷。”

    小北撩起眼皮子,意味深长的看了香菜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带着那么一点儿幽怨。

    背后似乎吹了一阵冷风,香菜顿时感到脖颈后面凉嗖嗖的,整个脊背遍布一层薄薄的寒意。

    顷刻间,她悟出一个道理——

    下回喷人的时候,一定要看看你喷的的那个人在不在身后。

    香菜微微转过身,见藤彦堂果然在她身后正用一对深邃的眸子幽幽的望着她仍搭在小北肩上的那只手。

    她吓了一跳,并不是因为藤彦堂就这么冷不丁的冒出来惊着了心脏脆弱的她,实在是藤彦堂的脸色差的让人尤其担心他如今的健康。

    这才几日不见。藤彦堂就消瘦了许多。单薄的身子像是一件精致易碎的瓷器,经不起丝毫的破坏与伤害。

    藤彦堂的目光轻飘飘得落在香菜身上,说话的口气与平时一样,完全听不出像是病入膏肓。“你如今都在我这个惨无人道的老板手底下干活儿……”他顿了顿。“敢情你不是来干活儿。专门来挖我墙角的。”

    天大地大病人最大,看在他伤病的份儿上,香菜本决定不说犯贱的话祸祸他了。结果一听他说这话,就跟被揪住了小辫子一样,立时炸了,“我是劝小北跳槽没错,可不是专门挖你藤二爷的墙角!”

    藤彦堂走过去把香菜搭在小北肩上的那只手一巴掌拍掉,整个人将小北挡在身后,跟护犊子一样。

    见藤彦堂把小北宝贝得这么紧,香菜揉了揉被拍红的手腕,撇嘴无谓道:“放心吧,你俩要是真爱呢,我是不会横刀夺爱的。但是呢,小北童鞋,你哪天要是跟你老板分行李散伙了,请记住姐姐的怀抱随时向你敞开。”

    藤彦堂真想一巴掌打在香菜那张吐不出正经话的嘴巴上,怒火一上来,气血翻涌起来,让他感到好一阵头晕目眩。他合起双眼,薄唇也随之抿成一道直线,好半天工夫才稳住了心神。

    “喂喂,藤彦堂,你没事吧?”

    再次张开双眼,藤彦堂看到香菜脸上的神情流露出的担忧。他仿佛等这一刻很久了,当这一刻到来,他满心欣慰,周围得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我没……”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香菜絮絮叨叨起来。

    “也不知道你出门前照镜子了没有,你看看你脸色差的,”香菜担忧的目光从他如金纸的脸上落到他受伤的左肩,“就算是亲眼看到你中枪,我现在还是不相信那颗子弹就打在你身上。”她抬眼看一下小北,又说,“果真是‘人以类聚’啊,你们一个两个都跟拼命三郎一样,为了赚钱还真就连命都不要了?要我说你现在不是拼的时候,英雄救美的时候中了一枪,就算是不打紧的皮外伤,这时候你也得装出病入膏肓的模样,让世人知道你藤彦堂为了救骆家的千金小姐差点儿连命都没了。以后人谈论起这事儿的时候,谁不说你藤二爷凛然大义、侠骨柔肠?你伤得越重,骆家就越会将你的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中,说不定骆家得长辈为了感激你,就把骆家地千金小姐许配给你了——啧啧,骆悠悠,那可真是个大美人啊,要不是生养得娇气了一些,我都想让她做我嫂子了……”

    藤彦堂面无血色,脸色比刚才还难看,而且喘气声越来越粗重。他这是要被香菜气死的节奏。

    香菜还以为自己对他当头棒喝让他豁然开窍了,心里顿时腾升起孺子可教的欣慰,“对对对,就是这样——”

    藤彦堂现在虚弱得本就经不起一阵风吹,听香菜说了一堆不识趣的话,心里好一通气愤,整个人更是随时都会垮掉一样。

    见他脸色变了好几轮,脚步虚晃了两下,香菜这才发现他不像是装的,赶紧在他身子倾倒之前扶了上去。

    “喂喂喂,周围这么多人,你可不能栽倒在这儿,要晕也要找个没人的地儿晕过去啊。不然人家会说你藤二爷跟百悦门的女子在一起待久了,身上沾了她们的娇弱气儿,变得跟女人一样……”

    藤彦堂半付半靠在香菜身上,单只手以龙爪的形状紧紧抠出了香菜的后颈。一边暗暗咬牙切齿,一边说着有气无力的话,“我现在真想找把剪刀把你的舌头给剪断!”

    “行行行,你要是不喜欢听我说话,那我以后在你面前少说话。”

    藤彦堂吐出一口灼热得发烫的气息,心想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倒有点儿不习惯了。

    谁承想两秒不到,香菜又口若悬河起来,“不过现在你得听我的,赶紧去医院……喔。我差点儿忘了。这个时代貌似大到医院小到药铺,对枪伤的管制很严……那怎么办?要不然找人把你送骆家去?你是为骆悠悠受的伤,得让骆家对你负责吧……”

    “……你自己都没主意,让我怎么听你的?”藤彦堂只巴掌着在香菜确定了主意前。自己还能有命活着。

    香菜觉得奇怪。平时自己主意挺多的。怎么这时候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了?这种浑然不觉的心慌让她感到很陌生……

    见香菜变得安静下来,藤彦堂凝望了一下她出神的小脸儿,尔后抬手虚指了一下楼梯。“扶我到楼上去……”

    香菜把他送到楼上的休息间,扶他躺好在床上,看他脸上缠绕着病色的黑气,不由担心道:“要不然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麻烦……”

    正如香菜说的,医院对枪伤管制很严。就算他是藤彦堂,身上带着这样的伤去医院,也会有一层一层的审查等着他,对他来说,这就意味着麻烦。

    “那我去医馆给你逮个大夫来?”

    藤彦堂鼻息加重,似乎想发笑的样子,轻咳了一声道:“不用了,我二哥已经给我找了医生,很快就来。”

    香菜点头“喔”了一声,心想差点儿忘了,藤彦堂就是那天上的月亮,上头有个太阳,周围还有那么多星星,他受伤轮不着她这颗地上的小石子来担心。

    就算藤彦堂备受瞩目,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是个可怜人。在他不记事儿的时候,父母就被人杀了,打小儿就跟奶奶相依为命,不过苦尽甘来,如今他也算是混出头来了……

    想起藤彦堂的身世,香菜就想到在羊城的时候藤彦堂说要她帮忙查有关他父母凶杀案的事儿……

    藤彦堂虚着双眼望着她,“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香菜张口欲言又止,心想藤彦堂现在已经很难受了,身体上承受了那么重的负担,现在提起这件事儿的话,不等于是给他的精神世界一次沉重的打击吗……

    她改口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养伤。”

    藤彦堂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多想的那个到底是谁!

    马峰来的很快,还带了一名全副武装的医生。

    与香菜独处的时光被打断,藤彦堂在心里对马峰有不少的怨念。在换药的时候,发现香菜没有离去,他倒是觉得挺安慰的。这丫头知道心疼他了。

    他要是知道香菜仅仅是对他伤口的形状好奇,不知道会不会被气的从床上跳起来。

    见香菜伸长了脖子探着脑袋拿眼睛使劲儿的往藤彦堂褪去衬衫光着的膀子上瞄,马峰往藤彦堂跟前一挡,满脸不爽快。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知礼义廉耻,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一般女性看到男人光膀子,早就羞臊得捂着脸躲开了。香菜可好,脸不红心不跳的,还使劲儿得往前凑,还能不能再不要点儿脸!

    香菜不以为意,“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我看的又不是你的身子,你着什么急?”

    马峰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的女人,当即好气又好笑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人都是不要脸的,你要是要脸,有本事就一辈子别碰女人。”

    “男人不要脸那是应该的,女人不要脸……”

    “谁规定的?”香菜一句话便将马峰后面的话给堵住了,“你要是真为你兄弟着想,那现在就闭嘴,他现在需要静养!”

    “你……”马峰龇牙咧嘴,瞪着眼,企图用凶狠的眼神杀死她。

    见一次吵一次,藤彦堂真是服了这两人。

    来的这位医生说藤彦堂的伤有发炎的趋势,他手上现在没有特效的消炎药,只能一再嘱咐藤彦堂平日里注意点,尤其是这一段时间不能操之过劳,一定要静养。

    医生收拾东西正准备要走,薄曦来慌慌张张的上楼来找马峰。

    “三爷,不好了,何小姐受伤了!”

    马峰脸色一变的同时,香菜心里也是一咯噔。

    她有种预感,何韶晴这次受伤,绝对不是意外。

    马峰紧张何韶晴,率先冲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知会藤彦堂,“你就别忙了,我来处理就行了。”

    香菜恳请那没来得及走掉的医生去看看何韶晴的伤,最后她也被薄曦来给提溜走了,留藤彦堂在休息间静养。

    薄曦来把香菜带去何韶晴的化妆间,此时周遭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清一色全是女人。这百悦门的后台是女人的天下。

    薄曦来还是比较有威严的,凶巴巴的吆喝一声,化妆间前的姑娘们散得干干净净,走的时候还是叽叽喳喳。

    他开道领香菜进去。

    见何韶晴好端端的坐在化妆镜前的椅子上,香菜隐隐松了一口气。

    何韶晴也不是全然无恙,她右脚的脚底板一片血肉模糊,破损的丝袜黏在溃烂的血肉上,好生得触目惊心。

    离她脚步不远处的地上也有一片血迹,边上还躺了一只红色的高跟鞋,鞋边散着几颗沾乐血的碎玻璃碴子。

    不知是谁把玻璃碴子偷偷放到了何韶晴的这只鞋里,每次台上一场伴舞一结束就要匆匆忙忙的下台到化妆间里换下一场舞曲的衣裳和鞋子,也正如此,她换鞋的时候才没有注意到鞋子里透明的碎玻璃碴。待她蹬上鞋感觉到异样的时候,已经晚了……

    丝袜连着血肉,医生无奈,只得用剪刀将丝袜剪开,然后给何韶晴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何韶晴早在一见到马峰出现,就伏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儿,通过肢体接触得知了马峰的焦急和心疼,她的哭声越来越大。

    马峰笨拙的安慰着何韶晴,“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一定查出是谁在你的鞋子里捣的鬼!”

    就香菜所知道的,这已经不是何韶晴第一次在百悦门受委屈了。她第一次来百悦门,无意间救下了被人从台子上推下来的何韶晴,这一次又有人在何韶晴的鞋子里捣鬼。她不能确定这两件事背后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可以肯定的是,在百悦门这个后台,有人存心不想让何韶晴好过。

    马峰没打算将这件事不了了之,叫薄曦来将后台的女子全部集中到走廊上,任由薄曦来怎么劝都不行。

    得,百悦门这生意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做了。

    马峰如此大张旗鼓,不是为了给何韶晴一个交代。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还算不算是个男人?(未完待续。)

第216章 请叫我大神

    薄曦来在台前救场,马峰把后台搅得乱糟糟。

    长长的一条走廊里,原本被遣散的女子们又集中到了一起,一时间吵吵闹闹个无休无止。

    要是她们能娴静矜持些,她们站在一起的画面也不失为一副争奇斗艳的美景。倒是有那么几个没扎堆儿的,若无其事一言不发的贴墙而立,全都是抱着戏谑玩味儿的心态冷眼看热闹,神情中带着冷漠与傲慢,仿佛自己就是那野鸡群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鹤,高了她们岂止一个等级!

    事实上,她们与她们,到底都是笼子里朝朝暮暮盼着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麻雀,只是显得格外不合群,反倒让她们以为自己十分与众不同。

    在医生的帮助下,何韶晴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不过她现在跟伤残人士没两样,只能坐着。被玻璃渣扎烂的那只脚底板有很多细碎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妥当,但还不能沾地,稍稍一碰就疼。

    马峰打开何韶晴的化妆间的大门,使得原本被挡在门外的吵闹声变得尤其清晰,顿时感到脑仁一阵发疼,甚至能感觉到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一手掐着腰,暴脾气上来,神情很是不耐烦得对着走廊上吵闹不休的女人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原本叽叽喳喳的女人各个噤若寒蝉,不约而同看向马峰,全都忐忑不已。

    霎时间,走廊上安静下来。只闻得香风阵阵。

    混杂着不同香味的气息扑鼻而来,马峰被熏得头脑发晕,心想还不胜听她们接着吵闹下去。至少头疼的时候,他就忽视了走廊上弥漫着从不同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廉价香水味。

    兴许在外界看来,百悦门后台有不少让男人垂涎的红粉佳丽,他们却不知道,有时候这地方也如同折磨人的炼狱,叫人恨不得立马逃离这里。

    一个海军扮相大唇涂得猩红的妖冶女子,扭着纤细曼妙的腰身,挤到马峰跟前来。小手扇着凉快。带着七分嗔怨的软绵嗓音向马峰刁钻得发难,“我说马三爷,这会儿轮着我出台,您让人叫我一阵风似的过来。人都来了好大一会儿了。也不见您说事儿。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您倒是说,我今儿的出台费怎么算?”

    说话的这名女子艺名露珠,在百悦门也算小有名气。

    马峰可不会像藤彦堂那样把百悦门只要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女子一个个宠上天。看她们脸色不对就得哄着她们吗?谁特么定的规矩?是男人就不该这么窝囊!

    见露珠在他面前摆谱儿,原本心情就不好的马峰向她狠狠一瞪。露珠依旧小手扇着凉快,一对眸子不住在这几乎要密不通风的狭长空间内乱飘。也不知她看见马峰那吓人的眼神了没,却是让人看到她那张涂了层厚脂粉的脸比刚才白了几分。

    马峰紧皱的眉头间掖着一抹厌烦,他强压下胃里的恶心感,怒气冲冲道:“出台费照样给!老子都不惜耽误百悦门的生意了,还在乎你那点儿银子!?”

    露珠可以装作看不懂马峰的脸色,总不能遮着耳朵当做没听到他说的话。此刻她神情难免有些讪然,退到一旁偷着乐。不用出台还可以拿钱,真希望这样的“好事”以后多多发生。

    百悦门的女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混迹了风花雪月的场所,早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再者有了露珠做前车之鉴,她们都知道这时候谁再插嘴,就是撞马峰的枪口上,这会儿都乖顺得跟小绵羊似的。要是马峰这个牧羊人发飙失去理智,指不定就顺手逮着哪个羊羔子宰了打牙祭。

    马峰冷眼一扫,被他犀利的目光碰及到的女子变得战战兢兢瑟瑟缩缩。他的视线从她们每一张花容失色的脸上掠过,似乎不想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想用他的“火眼金睛”揪出凶手。

    结果令人失望,他显然没有那等本事。

    “说!”马峰怒声咆哮,声音大得在整条狭长的走廊上空回荡,震动着在场的每一个女子的耳膜。他质问所有人,“是谁在韶晴的鞋子里放的玻璃?”

    当他的声音落下,走廊上静了片刻,也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声,就像是一滴清水掉进了锅里的沸油中,走廊上立马炸开了锅。

    “这谁知道啊。”

    “就是,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在台前跟杨老板喝酒呢,被叫过来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怎么这么倒霉,杨老板还等着我呢!”

    更是有人话中泛着一股任谁都闻得出来的酸味儿,“何韶晴单独用一个化妆间,这出了事儿,谁知道是谁干的,自己的事儿都还忙不过来呢,我们哪有功夫天天盯着她化妆间的门儿啊。”

    一有说话的机会,众女子七嘴八舌起来。一个女人一张嘴顶五百只鸭子,有多少女人就有成百倍的多少只鸭子,整得百悦门的后台跟个养殖场似的热闹。

    还有一些人干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头到尾一直在装深沉。

    眼瞅着她们一个个面带比窦娥还冤的神情,马峰恼怒又气愤,声音比刚才还大了几分,“难道就没有人碰巧看见是谁进过韶晴的化妆间?”

    他话一说完,立马就有人回道:“干这种事儿,肯定是要挑没人的空档,谁会那么蠢在人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情?”

    说话的这位歌女一脸的高兴,那洋洋得意的神情像是自己说了天大的道理。

    “今儿我要是不查出来是谁干的‘好事儿’,往后我就把自己的姓儿倒过来写,还有你们一个也别想走!”马峰气炸了。他就不信拖到最后查不出到底是谁捣的鬼!

    以往何韶晴在百悦门受了欺负,从来不告诉他。但是一旦让他知道了,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一次发生的事儿实在太恶劣了,今儿是血光之灾,明儿是不是小命都没了?他要是不一查到底,往后不知道何韶晴还要受到什么伤害。

    “马三爷,你怎么不问问何小姐,是不是她平日里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才招来的这样的祸事。”听她幸灾乐祸的口气,好像何韶晴被扎破脚那是她自找的。

    何韶晴因为自己一身特殊的能力,如非必要。平日里她很少和百悦门的其他女子在私底下有接触。跟谁的关系没有多好。跟谁的关系也没有多糟糕。但是这地方就是有人要针对她,也不知道是谁,屡屡对她下黑手。马峰虽然不知道她有特殊能力,但是了解她的脾气很好。肯定是有小人故意作祟。

    他一定要把这个小人给揪出来。一来给何韶晴打抱不平。二来也可以还百悦门一个干净。

    马峰在房门口跟走廊上的一群女人较劲,他一个大男人纵有再大的本事,也斗不过眼前这一群心如海底针的女人们。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多女人加在一起简直就是一部长篇的电视连续剧,在这部剧中,他马三爷有再大的出息也不过就是个跑龙套的小角色,即便能奈何得她们中的某个人,还能整治得了她们一群?

