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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雏禾     慕香txt下载     慕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明锐的决定

    今天的寿星是条狗。

    藤彦堂送了根牛骨头给它当做生日礼物。

    香菜只想说:藤二爷,你这么抠,你朋友都造吗?其实你还能再抠点,你大可以把“画饼充饥”拿来活用,直接在纸上给亮亮画一根骨头。这可比你向酒楼的掌柜讨骨头还要省事的多……

    其实藤彦堂事先什么也没准备,来酒店给亮亮庆生才想起送礼这么回事。给一条狗送生日礼物还用得着花费多大的心思?随便一根骨头就打发了。

    相比之下,香菜就有诚意多了,起码她还用两天的时间用针线、棉花和纽扣等材料做了一个大布偶。即便她做的这个布偶在旁人看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他们都看得出来,亮亮很喜欢这个另类的布偶。

    亮亮无视了藤彦堂给它丢的牛骨头,两只前爪抱着香菜送它的布偶又咬又啃。它似乎知道这布偶经不起它尖牙利爪的撕扯,所以下手下口的时候总将力道拿捏得很有分寸。玩累了,它便用下巴枕着布偶趴着休息。

    亮亮抱着布偶乖乖的卧在明锐脚边,明锐的左右两边坐的分别是他的弟弟明宣和他的副官胖熊。他将胖熊带来,足见他对胖熊十分信任。

    包厢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坐在包厢里头,即便关上门也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嘈杂声。站在门口要听到包厢里的人说话的声音也并不难。

    不过香菜他们不怕隔墙有耳,他们有亮亮——

    只要有人靠近他们所在的这个包厢。亮亮便会警醒得竖起耳朵,立马就投入戒备状态。

    从开始到现在,明宣一直都很兴奋。虽然香菜没有跟他明说她找明锐到底所为何事,但是他有预感,不管他们商量什么事,一定和蓝埔军校的女校区有关。

    酒菜一上齐,香菜和胖熊这俩吃货便开始风卷残云一般抄起筷子进行大扫荡。藤彦堂和明锐二人寒暄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只有明宣食不知味,兀自焦急。

    大约一刻钟下来,明宣发现香菜和胖熊吃饭就跟打仗似的,都不带停下来歇口气的。还有他哥和藤彦堂之间似乎有聊不完的话。从商场到官场,从运动到发型,简直比女人还婆妈。

    香菜夹了一颗西蓝花,手到中途时被明宣用筷子敲了一下。她手一抖。筷子上夹的那颗西蓝花掉进了一片狼藉的鱼汤碗里。

    “你别光顾着吃啊。”明宣暗自焦急,他现在怀疑香菜是不是专门来蹭吃蹭喝的。他一边打眼色一边提醒香菜,“你找我哥不是有事吗?”

    “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不吃饱喝好,香菜哪有力气开动脑筋。

    明宣焦躁起来,“咱们能不能先说正事在吃饭?”

    “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香菜一本正经的说,“而且你觉得说完正事后,还能有心情吃饭吗?所以骚年,不要心急,先填饱肚子再说别的。”

    明宣年轻气盛,所剩的耐心几乎要被消磨光了,尤其见香菜跟猪一样在那儿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他掀桌的心情都有了。

    明锐瞥了一眼满脸愤愤不平的明宣,像下通知一样说道:“这个学期结束,我送你去美国念书。”

    闻言,明宣张大嘴巴,瞪圆了双眼惊诧得看向明锐。他现在终于明白过来,这就是明锐一直以来在酝酿的事情,就是为了送他出国留学?!

    明宣果断不干,“我不去!”

    明锐没跟他翻脸,淡淡的口气不容拒绝,“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明宣坚定无比。

    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菖蒲学院的那些同学都在这乱世之中努力寻找着发挥自己价值的途径,而他却要逃到国外去避难,这是胆小鬼的作为,跟战场上的逃兵并无区别。他不是胆小鬼,也不是逃兵!

    “你不去也行,那你也别再想回去菖蒲学院上课了,就老老实实的在蓝埔军校待着吧。”明锐说。

    原来让他休学养伤、带他到军校里锻炼,这些统统都是假的,他现在不过是哥哥的阶下囚。其实哥哥早就已经为他打算好了,甚至已经把他将来的路铺好了。像明宣这个年纪正处在叛逆期的青少年怎么可能会遵从这样的决定?

    明宣捶桌子咆哮道:“我是自由的,你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明锐寒着脸,“别人有没有权利我不管,我是你哥,你就得听我的。”

    明宣拍案而起,“就算你是我哥,也无权干涉我的自由!”

    他大发脾气,想要摔门就走,刚一抬脚,他忽然就冷静下来。他要是走了,岂不是要错过了正题?说不定明锐就是为了将他支走,才特意使出这样的激将法。

    似乎察觉到了明宣内心的挣扎,明锐认真说道:“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个学期结束,你要么出国留学,要么就在蓝埔军校待着。”

    完全没有第三个选项啊……

    明宣知道明锐一旦决定了什么,就很难让他再改变主意。不过他寄希望于香菜,以为香菜能够帮他力挽狂澜。

    收到明宣打来的眼色,香菜也不能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对着明家兄弟语重心长得说:“明宣小弟啊,我觉得你哥送你出国念书的想法不错。”

    她一张口,明宣就气的要吐血三升,严重怀疑她是不是帮错人了,不对,是他求错人了!

    他气馁的跌坐下来,只听香菜又说:

    “你是读书人,应该懂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道理。现在咱们华族不缺你这样的读书人,缺得是人才。菖蒲学院正计划着一个国际交换生的项目。我可以拜托渠教授给你留一个名额。”

    就算出国有人作伴,明宣也是极不情愿到异国他乡去的,只要一想到抛下自己最牵挂的亲人去往一个陌生的环境,他就会被一种苦闷的情绪吞没。

    “名额还是留给其他人吧,我不需要!”更为苦闷的是,明宣也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幼稚很孩子气。

    香菜摇头轻叹,“这孩子没救了。”

    埋头苦吃的胖胖熊突然抬起脸来,定定的看向沮丧的明宣,瓮声瓮气的劝道:“小少爷,老大送你出国留学。也是一片苦心。你不要让老大的处境更为难。之前在龙城,老大跟香菜姑娘合谋一起救你,为了引开龙城巡捕房的那些日本兵,他派我炸了日本人在龙城设的一个地下军火库。你知道这件事要是东窗事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平时看胖熊一副傻笨的样子。其实他很明白事理。

    明宣渐渐变了脸色。听胖熊这么一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峻性。一时间他有感动有恐惧,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不出国的决心。

    “那这种时候。我更不能离开了!”他要是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那真的就跟逃兵和胆小鬼没什么两样了。

    香菜指指明锐,再指指藤彦堂,最后指向自己,不带半分玩笑的态度对明宣说:“像我们这样的人,都是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弱点的。但是造物主是公平的,我有我哥,你哥有你,藤二爷有他的兄弟,指不定哪一天,旁人就会拿捏住我们的弱点,给我们致命一击。”

    明宣蓦地红了眼眶,握紧拳头闷声说道:“我不会碍手碍脚的。”

    香菜轻笑一下,“我并不是嫌你是累赘的意思,”随即她改口,大方的承认,“好吧,我就是这个意思。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像你这样单纯的人不适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大环境下生存。如今沪市暗涛汹涌,你哥已经是这股乱流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了,你哥为了不把你卷入进来,简直就是煞费苦心……”

    明宣红着眼看着香菜,很不甘心,“那你呢?”

    一个比他年纪还要小的少女有什么资格板起脸来对他说教?

    “我?”香菜苦笑一下,目光迷茫了一阵,良久后才道,“我是身不由己。其实我也在做着跟你哥哥一样的事——”

    她何尝不想倾尽一切去保护她的哥哥芫荽?所以她很能体会明锐爱护弟弟如胜过自己的生命那样的心情。

    这时候藤彦堂插嘴道:“是啊,明显,香菜说的没错,反正你出国留学,大不了也就三四年的时间。等你学成归来,说不定我们这些人还不如你,将来还要听你指挥呢。”

    明宣垂头丧气,第眼一看,竟连亮亮也用怜悯都不目光望着他,顿时心酸不已。他何尝不明白明锐将他送出国的一片苦心,但是他自己的苦心呢,谁又能理解?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太弱了,弱得所有人都把他当成累赘!他不甘心呐!

    就连年纪比他小的香菜,都能和明锐和藤彦堂并驾齐驱走在一起,他只能远远的跟在最后,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睁睁看着他们与自己拉开越来越远的距离。心有不甘的同时,他还很无助。

    明宣将握紧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这种种的一拳,承载着太多怨气和愤怒,还有其他情绪。

    香菜挥舞着筷子说道:“让他自己好好想想吧,咱们说咱们的事情——”

    谁承想香菜话音还未落,明锐就高冷的开口道:“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们想做的事情,我帮不上任何事情。”

    香菜咬着一根芹菜,吊儿郎当道:“我们并不是想让你帮我们做点什么,你只要说点什么就好了。”

    明锐垂眸想了想,“你们想知道什么?”

    香菜给藤彦堂睇了一眼,后者心领神会。

    藤彦堂说:“年前,我百悦门的一名歌女莫名失踪,我派人追查这件事,结果查出了一份很长的失踪者名单。我锁定了名单上的几个人,发现失踪者或多或少跟蓝埔军校的某一位高级教官有关,而且我已经确定,我百悦门失踪的那名歌女,就身在蓝埔军校的女校区——”

    不待藤彦堂说完,明锐便打断他,“蓝埔军校,并没有什么女校区的存在。”

    此言一出,明宣和香菜他们都是一脸茫然。

    什么叫蓝埔军校并不存在女校区?可实际情况跟明锐说的并不相符,女校区确确实实的存在蓝埔军校啊?

    半晌后,明锐又说:“所谓的女校区,不过是个幌子。”

    “什么幌子?”明宣追问道。在座的没有人比他更关心女校区的事情。

    明锐淡淡看多嘴的他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香菜和藤彦堂,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继续发问。

    香菜倒是真有一个困扰了她许久的疑问,“失踪的那么多人中有男有女,女的被关在蓝埔军校,那男的都到哪里去了?”

    藤彦堂不禁看向她,不敢得意自己和香菜心有灵犀,但是他确实也有同样的疑问。

    明锐沉吟了一下,从他的脸上实在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明宣了解,他哥哥表面上越是平静,内心就越是波澜不平。

    “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们要是不信,就当成个故事来听,”明锐开讲,“日本人侵华入沪,盘踞羊城,曾经日军有个指挥官,在侵华时发明了两种游戏,一个是‘逐鹿中原’,一个是‘直捣黄龙’。前者是一种猎杀游戏,日本皇军将大批的俘虏和华族百姓投放到一片丛林里,将他们当做猎物一样猎杀,其中大都是男性。后者这个游戏,日本皇军为了满足自己的兽欲,抓几个华族女性当做慰安妇关押起来,方便他们取乐……”

    “简直太残忍了!”明宣暴怒。

    日本人将华族地区当做他们的游乐园吗?他们这种残忍变态的行径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香菜总算明白了,失踪的男性竟是在猎杀场中被人当活靶子,要么活活被打死要么活活被逼疯,而失踪的女性成了供人消遣的玩物,虽然有命活着却是生不如死。

    明锐突然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更残忍的是,就连国府中的一些高官,也参与了这两场游戏之中。”

    日本人固然可恨,那些残害民族同胞的华族高官,难道就不可恨了吗?(未完待续。)

第197章 万全之策

    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拿华族百姓当玩物,日本皇军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简直可憎可恶!不止日本军,竟连华族国府的高官也——

    明宣感觉满腔的愤怒如一头咆哮不止的猛兽,急待破腔而出,即便嗜血也无法得到冷静。他双手握成拳头,努力压抑着内心的狂澜,想想如今日军盘踞羊城,他哥哥身为羊城巡捕房的巡长肯定少不了与这些禽兽不如的狗东西有交集。他相信明锐不会和这些人同流合污,但是他不敢想明锐是如何在这吃人肉喝人血的狼群之中安身立命的。

    如此一来,他更不能丢下明锐,一人出国。他要在明锐身边,确保他的哥哥不会变得与那些坏人一样丧尽天良。

    “哥,”明宣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明锐,急声说道,“这个什么狗屁巡长,咱们不要干了!哪怕回老家种地,也比给那些人卖命的好!”

    明锐微蹙的眉头间夹杂着一丝不耐和无奈,“你懂个屁!”

    香菜说了一句让明宣无语的话,“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明宣不甘的咆哮,“你比我还小好不好!”