    香菜在化妆间,安抚了何韶晴一番,然后蹲在地上研究那只让扎破何韶晴脚底板的红高跟鞋和碎玻璃。

    高跟鞋里铺得是泛着淡黄色的鞋垫子,那些沾了血迹破碎的玻璃碴子虽然透明但本身也带着一点黄色,一层在下一层在上,若不仔细看的话还真难将二者区分。也难怪何韶晴会如此大意。

    何韶晴发现香菜的异常举动,扶着脚腕,好奇的问:“你看什么呢?”

    香菜阴阳怪气得哼哼两声,算是回应。

    她捻起一颗碎玻璃,放在鼻尖出一嗅,整个人怔了一下。

    这玻璃上居然散发着一种香味。

    其实香菜一进到何韶晴的化妆间,就闻到了这种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飘荡着。她本以为是何韶晴用的某一款化妆品散发穿来的味道,也就没多大在意。

    现在看来,她也有大意的时候。

    香菜从散落了一地的碎玻璃中挑出一颗沾了暗红色血迹的玻璃碴出来,小心的不用指尖去触碰上面的血迹。

    何韶晴倒也很贴心,从梳妆台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香菜。

    香菜接过纸巾,略带笑意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她捡起的那颗玻璃碴放到了纸巾里。

    看到香菜成竹在胸的样子,何韶晴猜得出香菜可能是发现了一些眉目能够揪出捉弄她的凶手。她脸上露出一丝怯意,想劝香菜就此罢手,省的她惹祸上身。可话到了嘴边,她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因为香菜向她投了一个让她感到很安心的眼神。

    香菜起身走到门口,将挡在门口的马峰提溜到后头,眼前的视线变得开阔起来,然而看到的都是一张张幸灾乐祸的嘴脸,顿时觉得那些浓妆艳抹的脸显得格外狰狞。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女人哪是什么红粉佳丽,根本就是蛇鼠一窝。

    马峰本就心情不爽,被香菜一扰,心里又烦又乱又闷,但是迁怒不相干的人不是君子所为,他隐忍不发,说话的口气仍不好,“走开,别给我多事!”

    “你这样问就能问出个结果了?就算挨个儿盘问,恐怕明天晚上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关键时候,还得看我——”香菜一出现,就招来不少非议,她无视那些嘈杂的议论声,微微扭头对马峰说,“我要是揪出凶手,是不是有什么好处啊?”

    “好处,好处!”马峰啼笑皆非,“在你眼里只有好处,看不到韶晴的痛是吧!亏韶晴把你当朋友!”

    “一码归一码,我就问你答不答应?”

    马峰将信将疑的看着她,心里嘀咕着,要是这丫头真有本事揪出凶手,给她点儿好处也无所谓。

    “好吧,你想要什么?”马峰爽快道。

    “你不是玩泥巴挺好的吗。我刚搬新家,家里正好缺一套能使唤的餐具跟茶具,你给我各整一套呗。”香菜就这点儿要求。

    这对马峰来说,太简单啦。他本想痛痛快快得答应下来,一听香菜玩泥巴那话,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想要发作可心里又耐不住想看看她能有什么法子揪出这次捣鬼的凶手。

    他咬着牙,恨恨道:“你到底行不行,不行就别出来整幺蛾子!”

    马峰虽然没有点头说答应香菜要求的话,不过香菜料想堂堂马三爷不会吝惜那点儿小财。就没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不休。

    她知道自己在这儿没什么威望。指挥不动百悦门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女子,于是就指挥马峰说道:“你让她们到我跟前排队。”

    马峰招呼那些女子,“听见没,都过来排队!”

    百悦门的女子在长长的一条走廊两边排成了两队。对外界来说。这也是少有的奇观了。

    香菜走在正中央。凑到这些女子跟前,挨个儿闻她们身上的味儿,从头闻到尾。要不是看她神情很认真。马峰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到了队伍的末端,香菜折回靠近正中的位置,将队伍里一个若无其事的女子给捞了出来。

    “是她?”马峰惊道。他惊得是香菜没有特殊癖好,难不成有什么特殊能力不成?

    香菜对他打了个手势,“别急。”

    她又往前去,从队伍里拉出了另一个女子,然后又拉出一个。

    “三个?”马峰惊疑道。

    “她们三个的其中一个。”香菜胸有成竹道。

    周围一片喧哗,被香菜从队伍里拖出来的那三个女子面面相觑,局促得不知道手脚该放在哪里。剩下的那些女子都没有散去,还是那么吵吵闹闹,都很好奇香菜的手段,想要看看她接下来到底怎么揪出凶手。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马峰好奇起来,一时忘记了生气。

    香菜摊开一只手,另一只手打开被她一直攥着的纸包,只见一颗带着血迹的玻璃渣静静地躺在纸巾上。

    这……这好像是扎破何韶晴脚底板的其中一块碎玻璃。

    香菜手里的这颗碎玻璃有什么名堂,有什么跟其他碎玻璃不一样的地方?

    “这是在韶晴鞋子里发现的碎玻璃——”香菜将手上的这颗玻璃递到马峰鼻子前,“你闻闻这玻璃上有什么味道。”

    有那么一刻,马峰还以为香菜是要使坏故意那碎玻璃扎他的鼻子,下意识的躲开了一下。听香菜这么一说,他才把脖子凑上去闻那块碎玻璃。

    众女子见马三爷当真把鼻子凑了过去,不由得纷纷露出了嫌恶的神情。更有甚者以手掩鼻,像是闻到了什么奇臭无比的味道。

    马峰从玻璃碴上闻到的不是臭味,嗅到是一股桂花的香味。

    他稍稍怔了一下,仔细观察那玻璃的材质,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大寻常。玻璃虽然是碎的,倒是还能看得出来,原先完整的玻璃是很有厚质感的。

    “是香水瓶。”马峰闻出了门道也看出了门道。

    “没错,还是桂花味道的香水瓶。”说罢,香菜指着那三个被她从队伍里拉出来的女子,“她们仨,用的都是桂花味儿的香水。”

    见被指控,三人中的其中一个情急之下脱口道:“我用的是桂花味儿的香水没错,那也不能说明是我把碎玻璃放到何韶晴的鞋子里的吧。再说了,我跟她无冤无仇,我凭什么要加害她?”

    听她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另外两个女子不悦了。有一个一直秉持高冷姿态的女子环胸而立,冷冷淡淡得说:“清者自清。”

    最后一个显然是慌了神,通红的眼眶里一直有泪水在打转,不知所措的迎着大家的视线。

    她们三个没有多说,倒是保持良好得队伍里有个女子发出了质疑的声音,“就算有人将打碎了的桂花香水瓶放到了何韶晴的鞋子里,那也不能说明是她们做的吧——”

    这个敢于发声的女子一下子成了众人的焦点,也成了很多人心目中的英雄。不少人向她投去了崇拜的目光。然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让那些崇拜她的目光一下黯然下来。

    “随便捡一个香水瓶,打碎了瓶子,把碎玻璃偷偷放到何韶晴的鞋子里,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做这样的事。”

    香菜肯定她的话,“没错,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嫌疑。”她将玻璃碴重新包到纸巾里,背着手开始在走廊上慢悠悠的踱步,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一位陷入沉思的大儒。她自问自答:“香水于女人来说是什么?有很多种美妙的说法,香水是女人的‘第二层肌肤’。是女人‘无形的性/感名片’。是‘女人味的灵魂’,请问你们会随随便便酒吧自己的‘肌肤’、‘名片’和‘灵魂’换掉吗?”见众人露出深以为然之色,她又接着说,“一般女人是不轻易换香水的。这样桂花味儿的香水。在百悦门想必只有她们仨用过——”她转脸儿去看那三名女子。“请问你们中的谁最近香水用完了?”

    那名高冷女子率先回答:“我现在用的香水大概是两个月前买的,现在还有大半瓶。”

    接着那个吓坏了的女子猛的摇了一阵头,表示自己最近没有换香水。

    剩下的那个女子理直气壮的说:“没有!”

    香菜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你们做的,只要把你们的香水拿过来,对比一下瓶身就知道。”

    她们都说香水放在化妆间,恐有人使诈,马峰亲自监督,陪同这三名女子去前头的大化妆间。

    高冷女子大方的将自己现在用的香水拿给了马峰。

    果然如她所说,她的香水还有大半瓶。瓶身的颜色一如她的性子,透明中泛着淡淡的冷光。她这香水瓶子的颜色透明不带黄,不是扎破何韶晴脚底板碎玻璃的那种材质。

    然后是那个胆小的女子,她身子抖如筛糠,哆哆嗦嗦的将一个小巧的葫芦形状的香水瓶放到马峰的手上,期间险些将手上的香水瓶抖落。

    马峰将香水瓶拿给香菜看。

    这葫芦香水瓶带着淡粉色,也不是她要找的那种。

    香菜摇了摇头之后,然后刷的一下,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最后一个人身上。就算不用看那个人的香水瓶,所有人似乎都认为这件事情是她做的。

    马峰不会冤枉好人,觉得还是验证一下好。

    “兰子,你的香水瓶呢?”

    被叫兰子的女子神情躲闪,一时手脚无措,干脆用一只手抱着另一条胳膊来抑制紧张。

    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放……放家里了……”

    香菜轻笑了一下,扬了扬手上用纸巾包着的玻璃碴,意有所指道:“该不会凑巧就是打碎的这个吧?”

    兰子倏然抬起眼愤恨得瞪向香菜,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毒,她梗着脖子为自己喊冤:“你不要血口喷人!我说这件事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呵,难不成你说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香菜见不得这种理直气壮又蛮横的女人,看她那一脸尖酸相就知道她平日里没做过多少好事,也合该这种女人今儿落在她手上。“既然你说不是你做的,那你能不能把两只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兰子顿时紧张起来,防备道:“你想干什么?”

    众人也疑惑。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香菜一派轻松,重新将纸巾中包的那颗玻璃碴展露出来,“难道你不该奇怪,在那么多碎玻璃中,我怎么就偏偏挑了这一颗拿出来?”迎着众人困惑不解的目光,她解释道,“这颗玻璃上有一片血迹,可颜色跟沾到韶晴的血的那些玻璃不大一样,这颗玻璃上的血迹明显干了很久。我想这大概是某人在故意打碎香水瓶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碴扎破了手,然后沾到了自己的血。”说到此处,她看向兰子,目光咄咄逼人,“你说你是无辜的,那就请你把手伸出来,让我们大家都看看你的手上有没有被划破的伤口吧。”

    兰子紧紧攥着双手,不肯张开五指。任谁都能看得出她这是欲盖弥彰,她现在这副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也证明香菜的推断没错。

    接下来就没香菜什么事儿了,她重新将玻璃碴用纸巾包好,交到马峰手上,不忘提醒他,“人我已经给你揪出来了,别忘了把你答应我的东西送到我府上。”

    马峰不禁对香菜刮目相看,真不知道她这颗脑瓜是怎么长得。他要是有香菜一半聪明,说不定就能坐到荣记商会的第二把交椅上了。

    “行啊你!”抛开了平日里对她的成见,此刻马峰由衷赞道。

    香菜也不谦虚,恨不得把鼻孔对到天上,“请叫我林大神!”

    说完,不顾马峰哭笑不得的脸,她就离开了大化妆间,找何韶晴去了。短短的一路上听到了不少谈论她的声音,她还挺享受那些女人的注目礼的。

    看着她的背影,马峰沉下脸来心想,说不定她真的能破当年的那件悬案……

    回到何韶晴的化妆间,香菜告诉她,“整你的人已经找到了。”

    何韶晴早就听到动静,也猜出了个大概,还是很惊奇,“这么快!谁啊?”

    “是一个叫兰子的。”香菜看着她。

    何韶晴绞尽脑汁回忆,还一边自言自语,“兰子?我好像跟她没什么过节吧……她为什么要整我……”

    香菜轻叹一声,脸上完全没有如释重负的表情,“揪出来的这个只是个小喽啰,只怕真正要整你的另有其人。这百悦门还真是个可怕的地方,跟皇帝老子的三宫六院一样,净是些麻烦事儿。你以后还是小心点儿为好……”(未完待续。)

第217章 没安定的日子

    香菜不习惯熬夜,到了后半夜,她就撑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了。

    百悦门酒保的工作强度还是蛮大的,她跟的这两个班,确实该分两个晚上完成。为了多赚那一份银子,她也是蛮拼的。

    解决了何韶晴的事之后,马峰就护送她走了,一去这一夜就没再回来过。藤彦堂近日操劳导致伤情恶化,在楼上烧得迷迷糊糊。一时间百悦门群龙无首,薄曦来挑起大梁全场转悠连偷懒儿的工夫都没有,负责带香菜的小北上完前半夜的班就匿了,其他酒保们忙的不亦乐乎,都无暇顾及香菜这个跟班的。

    累成狗的薄曦来在后半夜场子上人少的时候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已经是黎明快天亮了,一看快到了下班的点儿,他赶忙招呼负责后半夜班儿的酒保清场,一清点人数,这才发现少了香菜。

    这丫头到哪儿偷懒儿去了?该不会提前回去了吧?

    薄曦来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一边往楼上走。

    一看休息间的房门虚掩着,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二爷昨晚上发烧一直昏昏沉沉就没清醒过,这时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要有人趁虚而入,那二爷岂不是……

    薄曦来硬生生掐断了那不堪设想的后果,快到房门前的时候他顿了一下,然后放轻脚步上前,刚一到门口就听到奇怪的声音从休息间传来——

    喀、喀、喀——

    躲在房门墙边的薄曦来听到这样的声音顿时神情一怔,唯恐自己听错于是竖起耳朵再仔细听。他心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听到的好像就是嗑瓜子儿的声音……

    薄曦来贴着门可着劲儿的往门缝里瞅,恨不得自己眼睛长得跟门缝儿一样都是竖的。他悄悄将房门推开,侧身挤进玄关,探身走到玄关口,抻着脖子才看到房里头的情形。

    香菜坐在窗前,一边嗑瓜子一边直勾勾得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藤彦堂。

    原来是这丫头……

    薄曦来心里一松,立马又紧张起来,这丫头想对他的二爷干个啥?

    “你这丫头怎么跑这儿来了?”薄曦来悄声道。

    他不开口不打紧,一开口就把藤彦堂给吵醒了。

    藤彦堂睫毛翕动了几下幽幽醒来。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惺忪的双眼一聚焦,就看到坐在床对面椅子上嗑瓜子儿的香菜,她脚底下还踩着一堆的瓜子皮。

    他空空如也的脑子一下闪过两个念头——

    这丫头哪弄来的这么多瓜子儿?

    还有,她什么时候进来的。进来多久了?

    藤彦堂下意识的做出反应。掀开被子瞧瞧自己的衣服还在不在。

    光裸的上身左肩缠着绷带。下身睡裤还在。

    他捞着被子遮掩胸前关键两点,紧张兮兮得看着香菜,生怕被占便宜似的。

    “昨晚上做梦了?”香菜忽的问。

    藤彦堂愣了一下。随即惴惴的点头。

    “美梦还是噩梦?”香菜又问。

    “呃……”她问这个到底干嘛。

    香菜神色一黯,“噩梦啊,难怪总听你稀里糊涂得叫我的名字。”

    “我……”一听香菜误会了,藤彦堂哭笑不得,接下来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不是要借此机会表露一下心迹?

    偏偏在他鼓足勇气的时候,薄曦来跳出来横插一杠。

    薄曦来对香菜吆喝了一嗓子,“喂——现在所有人都在下面做清洁呢,你怎么跑到上面来了?”

    “我上来看看有没有多余的床。”香菜上来就是想找个舒服的地儿睡一觉,哪儿都找不到床就摸到藤彦堂的房间来了。

    其实她没想进来的,经过门口的时候,到底是产生了一丝担心,就开门进来看了看。到休息间里一看,就见藤彦堂躺在床上烧得稀里糊涂,还稀里糊涂的叫着她的名字……

    香菜被薄曦来揪下楼去,才知道上后半夜班儿的酒保是要打扫场子的。前半夜的时候,百悦门场子上人多,酒保都忙得焦头烂额。后半夜场子比较清静,上后半夜班儿的酒保比较轻松,但是清早快下班的时候要清场,还要做清洁打扫。

    忙完了事儿,香菜一出百悦门,就见芫荽在对面的马路边上等着,拉着他那辆黄包车,还拒了一个上跟前坐车的客人。

    一见香菜从百悦门出来,芫荽兴高采烈的冲她招手,见她脸上难掩疲惫之色,甚是心疼。

    他忙拉着黄包车上前,“熬了一宿了,累了吧,赶紧上车,我带你回家。”

    芫荽一到跟前,香菜就感觉到一阵寒气扑面而来,“来很久了?”