    香菜轻哼一声,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你要认清咱俩的差距不在年龄,”说着,她点了点脑袋,“在这里。”

    “我……”一个高校出来的尖子生,居然被人嘲讽智商欠费,明宣表示不能忍。“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智商不如我,你打就能打过我啦?”香菜可是文武双修的高能人士。

    经他俩抬杠,包厢内的压抑着的严肃气氛倒是缓解了不少。

    明锐言归正传,“华人不断失踪这件事,日本皇军是背后的始作俑者,国府一些高官和青龙商会中的一帮人是参与者,还有洋人默许着,夹在这些势力中间。我们这些执法者能做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如今沪市中所有的巡捕房也是洋人说了算——”他看向藤彦堂。似意有所指,“前段时间你们荣记商会和青龙商会因为一批金膏发生纠纷,王天翰涉嫌走私被龙城巡捕房抓去,没两天就被放出来了。那还不是威廉总巡长一句话的事儿。”

    沪市各个大大小小的巡捕房由洋人统领。而其中的巡捕以华族人居多。这是洋人惯用的“以华治华”的手段。现任的总巡长是一个叫威廉的法国人。

    香菜似乎对这位威廉总巡长挺感兴趣的,“你们给我说说这个威廉总巡长。”

    “你要是想贿赂威廉总巡长呢,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这个人还是比较铁面无私的 ”明锐不冷不热道。“威廉是商贾出身,法国领事馆很重用他。青龙商会因为和法国一向有商贸来往,一直以来颇受威廉总巡长的照顾。”

    藤彦堂接着说:“威廉总巡长有个亲妹妹叫伊娃,是沪市商会总会长骆骏的第二任妻子……”

    嗬嗬,原来骆骏总会长的位置是这么来的,靠的是裙带关系。

    威廉总巡长的大腿很粗,抱着它,简直吃喝不愁啊。

    诶诶,这世道,想要活得好,必须得抱大腿吗?

    香菜盯着桌上鱼汤碗里的狼藉阴阳怪气的哼哼两声,她忽然抄起筷子扒拉了两下碗里吃剩的鱼头和鱼骨,然后将先前掉进碗里的西蓝花给捞了出来。她却将那颗西蓝花放到了鱼头上。

    明锐说:“蓝埔军校的女校区,只是日本皇军藏匿失踪女性的其中一个据点,像这样的据点,在羊城还有很多个。想要一窝都把这些地方端了,简直比登天还难。实际情况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是不会帮你们的,我劝你们最最好也不要以卵击石。”

    明宣一肚子愤懑,此刻压抑着自己,不再水说天真的话。他哥哥都表明了态度和立场,也说明了这件事牵涉太多,几乎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他再一个人叫嚣,那跟让香菜他们去送死没什么两样。

    藤彦堂陷入了沉默,心想荣记商会的势力再大,也难和洋人的势力对立。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们只能用发臭的身外之物为自己铺路。藤彦堂还真就不相信这世上有收买不了的人,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香菜看向隐忍着的明宣,噗嗤一笑,“怎么,怕啦?”

    明宣嘴硬道:“谁……谁怕啦!”

    还说自己没怕,看看他说话都结巴了。

    香菜也不戳破他,慢慢收起了笑脸,“长时间以来受洋人剥削和压迫,现如今的华族人对洋人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畏惧。就算洋人没有长三头六臂,有些胆小的华族人以为他们有通天的能耐。所以,明宣小弟,送你出国是为你好,你要去吸收国外的开放文化,从思想者解放自己,然后学成归来之后去影响华族的人民。你嚷嚷着自己是自由的,你说的自由单纯的指的是你的人身自由,不是思想自由吧?”

    明宣心中有所触动,却嘟囔道:“现在不是说我的事吧。”

    “那我就说渠教授,你们同学尊敬的渠教授,他就是个留学生,依他的条件和资历,干什么都比干穷教书的强——”

    藤彦堂附和着香菜说:“没错,我们荣记商会一直想高薪聘请道成做我们商会的会计,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答应。”

    明宣要是真的出国,他比明宣的亲哥哥都要高兴。他知道这小子对香菜有好感,他怎么可能任由这小子待在香菜身边。明宣跟香菜之间至少要隔着一个太平洋的距离,他才放心。

    “渠教授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这是何必何苦?还不是为了把他在国外所学到的知识和思想灌输给你们这些天真可爱的学生?”香菜苦口婆心。

    明宣满脸苦楚。紧抿着嘴不说话。

    香菜看得出明宣在做思想挣扎,她有趁热打铁道:“其实你也可以参与战斗,只是你战斗的方式和其他人不同。”

    明锐向香菜投去感激的目光。香菜的这番话不光触动了明宣,同时也触动了他。

    明锐低眉想了想,随即说:“如果你们有万全之策,要让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

    “是啊,赶紧想想办法吧!”明宣企图转移话题。

    香菜沉吟下来,托腮看着鱼汤发呆。

    胖熊往鱼汤碗里伸筷子,却被香菜一声尖喝吓得立马缩回了手。

    “别动!”

    见香菜的脸色有些凝重,藤彦堂轻声问:“你想什么呢?”

    香菜看也不看他。“我在想怎么下好这一盘棋。”

    明宣一扫脸上的阴霾。激动得站了起来,脱口对香菜道:“你有办法啦?你要是有办法救那些无辜的老百姓,让我明天出国留学都可以!”

    除了香菜,在场的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明宣。迎着众人的目光。明宣神情讪讪。

    明锐就当明宣是答应出国留学了。就算到时候这小子反悔。他哪怕是用强的,也要把明宣送上出国的船。

    “明宣小同学,今天呢。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快‘天有多大,我的思想就有多大’。”既然明宣有改变想法出国留学的意思,香菜决定就不说打击他的话了。

    她将鱼汤抱到自己跟前,自己霸占了这一道菜。她纤纤素手帅气的抄起筷子,使劲儿搅浑了碗里的鱼汤。她这番举动让人不明所以。

    藤彦堂看着她搅动鱼汤,有些感慨,“现在的羊城,就像着碗里吃剩的鱼汤,简直就是一滩浑水。”

    汤里的鱼刺好比让他觉得如鲠在喉的青龙商会,鱼骨之上是鱼头(洋人),之下是鱼尾(国府高官),左右两边还有鱼翅(日本人)。

    谁特莫活腻歪了才去找青龙商会的麻烦事儿。

    如果没有万全之策,藤彦堂并不建议香菜去趟这摊浑水。

    香菜突然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她才说了半句话,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礼。她分别看了明锐和藤彦堂一眼,“可能会置陆一鸣于死地,可能会重创青龙商会,可能会挫到日本人嚣张的气焰,可能会让国府的高官陷入为难,可能会曝光他们所有人的丑陋恶行,可能会解救出一部分的受害者……”

    藤彦堂眼前一亮,光听香菜说的这些可能性,他就觉得香菜的主意可能真的是一个万全之策。

    明宣无比激动,急声催促,“竟然有这么好的主意,你快说,什么主意!”

    香菜用筷子夹起鱼汤碗里的那颗西蓝花,神秘兮兮说道:“去绑架一朵西蓝花。”

    “西蓝花?”明宣傻了,完全听不懂香菜在说什么。

    “可别小看这颗西蓝花,她将会是整个计划中的关键人物!”香菜掷地有声道。

    藤彦堂似有心领神会,“谁是这颗西蓝花?”

    香菜虚了一下杏眼,“骆悠悠。”

    藤彦堂和明锐琢磨着香菜的话,两秒之后,两人都是眼前一亮。可明宣还是一副很茫然的神态,完全想不通香菜为什么要主张去绑架他的同学。

    “这盘棋不好下啊。”藤彦堂若有所思道。

    “反正主意已经给你们想出来了,就看你们怎么展开了。”香菜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明宣还是没有想明白香菜的主意到底是什么,但是他不敢苟同香菜的想法,“为了救无辜的人,去绑架另一个无辜的人?”

    “你说的这个无辜的人呢,她是骆总会长的女儿,又是威廉总巡长的外甥女,还是沪市第一美女。”

    “骆悠悠就是你计划的关键人物?那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明宣发问。

    香菜有些恨铁不成钢,虽说不想说打击他的话,但实在忍不住不去打击他,“这就是智商上的差距啊。”

    明宣看看明锐,又看看藤彦堂,发现他们二人都一副了然于怀的模样,心下更是着急了。

    他心急如火,红着脸一再问:“到底是什么计划啊?”

    他们都明白了,为什么就他不懂呢?他再一看胖熊,却是看不出胖熊到底有没有听懂,反倒见他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迫不及待的要上战场表现自己似的。

    “我现在就可以动身把那个骆悠悠给绑过来!”管那个骆悠悠是什么大人物的亲戚,如果能绑架她一个而救出很多人,胖熊很乐意这么做。

    “绑架骆悠悠这件事,必须得有青龙商会的人做。当然,也可以不熟青龙商会的……”

    “什么跟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明宣慌了,他一向对自己得智商很有自信来着,忽然发现他好像跟香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难道真的是他的脑子有问题?跟不上香菜的思路,他决定慢慢来,“什么叫必须是青龙商会的人,又可以不是?”

    “你笨啊,”香菜真为他的智商捉急,“可以找人冒充青龙商会的人啊。”她继续说,“上回我去十三号码头找我哥,看见陆一鸣和江胖子在计划着什么,我隐约听到江胖子向陆一鸣保证,一定会把某个女人送到陆一鸣的床上。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看中的这个女人是谁,但是咱们可以移花接木,让骆悠悠成为这个女人。”

    “以青龙商会的名义绑架骆悠悠,这件事不仅要做的漂亮,还要做得轰动——”

    藤彦堂立马就意会了香菜的意思,“你是说要让这件事引起各大媒体的关注?”

    香菜打了个响指,“没错,还要快,快到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她说的他们是日本军、国府高官,还有那些洋人,“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明锐点头说:“骆悠悠是骆总会长的掌上明珠,我听说威廉总巡长也将他这个外甥女视如珍宝,如果骆悠悠失踪了,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找人。到时候他们不止把羊城,整个沪市也都会被他们挖地三尺,掀个底朝天。”

    “要找人给他们透露风声,说绑架骆悠悠这件事是青龙商会做的,还和陆一鸣那些纨绔子弟有关,到时候威廉总巡长找到蓝埔军校,那蓝埔军校的女校区就真的不复存在了。”藤彦堂说。

    明锐又接着说:“媒体跟踪报道骆悠悠的这件事,自然而然的也会将他们这些人的丑行给曝光出来。”(未完待续。)

第198章 训斥明宣

    明宣总算是明白了香菜的全盘计划——

    骆悠悠是天之娇女,她身上牵系着很多股势力,没有人比她适合成为全局中的关键人物。她要是被人绑走,将会动荡沪市现如今的局势。

    但是明宣又疑惑了,“不是说蓝埔军校女校区只是关押失踪女性的据点之一,骆悠悠的失踪要是能换来她们的自由,那失踪的其他人怎么办?其他据点的女性怎么办?还有那些失踪的男性呢?”

    “我说你脑子怎么就不开窍呢。”香菜真为他的智商捉急,斜眼看着明宣,神色狐疑,“你哪来那么多问题?我说我们在这儿出主意,你能不能别添乱?”

    明宣忧国忧民,他能有那么伟大吗?香菜严重怀疑。依她看,这小子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吧。

    “我怎么添乱啦。”明宣无辜的说。

    “你要是觉得我的主意不好,那你给出一个。”香菜发现真的不能太给明宣这小子面子,她说破了嘴皮子,他不懂装懂也就算了,整个就一提问机器。

    明宣真想放狗咬她,“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我是在豁出性命出主意,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出难题了?”香菜一脸不爽。

    明宣比她还不爽,“现在说事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香菜不过是不耐烦他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这种不懂就问的精神是好,那也得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她本就不想让明宣知道的太多。因为他那张嘴实在是——

    “我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咄咄逼人——你又出不上力,这件事你只要知道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非要问得那么仔细做什么?还是你想拿这件事去跟你的小伙伴分享分享?”香菜冷着脸说,“整个计划,你要是向外透露一个字,你就是在拿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还有我告诉你,这个计划要是东窗事发,最有可能遭殃的不是你哥,不是荣记商会的藤二爷,也不是你。是一没身份二没背景、还提着脑袋给你们出主意的我!”她指着明宣。“就你这张嘴——简直了,真的,你自己想想你自己这张嘴能藏住什么东西!我先把话撂这儿,主意我给你们出出来了。但是在座的各位谁要是向外面泄露下这盘棋的人是我。今后不仅连朋友都没得做。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放过他!”

    明宣咬着舌头,硬是忍着没说话。真不怪香菜对他发脾气,实在是因为他前科累累。他这张嘴向外泄露过不少事情,当初在菖蒲学院跟香菜第一次见面,就透露了明锐来龙城执行任务。在蓝埔军校,他不管香菜和夏可盈到底认不认识,关系好不好,就跟夏可盈说了很多有关香菜的事情,甚至把香菜参与了龙城盘尼西林事件也告诉了夏可盈……

    让香菜相信他这张嘴?她情愿相信这世上有鬼!