    芫荽憨笑一声,摸摸头,“没有,没有。”

    到家之后,香菜简单梳洗一下,便扑到床上沉沉睡去。

    一觉起来才刚过中午,她强迫自己又睡了一个时辰,便商街置办了一些家用,想着自己养的那一窝蚕宝宝没吃的可不行,就在菜市场打听这附近有没有卖桑叶的。

    桑叶在乡下不算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渔水乡周围一片的小山林里到处都是野桑树。可是在城里,想要找一棵桑树,香菜发现真的好难。而且现在的人迷信的很,觉得“桑”同“丧”,不吉利,谁家附近要是长了桑树,都拿斧子砍了,哪怕是一棵桑树小苗也都被连根拔起。

    这还不算,她倒是打听到有一人家的院里栽了一棵桑树,她到那户人家问了,人家一听她上门来摘桑叶,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当场就要香菜二十个铜元。

    香菜一听,我去。摘几片叶子就要这么多钱,她还不如跑到城郊的小树林里去摘野生的。

    香菜记得上回江岸码头那事儿,他们离开江岸码头的时候经过一片树林,那片树林里就有很多野生的桑树。现在正值初夏之际,林中定是绿意盎然,这要是去一趟,肯定有不小的收获。

    但是,去江岸码头的路有点儿小远。香菜没有代步工具,就算到了地方,怎么才能把桑叶给拉回来?她又不是去郊游。更不是摘一两片儿树叶就跑回来。为了一两片树叶,她也犯不着跑那么远。

    香菜左思右想之后,打起了藤彦堂那辆小汽车的主意。

    当天去百悦门上班,香菜特意找到藤彦堂。

    “把你的车借我使一下呗。明儿还你。”

    藤彦堂好奇。“你借我的车干嘛?”

    “到江岸码头去一趟。”

    藤彦堂思忖了一下。“是不是因为上回的事儿,你在那儿丢东西了?”

    他心想,如果不是贵重的东西。香菜不会刻意跑大老远去找。

    “不是,”香菜笑了,“你这想象力还真丰富,我就是去摘点桑树叶,喂我的蚕。”

    藤彦堂知道香菜养蚕的事儿,在羊城的时候,他就经常见香菜在宿舍里摆弄她那些蚕卵。

    “你那些蚕孵出来啦?”

    “嗯。”香菜答得心不在焉。

    她养过家蚕,知道蚕的生长周期并不算长,但是这两条蚕蛊,光是蛹期就度过了比普通蚕的一个生长周期还要长的时间。这两条蚕蛊终于寿终就寝,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给她留下了一百多颗蚕卵,这些蚕卵现在也快孵化了。但是蚕宝宝出来没吃的可不行——

    “摘桑叶,何必跑那么远。”藤彦堂说。

    香菜不耐烦了,“哪儿那么多废话,就说借不借吧!”

    “这就是你求人办事儿的态度吗?”藤彦堂虽然这么说,可眼里都是暖暖的笑意,等着香菜接下来的反应。

    “不借拉倒!”香菜甩手就走。

    藤彦堂拦着她,“你看你这人——我又没说不借。我那小车肯定载不了多少东西,我给你整一辆大点儿的车吧,要不再借你一点儿人手?”

    居然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香菜望着他,心想要是痛快应下来,那她在藤彦堂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又要上升一个等级了?当然不会是什么好形象……

    “那在你心里,我的邪恶指数是不是又飙上去了?”

    “你说什么呢……”藤彦堂心里一阵唏嘘,他不过是想在香菜心里留下个好印象,解除早上的误会,这丫头是不是又误会他什么……

    香菜随即说:“把车借给我就行了,人手就算了,我跟我哥两个人就够了。”

    反正江岸码头小树林里的桑树又不会长腿跑掉,一次摘的桑叶不够用就再去一次呗。

    说好了车的事儿,藤彦堂提起另一件事,“你跟你哥这两天准备一下,骆家可能会给你们下帖子。”

    香菜一愣,“什么帖子?”

    藤彦堂轻笑着解释:“好歹你们兄妹在羊城也救过骆家的二小姐一命,骆家这几天正准备家宴,到时候会请咱们这些对他们家稍微有点恩情的人去吃饭。”

    香菜张大眼,“我跟我哥能不能拒绝?”

    藤彦堂摇头,“不太好。骆家背景不小,这你也知道,你们兄妹要是不承他们的情,倒好像是在跟他们摆架子,日后相见,难免被人说三道四,反正尴尬事避免不了……”

    香菜一副头疼状。

    见她拧着眉头犹豫不决,藤彦堂开口打消她的疑虑,“是挺麻烦的没错,不过你放心,骆家的这次谢恩宴不会有媒体到场,所以不用担心会曝光。”

    香菜撩起眼皮儿瞧他,“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哦。”藤彦堂干巴巴的应了一声,神色有些讪然,原来是他多想了吗。

    香菜到底也没有把自己的担心告诉藤彦堂。

    她想到时候骆家的谢恩宴一定会隆重,她跟芫荽没有合适的衣服啊,穿的一身寒酸就到人家门上去赴宴,那不是叫人看笑话么……估计到时候不止是看他们兄妹的笑话,也是看骆家的笑话,估计所有人都会想,骆家也算是名门望族,怎么会有这么寒酸的朋友……

    诶,怎么手上有了钱之后,这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百悦门里一阵冲天酒气,熏得香菜脑仁发晕,她到百悦门的后院透了口气,发现后院里一个大垃圾桶里有不少穿旧的衣裳。她走近拾起一件衣服仔细一看,才知道丢到这里的衣服都是穿旧了的或是过了气的服装道具。

    她心头一喜,想着自己赴宴的礼服总算是有着落了,就差给芫荽备一套像样的西服了。

    香菜将垃圾桶内能用的衣裳都拣了出来,打成包后塞到了百悦门的楼上,到了午夜下班的时候把东西带回了家去。

    第二天,香菜上街给芫荽买西装,顺便买了一些针线工具和一台缝纫机。

    既然她决心日后要开一家布行,缝纫机是必备的工具,早晚都是要买的。

    芫荽拉着黄包车到约好的地方接她,一看她跟前大包小包的东西,有些不大高兴。

    “我不是叫你省着点儿花吗。”

    香菜倒是想省,但是生活所迫,日子还没安定下来,到处都是需要花钱的地方。

    她也不跟芫荽争辩,紧快的把买到手的东西装到了黄包车上。东西装上车,车上连她坐的地儿都没了。

    兄妹俩就这么走回了家。

    到家之后,芫荽把缝纫机搬到了楼上香菜睡得房间。

    “哥,跟你说个事儿,我也是昨天晚上被通知的,这两天骆家可能会给咱们下帖子,请咱们去他们家做客。”

    “骆家?”芫荽似乎有些健忘。

    香菜提醒他,“咱们在羊城救过骆家的二小姐,你忘啦?”

    芫荽对这件事印象深刻,谁知道一个家的闺女不见了,就在全城引起了那么大的轰动。而且,他也莫名其妙的完成了林老爹交给他的任务……

    骆家,应该是一户很大的人家吧。去大户人家做客,可不像在乡下串门子那么简单吧……

    芫荽倒是想去看看,但是心里也一直在打着退堂鼓,“咱们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诶,我也是这么跟藤二爷说的。不过他说,咱们要是不去,就等于是不给人家面子,得罪了人家……”香菜拿出她今儿在街上买的西服,神情有些迫不及待,“我给你买的衣裳,你快试试合不合身。”

    芫荽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穿过这么隆重的衣裳,拿到衣服的那一刻很高兴,甚至对那衣裳的料子有些爱不释手,但是想到另一件事,他立马失落起来,“双、双虎也算是那骆二小姐的救命恩人,他也会去骆家做客吧……”他知道双虎一个人过日子也挺紧张的。

    见他不好意思开口,香菜了然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双虎的衣裳我也给准备好了。你俩身形差不多,我就照你的尺寸也给他买了一套西装。”

    芫荽脸上笑开,“那你的呢?”

    香菜拍拍缝纫机,“有现成的料子,我的衣裳我自己做。”(未完待续。)

第218章 马车也是车

    香菜从藤彦堂那儿借到车的这天,芫荽正好要出车。这两天他把龙城的路线记得差不多了,从昨儿开始,就到街上出车载客了。

    这样一来,香菜只能一个人去江岸码头摘桑叶了。

    孤身一人前往那么冷清又潮湿的地方,她摘的不是桑叶,摘的是一片一片的寂寞啊……

    这天一早,香菜如约前去百悦门找藤彦堂取车。

    昨儿藤彦堂信誓旦旦的告诉她,他找来的这辆车比平日里在沪市遍地跑的老爷车还要大上许多,一定可以让香菜满载而归。

    于是香菜就幻想着,藤彦堂说的会不会是一辆大卡车。

    到了百悦门,香菜并没有看到有大型的机动性车辆停在街边,倒是见藤彦堂好整以暇的在门口等着她。

    到他跟前,香菜劈头就问:“车呢?”

    藤彦堂扬了扬下巴,用眼神指了一个方向。

    香菜循着望去,当时就傻眼了——

    路边停得那辆车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好吗!

    特么的,藤彦堂是在逗她么?!

    居然是一辆马车马车马车……

    那匹红棕色的高头大马侧眼看着香菜,仿佛嘲笑她一般,哼哧哼哧的用鼻子吐出粗气,还龇牙咧嘴的嘶鸣一声。

    香菜醉了。

    斜眼瞥着藤彦堂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算是看出来了,这货绝逼是在逗她。她要是当场炸毛,岂不是遂了他的意思?香菜咬牙暗暗发誓。绝逼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嫌弃我给你准备的这辆车啊。”藤彦堂露出有点受伤的神情。

    香菜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干巴巴的扯开嘴,露出一个鬼脸般的滑稽笑容,口不对心道:“挺好,挺好,挺好——前面四条腿,后面四个轮子,跑起来一定很快,碉堡了……”

    “那我为你鞍前马后。你不打算表示点什么吗?”藤彦堂挑眉。似在等待什么。

    香菜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谢、谢!”

    藤彦堂露齿一笑,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愉悦,“不客气。”

    她真想扒光这货的牙!

    好气好恨呐!更窝火的是。她偏偏还要隐忍不发。不管怎样。好歹人家藤二爷也向她伸出援手了。她总不能剁了那只手吧,那她成什么啦。虽然她很想那么做,但她做人还没做到不可理喻的份儿上。

    有总比没有好。而且其实仔细一看,这辆马车也没什么不好。枣红色的马身上涂抹了一层阳光看上去油光发亮,大大的马目似能通灵一般炯炯有神,被风一吹马鬃像是有生命一样轻轻摆舞。拖着一辆四轮木车,也依旧马头高昂。

    坐在车的前辕上,香菜回头一望,床上发现车上并不是空空如也。距离她手边最近的车角固定了一份东西,是一个双层屉子高的精致的红木盒子。好奇心驱使之下,她打开盒子一瞧,看到盒子里装的是一壶水和一些吃食。

    藤二爷这么贴心,怕她在路上渴了饿了,竟连水和食物也给她准备好了……?

    为什么香菜没半点儿感动呢?

    她虎视眈眈的看向藤彦堂,“这盒子里的东西该不会有毒吧?”

    藤彦堂被她的话给气笑了,“我要取你的小命儿,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吗!你要是真担心东西里有毒,那我现在给你以身试毒——”

    “不……”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见藤彦堂抄起盒子里的水壶快速拧开水壶盖子,潇洒的仰头豪饮了一大口,然后又抓起食盒里的一块抹茶糕塞进嘴里大嚼特嚼。

    末了,他还把水壶递到香菜跟前,“你要不要来一口?”

    香菜下意识的接过水壶,闻到一股菊花茶的清香,刚把壶嘴递到嘴边,她随即怔了一下。刚才藤彦堂就是对着壶嘴喝的,她这样算不算是跟他间接接吻?

    啧,她在意这个干嘛,在家的时候,芫荽不也是经常吃她剩下来的嘴巴子吗。

    香菜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壶嘴,然后对嘴饮了一口。

    果然是清凉可口还带着一丝冰糖甜味的菊花茶。

    香菜把水壶重新装进食盒里,给藤彦堂招呼了一声,便扬着马鞭吆喝一声策马前行。

    马儿甩开蹄子哒哒的跑起来,那身形优雅又矫健。

    藤彦堂对着她远去的身影摇头苦笑,别看香菜脑袋瓜子聪明,可在男女之情上缺根少弦还浑然不觉,刚才吃他口水竟也不脸红。

    诶,愁啊。

    想让这丫头在这方面开窍,简直比做生意还难。

    目送香菜嘉车远去,藤彦堂正要扭身进百悦门,无意间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影驶来,于是停住了脚步。

    那辆鲜亮的黑色老爷车横亘在百悦门的大门前停下。

    藤彦堂冲从车上下来的那人喊了一声,“大哥。”

    从车上一下来,荣鞅就看见前头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坨冒着白燕的马粪,素来爱干净的他眼里更是见不得脏东西,他皱起眉头,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些嫌恶的神情。

    他倒也没说什么,将这些脏东西挂在嘴边,想想都觉得恶心。

    荣鞅想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坨新鲜的马粪上挪开,却发现一双眼睛好像被那坨马粪黏住了一样怎么也拿不开。他到底脸色不由白了几分。

    许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藤彦堂忙问:“大哥,你怎么来了?”

    像是被得救,看向藤彦堂的荣鞅明显松了一口气,脸色恢复正常后目露关切得在藤彦堂的左肩出打量了一圈,“伤好点儿没有?”

    “好多了。”藤彦堂右手扶着左臂。目光中带着若有所思。

    有一件事,他没对任何人讲起,就是有关当晚他受伤的情形——

    打在他肩头的那颗子弹,他原本是可以躲开的。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一旦躲开,子弹就会径直向他身后的香菜飞去。当时他并不是躲闪不及,只是没有完全侧开身,好歹是避开了要害部位……

    荣鞅稍稍放心,随后从车上拿出了一张金色的请帖,转身递给了藤彦堂。

    请帖的封面像是镀了金一样。被阳光一照。金光闪闪夺目非常,上面遍布精致的祥云纹络。

    藤彦堂将请帖打开,里面是白色的素纸一张,顿时降低了整个请帖的格调。不禁让人有些失望。

    正如他先前料想的一样。这是骆家给他们下的请帖。

    素纸上写着送呈荣先生台启。后面还跟着一大串人名,接着就是宴会的时间和地点。包括荣鞅、藤彦堂和马峰在内,帖子上要宴请的宾客还有香菜、芫荽、双虎等人。

    很多人的名字都在这一张请帖之上。

    藤彦堂轻笑一声。嘲弄道:“骆大小姐倒是省事儿。”

    不用去查,单看这请帖上的亲笔字迹,就知道这帖子出自骆家的大小姐骆冰之手。

    她操办此事,只怕从中捞了不少油水。自己家人的便宜她也占,这个女人还真是个自私鬼。她就跟这掺了水分的请帖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过她倒是懂事儿,把帖子交到了你手上。”藤彦堂还以为骆冰不会审时度势,屁颠屁颠的亲自跑来将请帖送呈到他手中,看来这个女人的城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肤浅。他到底还是小看了骆冰。

    想起了骆冰总是拿他和江映雪的名头在报纸上说事儿,荣鞅一阵厌烦。要不是看在这个女人是骆总会长的千金大小姐,他早就动用关系和手段抄了骆冰的报馆。

    眉头拧得更紧,荣鞅睇了一眼藤彦堂手上端着的请帖,“这件事你来安排吧,上面有很多人我都不认识。”

    藤彦堂点头说:“好,这一次咱们就给骆大小姐当一回传话筒。”

    藤彦堂的伤还没痊愈,就来交代他做事,荣鞅难免心中有愧。他若有所思一阵,深沉的目光也忽闪了一下。那道不明意味的光芒在他漆黑的双眼闪过,速度快得抓不着任何痕迹。

    荣鞅沉吟了一下,又说:“要不从帖子上匀出一部分人,咱们两头通知。”

    藤彦堂可不傻,知道荣鞅这是要找机会跟香菜接触。

    他神色郑重起来,“大哥,关于那件事,请你放心。其实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想知道当年是谁杀害了我们的亲人。这件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她现在的心思不在这儿,每天忙的顾头不顾尾。现如今我把她留在身边,就是想慢慢说服她。”

    荣鞅不以为然,“她想要多少钱都无所谓,让她尽管开价!”