    无权无势,却在搅动风云,这样的人要么是被人争相招揽的幕僚,要么成为众矢之的。依香菜好强又散漫的个性,她怎会甘心为人所用?不管哪一个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只不过是想安心过普通日子,不需要多么精彩的人生,哪怕每天窝在家里吃狗粮都行……

    明宣郁闷至极,他不过就是说了几句,没想到会惹香菜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严峻性,既然坐在这儿了,参与其中了,怎么也得让他当个明白人吧。从头到尾都是稀里糊涂的,这让他感到很挫败好不好。

    明锐并不介意香菜训斥自己的弟弟,他也知道明宣这张嘴有时候没遮没拦,不经意就将秘密抖露了出去。

    这件事确实很严峻,如果东窗事发,他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其他人要是想全身而退,那只有牺牲香菜这个在幕后出主意的了……

    明锐也说了一句明宣,“管好你的嘴。”

    “我知道啦,我不会说出去的……”明宣低着头闷声道。

    藤彦堂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他对明宣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从香菜冲明宣发脾气,他大概知道这小子是怎么个人了。但愿这小子能管住自己的嘴,就算他真的把事情说出去继而给香菜找来麻烦,藤彦堂也有绝对的自信护香菜周全。

    藤彦堂深深看了明宣一眼,“这件事只要有足够的曝光率,很多事情都会接二连三浮出水面,到时候不仅是蓝埔军校,其他关押失踪的受害者的地方也会陆续曝光。如果背后的这些人够聪明,他们会主动放受害者离去,并且以后不会再犯。”

    明宣心中恍然,偷偷的看了一眼脸色仍不大好的香菜,又匆匆低下了头去,兀自懊恼起来。

    “羊城这边的媒体,我来安排。”明锐主动揽下一项差事。

    藤彦堂想了想,尔后道:“光有羊城的媒体,我想不够。我在暗中联系龙城和其他区的各大媒体。”

    香菜来回看了看已经开始分工干活儿的两个大男人,“啧”了一声后摇头道:“明锐,你什么都不要做。你现在做的,就是等待。到时候威廉总巡长会安排你必须要做的事情。”

    明锐挑了挑眉,向香菜投去赞赏的目光。他现在按兵不动,就是最好的做法。知道这个计划的人越少,他们所有人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障。到时候他能做的,就是听从威廉总巡长的安排,尽职尽责的寻找总巡长“失踪”的外甥女。

    香菜又对藤彦堂说:“不需要刻意去提前通知别的地方的媒体,这件事从哪里开始发生的,就让它从哪里炸起来。龙城的媒体一旦曝光了骆悠悠的失踪事件,其他媒体会在第一时间跟踪报道这件事。让他们自己动起来。”

    骆悠悠的身份特殊,她一失踪,只怕整个沪市都要炸锅。也难怪在整个计划中,她会是决定性的关键人物。

    明宣心里小小的紧张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香菜,尔后目光有扫过藤彦堂,最终将视线定在了明锐身上,双眼中闪动着不安和惶恐。

    他吞了一下口水,惴惴的问:“你们只是绑架骆悠悠,不会伤害她吧?”

    骆悠悠被公认为沪市第一美女。又是菖蒲学院全校男生心目中的女神。明宣还是很会怜香惜玉的。

    藤彦堂不禁摇头失笑。没想到明锐这么精明一个人,居然有这么个脑袋转不过来弯的弟弟。

    “都说了骆悠悠是骆总会长的女儿,又是威廉总巡长的外甥女,她母亲还是法国商贸名流。谁敢动她一根汗毛试试!”

    简直就是找死!

    明宣撇撇嘴。腹诽着藤彦堂这个表里不如一的男人。听他说的这么严重。到头来他还不是要计划着绑架有着惊人背景的骆悠悠!

    藤彦堂似乎想到了什么,偏头问香菜,“你说的那个江胖子。是不是那一次负责将金花膏运到江岸码头的那个江胖子。”

    “就是他。”香菜早就把这个江胖子列入黑名单中了,反正只要有江胖子出现的地方,总没好事发生,“貌似上回绑架夏可盈,也是他唆使人干的。当时我还以为夏可盈是江胖子要送到陆一鸣床上的女人,然而这两件事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

    明宣忍不住又多看了香菜两眼,心中着实佩服她。这丫头年纪比他小,却经历了许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本想向香菜追问夏可盈遭遇绑架时的经过,又生怕再一次惹她不高兴,于是就按捺住了这股求知欲。

    “我会派人仔细留意江胖子最近的动静。”藤彦堂早就开始在心里琢磨着,整个计划的开始,就在江胖子行动的那一刻。

    香菜严重怀疑他能不能在那么多眼皮子底下大展身手,“陆一鸣盯你那么紧,你确定你不会露馅儿?”

    藤彦堂神秘一笑,“我有我的办法。”

    看出他没有公开的意思,香菜便没有追问。

    藤彦堂要在这个计划中出很大的力气,还要尽早的将所有的事情部署安排好,期间不能出一丝纰漏。因为时间的关系,让人在短时间内打入江胖子的圈子不是不可能,但恐怕难以获得江胖子的信任。要留意江胖子的一举一动,还是有点难度的。

    不过,这样的难题对藤彦堂来说并不算什么。香菜都知道纵观全局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派上用场,他又怎么可能将目光局限在一片短浅的视野中?

    王祖新,青龙商会会长王世尧的这个私生子,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王祖新行事乖张,嘴上公开说不插手青龙商会中的事务,可他胸腔里藏着的那一课不安分的心,早就驱使他暗中在青龙商会中发展了一股属于他自己的势力。他要接近江胖子,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藤彦堂不怕王祖新不答应他充当他的眼线。

    事成之后,可以重创王天翰在青龙商会中的势力,一向在暗中跟王天翰较劲的王祖新,怎么可能不答应?

    说到底,他们都是站在利益的出发点,为自己考虑。既然这件事对自己有大大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散席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藤彦堂和香菜一路回蓝埔军校,明宣没好意思跟他们一起走。香菜始终没给他好脸儿,还有藤彦堂那杀人的眼神二实在可怖——就算是顺路,他也硬不下头皮来跟他们一起走。

    看明宣一脸郁闷,明锐拍拍他的肩头,“今天香菜说的话是严重了一点,你一定要听到心里去。”

    明宣的嘴巴张成了“0”型。他以为明锐是在安慰他,可……他亲哥哥居然帮着外人一块儿欺负他!

    明宣更加不开心了,却不得不向神色凌然的明锐保证,“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下总行了吧。”

    “不光是这一次,往后你也不能那么想当然、孩子气。”再一次回味香菜的计划,明锐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此事若成,不但打击了日本势力,重创了青龙商会,就连沪市的政界也将会面临一次洗牌的格局。不少人将会倒大霉,当然也会有不少人从中收益,比方说他自己——

    明锐有预感,这次的事情过后,他将会处在比现在更高的位置。可能,他将会是整件事最大的收益者……

    明宣仰着脸,小心翼翼的问若有所思的明锐,“哥,你在想什么?”

    明锐轻笑一下,那张好不容易有了生动之色的脸孔上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漠然神情。

    “香菜,不能与这个女人为敌。”他像是在告诫明宣,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似乎想起来香菜可怕的脸色,明宣哆嗦了一下。他大概还不知道香菜真正的可怕之处——

    一盘棋,她居然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算计了进去!

    明宣弯弯绕绕想了一圈,觉得香菜目前的立场很明确,不能说她多么热爱祖国热爱人民,但她单纯的站在华族人这边。可明锐的立场就复杂了些,和日本人有交集,还跟洋人周旋,甚至还是国府政客的一员——

    这样的明锐想要不和香菜为敌不是不可以,但是这二人也成为不了多么亲密的朋友关系。

    “哥,”明宣的声音凝重了一些,“你能不能不要给洋人做事了?”

    他似乎还想再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他不敢说让明锐加入革命队伍的话。那些革命者备受热血青年和爱国人士的崇敬,可是在各大势力面前就如同黑夜中的过街老鼠,只要见光便只有一个下场——死!

    革命,是希望之光,却也是个巨大的火坑。

    明宣不会将自己唯一的亲人推入火坑之中。

    明锐忽的笑了,像小时候一样抬手揉着明宣的脑袋,“我有我的战斗方式。”

    明宣一时心中百感交集,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要是出国留学了,你一个人怎么办呀?”

    “没有你给我拖后腿,我高兴还来不及呐。”明锐笑言。

    明宣想了想,“你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不要一个人扛着,一定要去找香菜帮忙。”

    沉默了半晌,明锐才缓缓说了一声,“好。”(未完待续。)

第199章 马峰造访

    这两天,香菜没有发觉藤彦堂有什么异常的动静。要不是总在不经意间发现他流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都要怀疑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在进行“绑架”骆悠悠的计划。

    不过,这是个好现象——

    香菜都没有发现藤彦堂有异常举动,想必陆一鸣那些人在他身上也没有找到可疑的迹象可循。

    藤彦堂连续两天来的好心情,被一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过了中饭,香菜和藤彦堂一道回宿舍,还没走到门口,就见房门是开的。

    两人是一块儿出去的,香菜很确定临走前给房门上了锁。房里有银票和大量的现金,还有重要的资料,她一向很小心。

    香菜立马紧绷起神经来,凝着脸色与同样警惕起来的藤彦堂对了一眼。

    藤彦堂一步上前,不着痕迹的将香菜挡在身后。他放轻脚步,侧身挪到门边靠里墙上。他伸长手臂,慢慢将虚掩着的房门推开,很快就听到从房里传来脚步声。

    藤彦堂撩起大衣的衣摆,从腰后的皮带下掏出一把枪来。

    香菜不禁瞪大眼,她跟藤彦堂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居然不知道他还私藏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家伙。

    藤彦堂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香菜盯着他手里的家伙,整个人目瞪口呆。

    回想起在世和医院香菜夺枪怒指荣鞅的那一幕,藤彦堂觉得好气又好笑。当时那个意气风发的香菜哪儿去了。怎么这会儿见了枪就吓得张口结舌了?

    就在这时,房里响起一个声音,“彦堂?”

    听到熟悉的声音,藤彦堂顿时松懈下来,卸下全身的防备,收起手枪,往门的正前方一走,一把将房门推开,张口就对屋里的人玩笑道:“你要是再晚开口几秒,小命就不保咯。”

    对方有点怕了。“不是吧。来看你,居然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我看我还是回去吧。”

    说走就走,还真就没一点留恋。他越过藤彦堂。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香菜。

    对方看到宿舍里有两张床。但显然不知道藤彦堂的室友就是香菜。他就那么张大眼,意外的看着香菜,一动也不动。

    马老三怎么来了?

    香菜一脸不爽。一把将马峰推开,大步走进宿舍。

    马峰一双眼睛追随着香菜的背影,总算明白藤彦堂撂下龙城的事务跑到蓝埔军校来,原来是乐不思蜀啊。

    “彦堂,你不是吧,她她她她、她拿枪指着咱们大哥的脑袋,你忘啦?”马峰就纳闷了,发生了那样的事,藤彦堂怎么还能去接近香菜,他不像是那种大度的人啊……

    香菜白马峰一眼,冷哼了一声说:“只怪我当时太仁慈,没有开那一枪。”

    做了那样的事后,居然当着荣记商会中两个大佬的面,还敢说出这么不怕死的话,她这可是红果果的挑衅啊。

    马峰知道自己不是香菜的对手,想想这丫头既然敢拿枪指着荣记老大的头,说不定对他还能做出更过分的事。看来这世上也只有藤二爷才能降得住这丫头。

    马峰一转脸,向藤彦堂求救,“彦堂,你看她——”

    香菜眨着星星眼,双手捧着花一样的脸蛋,“看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马峰气的直冒烟,怒冲冲的说:“彦堂,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忍受他的!”

    “彦堂兄弟,”香菜同情的望着夹在他们二人中间里外不是人的藤彦堂,“难为你跟这样的人做兄弟这么多年,诶——”

    说完,她看了一眼马峰,失望的摇起头来。

    马峰受不了她的挑拨,立马炸了起来,他原地蹦了一下,将“暴跳如雷”发挥到极致。

    他抖着手指着相处,像一只发怒的公猫,“我告诉你,你不要给我嚣张,你这辈子最好不要再踏入龙城一步,不然我剁了你的手扒了你的皮!”

    藤彦堂脸色稍稍一沉,他虽然知道马峰是在说笑,但是听了这样的话,他还是忍不住不开心,“二哥,不要这样。上回的事,本就是我们部不对在先。”

    马峰不敢置信的看着胳膊肘拐向外的藤彦堂,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居然输给了一个才冒出来没多久的小女人手上。马三爷吃醋了,马三爷不高兴了,马三爷这一回真的有小情绪了。

    “彦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她那样对咱们大哥,不都不生气?”

    藤彦堂不想跟马峰讨论在他心里兄弟和女人哪个重要的问题,他忙转移话题,“二哥,你找我来有事吧。”

    马峰重拾风度,“怎么,没有事就不能来找你吗?”

    “我们出去说吧。”

    马峰不愿意,“凭什么咱们出去,要出去也是她出去!”