    听荣鞅将香菜说的好像是用钱财就可以买到的廉价女子,藤彦堂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我跟她接触了一段时间,对她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身外之物打动不了她。”

    荣鞅忽然有一种错觉,觉得眼前的藤彦堂变得好陌生。叱咤沪市的藤二爷平日里杀伐果决,怎么突然变得这般仁慈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给她来点硬的。”

    “那就更使不得了,咱们是有求于人家,不能把姿态摆得太高。如果咱们现在要是跟她结仇了,日后再想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好办了。他们兄妹刚到沪市没多久,这还没稳定下来。所以咱们再耐心等等吧。”

    荣鞅沉着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无奈,“既然你心里有打算,”说话间,他眼中闪过一抹让人难以觉察到的复杂的情绪,“那我就不再做多余的事了。”

    藤彦堂又说:“不过大哥,我劝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们把卷宗给她看——说句咱们都不爱听的话,就算当年的案子重演,香菜也未必能够把凶手揪出来。”

    荣鞅看着藤彦堂手上早已合上的金色请帖,转而又目光深深得看着藤彦堂,意味深长道:“我看不尽然——我并没有指望她能揪出真凶,不过我相信她一定能够瞧出一些蛛丝马迹。”

    藤彦堂听荣鞅这么相信香菜的能力,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提高警惕,总之心情是说不出的烦乱。

    看藤彦堂的眼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荣鞅顿了顿,又说:“骆悠悠这件事,你告诉我说是你安排的,我看是你安排的没错,但这不像是你的主意。”

    藤彦堂愕然,慌乱的心想难不成荣鞅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知道了这件事其实是香菜出的主意?

    见他神情如此,等同于看到了浮在水面上的答案,荣鞅并没有追根究底,反倒将藤彦堂一顿数落,“你性子易冲动,有时候做起事来不顾全大局,以前包括现在也是,自己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总会来找我商量,这些年倒是有些长进,但是这次的事,我发现你长进得也太大了,不禁怀疑……”

    听他说着说着又绕回到了“骆悠悠失踪”的事情上,藤彦堂瓮声瓮气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荣鞅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随即言归正传,“你这次宴会的女伴决定好没?”

    藤彦堂装作听不懂他这话中试探的意思,便提起他和江映雪的事情来奚落他,“江映雪是出了名的交际花,这样的场合,没有她出席好像不太合适,大哥,你现在跟江映雪还在冷战?”

    荣鞅面色一冷,只要想到江映雪拿他当傻子一样戏耍,心中就腾升起一股怒气。不过他还是强笑道:“这个马老三倒是不用我们担心。”

    马峰有何韶晴作陪,倒是在感情方面将他的两个兄弟远远抛在了身后。

    藤彦堂见荣鞅故意装作听不懂他的话,索性便不再提江映雪,“那大哥你就自己决定吧,看上了百悦门哪个姑娘,尽管跟我说。”

    稍有身份和背景的人出席隆重场合身边都需要有女伴作陪,带上有名气有美貌的女子,也是彰显他们身份尊贵的一种手段。

    藤彦堂倒是想请香菜当他的女伴,仔细想想后便悻悻作罢。香菜陪同芫荽出席骆家的宴会,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当然要成人之美。而且因为他身份,这次不管他带谁出席宴会,那个女人都将会成为瞩目的对象。他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一直以来都想要默默无名的香菜身上。(未完待续。)

第219章 采桑都能遇着不太平的事儿

    快到江岸码头时,香菜才渐渐发觉藤彦堂借她马车而非机动车的用意,他并不是恶意整蛊她。

    据说江岸码头是荣记名下的土地,荣家本打算在这里建一座庄园,但是迟迟没有动工。一来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二来是因为这地方夏天倒是个不错的避暑圣地,然而一到冬天就会非常潮湿阴冷,教人难以忍受。于是这地方就这么荒弃了。

    由于这附近没有开发,通往江岸码头的路极为不平坦,到处坑坑洼洼崎岖不已。这一路颠簸,坐在马车上的香菜屁股都快成四瓣了,却在心中庆幸没有执意要开机动性的货车到这里。车轮子一旦陷入了泥坑了,纵使她有一身蛮力,凭她一己之力也绝不可能将一辆陷入深坑中的汽车给拽出来,那只怕她今日就要被困在此地。

    马车就不同了,马车轻便省力,即便车轮陷入泥坑,香菜驱马前行也十分轻松得将车轮给拉出来,再不济她就下车轻轻一抬,便可以度过这小小的一道难关。

    回想起上回荣记商会在江岸码头从青龙商会那里抢下一批货,只怕荣记商会为运走那批货物费了不少力气。当时她和芫荽坐藤彦堂的车离开,她只顾着担心芫荽的伤势,倒是没有留心这条路竟这么难走。不过当时她好像是有因为车子太过颠簸怕影响芫荽的伤而向藤彦堂抱怨过不会开车之类的……

    藤彦堂一心为她着想才借她使唤马车,当时她怎么就感觉到他满满的都是恶意?

    诶。看来是她误会他了。

    啧,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坦率!

    鉴于她那两条蚕蛊原先食肉,香菜并不确定那些蚕卵孵化出的幼虫是不是也随它们父母的口味,而且她很担心发生在那两条蚕蛊身上的事同样会发生在那些幼虫身上——

    不过仔细想想,香菜觉得不大可能。之所以会有那两条蚕蛊,是因为先前一些特殊情况导致她没能来得及给蚕喂食,所以它们为了活下去从在竹筒里互相厮杀啃食彼此,最后剩下那两条一公一母的大虫子。大约是由于杀红了眼,那两条蚕蛊在形态与普通的蚕也有所不同,最大的差异就体现在蚕身的颜色上。

    七彩蚕蛊——这就是香菜为那两条蚕蛊取的名字。不要问她为什么给两条蚕取同一个名字……从她爹娘给她和她哥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取名无力是他们林家家族的遗传之一。非要将那两条蚕蛊给区分开来。那一个就叫七彩蚕蛊公,另一个叫七彩蚕蛊母吧,正好体现了它们在性别上的差异。

    言归正传,香菜觉得。只要喂饱蚕宝宝。在它们身上就不会再发生自相残杀那样的事。不管在它们身上发生了怎样的变化。食桑是蚕的天性。把桑叶送到它们嘴边,它们不会不吃。

    一头扎进了林子里,香菜掐算着时间。爬到桑树上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布袋掏出来,将摘下的桑叶装满一袋后,再跳下树将桑叶一股脑倒进马车里。她想尽可能多摘一点桑叶,不怕带回去放时间久了会坏掉,她大可以将多余的桑叶晒干,碾成粉做成人工饲料囤积起来,这样一来到天冷的时候就不用发愁没东西喂蚕吃了。

    香菜动作很快,也怪者野林里桑树长得多,树上的桑叶长得又茂盛密集,不出一个时辰,她就将翠绿的桑叶装满了一大车。

    她看时间充裕,心想不妨再多摘一点桑叶,其他暂时不用多考虑,只要能在上班前赶回百悦门就好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这一片野林里有了异常动静。

    先是骤然响起两声枪响,只见惊叫扑棱着翅膀仓皇四飞,然后突然有一个中年男人从林子深处跌跌撞撞跑来,气喘吁吁得在不远处停了一下,稍微缓了口气,然后注意到了香菜的马车。他愣了一下,茫然四顾一眼,随后向树上看去,与香菜投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在看到香菜的那一刻,中年男人惊慌起来,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更是惊恐不已,竟慌不择路跳上香菜的马车多了起来,用那一车的桑叶将自己埋了个结实。

    香菜回过神来,紧接着就看到一伙人从林子深处追了出来,为首的还是她的一个老熟人。

    “哟,燕大探长,什么风,把你给吹到这荒僻的地儿来了?”

    燕松身后跟了四五个巡捕,一眼看到马车的时候还奇怪周围怎么没人,直到听到香菜说话,他才看到人在树上,只是万没有想到会是她……

    看到香菜,燕松原本紧凝的神色有了一丝龟裂的痕迹。只是这丫头好大胆,居然敢居高临下这么跟他说话!他大喘了一口气,操着不满的口气嘟囔一声,“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即便在高低不平的树叉上,香菜依旧是人立的姿态,她左手拎着鼓鼓囊囊的布袋,右手抓着大把的桑叶,冲树下的燕松明示了一下后将桑叶丢进了布袋中。

    燕松这才发现,这周围的桑树基本上都被遭了香菜的“毒手”,树上的叶子变得稀稀拉拉。

    这丫头简直就是蝗虫,一旦泛滥,所过之处必然成灾啊。

    燕松为遭香菜“毒手”的那些桑树默哀了几秒,随机问:“你摘那么多树叶干嘛?”

    他刚问完话,身后就有一个巡捕提醒他,“老大,办正事要紧。”

    燕松脸色一紧,又恢复成了方才那副追魂索命的冷酷模样。他那变凌厉的目光射向树上的香菜,声音里仿佛凝了一层厚重的冰,“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经过这里?”

    “有啊,”香菜很配合。“除了你们,刚才还有一个人,咱们说话的这会儿工夫,估计他已经跑出林子了。”

    这时候她真该情形藏在她马车里的那个中年男人没有受伤,一路上没有留下任何血迹。

    燕松将信将疑,注意到树下的那辆马车的大小要是藏一个人绰绰有余。他往马车前走去,还未到跟前就看到满满一车装的都是桑叶。他不禁仰头瞥了一眼香菜,心下肯定这丫头来此地没有别的目的,单纯就是为了摘桑叶来的。

    见他向马车前走去,香菜紧张了一下。却装作不在意。那几个巡捕生怕有什么东西会从马车里跳出来对他们的探长不利。于是纷纷拔出枪来为燕松打掩护。

    他们几乎都认定,他们追捕的那个人就藏在香菜的马车里!

    那匹红棕大马倒是很通人性,虎视眈眈紧盯着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陌生人,也兴许是察觉到了从巡捕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前蹄刨着地面发出哒哒的声音。口鼻中也发出类似示警的嘶鸣。

    香菜状似不经意得随口问:“你们要抓的是什么人?”

    燕松倏地看向她。眼中满是警惕,“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抓人?”

    香菜哂笑一声,耸着肩膀说:“那不就是你们巡捕的工作吗?不然你们来这荒郊野岭干嘛?春游吗?野餐吗?没看出来。你燕大探长还真是好兴致!”

    不知是因为被故作轻松的香菜冷嘲热讽了一番,还是被通人性的红马骇住,燕松好像对那辆马车失去了兴趣,转身对身后的那几个巡捕打了个眼色,“你们先去追。”

    那几个巡捕显然没料到结果会是如此,互相张望了一阵后齐齐看向燕松和那辆马车,触及到他那两道冷冽的目光后纷纷缩起了脖子,不得不服从命令紧快离开了这里。

    见他们跑远,燕松望向香菜,沉着脸说:“我现在告诉你我们抓捕的是什么人,我们正在抓捕一个革命党,我劝你最好不要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话毕,他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马车。

    香菜装作没看到燕松眼神中的暗示,只当燕松是在说笑,“我胆子小,你可别吓我,这荒郊野岭的地儿,怎么可能会有革命党出没?”

    燕松看着香菜,目光中通充满了深意,又似乎是在深思熟虑,半晌后才说:“江岸码头附近有个废弃的仓房,我们查到那间仓房是革命党的秘密据点之一。我们这次抓捕行动一再小心,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了消息,不过我们赶到仓房的时候发现有人善后,将里面所有的资料焚烧殆尽。我们到的时候,火盆里还有余温,想来那个人一定没有跑远,我们就追着那个人的踪迹跑到了这里……”

    燕松解释的那么清楚,香菜似乎还是不信,“这可是荣记商会的地界,这地界上要是藏了一窝革命党,那岂不是荣记商会中所有的人都有革命党的嫌疑?这下好玩儿了——”

    这样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只怕又会是一个爆炸性的新闻。

    “话也不能这么说,”燕松道,“江岸码头是荣记商会名下的地界不错,不过已经荒弃了很久。那些革命党就是无孔不入的老鼠,他们钻到那间废弃的仓房里,只怕荣记商会的人也不知道。上一回我们有一次规模不小的行动,也是抓捕革命党,就在老满城街的娘娘庙里……”

    不等燕松话音落下,香菜紧声发问:“你说哪里?”

    老满城街的娘娘庙?

    那可是林四海,也就是她和芫荽的老爹给他们留下的地址附近啊!

    怎么会这样……

    想来香菜初来乍到,对沪市的地方不是很熟悉,燕松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地名,“老满城街的娘娘庙——要说老满城街在南瑕境,那可是挨着法租借的地方,那法租借住得可大都是洋人,去往南辖境,法租借是必经之地,要照你刚才那套理论,岂不是说给革命党放行的就是那些洋人?他们洋人也都有事革命党的嫌疑?”

    香菜虚起眼,“你是巡捕,给你发工资的是洋人。你居然为了给荣记商会开脱不惜把你的衣食父母拉下水,荣记商会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燕松急着辩解,“我可不是为了给荣记商会开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行啦行啦,”香菜不耐烦的挥挥手,表示不想再听他掰扯下去,“赶紧办你的正事儿去吧,别耽误我采桑的工夫。”

    燕松最后看了一眼马车,然后仰脸儿冲树上的香菜摆了摆手,“那你忙,我先走了——”

    芫荽在林子外追上之前被他打发走的几个巡捕。

    其中一人很不理解,“老大,那个革命党肯定就藏在那辆马车上,你刚才怎么不去搜啊?”

    燕松见不得他这一副急功近利的样子,心里不爽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你们走后,我搜过了,车上都是桑叶,没见着有人。”

    有人质疑,“老大,刚才我们在的时候,你怎么不……”

    说话的这人显然不相信燕松刚才的说辞。

    燕松望着他们一张张怀疑的脸,当下痛心疾首得喊起冤来,“你们这是怀疑我咯?”见他们一个个畏畏缩缩,又很是恨铁不成钢,指着他们一个个大声斥骂起来,“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成天吃喝嫖赌抽,连枪都端不稳打都打不准,你们要是打得准点儿,能让那革命党跑了吗。那革命党身上有枪,他刚才要是真藏在那辆马车里,突然跳出来,你们几个有几条命都得交代那里!死我一个人还好,你们其中要是死一个,我还得向上头打报告,你以为当探长容易?我为你们好,你们居然怀疑我——倒是你们,我刚才不是叫你们去追吗,怎么出了林子就停下来了?”

    燕松一阵慷慨陈词,不仅将一身的嫌疑撇得一干二净,还把追不到革命党的责任推到了他们头上。怪他表演太好,还那几个巡捕说得心服口服。

    那几个巡捕有的神色悻悻然,有的神情懊恼,一个个吹着脑袋给燕松道歉。

    然后有人小心翼翼的问,这革命党还追不追。

    芫荽说耽误了这么久,人早都跑了没影儿,还追个屁啊。

    他又发了一通脾气,才带人离开了这里。

    ……

    香菜先将一大包桑叶丢到树下,然后从树上一跃而下,拾起布袋走到马车前,将一袋子桑叶一股脑倒进车里。

    她刚一转身,背对着马车,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背心,她能感觉到那是一把手枪。

    香菜牵动嘴角,自嘲似的冷笑了一下,微微瞥着身后,幽幽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恐惧,“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没必要这么残忍吧,爹。”

    燕松他们要抓捕的革命党,正是林四海——

    香菜和芫荽的亲爹。(未完待续。)

第220章 她的世界依旧围着哥哥转

    林四海记得自己下定决心背井离家投身革命事业的那年,小女儿还是个兜着尿布的娃娃。许是他那口子离世的早,给他留下的一儿一女从小没有爹娘依靠,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变得能够独立更生不用他操心了。这些年他怕连累家人遂回家的次数尤其少,本以为女儿对他的印象模糊,父女俩见面时,未必能将他认得出来,没想到还是一眼就被认出,更没想到父女相见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林四海内心百感交集时,香菜已转过身来面对他。望着那对清幽却似能漏神的杏眼,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来由一阵心慌,一大股愧疚感正吞噬着他,至少压在他心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林四海神情躲闪了一下,问了一个巨蠢无比的问题,“刚才……你为什么要帮我?”

    此刻香菜定定的看着这个目光复杂的中年男人,心中没有一丝父女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却无法不因为被他举枪相对而感到心痛。为了缓解这份疼痛,她要对方比自己更痛,用轻快的口气说着冷淡的话,“刚才的情况,我想你应该知道了——不是我好心帮你,是那位燕大探长故意放你一马。就算我无意识的帮了你,不管怎么说,你好歹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这个做女儿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别人的枪下,是不?”

    林四海不爱听她这样的说话口气,他记忆中的女儿虽然不大爱哭也不爱笑。但她接人待物绝不会这样冷淡。那双眼眸中的漠然,就像是掀不起任何涟漪的湖水,静得骇人。他不禁怀疑,眼前这个小丫头是他的女儿吗?看着眼前的人,恍然中产生一种错觉,林四海看到了一尊冷硬、棱角被风蚀干净的圣贤雕像,却带着一股超脱凡尘的气息。

    林四海大约是想把气氛搞得轻松一下,干巴巴笑了一下,尽量摆出一副慈父模样,“这么久没见。香菜都长这么大了……”

    对这个在她的成长与生命中缺席太久的男人。香菜从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温情,竟打从心底油然而生出陌生和怯意。她想,她应当是受了这副身体原主的情绪所影响,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父亲对女儿如此。女儿对父亲也这般。

    香菜感到自己的心在撕扯中发出悲鸣。疼痛得让她窒息。也无法言语。

    香菜的沉默给原本就沉闷的气氛更填一丝尴尬。

    再不说点什么,林四海脸上和蔼的笑容便维持不下去,他尽量去回想轻松愉快的记忆。借以抹除心中对香菜的陌生情绪。“我记得你小时候常跟在你哥屁股后面跑,转眼就长成大姑娘啦……”

    “没错,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变。如今我的世界依旧围绕着我哥在转,所以我劝你最好还是让我省点儿心,自己从水里爬不上来别把我哥也拉下水!”香菜冷声道。

    林四海脸色难看,故作茫然,“香菜,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

    见他装傻,香菜冷哂一声,“那我就把话给你说明白点,我知道你在暗地里已经跟我哥接触过了——”

    不等香菜把话说完,林四海面色冷下来,眼中闪过不满和厌烦的情绪,“你哥都跟你说了?”