    这马三爷这么任性,他家里人知道吗。

    香菜还不想在这里待呢,正好去图书馆打发时间。

    香菜走的没影,藤彦堂把脸拉了下来。

    一看藤彦堂的脸色,马峰就知道自己低估了香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既然香菜这个当事人不在,马峰就好放开了跟藤彦堂说话了,“彦堂,我说你这人真是——沪市这么大个地方,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依你现在的地位,只要你想要,大家闺秀一抓一大把。那那那——”他指着门口,不留余力的黑香菜,“你看看,那哪儿像个女人啊,整个就一男人婆,还是一乡下来得野丫头——”

    藤彦堂不爱听他说香菜的不好,“二哥,你别这么说香菜。我敢说整个沪市,没有哪个女人比得过香菜——”

    “是是。是没有哪个女人比得过她。就她那样又蛮力又暴力,放眼咱们整个沪市,是没有哪个女人打得过她,恐怕也没有几个男人是她的对手。”

    藤彦堂无奈的看他一眼,“她身手好,但是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就伤害其他人,本来就是咱们荣记商会亏欠她在先。在江岸码头,咱们的人误伤了她哥哥,咱们伤了她哥哥一次,那次咱们的人又在世和医院将她哥哥暴打一顿。你一个大男人都会因为自己的兄弟受伤犯脾气。她兄弟受欺负,她就不能动怒了?”

    马峰一愣,突然觉得藤彦堂说的好有道理。

    他拍拍脑袋,心道好险。差点儿就被藤彦堂糊弄了过去。

    “彦堂。我不得不说几句。你要是这么纵容她,我看她往后就不只是拿枪对着咱们大哥脑袋那么简单了,只怕整个荣记商会都要被她搅翻天!”

    藤彦堂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心想着,将荣记商会搅翻天那都是小事儿,现在整个沪市的时局都要因为她发生巨大的变动了。

    “有事儿出去说,校外一家馄饨味道不错。”藤彦堂按着马峰的肩膀。

    马峰不大情愿,“我大老远跑来,你就请我吃那么寒碜的玩意儿?”

    说完,他感觉肩膀上沉了一沉。他目光从按在肩膀上的那只手转移到藤彦堂脸上,见他往墙边使了个眼色。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不过很快就意会过来,原来隔墙有耳。做戏要做足,他一边抱怨着一边跟着藤彦堂往外走。

    ……

    两碗馄饨摆上桌,马峰抄起筷子,暗暗看了看周围。他再笨也不会察觉不到不远处的那些眼线。从学校跟到校外,跟他比起来,那些眼线才是最笨的。看来藤彦堂在蓝埔军校混得也不容易啊——

    “说吧,你找我做什么?”藤彦堂说话得声音不高不低。

    马峰也故意放低声音,“大哥跟我说,你们找到人破那件悬案,说那人目光独到,有过人之处,说不定能帮上忙。上回大哥原本是想让小六儿把卷宗给你带来,又怕小六儿路上把东西搞丢了,这次大哥就让我亲自把卷宗带了过来,反正卷宗一直在我爷爷那儿保管着——我说,你跟大哥看好的那个人是谁啊?”

    说话的期间,马峰已经吞了好几口馄饨。还别说,这寒碜玩意儿还挺好吃。

    藤彦堂食不知味,脸色沉得可怕。

    “大哥也太自作主张了!”

    马峰愣住,“既然找到有可能破案的人,这不是好事吗?”

    “我知道大哥的心情,我跟大哥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想知道残杀我们亲人的那个人是谁,但是他总不能一厢情愿强迫香菜做她还没答应的事?”藤彦堂撂下勺子,暗恼的吃不下东西。

    马峰吧唧了两下嘴巴,两秒之后张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你说——你说——”

    “没错,我和大哥找到的帮手,就是香菜。”

    吧嗒一声,马峰嘴里嚼碎的馄饨掉进了汤碗里。真是万万没想到啊,荣鞅和藤彦堂找到的帮手居然是他一直看不顺眼的香菜!他还真没有看出那个小丫头有这份能耐,如果她真的要有这份能耐,那她确实有向荣记商会的任何人叫嚣的资格。

    “彦堂,你想方设法,处心积虑得接近那个小丫头片子,就是想让她帮咱们这个忙?”

    “不全是。”藤彦堂抿了一下薄唇,似乎在笑。

    马峰自认算不得聪明人,但是他也不糊涂,一看藤彦堂满面春光的样子,心里大概就有了底儿,他细声问:“彦堂,你该不会真的对那个野丫头动了心吧?”

    藤彦堂不置可否,却说:“你别总小丫头片子、野丫头的叫她,她又不是没名字。”

    “诶哟诶哟,着还没进你们家大门,你就这么护着她啦,你看看你现在,眼里都没兄弟了。”开玩笑归开玩笑,马峰很快又把话转到了正题上,“既然我都把卷宗带来了,如果那丫头真有本事,你就让她看看呗,我也想知道多少年没破的悬案,她能看出个什么别的名堂。”

    藤彦堂又拉下脸来,“东西怎么带来的,你还把东西怎么带回去,在香菜没有真正答应这件事之前,我是不会给她看那些东西的。”

    马峰有点恨铁不成钢,“我说你怎么这么轴呢!让那丫头为咱们办事,她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藤彦堂眼底浮现烦躁,“你是不明白这里的弯弯绕绕。”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又说,“今天就算了,你在羊城留一夜,明天一早就回去。”

    “你怎么这么着急赶我走啊,嫌弃我当你们的电灯泡?”

    藤彦堂似乎早已习惯了马峰说三句话中必然有一句没正形的德性。

    “最近这几天沪市会有大事发生,你回去告诉大哥,要见机行事。”藤彦堂并没有将话说明白,他相信在事情发生的时候,荣鞅会做出快速和正确的反应。

    马峰好奇,伸着脑袋凑近他,“你说的大事是啥事儿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藤彦堂故意卖起了关子。

    马峰知道,既然藤彦堂不想说,那就一定会保密到底。他问了也是白问。

    马峰又来了食欲,挖了一大勺馄饨填嘴里,含含糊糊说:“看来你在羊城也没闲着啊。”

    “呵呵,整个蓝埔军校,就没有比我更闲的人。”藤彦堂这个挂名教官,每天的日子过得比谁都自在。

    这一碗馄饨,马峰吃得极不安生。他就算再看香菜不顺眼,也知道能受到荣鞅和藤彦堂青睐的人定不是等闲之辈。香菜那丫头出身是不好,可四大才子都险些折在她手上,那一身能耐,马峰不是没见识过。

    但是,马峰可不止看到了好的方面,也知道这个丫头若是拉拢她不成,那就是一个威力无比的定时炸弹。

    马峰深深看着藤彦堂,忽然就有一种感觉,竟觉得藤彦堂若是能收了香菜是美事一桩——

    他真是脑袋进水了才会这么想。

    马峰不得不劝诫藤彦堂一句,“彦堂,你可别栽在这个丫头手上了?”

    藤彦堂哼笑一声,意味深长道:“你可不知道这一回有多少人会栽在她手上。”说完之后,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转移了话题,“二哥,你把卷宗放哪儿了?”