    他可是再三交代过芫荽,让他不要把父子见面的事情告诉香菜,这小子竟然……

    “跟你接触过的事儿,我哥什么也没跟我说,但是他撒谎的技术也太拙劣了,好歹我也是跟着他屁股后面跑了十几年,他心里有什么事儿,一眼就被我看穿了。”香菜早就看出来,打去羊城后,芫荽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时不时地想事儿想出了神。就算没有那么多年的兄妹情,她也能轻易看穿芫荽心情上的变化。她有想过芫荽和林四海在沪市有过接触的这种可能,可笑的是她没想到林四海竟利用亲儿子的单纯一下将他拉进了一个充满危险和未知的世界。芫荽一个小乡村里出来的娃娃,他能懂什么是革命?“你硬拉着自己的亲儿子走上跟你一样的路,你觉得很光荣吗?”

    林四海神情中透着对香菜的不耐烦,瓮声瓮气说:“你不懂!这是我们大人的事儿。”

    “你懂什么是革命,那你懂自己的儿子吗?”香菜冷哼一声,“他现在为你做事,不是因为他懂什么革命,是因为他听你的话,他是个孝顺儿子!”

    她能感觉得到芫荽心中的那份茫然正在慢慢沉淀,一天比一天变得沉重。

    林四海脾气上来,说话的口气变得很冲,“你懂什么,革命事业是很光荣的,就算他现在不懂,总有一天会懂的!”

    “我看你不是在革别人的命,你是在革你亲儿子的命!”

    “要不是有我们这些革命者天天革命,你脚下得土地早就变成那些侵略者的了,你还能在这里悠闲的摘桑叶?”林四海情绪激动,原本慷慨激昂的声音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沉重,“你知不知道……我们的通知每天都在牺牲,我们革命党正是需要吸收新鲜血液的时候……”

    不等林四海话音落下,香菜冷嗤一声,看亲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我看你是麻木了——每天看着你那些同志牺牲,你是不是变得麻木了?所以不惜搭上自己儿子的性命?”

    “我麻木?”林四海不敢相信女儿会这么跟他说话,“我看你是冷血吧!我们革命者为了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你不懂也就算了还端着架子教训起你老子来啦?谁教你这样的!”

    “我就是有娘生没爹教的,这个你不是最清楚吗?你跟我哥都被热血冲昏了脑袋,我要是不冷血一点。整个一家人谁来保持一颗清醒的头脑?”香菜眼角挂着一丝嘲讽,幽幽说道,“我的血再冷,也没你的心冷。咱们还真是一对儿好爷俩儿,说了半天话,您老手上这把枪就一直没放下。”

    经香菜这么一说,林四海才意识到他蹲在马车上,这个高度正好使他手上端着的枪一直对着香菜的胸口。

    他神色一慌,忙收起枪,自撇开视线后就一直没敢再与香菜对视。他心中懊悔不已。甚至有些恨不得剁了他刚才举枪的那只手。怪不得女儿对他那么冷淡。是他不对在先……

    “香菜……”林四海将声音放轻,明显是想挽回什么。

    香菜却硬着心肠不买他的账,“请你走吧,去革命也好。去逃命也好。你放心。我不会拦着。但是我要劝你,虎毒不食子,就当是我求你。放过我哥吧。他将来的路由他自己选,不要利用他的孝心跟你一块儿瞎搞。”生怕从林四海的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香菜开始撵人了,“你赶紧走吧,省的那些巡捕后悔放过你,又拐回来抓你!”

    说完,香菜便不再理会他,拎着空布袋,费力得爬上最近的一棵桑树上继续摘桑叶。

    她再低头往下看,哪里还有林四海的影子。

    这当爹的人走了,竟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着实让香菜心寒。

    她已经明白得警告过林四海,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收手,不再利用芫荽。

    ……

    香菜将一马车的桑叶驮回去,一遍一遍的淘洗干净,铺在院子里的箩筐里晒着,然后回屋睡了大约一个时辰,便前去百悦门上班了。

    到了百悦门,香菜被通知骆家的帖子下来了,宴会的时间与地点就在后天晚上九点的骆公苑。

    啧啧,时间有点儿紧张。香菜的衣裳还没做出来呢。

    不过她还在意另一件事——

    “那啥,我后天晚上算是因公出差吧,那我的全勤奖还算吧。”香菜贼笑着。

    藤彦堂以手扶额,他虽然说过身外之物打动不了香菜,但是她经常在小便宜上斤斤计较的事情实在让他很无语。

    藤彦堂无奈得向香菜保证,“没有我的吩咐,谁也动不了你的全勤奖,这下总行了吧。”

    “不错,值得表扬。”

    “那你……跟你哥的礼服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在准备。”香菜惆怅,心里盘算着今晚赶工,明天再腾出一天的时间,大概能做出样子来。

    藤彦堂瞄一眼她神游在外的呆样,低笑了一声,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旋即又肃起脸来,“听说你今天在江岸码头那片林子里遇上事儿了?”

    香菜立马惊醒,有些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听说?听谁说的?”大约是心中知道答案,她也不再追问,紧接着又说,“藤彦堂的消息可真灵通。”

    今儿她在林子里遇着的那些巡捕里头,定然有他藤二爷的眼线。总不会是燕松亲口告诉他的吧。

    “不跟你瞎掰扯了,我换衣服去了。”香菜的酒保制服,前两天就做出来了。

    她熟门熟路的前往百悦门的后台,刚到走廊上,就被几个穿着前卫的舞女给拦下了。

    “你一个酒保,怎么跑到我们后台来啦?”说话的这人细声细气,满口的刁钻味儿。

    香菜扇了扇扑鼻而来的香粉,有多浓的香味儿,就有多浓的骚味儿啊,她装模作样的咳嗽道:“你们脸上到底擦了多少粉啊。”

    “擦多少粉也不干你的事!”此女脸上臊红,可惜脸上的粉擦太多了,根本看不出来,倒是她眼中对香菜的愤怒显而易见。

    “这里是后台,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赶紧离开!”

    “我这种人?”香菜逼近,将刚才水花的那名舞女堵在墙边,刷的一下将右手撑在墙上,来了个标准的壁咚,“你倒是说说我这种人是哪种人,然后你再跟我说说你是哪种人?”

    她们几个无非是看香菜不顺眼,想给她点颜色瞧瞧,哪里知道香菜压根儿就不惧她们,反倒动起手来了。还有从香菜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股压迫感,实在让她们心悸。

    见她只顾着哆嗦不说话,香菜收起手,抠掉指甲盖里的墙灰,模样实在调皮。

    “在我之前百悦门从未有过女酒保,知道为什么这次他们招我来做女酒保吗?”香菜望着她们一张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开始好一顿胡吹瞎侃儿,“那是因为你们后台这些女子缺乏管教,他们才找我来压制你们。以毒攻毒听说过吧,你们一个个都很厉害,但是加在一起也没我一个人厉害。所以我劝你们,日后见着我最好多远点儿,不定哪天你们落到我手里,哼哼……”

    这些女子原本就是一群纸老虎,被香菜的话吓得慌不择路,东跑西窜险些撞到一块儿去。

    见她们跑了个没影儿,香菜摇头嗤笑一声,转头进何韶晴的化妆间。

    她好歹是个女孩子,总不能跟那些男酒保共用一个更衣室,于是她就自作主张把何韶晴的化妆拣当更衣室了。

    见她往后台跑,薄曦来见藤彦堂没说什么,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香菜去了。

    香菜换好衣服出来,就见江映雪从隔壁化妆间出来。江映雪身边还跟着一副哈巴狗样的姚薇。

    这一主一仆,还真是形影不离,香菜经常见她们出双入对。

    “香菜姑娘……”江映雪对香菜的态度有点讨好。

    搁以前,江映雪压根儿不将香菜这个乡下姑娘放在眼里。自打香菜进入百悦门工作,她对香菜的态度就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香菜也不知道她抽的哪门子邪风。

    她不知道,江映雪是重生女。

    江映雪在前世,就没听说过香菜的存在。但是这一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原本掌握的事情都在一件一件的脱离轨道。对她来说,香菜就是一个谜题……兴许也可以利用一下。

    “喔,江小姐,要出台吗?”人对她三分好,香菜就会对那人也客气。她虽然感觉江映雪不会是一个安分的主儿,不过她们之间无冤无仇,没必要撕破脸。

    江映雪苦涩笑一下,“我到前面去陪几个重要的客人……”

    “你也不容易啊。”香菜丢下一句话,便率先离去。

    江映雪倒是冰雪聪明的紧,知道用自己的魅力维系荣记商会和几个生意伙伴的关系,这样一来,至少她在荣记商会的地位就不会有所动摇。

    江映雪怔怔得看着香菜离去,因为她那一个有意无意丢来的清冷眼神而感到心悸。仿佛那一眼,便将她这个人看透得彻彻底底。

    江映雪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个女子远比会读心术的何韶晴还有可怕。(未完待续。)

第221章 女人是需要刺激的

    香菜给蚕卵挪了窝儿。

    原先那个竹筒的空间太小,只是方便携带,她才将蚕卵装在里头一路从老家带到了沪市。

    白儿里她给芫荽买了一双皮鞋,搭配之前买的那套西装。她把鞋盒子留了下来,鞋盒子的大小正合适给即将破茧而出的蚕宝宝做新窝儿。

    到了要去骆公苑赴宴的这天,芫荽紧张得不得了,从早到现在他手心里就一直就捏着一把汗。

    香菜给他打理头发时,便能感觉他全身处于紧绷的状态,仿佛一惊动他,他的身体就会散架似的。

    香菜无奈,“哥,你紧张啥?”

    她话一说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一瞬间芫荽的头发变得又直又硬几乎要倒立起来。

    芫荽的脖子像是被谁给提了起来,几乎是尖叫着说:“我能不紧张吗!”

    骆家,那可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不知今晚会有多少大人物到场,在他们面前出一点儿错,那就是出洋相。芫荽倒不是害怕自己被人看了笑话,他就担心到时候拖累香菜,让妹妹跟他一块儿出丑。

    香菜按摩着他僵硬的双肩,让他多少放松下来。

    见他始终哭丧着脸,香菜柔声劝说:“其实没啥可紧张的,你不要总害怕出错,往好里想,咱们就当是去见见世面,别人还不一定有咱们这样的机会呢。”

    芫荽听那些拉车的朋友说起过骆家,据说骆家的宅院比一个庄子还要大。很多人都只有机会远远的看到过。他们一个个面带红光的把骆家的宅子吹得跟天上的仙宫地上仅此一家。还有个曾经把活儿拉到过骆家家门口的车夫,在他们面前牛气得不行,只要他一说起骆家咋咋咋,大家伙听到的是他亢奋的声音看到的是他高高扬起的下巴,好像他在里头住过似的。

    这回要是去骆家吃饭,芫荽可是能够在他们那些朋友面前扬眉吐气一番了。不过到处炫耀不符他的性子,就像他从没跟朋友提起他亲眼见过骆家的二小姐一样,他也不会到处张扬自己曾被邀请去骆家赴宴。

    香菜将围在芫荽脖子上的汗巾摘下,然后抖落掉落在汗巾上的碎头发。将汗巾放到水盆里,扒拉着芫荽蓬松得不用费心用发胶定型队伍头发。欣赏着自己的成果。香菜满意的点头。

    “不错。”说着,她对芫荽竖起了大拇指,眨着一只眼赞道,“帅气!”

    芫荽看着香菜。眼中似有困惑。“香菜。你就不紧张吗?”

    “有你陪着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香菜一句话,便让芫荽豁然开朗。

    就是啊。只要他们兄妹齐心协力,面前纵有再大的难关,也会将之踏成平地。这一路上,他们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芫荽心中轻松了不少,并且暗暗发誓要给妹妹做个好榜样。

    香菜催着他把西服和皮鞋换上,她的眼光果然不错——

    一套蓝红黄相间的条纹西装原本带有中山装的风格,上衣自前襟往下成直筒形状,穿在芫荽身上倒也好,不过在香菜看来十分别扭。于是她就将上衣收了腰。经过她一手改造的条纹西装再穿到芫荽身上,便十分合身了,颇显得酷劲十足,让芫荽整个人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站在衣柜上嵌得等身镜前,芫荽看着镜中的人发愣,这还是他自己吗?

    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原本一身穷酸土气的乡下少年郎,被香菜精心收拾了一番后,活脱脱成了万千少女只能在梦中相会的的花美男。

    什么荣记三佬,在他哥面前都土得掉渣,让那些掉渣的男人们统统见鬼去吧!

    香菜挽着跟前这位英俊的小伙子的手臂,一副古灵精怪模样,“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哎呀我简直就是帅呆了,我怎么那么帅呢!”

    芫荽脸上臊红,佯怒瞪她一眼,“瞎说!”他动了动脚趾,低头看着他穿不惯的皮鞋,皱起眉头,“这鞋子硌脚的慌,估计拉车跑上一趟,这脚就得磨破了。”

    “啧,你才瞎说。穿皮鞋哪能拉车呢,你不心疼你的脚,你也得想想这么贵的鞋子经不经得起你的折腾。拉车的时候,你还穿你那布鞋去,往后有什么重要场合,你再把皮鞋拿出来穿。”

    芫荽憨笑着点头说好,其实他也舍不得把锃亮的皮鞋穿出去弄脏,然后看着还是平时打扮的香菜,“这都快到点儿了,你还不赶紧收拾收拾?”

    香菜不疾不徐的打包起今天晚上要穿的衣裳。

    见状,芫荽不解,“你这是干啥?”

    她总不会就穿着身上这么一身去骆家赴宴吧,那可是要出大洋相!

    香菜也没跟他解释,“走吧,咱们去百悦门。”

    ……

    到了百悦门,香菜直奔何韶晴的化妆间,路上还碰到了薄曦来。

    薄曦来觉得奇怪,问她:“你今天晚上不是不用来上班吗?”

    “谁说我是上班来的?”香菜也没跟他解释,一头扎进了何韶晴的化妆间。

    香菜重金打造芫荽的形象,却在自己身上懒得花钱。她换上的这身衣裳是她用捡来的布料自己做的,脸上的精致妆容是她用何韶晴的化妆品化的,脚上的米色小高跟也是她捡何韶晴的穿的。这还多亏了何韶晴人大脚小,她们两人的鞋码差不了多少。

    香菜从化妆间出来,又遇见薄曦来。

    “薄经理,你忙,我先走了。”

    薄曦来目光追随着打从身边经过的小美女,俩眼都瞪直了。我靠,这谁啊?她是从后台方向出来的吧,他们百悦门什么时候引进了这么上乘的货色?不对啊。听那声音好像是新来的小丫头。啧啧,让她当个酒保实在可惜了……要是好好栽培,这丫头过几年得盖过百悦门女子所有人的风头。

    香菜从百悦门出来,在门口等着她的芫荽没能一眼认出她来,直到自己的手臂被这丫头挽住。

    “哥,走吧。”

    芫荽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妹妹长得不赖,没想到还能这么漂亮。他看着光鲜照人的香菜憨笑着,“香菜,你真好看。”

    “现在才知道我好看,”香菜嗔怨道。不过很快咧嘴露着小虎牙嘻嘻哈哈起来。“将来你给我找的嫂子,一定不能比我丑。”

    芫荽脸一红,推了香菜一下,“又瞎说!”

    兄妹俩在对面街上坐小六儿的车。直奔骆公苑。就算他们不知道骆公苑在哪儿。拉车的人总会知道。

    小六儿在骆公苑门前将林家兄妹放下。抄起脖子上挂的汗巾擦了一把汗,“五个铜元……”

    香菜一脸狰狞得瞪着他,简直比阿修罗道里的恶鬼还要可怕。

    小六儿怔了一下。抽动着嘴角嘿嘿着改口,“看在跟你们朋友一场的份儿上,这一趟的车前,我就不跟你们要了。”

    已经把钱掏出来的芫荽,拿着钱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抬眼看到的却是小六儿逃之夭夭的背影和车影。

    对着还算识相的小六儿的背影,香菜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脸儿笑嘻嘻的挽着芫荽的手臂,“哥,咱们走吧。”

    芫荽重新将钱装回口袋,由衷的感叹:“小六儿哥人真好。”

    骆公苑的大门前,小北早早的就拿着帖子等着他们了。来此的人没有帖子,骆家的人不给放行。而骆家给荣家下的那一张请帖上包含了许多人,所以没办法,小北只好辛苦这一趟,在此地等候请帖上的人到来,一一核实后再将人交给骆家负责迎宾的佣人。

    踏上骆家庭院的芫荽又紧张起来。果然如外人说的那样,骆家的宅子十分宏伟,像一座宫殿一般。他倒是想四处观赏,可是大概是因为紧张过度,脖子僵硬得不能转动。甚至生出一股掉头跑回去的冲动,要不是被香菜挽着胳膊,他可能真的就这样做了。

    走在他身边的香菜最能感受到他全身的紧绷,也险些被传染也变得紧张起来,为了让他放松情绪,于是跟他打趣道:“这都是快要下锅的饺子了,不差那一点儿火候,哥,你这皮儿也不能太薄了,不然下锅一煮就烂啦。”

    芫荽磕磕巴巴顺着说:“馅儿太……太多,我……我……我装不下去了,还……还没下锅就……就已经烂了。”

    香菜拍了一下他的背,哭笑不得,“哥,你也太怂了!”

    芫荽垂头丧气,心想自己确实是个怂包,他更害怕的是,难不成自己一辈子都要像这样窝囊?

    香菜握着他的手,从他冰冷颤抖的手上感受到的不只是紧张,还有一份深不见底的恐惧。

    她停下脚步,用手顶起芫荽低垂的下巴,让他能够平时前方。

    “哥,紧张也好,害怕也不要紧,”她给芫荽加油打气,“但是咱们不能让里头那些人看轻了咱们。进去之后,你一定要记住,挺胸抬头收腹!”

    挺胸抬头收腹……

    芫荽照做之后,只听香菜又说:“然后你就能看到其实那些人跟咱们一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不是吃人的老虎,没什么好害怕的。”

    挺胸抬头收腹——也不知道是香菜加油打气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这六字口诀有魔力,芫荽好像有了一点自信,眼前也变得一片豁亮。脚下的路不是用金子铺的,不用走得小心翼翼。庭院里的花花草草也不是衣不蔽体的姑娘,想看就去看咯……

    “走吧,后头来人了。”香菜重新挽着芫荽的胳膊,却发现那名原本引领他们兄妹的佣人甩下他们巴巴的朝他们身后奔去了。

    “荣爷,藤二爷,马三爷,您们快里面请。”敢情佣人将骆公苑当成寻常酒楼了,那说话的口气跟跑堂的伙计别无二样。

    荣记三佬随便一个人就足够吸睛了,他们三人一同出场,阵仗自然不同凡响。他们每个人的身边都带着一名光彩照人的的女搭档——

    荣鞅的女伴不是江映雪,是同乐门的头牌花想容。同乐门跟百悦门一样,也是一家规模不小的歌舞厅娱乐场所。花想容和江映雪就跟同乐门和百悦门一样,两两相较,前者的声色都不如后者理想。

    江映雪这朵玫瑰花便宜了藤彦堂,两人本就是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的画面感半点儿不输荣鞅和花想容。就是江映雪脸色不大好,大约是见荣鞅和别的女子在一起,心中吃味了。

    何韶晴因为脚受伤,无缘这次宴会。马峰找了个人代替她,他的女伴是百悦门中一名不太有名气的歌女段婉攸。跟马峰易怒易暴躁的冲动性子不一样,这位段姑娘一看就是温婉恬静的女子。

    其实让江映雪脸色不好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马峰身边的这位段婉攸段姑娘。

    段婉攸歌喉动听,人又甜美,在一些小有名气的歌舞厅混个头牌都显得绰绰有余。她们这些女人虽然是男人们用来逢场作戏争风头的附庸品,但是附庸品一旦超脱了本身的价值,也是会闪闪发光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这次宴会定会有不少大人物到场,荣记三佬本身就是焦点,他们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也都会成为话题人物。段婉攸要是露脸,他日就不是这般默默无名了。

    段婉攸是藤彦堂安排给马峰的——江映雪听说的这件事不知是真是假,但她从中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危机感,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百悦门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

    江映雪心中一惊,头脑似乎清醒起来,她暗暗告诉自己这时候绝不能慌,她是雪皇,她是江映雪,她是叱咤沪市的风云人物,没有人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不管是谁!

    她抬头望着前方最为豁亮的地方,暗沉的目光中带着一股狠厉的决然,那就是即将举办宴会的别墅,那就是她即将登场的舞台,只要有舞台的地方,就没有人可以成为超越她的存在,不管是谁,包括她段婉攸!

    在前世,段婉攸不过是百悦门二流的歌女。这一世,她也绝不会让段婉攸这个女人有机会爬上来!

    藤彦堂似乎觉察到了江映雪的细微变化,刚才他还觉得这个女人如落水狗一样狼狈,这会儿就成了斗志昂扬的斗鸡了,他轻轻一笑,心想,用些手段刺激一下这个女人总是好的,省的她在百悦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简直比香菜那个业余的酒保还要懒散。(未完待续。)

第222章 意料之外的状况

    荣记三佬就跟南下巡察的钦差大臣的仪仗队一样,闲杂人等纷纷避让,偏偏有两个不自觉的家伙挡在他们大驾的前头。看到那一对背影,马峰胸口处一阵骚动,尤其恨不得手里抓个什么东西,朝那矮个子的小女生的后脑勺砸去。

    他带着段婉攸快步越过藤彦堂等人,直到林家兄妹后头两步远处才放慢脚步。他如俯视蝼蚁一般,眼中目光充满了鄙夷。

    “闪开,好狗不挡道!”看到他们,就一肚子火!

    香菜真该夸奖他好眼力,光看背影就把他们兄妹俩给认出来了,看来他们林家兄妹在马三爷心目中得地位不是一般的高哇。

    香菜微微侧首,像是才发现身后的人是谁,露出一脸扫兴跟失望的表情,“啊……我当是谁呐,原来是荣记三——啊。”

    马峰咬牙切齿的咆哮:“别以为你自动消音,我就看不懂你刚才的嘴型!你特么才傻,你全家都傻!”

    荣记三傻……?

    大概也只有香菜敢当着他们三位爷的面儿骂出“傻”这个字眼。

    香菜抠了抠耳朵,装作耳背模样,“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到,麻烦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说你傻,你全家都傻!”

    香菜一脸坏笑,像是恶作剧得逞,“哎呀哎呀,真听话——我叫你说一遍,你还真就说一遍……”

    握草,这死丫头。居然敢拿荣记三佬开玩笑,简直猖狂!

    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马峰攒着拳头,正要往香菜那张可恶的脸上揍去,却被身后一人给拦下了。

    藤彦堂带着训斥的口吻教训他,“二哥,拜托你注重一下场合,你这样叫人看了笑话。”

    马峰倒不是那种不服管教的人,最叫他忍无可忍的是,香菜居然冲他做了一个幸灾乐祸的鬼脸!

    他立马委屈兮兮的大声向藤彦堂告状。“你看她的样子!她是你的人。你要是不扣她的工钱,难消我心头之火!”

    花想容不认得跟马峰斗嘴的这个小丫头,不免好奇她的身份,就在她打量香菜的时候。立马被香菜身上的那条裙子吸引住了目光。大约是光线太暗的缘故。她并没能够将那条裙子看得仔细。直到他们步入自别墅方向投来的明晃晃的光线下,她才看清楚香菜身上那条裙子的模样——一向厌恶花里胡哨的她没想到,一件衣裳上掺杂了那么多种不同的颜色。竟也会这么漂亮。

    香菜的裙子自领口往下,共有六层花边,每一层花边都像是用花瓣对嵌的花朵缝制成的一条大小不同的腰带,每一层花边之间的衔接也不尽相同,但衔接处用的布料却和花边严丝合缝。尤其是领口处最为窄小的花边围绕着漂亮的锁骨,看上去十分的养眼。与其说这是一件衣服,不如称之为一件漂亮的手工艺品。

    花想容欣赏了个够,忍不住问:“姑娘,请问你这件衣服在哪儿买的?”

    香菜倒是没什么,芫荽一脸骄傲的抢着答:“这件衣裳是我妹妹亲手做的。”

    “是吗,”花想容虽然有些失望,不过还是不吝夸奖,“姑娘好手艺。”

    江映雪看了香菜身上的衣裳一眼,眼底暗藏不屑。她当是什么金贵玩意儿,不过就是把她丢弃的垃圾往身上堆罢了。她看出香菜身上的那条裙子是用她丢掉的衣裳改造的,不过她还算聪明,没有当场戳穿。既然她决定要与香菜交好,就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啪啪的打香菜的脸。

    江映雪心中自负,神情中平添了一丝傲色,放佛她已经将香菜踩在了脚底下。

    江映雪给香菜留有几分薄面,有人却不会——

    马峰上下打量香菜,充满挑剔的目光尤其在香菜平坦的胸前停留了片刻,冷哼一声嘲弄道:“再漂亮的衣服穿到她身上,也都变成了童装,啧啧,不值得一瞧。”

    荣鞅的视线也在香菜一马平川的胸前停了两秒,目光里透着说不出的惋惜与失望。

    香菜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强忍着向他们尖叫的冲动,一脸狰狞得龇牙咧嘴道:“你们懂什么,胸大的没脑筋,头发长的没见识,这两样我都没有,所以足够说明我的脑袋比你们那一个个榆木脑袋好使。”

    马峰嘴上得逞,不遗余力的嘲笑香菜,“我还是喜欢胸大的、头发长飘飘的美人儿,就你这副模样,就算全世界女人都死光了,也没有男人会要你!”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香菜懒得再搭理马峰,挽着不知所措的芫荽往别墅里走。

    不知怎地,别墅的玄关口骚动起来。

    “快点快点,人来了,快点照!”有人在催促。

    这道催促的声音刚落下,踏上台阶的香菜和芫荽就被一道骤然闪起的亮光给晃花了眼。兄妹俩纷纷抬起手臂挡住视线,芫荽下意识的将身子挡在了香菜的前面。

    两人放下手臂,缓了两秒,才看到门前台阶正对着他们的地方摆着一架照相机,一人负责高举镁光灯,一人负责相机。

    香菜瞬间拉下脸,环起手臂,给藤彦堂递去一个冰冷的眼神,“藤二爷,解释解释吧。”

    藤彦堂向她保证过,骆家的这次宴会上绝不会有向外曝光的媒体记者参与。突然出现这样的这样的状况,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荣鞅也很不悦,看那两名记者似的人物将照相机和镁光灯搬到他们荣记三佬面前来,厌恶似的皱起眉头。

    马峰倒是无所谓,他本身就是新闻人物。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方才那两人搞错了,以为进入视野的会是大名鼎鼎的荣记三佬,没想到闯入镜头前的会是从来没见过的小子和丫头,惹得其中一人烦躁不堪。

    “让开让开!”持镁光灯的那名记者对香菜呼来喝去,然后招呼着同伴搬着那架笨重的照相机挪动位置。

    藤彦堂没让他们的镁光灯有第二次闪起的机会,他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手举镁光灯的那名记者,然后从另一人的手中抢过相机的操控权,将胶片给抽了出来。

    不用脑袋想,他也知道这两个人一定是龙城日报。也就是骆冰手下的人。这位骆大主编倒是真会见缝插针。也太目中无人,不停旁人的劝告也就罢了,竟连自己家的人说话也当放屁。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拿谁都敢做文章!

    旁人都知道藤二爷好脾气。也知道他发起脾气来一点儿都不好。

    他抽走了胶卷之后。竟不打算就此罢手。抬起脚来将那架挂着黑布罩的相机踹倒。

    砰咚——

    相机的镜头立时碎了一地。

    这里的动静很快将人引来,最先到的是骆家的二小姐骆悠悠。就眼下情形,她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气红了眼,还是向香菜和芫荽投以抱歉的目光,然后奋身回去找骆骏告状。以前无论大姐怎么奚落、冷落她,她都可以原谅。但是这一回大姐触犯的不是她,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绝不能任由大姐胡作非为下去!

    “爸爸,这个家是不是没人管的了大姐了!你看看她做的好事,你和我都再三强调,这次的宴会不会有媒体向外曝光,但是大姐居然让她的人守在家门口,堵住我的救命恩人照相!他们为了救我,已经得罪了很多人!如果他们的相片出现在报纸上,你知不知道会怎样!?”

    骆骏十分宠溺骆悠悠,正因为对小女儿太过疼爱而对大女儿产生了愧疚,以往骆冰在外头做什么,他都不会加以干涉,但正是对她的放纵,也造就了她现在越来越任性。

    这一次骆冰不仅触犯了骆悠悠的底线,更是触犯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底线。

    他神色肃然,对佣人交代:“去把大小姐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今天晚上踏出房门一步!”待佣人领命走后,他面色缓和,对眼中含着泪花的骆悠悠讨好道:“宝贝乖女儿,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吧?”

    骆悠悠嗔怒的看他一眼,一揉眼睛,提着裙子去找香菜。

    骆骏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宝贝女儿那副急切的想要去见谁的模样,心中不禁欣慰,看来他女儿找到了值得结交的朋友。

    其实他更欣慰的是,那一次被绑架的事没有给骆悠悠留下负面的影响。自从她平安到家之后,她反而不停地在他耳边唠叨——那一次的遭遇对她来说虽然是惊心动魄,她害怕归害怕,但是搭救她的人宁可见他们自己置身危险当中,也从来没打过抛下她的念头……

    他们的恩情,在她的心上打上了“铭记”的符号。

    骆骏和骆悠悠父女分别向荣记三佬和林家兄妹表示诚挚的歉意,并解释他们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还表示一定不会有媒体曝光今日在宴会上发生的一切。

    纵然林家兄妹有幸来参加这次宴会,身上的气息也显得跟这里的人群格格不入。这次宴会名为“感恩”,而实际上骆家也邀请了许多与骆悠悠失踪事件不相关的人物,从中随便提溜出来一个,都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

    芫荽以为骆悠悠仅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她生长在这样的一个大家庭。他四处打量场内形形色色的人,由衷的向百无聊赖的香菜感慨,“骆家还真是有钱有权有势,住这么豪华的大房子,家里朋友还这么多,请来的好像还都不是一般人……”

    “那是,这个混血妹子的老爹是沪市商会的总会长,不管是青龙商会的会长还是荣记商会的会长,都要听这位总会长大人的话。据说她的母亲还是法国商界的名流,很会做生意。她的舅舅是沪市巡捕房的总巡长,所有巡捕都听他调遣。她的姐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关于骆冰,香菜不想跟芫荽多做介绍。她也懒得在这个女人身上费口舌。

    “难怪她一失踪,所有人跟着着急……”话一说完,芫荽便若有所思起来,他心中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要浮出水面,操着很不确定的口气问香菜,“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故意……”

    他的话终究没能有机会说完,因为骆悠悠突然冒了出来。

    不过香菜倒是很欣慰,芫荽终于有所察觉了。

    “你们兄妹俩坐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跳舞?”骆悠悠雀跃的像只翩翩起舞的小蝴蝶,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林家兄妹。她过去拉着芫荽的手,“走嘛,一起去跳舞!”

    芫荽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看向一脸愕然的香菜。

    香菜心中直呼完了,她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环节!

    不过有美女邀请她哥哥跳舞,她还是很高兴的。

    眼瞅着芫荽被骆悠悠强拽走,香菜只能一脸同情的朝他挥挥小手,让他自求多福。

    芫荽慌乱的向骆悠悠坦白,“我、我不会跳舞!”

    骆悠悠愉快不减,“没关系,很简单的,跟着我学!”

    被拖进舞池,芫荽按照骆悠悠的要求一手与她的小手交握,一手按在她的腰后侧,随着音乐的节奏跟着她的舞步迈动脚。不知是骆悠悠教的好,还是发生了奇迹,他的动作依旧机械笨拙,竟然一次也没有踩到对方的脚!

    香菜趴在沙发的椅背上,托腮看着翩翩起舞的他们二人,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哥哥是不用她担心了。

    这时明锐端着两杯酒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香菜。

    在这种场合见到明锐,香菜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经过骆悠悠失踪事件,明锐已经抱上了威廉总巡长这条大腿了。

    “一直没机会好好谢谢你……”

    香菜晃动着高脚杯中的红酒,望着里头澄净的液体,头也不抬的问:“你的女伴呢?”

    她有点好奇,明锐会带什么样的女人到这样的场合来。

    明锐小酌一口红酒,“我是陪威廉总巡长来的。”

    香菜立即抬头,对他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以手捂嘴似乎要掩去忍不住的惊呼声,“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兴趣!”她又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知道有多少少女少妇要哭死街头了。”

    将她拙劣的演技从头看到底,明锐眼角和嘴角一起抽搐。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让人火大的不行!

    一声谢谢,他终究是没能说出口。(未完待续。)

第223章 画中的地

    明锐压根儿不了解香菜的酒量有多差,要是早知道她一杯就倒,他怎么也不会把酒端来,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香菜歪在沙发上,昏昏沉沉似睡着了一样,两边脸颊酡红得如同抹了胭脂。

    明锐伸手过去,还没挨近香菜,就听一声暴喝:

    “你想干什么!?”

    明锐愣住,手僵在半空,他不过是想将香菜还握在手中的空酒杯拿出来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怎么一下就跟他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心一样?

    明锐讪讪的收回手,对突然到场的两位目击者道:“她喝醉了。”

    芫荽有眼睛,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他虎视眈眈的盯了明锐半晌,暗暗的攒紧拳头。就算这位明长官对他们兄妹有恩,他也不允许这个男人染指他的妹妹!就算要报答对方的恩情,他也不会做到让香菜以身相许的份儿上。

    芫荽侧身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骆悠悠,怒容稍缓,抿着嘴淡淡对她一笑,“骆二小姐,我妹妹醉倒了,我们便不在府上打扰了,告辞了……”

    说着,他过去扶不省人事的香菜。

    这宴会才刚开始没多大一会儿,林家兄妹就要走,那岂不是显得骆家怠慢了他们。

    骆悠悠像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眨巴着亮闪闪的琥珀色眼睛,拊掌对芫荽道:“香菜都醉成这样了,我不能让你们就这么回去,要不然这样吧。先把你妹妹扶到我的房间里去休息。”

    芫荽实在不忍拒绝满脸期待的骆悠悠,犹豫了一下后点点头。

    除了香菜,他还是头一次踏入别的女孩子的闺房。

    骆悠悠的卧室布置的十分洋气,也很有艺术气息,当然也不乏可爱的玩意儿,四处还飘着一股幽幽的香芬味道,让芫荽止不住得心跳加速。

    他把醉得不省人事的香菜扶到镂着花纹的大床上躺好。

    骆悠悠将粉色的纱幔落下,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幔,能够朦朦胧胧的看到床上蜷缩成一团的香菜,她满心都是羡慕。她要是像香菜一样有一个好哥哥的话。也许家里的气氛就会不一样了吧……

    想起她那位大姐。骆悠悠不禁出了神,待他回过神来,就见芫荽看着墙上挂着的一幅油画怔怔发呆。

    那是一幅名为“夏秋之交”的油画,画上是一株枝桠繁多的枯树。枯树上零零星星分散着绿叶与黄叶。

    芫荽神情疑惑的盯着这幅画。又快速转动目光。似在这幅画上细数着什么,接着又渐渐变了脸色。

    骆悠悠见他脸孔青一阵白一阵,当下惴惴不安起来。“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芫荽倏地看向骆悠悠,眼神中带着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请问这幅画不是骆二小姐你画的?”

    如果是她亲笔所画,那她本人应该比他更清楚这幅画的问题所在。

    骆悠悠的反应出乎芫荽预料之外,她脸上一片茫然,轻轻摇了摇头说:“这幅画不是我画的,是我学校的老师送给我的。”

    芫荽抿紧了双唇,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看错,这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张地图!那些绿叶和黄叶标注的是一个个具体的地点!

    他出车的前几天,包括他出车以后得这一段时间,只要有功夫,他就会拿出龙城的地图瞧上一瞧看上一看。龙城许多地方的路线,他已烂熟于心。

    这幅画的持有者骆悠悠,竟不知道它的玄机所在,实在让人费解。

    “骆二小姐,我妹妹就麻烦你今天晚上照顾一下,我先走了。”留下一句告辞的话,芫荽匆匆离去。

    直到他慌慌张张的背影消失,骆悠悠才收回视线,然后看向墙上的油画,心里面升起一万个问号。她最为困惑的是,芫荽第一次到她家里来,为什么一看到这幅画,就会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她甚至还清楚的记得芫荽临走前,还在留恋似的回眸对这幅画深深一瞥。

    ……

    芫荽记住了那副画上的几片叶子的位置,从骆家一出来,便一一去对应的地方踩点。大约是夜深的缘故,漆黑的街上寂静一片,他并没有什么收获。

    不知不觉间,他便来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靠近西城的一个街角,他曾经来过这个地方。

    远远的望见一家馆子的掌柜正在打烊,芫荽一路快步上前,对那位正关门的中年男子唤了一声,“成大夫。”

    他来的这个地方,正是之前他们兄妹被撵出世和医院无路可走时,投宿过的医馆“宝芝灵”。

    成大夫打量了半晌,才认出眼前的这名光鲜亮丽的小伙子是芫荽,不禁有些意外,“你怎么来我这儿了?快进来!”

    成大夫将芫荽迎进医馆,麻利的关门落栓。

    “成大夫,方便说话吗?”芫荽往后院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担心会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成大夫见芫荽脸色肃然,不敢有丝毫怠慢,一边说一边请芫荽落座,“放心,此地就你我二人。”

    芫荽一脸踌躇,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却无法忽视心中这份不祥的感觉。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成大夫的声音尽管很轻,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紧张。

    芫荽摇摇头,又点点头。

    见状,成大夫暗暗心急火燎,不过还是耐着性子,“没关系,你想好之后慢慢说。”

    沉吟了良久,芫荽才开口缓缓道:“今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副画,但我发现那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张地图。画的是一棵树,树上的枝桠是龙城大大小小的岔道,不熟悉龙城地形的人就算仔细看也很难发现这一点。枝桠上还挂着绿叶和枯叶,树叶所在的地方分明就是标注的一个个地点。来这里之前,我去了通关路、明月路、华南路、金巷子……然后到了这里……”

    说完,他去看成大夫,只见对方脸色苍白无比,双唇似乎也在隐隐发抖。

    成大夫似乎在竭力按捺着激动的情绪,紧声问道:“你说有两种叶子,那你之前去的地方是用绿叶标注的地方还是用黄叶标注的地方?”

    芫荽想了想,“除了明月路是黄叶子标注的地方,其他地方都是用绿叶做的标注。”包括这里……

    成大夫的双眼蓦地张大。他的双唇剧烈颤抖了一阵。突然抬起双手抓住芫荽的双肩,十指用力的似乎要隔着衣服抠进芫荽的皮肉里。

    从成大夫颤抖的瞳仁中,芫荽看到了清晰的惊恐。

    “不管你在哪里看到了那副画……一定要得到它,得不到它就一定要毁了它!”成大夫沉声道。“我想你应该有所察觉了。那幅画就是一张地图。树叶标注的地方就是我们革命党在沪市各个大大小小的据点和联络站,绿叶标注的地方是尚没有被敌人发现的,枯叶标注的是已经被查封的……如果这幅画落到敌人手里。那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成大夫不敢相信到时候会有多少同志接连牺牲,他微微失神了一阵,猛的重振精神,“你是在哪儿看到这幅画的?”

    “骆公苑。”

    这三个字宛如最致命的魔咒,成大夫听了之后脸上像是弥漫了一层浓浓的死亡气息,灰败得让人望之战栗。他将双手从芫荽的双肩上无力的垂下,绝望的低声呢喃:“偏偏是骆公苑……”

    芫荽也觉得头疼,他听说骆公苑是比巡捕房还要戒备森严的地方,只怕他这次出来,不会再有幸去第二次。

    不过他不会像成大夫那样悲观,“我想想办法吧……登我拿到画之后交给你还是交给我父亲?”

    成大夫脸色又是一变,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能交给任何人!不管是你父亲还是旁人——”他脸上闪过一丝愤恨之色,握紧拳头又说,“革命党中出了叛徒,包括你去过的明月路,已经有好几个据点和联络站因为叛徒向敌人告密,我们的同志不得不转移,有的人来不及逃跑,当场被击毙!”

    芫荽神情惶恐,“你说……你是说我父亲有可能是叛徒?”

    假设这个可能性成立,暂且不论林四海所做对与错,头顶冠上“叛徒”之名,总归不好听。

    成大夫郑重其辞:“在真正的叛徒没有找出来之前,每个人都有嫌疑,也包括我。”接着低叹一声,“诶,因为党内出了叛徒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我们同志之间很少再有联络,就怕被叛徒知道重要的消息……你拿到画之后,最好是藏起来,把东西放我这里并不安全,我的宝芝灵,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得下去,怕是迟早要被敌人发现……”兴许成大夫也知道这个担子落在芫荽一人肩膀上,让他感觉到压力很大,于是他给芫荽支了一招,“如果你没办法,就让你妹妹给你出出主意,我看你妹妹冰雪聪明……”

    不等成大夫把话说完,芫荽便虎声虎气的打断他,“不行!”他坚决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把香菜牵扯进来!”

    成大夫很想告诉芫荽,其实你妹妹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这样有离间之嫌的话,他终是没能说出口。况且香菜在“盘尼西林事件”中帮助过他,他不能在恩人背后乱嚼舌根。

    芫荽离开宝芝灵后直奔骆公苑,果然没能再进去。无论他找什么样的借口,骆家的佣人都不肯放行。

    他真后悔当时发现那幅油画的异样之后,没能立马从骆悠悠的手中要来。不过那么做的话,未免显得唐突了些。

    ……

    香菜醒来,正值宴会散去。

    骆悠悠坐在镜前卸妆,从镜中发现她醒来之后转了一下头,“你醒啦,桌上有点心,你吃些吧,你睡觉的时候,肚子一直咕噜咕噜叫呢。”

    “哎呀,多谢啦。”香菜脸上闪现一抹囧色,她下床端着点心盘,四处参观骆悠悠的闺房。

    啧啧,床单是粉红色,被罩是粉红色,帐幔是粉红色,就连墙面也粉刷成粉红色,到处都洋溢着少女心呐。偏偏墙上挂的那幅枯树破坏了整个房间的格调。

    察觉到香菜盯着“夏秋之交”那幅油画看,骆悠悠张口道:“你们兄妹还真奇怪,怎么都对那幅画感兴趣?”

    “我哥?”香菜真怀疑芫荽身体里长着艺术细胞。

    “是啊,你哥盯着这幅画看了好久,脸色变得很难看,然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芫荽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

    这幅画有什么名堂吗?

    香菜抱着疑惑看着那幅油画,渐渐发觉出不对劲儿的地方来。这一段时间,芫荽一直熟读龙城的地图,她偶尔也会瞄上两眼。这幅画上的枝杈与龙城分布的一些主要干道十分相近,就算熟悉龙城地形的人也未必能瞧得出来。

    “这幅画,你打哪儿来的?”

    听香菜说话的口气,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骆悠悠眨着无辜的双眼,“是我们学校的美术老师送我的……”

    说完,她动人的琥珀色双眸中闪过一丝哀伤。

    香菜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怕你的这位老师已经遭到不测了吧。”

    骆悠悠讶异,“你怎么知道?他在我从羊城后来之后没几天,就去世了,这两天为了悼念他,我们学生会正筹备一场画展,我还真打算把这幅画拿到画展上去呢……”

    “不行!”香菜声音一厉,险些将骆悠悠吓一跳。

    怔愕在镜前的骆悠悠只见香菜从果盘中抓起水果刀,走到墙边将挂在墙上的画框取下。

    她明显是要将画框里的画布给取下来!

    骆悠悠着急了,跳起来几乎是尖叫道:“你干什么!”

    香菜无视她的阻拦,“除了你,还有谁见过这幅画?”

    见香菜神情紧绷,骆悠悠似乎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但她脸上仍十分空茫,“除了我,就是你们兄妹,还有我爸爸我大姐,然后就是经常打扫我房间的女佣……”

    香菜沿着画框的边缘,将画布划裂,将整张画布完整的取下,然后将画布卷成筒状。

    “我可以告诉你,这不是一幅画,是一张地图。如果这幅画的秘密被曝光,会死很多人……”

    骆悠悠见香菜不像是在说谎,渐渐感到惊恐,之前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的房间里挂了这么一个危险的东西。就算香菜不把东西带走,她也不敢再将这幅画挂起来。

    “这幅画我就先暂时帮你保管,如果有人跟你问起这幅画,你就这么告诉他们……”

    听完香菜的主意,骆悠悠倒是觉得合情合理,只是心中仍有顾虑,“我倒是没问题,渠教授那边……”

    “道成那边由我去说,反正到时候口径一致就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骆悠悠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的点头,“那就这么办!”(未完待续。)

第224章 开导也是一件苦差事

    香菜在骆公苑过了一夜,从骆家大门出来,就见不远处的阴凉地儿里已换上平常装扮的芫荽蹲坐在黄包车的踏板上歇着,定是在守着她从骆家出来。

    她心里一暖,远远的冲芫荽招手,恨不得将小手臂挥断。

    “哥,其实你不用来,我自己回去就行啦!”香菜嘴上这么抱怨,心里却还是挺高兴的。“你说你与其在这儿久等着,还不如跑些活儿,多挣点儿钱。”

    “我也没等多久,”等香菜坐上车,芫荽就把车柄抬起来,“这么远的路,你总不能穿那样的鞋子走回去吧。反正你坐车回去也是要花钱,我少拉一趟活儿少挣这一份钱,不正好跟你那花出去的一份抵消啦。”

    香菜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哥,我发现你嘴上本事见长啊,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芫荽嘿嘿一笑,一边健步如飞一边说道:“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芫荽把香菜送回家,就出车去了。

    香菜想着许久没往兴荣道老渠那儿去了,也不知道盘店的事儿,那老家伙考虑的怎么样了。今儿再去探探他的口风,实在不行,开布行的事儿,她还是慢慢再琢磨吧。

    于是香菜回家后换了身衣裳,又出门了。

    往兴荣道的路上,见到老渠之前,香菜先碰到了他那宝贝儿子渠道成。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渠道成便说:“我爹一直惦记着你呢。刚才还在跟我念叨你呢,你这是正往他那儿去?”

    “不差这一会儿工夫的事儿,”香菜用大拇哥指着身后的一家生意不算红火的茶馆,“咱们去那儿喝喝茶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吧。”见渠道成面露踌躇之色,香菜直接把他拽进茶馆里,“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正要跟你说事儿呢。”

    “你要是没什么正经事儿,咱们留着下回再说吧,我这正要去学校呢。”渠道成上午倒是没课,只是上班迟到。在同事之间。总归影响不好。那一个大办公室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就等着他犯丁点儿错误,然后严肃处理。

    香菜不开心了。虚眼看他。“什么叫‘没什么正经事儿’。我以往对你不正经过吗?”见渠道成摇头,她又补充,“就是嘛。既然没有,就不要说那种让人误会的话嘛。”

    搞得她好像是个多么不正经的人一样。

    几乎在他们落座的同时,伙计便将一壶温茶提上了桌。

    香菜翻开倒扣在桌上的四盏茶杯其中的两盏,涮干净后才将茶杯满上。

    香菜呷一口甘苦中带着艰涩的茶汤,抬眼瞅着满脸愁云惨淡的渠道成,翘着腿一副吊儿郎当模样,“在我跟你说正经事之前,还是先听你吐吐苦水吧。”说着,她抬起一根手指在他阴霾的脸盘中比划了一圈,“你这也太明显啦,整张脸上就一个大写的‘衰’字。”

    渠道成低头看着杯中茶水的倒影,也承认自己这张脸看上去挺丧气的。

    于是乎,面对香菜,渠道成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从公到私,凡是不顺心的事儿,都跟香菜抱怨了一遍。神奇的是,说的越多,他心里就越是感到畅快。

    说到他那位冥顽不灵的老爹,渠道成一肚子邪火,“……我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蛋糕店的生意无力回天,已成事实,我几次劝他将那店面卖了或是租出去,他这阵子不知抽了哪门子邪风,居然跟我说要搞什么转型。他明明连针线活儿都做不好,却突然跟我说要搞布行生意。”他只顾着说,没发现香菜的脸色在这时候难看了一下。他接着又抱怨,“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放着好好的清福不享,偏要学人家经商,他不知自己就不是经商的那块料儿!”

    渠道成是个文人墨客,一身浓厚的书卷气息。自古士农工商,商为末流。他多少受华族这一传统思想影响,骨子里瞧不起一身铜臭的生意人。亏他还是留过洋的呢,喝了一肚子洋墨水也没能冲淡老祖宗留下来的陈腐思想,看来华族世世代代遗留下来的传统思想已经在每一代人的灵魂上打上了根深蒂固的烙印。

    香菜正是看出这一点,才嘲笑他,“话不能这么说,不管你老爹会不会经商,在你没有能力赚钱养家之前,他还不是靠着那一家蛋糕店养活了你们一家老小,还把你和你妹妹给供出来了?这年头像你们兄妹有幸走进学堂的孩子可不多,别家的孩子求都求不到,那不是幸运——就算是幸运女神眷顾你们,要是让你们有幸有那样一位老爹。”

    说了一番大话,她始终不好意思说开布行其实是她提出来的主意。

    渠道成怅然叹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知道……”

    就算同样的话对自己说上千万遍,他也无法说服自己。

    “你想让你爹享清福,知道你是孝顺,你若真是为你爹好,他要折腾,你就随他去。那家店和你们都是他老人家的精神寄托,一旦他精神上缺了其中一块儿,你觉得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精神吗?”

    渠道成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经香菜这么一提点,顿时豁然开窍,心中少了一个疙瘩,一时清明了不少。

    “你说的对。”渠道成心结打开,身上轻松了少许,脸上的愁云也淡了不少,就连端茶的姿势也大气,“有关国际交换生的计划,我想……还是取消吧……”

    香菜怔了一下,手上的茶盏险些掉落,她张大眼睛,“别啊,这个计划挺好的,干嘛要取消啊?”

    “我们学校里有很多老教授不同意……”渠道成进一步解释,“他们都担心那些被选中的学生一旦出了国后便不思本源。留在洋人那里舍不得回来了……”

    “这世上经不起诱惑的人多的是,总不能为了一两个白眼儿狼,就扼杀了你们学校里的好苗子。”香菜拍桌一锤定音,“别管你们学校里的那些老家伙说什么,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国际交换生的计划,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你。而且真正出资的人是我,所以这件事我说了算!尽量赶在这个学期结束,就把名额选出来,哦。我钦定一个人。把明宣选上。”

    既然老板都发话了,渠道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满招损谦受益,明宣的性子确实需要在国外好好的磨炼磨炼。”说了这么多,话题似乎都在围着他自己绕圈子。渠道成脸上闪过一丝赧色。用一声咳嗽掩饰尴尬。随即又正色道,“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最近你们学校是不是死了一个老师?”香菜笪是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就这么问。

    渠道成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对这个老师了解多少?”

    渠道成神情闪烁,良久无言,倒不像是无措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香菜已从他的神色中瞧出一些眉目,“看来,你对那位老师的了解足够多。那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他临死前送给骆悠悠一幅画,那幅画的秘密我就不跟你说了。日后要有人找你对证,你就是那幅画是你送给骆悠悠的……”

    渠道成一头雾水,“这……怎么……我……”

    “诶诶,什么都不要问,只要配合就行了。你就说那幅画是死去的那个老师送给你的,然后你又转送给了骆悠悠,这样就可以了。”

    “只要我一口咬死画是我送给骆悠悠的就行了?可是我连那幅画什么样都不知道……”

    “就是一棵树……”

    香菜将那幅画细细给渠道成描绘了一遍,巧妙的避开了画里的玄机之处。

    渠道成听后,有些为难,“这么拙劣的谎言,会有人相信么……”

    “只要你们两个各自扮演好角色,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我已经问仔细了,见过那幅画的人不多,除了死去的那位美术老师和骆悠悠的几名同学,然后就是骆悠悠的家人——骆悠悠总会把她在学校发生的事说给家人听,不过很少提起你的事,这不代表她不敬爱你,正是因为她太敬爱——你了,才羞于向她的家人提起你。”

    渠道成神色难堪了一下,故作正经道:“你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

    香菜笑的一脸邪气,“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姑娘对你的心意。她对你的心意,想必在同学间也不是秘密……所以,就算有同学知道那幅画,也可以轻易瞒过去。”

    渠道成难掩脸上窘色,低头似在找能容身的地缝儿,到底忍不住好奇心,也是为转移话题,他禁不住问:“那幅画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既然你知道那是秘密,就不要再多问啦。”

    香菜告别了渠道成,便直奔老渠那儿。

    如今老渠的店已经不叫渠司令蛋糕店了。

    店儿正面临转型,“渠司令蛋糕店”那块招牌早就摘除了,店里四面空空,强烈的漆味儿盖过了原本甜腻的糕点气味儿。

    香菜一出现,老渠便抬手指着她的鼻子呵斥她,“你那天不是说过两天来吗,这都过了多少天了!会不会数数!”

    香菜已经从渠道成那里听说了老渠要改行做布匹生意,就知道老渠已经有了将店面盘给她的打算,忍不住乐开了花,“这几天工夫就把店里腾了个干净,感谢感谢,实在是太感谢啦!”

    老渠重重哼一声,“别高兴太早,实话告诉你,我没想过要把店盘给你!”

    香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被茫然取而代之,“你不是已经放弃蛋糕生意改行要做布匹生意了吗?”

    “我是改变了主意没错,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个店转手给任何人!”这家店就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他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蛋糕店生意做不下去,他可以改行做其他生意,但是无论做什么生意都离不了这个铺子。

    香菜知道他是舍不得,而且老渠听从她的意思转做布行生意,其实也带有合伙的意思,她也不是一定非要把店搞到手,就是希望自己有一个施展手脚的小天地就足够了。

    “好吧好吧,那我出资,咱俩合伙干,你当大老板,我当小老板,这总行了吧。”

    老渠脸色稍缓,“这几天我要去进货,既然你要跟我合伙,这进货的钱,你得给我拿出来——”

    一听让她拿钱,香菜不高兴了,咧嘴道:“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不出现你不去进货,就等着我来把钱给你送上门来是吧?”

    “可不就是这样,”老渠理直气壮,“布行我都快搭理好了,在此之前你可是一次都没出现过吧,我现在严重怀疑你的诚意,我再问你,你是不是诚心要跟我一起做布行的生意?”

    “大老板在上,请受小老板一拜。”香菜装模作样的给老渠施了一礼,模样足够滑稽。“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次进布,我跟你一起去。”

    老渠轻哼一声,神色不再是那么严厉,“后天早上九点,到这儿来等我。”末了,他不忘强调,“这一回可别失约了。”

    香菜尴尬的笑笑,连声道:“好好好,一定遵守,一定遵守!”

    老渠的神情已经完全松懈下来,“布行开张,可得选个好日子。”

    “不要太快,先容我……”

    香菜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老渠便急冲冲的打断她,“我这店铺都装修好了,货架也让木匠在做,就差进货和挂上招牌了……”

    香菜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留情的打断他,“店名已经想好了?先说好,我可不要‘渠司令布行’这么难听的名字!要是有人知道咱这将要开起来的布行跟你那原先的蛋糕店有关系,谁还敢来布行买东西?”

    “你这臭丫头,”老渠真想扇她的臭嘴吧,“布行还没开起来,你这乌鸦嘴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说的是事实呀,就算没人说,你可别当这样的事不存在,我说了就是想提醒你,招牌的名字很重、要——”

    “你已经有注意啦?”老渠倒是要听听她能给布行取个什么样的好名字,已经摆好了嘲笑她的架势。

    香菜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了四个字,老渠听后,仔细一品,渐渐唇角泛起笑意。(未完待续。)

第225章 合法经营

    忙里偷闲的时候,香菜一直在想白天跟老渠商量的有关布行的事。今天老渠那话里的意思是,就算他把店给了香菜,她也不一定能把布行开起来。

    开铺子的事儿,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如今别说大街上摆小摊儿的商贩,就连花楼里的窑姐都得人手持一份国府颁发的“上岗证”才能算是合格。

    国府对很多行业都有一套相对完整的管理制度,正规的法人不仅要在从业前提出书面申请,还要有人担保和从业场所,核准之后,拿到执照才有资格说往后的事儿。

    就拿窑姐来说——

    花楼的窑姐请领许可执照证书需向当地政府递交两样东西,一样是申请书,包含姓名、年龄、籍贯、住所、为娼原因、有无丈夫及亲族、是否自愿等十多栏内容,另一样是保证书,有人担保申请人遵守法纪。

    像香菜这样想要个体经商的,也需要在当地的工商机关提交申请、等候受理、审批等。一般程序都差不多,如若细分起来,那可就复杂了去。就算按照程序走,没有后门路子,最后也不一定能够拿到营业执照。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那就是当地户籍。土生土长的沪市人,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子优越性,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外乡人,简直就是劣根性……

    老渠怕是会打击到香菜经商的积极性,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敢跟她直来直去。

    看来不管在哪个时代都一样,做生意很不容易。

    香菜啃一口手上的半拉被氧化的发黄的苹果。看着来百悦门吃喝玩乐的男男女女,真不搞不懂他们之中很多人既然把大把的时间花在了寻欢作乐上,怎么还富得流油似的到处撒金大肆挥霍,难不成他们都是富二代么?

    “喂——”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吓得香菜险些丢掉手上的苹果。她扭脸一看,就见薄曦来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你怎么又偷懒儿!”别的酒保满场子忙的团团转,他说怎么也找不到这丫头的人影,原来跑餐台这里偷闲外加偷吃东西来了。“你才来短短几天的工夫,你说说这是第几次了!”

    香菜承认这不是她第一次偷懒,也记不清是第几次了。她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懒散模样。她就偷懒了,怎么滴吧。

    “我说薄经理,这么大场子这么多人,你就盯死我一个。你还真是有够无聊的。”

    薄曦来还真没见过偷懒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当初要是知道她是这么一个半吊子。他怎么也不会开那个口。都怪他嘴贱!看在藤二爷的面子上,只要香菜平日里不是很过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他担心的就是。香菜这样的工作态度,在其他工作人员当中影响极坏!

    而且今天格外特殊,小北跟着藤二爷出去办事,导致场子上人手严重不足。别的酒保忙都忙不过来,这丫头居然还有脸在这儿偷懒!

    香菜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样,靠在餐台上。

    “你自己看看,哪一个酒保像你一样这么清闲!”薄曦来见她那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你看看谁像你一样拿着钱不干活儿!”

    香菜对他竖起大拇指,像是小人儿一样的大拇哥冲气呼呼的薄曦来俏皮的“点点头”,“所以我得谢谢你给我介绍了一份这么好的工作。”

    “噗~”薄曦来被气吐血。五脏六腑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他肯定是内伤了。

    场子上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紧接着一个酒保跑来向薄曦来报告:“经理,王老板说他的钱包丢了。”

    “王老板?”他认识那么多王老板,哪知道丢钱包的这位是哪个“王老板。”

    那酒保还算认识人,“是酒商王老板。”

    这位王老板的来头似乎不小,香菜只见薄曦来的神色都变了。

    既然是大老板,丢一点财物还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定是钱包里有比钱财还重要的物件。薄曦来倒也不蠢,当机立断吩咐酒保,“叫人守住所有出口!”

    前来保险的酒保学了一声鸟鸣,重复了三遍,场上一大半酒保放下手上的工作去驻守百悦门各个大大小小的出口。

    香菜傻了眼,心道:哇靠,我居然不知道百悦门的酒保这么训练有素!

    她来这儿工作好些天,可谁都没把这独特的联络方式交给她,薄曦来这家伙显然真心把她当自己人看。

    不过也不怪薄曦来总提防着她,怪只怪她自己不争气,平日里的工作态度不认真,没在上司面前留下好印象……

    薄曦来正要去应付那位王老板,见香菜依旧靠在餐台边雷打不动,不由得又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还要继续游手好闲,不打算帮忙吗?”

    “你求我呀。”

    薄曦来抱拳对香菜作揖,“我求你了,姑奶奶,这样行不行!”

    说动了香菜,薄曦来前去平复骚动。

    那位王老板对他说,他倒是不在乎钱包里的那点儿钱财,钱包可以找不回来,但是钱包里的一样东西必须得拿回来,就是一张照片。照片是他与去世的老母亲的合照,世上仅存这一张。

    四处都找遍了,也没找到王老板丢的钱包,薄曦来早在心里断定王老板定是遇上“千手佛爷”了,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小偷扒手。但他总不能去搜在场的这么多人的身吧!

    薄曦来正焦头烂额之际,那王老板也因为丢失了重要的东西而失魂落魄。

    就在这时,香菜出现,手上夹了一个棕皮钱包。

    一看到香菜手上的东西。王老板像是突然活过来,扑过去一把将钱包抢来,手忙脚乱的将钱包打开,“照片在……”虽然钱包里的钱统统不见了,不过万幸的是照片还在!王老板大大松了一口气,忙对香菜千恩万谢。“谢谢你了,真是谢谢你了,要是照片不见了,我还真怕我老娘托梦骂我……”

    “不用那么感谢我,我也不过是正好看到谁下的手罢了。”

    场子上果真有“千手佛爷”!

    薄曦来急忙追问:“你看见那小偷啦?他人呢?”

    说罢。他目光四下一扫。寻找可疑人物。

    “别找啦,我已经把他放啦。”

    薄曦来跟着她往餐台边上去,“你怎么能把他放了?他要是再向其他客人下手……”

    香菜打断他,“安啦。我已经警告他。我会一直盯着他。”她拾起餐台上那半拉苹果咬在嘴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票,一张一张的开始数。

    “……”这丫头哪来的这么多钱,薄曦来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不好的可能性,他铁青着脸,“王老板的钱包是你偷的吧。”

    “怎么可能,我刚才一直在这儿,你不是可以给我作证吗。”香菜看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抓住了那个偷钱包的小贼,对他说‘把你偷来的钱分我一半,我就不把你交出去’,然后他就把钱和钱包都给我啦,喔,对了,为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还是跟你说一下,他把钱包给我的时候,里头就没钱。”她将手上的一沓钱票甩得哗哗作响,“这些钱,是我直接从他手里拿的。”

    薄曦来以手扶额,不断上涌的血气险些冲昏了他的头,啊啊,谁来把这只小怪物领走!

    “你就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吗!”

    香菜摊手,“职业道德?那什么东西?能吃吗?”

    啊啊啊,薄曦来内心不断地咆哮。

    香菜用钱票拍了一下气急败坏的薄曦来,“这点儿气度都没有,你这经理的位置迟早要换人的。”

    “你跟我说实话,那个贼,你是不是盯很久了?”

    香菜怔了一下,随即打着哈哈,“怎么会呢,只不过是你之前在这儿跟我说话的时候,我刚好看见他冲王老板下手罢了。”

    薄曦来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会相信香菜这张嘴!她肯定是早盯上那个贼了,然后等时机一到,再向那贼下手,瓜分对方得手的钱财!

    好邪恶,好可怕!

    啊啊,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她这样的人!

    薄曦来抱着脑袋悲叹这个世界如此黑暗时,他见香菜盯着一个方向突然站直了身子。

    那贼又下手了?

    循着香菜的目光,薄曦来向入场口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一气儿来了十几个人,瞧他们那一个个嘚嘚瑟瑟的模样,就知他们不是善类。

    他们竟还穿着统一的宝蓝色制服,每个人的一条胳膊上还戴着“治安员”的红袖标,齐刷刷的站在一起,架势还挺唬人的。

    果真是来者不善。

    薄曦来一瞧他们是工商机关的人,也没工夫跟香菜扯皮了,脸上堆起褶子笑呵呵的迎上去,“几位爷是工商局的吧,真是稀客……”

    他话音还未落下,就被带头人粗鲁得一把推开。

    那人粗声粗气的吆喝:“叫你们管事儿的出来!”

    被无视的薄曦来再次勇敢的站出来,“我就是这里的经理,敢问几位爷有何贵干?”

    专挑二爷不在的时候来百悦门,工商机关的这些个人显然还是很畏惧藤彦堂的势力。但一开始就抬出藤二爷的名头来,岂不是显得他薄曦来这经理太没面儿?

    这带头之人横声横气,旁人的袖标都是好端端的戴着,偏他与别人就是不一样,将袖标挂在胳膊上,显得不伦不类。他身后几人手里还拎着一根比擀面杖还粗的棒子,也算是有备而来。

    在门口负责迎宾的那俩小哥,哪能一下子阻拦这么多人。这些人连通风报信的机会都不留给他们,便不由分说的闯进了百悦门。

    其中一个小哥哭丧着脸向薄曦来告饶,“经理,对不起,他们人实在太多,我……我们没拦得住……”

    “你们先回去。”薄曦来打发了这两个小哥。

    小哥们正要去门口坚守岗位,没走几步偏被工商机关的那些治安员给拦下了。

    “你们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吧,那个那个——那个经理——”带头的治安员抬手招呼着薄曦来,见对方没有召之即来,显得十分不满,说话的口气变得更加不客气,“去叫你们这儿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出来,包括那些歌女跟舞女,还有,把你们百悦门的营业执照也拿出来,我们要检查!”

    他们这么一闹,大家都在看热闹,一时间百悦门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薄曦来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诸位爷,是不是哪里搞错了?”百悦门开业这些年,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上门来要检查营业执照的。“我们可是合法经营者……”

    “少特么废话,赶紧去!别耽误老子们的正事儿,查完了你们这一家,下头还有好几家呢!”说话的人用棍子指着薄曦来的鼻子,态度极其的不尊敬。

    见棍子扫来,那两个迎宾的小哥吓得两腿直打颤,真是没出息。

    “我告诉你们,只要是没有‘工作证’的,统统给老子滚蛋!我们可是刚从同乐门出来,查到了一大批无证就业的,都被我们撵出了同乐门!”

    “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查到你们谁头上,可别怪爷爷们不客气,要是没人担保,查出你是个可疑人物,直接把你当革命党分子扭送到巡捕房去!”

    薄曦来算是明白了,这些人无非是想用这种地毯式稽查的方式搜捕龙城的革命党。如今革命党势头正旺,国府的人坐不住了,战战兢兢的贴出高价悬赏令,全城缉拿革命党分子。有些人为了拿到高额悬赏,不惜用卑劣的手段将无辜者送上断头台……

    如今谁人要跟革命党扯上关系,可是要倒大霉!薄曦来心中很清楚这一点。

    他一个劲儿的给工商局的人作揖,做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哎呦喂,诸位爷,我们可都是合法良民……您就别吓我了,我们哪敢跟革命党扯上关系!我们都不知道诸位爷今日要来,我们都没把东西准备齐全。营业执照在我们二爷手里面,工作证啥的,好多人都放家里,没带出来……”

    这时候,他不得不搬出藤二爷这座大靠山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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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名美少女,偏偏老天不遂她的愿。 前方示警,女主高能,不喜慎入! 本文架空民国,架空民国,架空民国!重要的事说三遍!慕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