    “你宿舍啊。”

    藤彦堂再次沉下脸色,心道一声糟糕,那间宿舍本来就不安全,但愿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没有人闯进去。

    “我们不在,谁给你开得门?”

    “宿舍管理。”

    宿舍管理有宿舍大楼每一间宿舍的备用钥匙。

    藤彦堂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未完待续。)

第200章 太假了

    从图书馆回到宿舍,香菜一进门就看见马峰躺她的床上,藤彦堂不知去向。她不悦得皱起秀眉,走到大床边,用命令的口气要将马峰轰下床,“你给我下去!”

    马峰愣住了,总觉得自己无论干什么,都会招惹到这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一样。

    香菜指着铁锹那头的区域,“到那边去!”

    马峰这暴脾气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小丫头在他头上撒野,他非但没有起开的意思,还摆了个销/魂的姿势,挑衅香菜,“我还就不起来了!”

    他这是逼香菜用蛮力啊。

    香菜可不是矜持的女生,她两手一抓,揪着马峰的领子,将他整个人的上半身从床上提了起来。

    身子悬空,马峰惊慌起来,在被香菜扔下床的前一秒,他举手喊投降,“你别动我,我自己下去!”

    在松开他之前,香菜拍拍他的脸,笑的人畜无害,“乖,听话才是好孩子。”

    马峰重整衣冠,气恼得当真想抄起地上的那根铁锹,往香菜的身上狠拍一下。他退到铁锹那边,坐到小床上,眼睁睁看着香菜一个人霸占了整张大床,心中诧异的想,藤彦堂和香菜不是单纯的室友关系,已经睡到一张床上去啦?这两人的进展这么神速?

    依他对藤彦堂的了解,他觉得藤彦堂不太可能睡他屁股底下的这张又小又硬的小床。藤彦堂一向对睡眠的质量要求很高,如果不是在一个舒适的环境下。他不可能睡得着。

    还有地上的这把铁锹,很有深意啊……

    正所谓有备无患,房间里有个这么可怕的女人,藤彦堂要不预备点什么防身的话,恐怕会被这个丫头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就在马峰暗暗佩服藤彦堂绝顶聪明时,宿舍的房门被打开,进来两个人,是藤彦堂和陆一鸣。

    看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香菜不禁暗暗给藤彦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点了个赞。在陆一鸣这样的衣冠禽兽面前居然还能保持一张和颜悦色的笑脸,也真是难为藤彦堂了。

    “二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教官,”藤彦堂将陆一鸣引到马峰跟前,微微虚了一下双眼,看上去更和气了。他又着重补充了一句。“是陆副市长的义子。”

    马峰知道。曾经出入过各种各样社交场合的藤彦堂,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手段,他用“藤二爷”式的公关表情对着某人时。往往代表着那人不会是什么好鸟。

    马峰十分配合藤彦堂,迎上去紧握住陆一鸣的手,表示友好,“陆公子,你好你好——”

    一声“陆公子”,陆一鸣听得那是飘飘然。

    他在家中备受重视和宠爱,在外混的风生水起无限风光,但他毕竟不是陆副市长的亲儿子,严格说起来,他根本配不上“陆公子”这一声称呼。他却十分爱听。

    陆一鸣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倒还没有高兴的忘乎所以,他尽量摆出谦恭的姿态,“马爷大驾光临蓝埔军校,陆某十分荣幸,欢迎欢迎——”

    他俨然一副东道主的姿态,是真忘了蓝埔军校的校长是谁了吗?

    陆一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姿态摆得太高了,说刚才那样的话不合适,忙又说道:“马爷头一回来我们蓝埔军校,要不我带你参观一下吧。”

    马峰露出一副疲惫之态,摆手说:“不用麻烦陆公子了。彦堂离家这些日子,我跟大哥都挂念的很,我就是来看看他。再说时候也不早了,明日一早我还要赶回去呢。”

    他向陆一鸣传递这些信息,状似不经意,其实是有意为之。他就是要向陆一鸣说清楚他来次的目的,省的这个阴险的家伙将用在藤彦堂身上的手段再用到他身上。他可不想被一大票人监视。

    陆一鸣目露关切,“马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他看了藤彦堂一眼,歉然道,“一直以来,藤教官到我们学校任职,马爷风尘仆仆光临蓝埔军校,我们都没有好好的招待你们二位。不如这样吧,今日陆某做东,就代表校方向二位请罪,还请马爷和二爷赏脸。”

    藤彦堂挑眉看向马峰,似乎在请示他的意思。在外他虽是人人口中的藤二爷,但实际上马峰要比他年长,他很尊重马峰的意见。

    白来的一顿大餐,就算是一场鸿门宴,马峰当然是要举双手双脚接着了,正好他中午那一碗馄饨没吃饱。

    马峰略显不好意思的回应陆一鸣,“那就麻烦陆公子啦。”

    “不麻烦不麻烦,”陆一鸣抬手作揖,“能请马爷和藤教官吃饭,那是陆某的荣幸。”

    是啊,他是该感到荣幸。一般人可请不到这两尊大神,陆一鸣还同时请到了两个,美中不足的是荣鞅不在,不过这已经够他向旁人吹半年牛皮了。

    香菜默默地啃着牛肉干,表示不想加入到他们这群虚伪的人的对话当中。

    藤彦堂瞄了安安静静的香菜一眼,被陆一鸣误以为是某种信号,后者自以为是的向香菜发出邀请,“也请香菜姑娘赏脸。”

    藤彦堂沉了一下脸色,其实他并不愿意香菜参加这样的场合总跟男人混在一起。

    香菜懒懒的侧了一下身子,“既然你诚心诚意的邀请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答应你好了。”

    又能蹭一顿饭,太好啦!

    陆一鸣笑说:“香菜姑娘真风趣。”

    他自以为做了一件顺遂藤彦堂意思的好事,像是在邀功一样特意看了一眼藤彦堂的脸色,却没有从他那平静的脸上读懂任何信息。

    ……

    陆一鸣挑了一家离蓝埔军校不远的寿司店。

    羊城有一大半是日租界,在这整片区域随处可见穿着日本和服的男男女女行走。街上也有很多日式料理大大小小的饭馆。

    陆一鸣带香菜他们来的这一家寿司店,正儿八经是日本人开的,从店老板到服务员都是精通汉语的日本人,而且这里的生意很不错。

    光看寿司店的门面,香菜就感觉站到了异国他乡的领域上,掀开门帘进到店里,就能轻易感受到一大股和风气息扑面而来。

    两名和风大半的女服务员一左一右迈着小碎步将香菜他们引到已经预定好的包间。

    拉开木格子门后,其中一名女服务员说:“客人,请脱鞋。”

    马峰多少也算是个热血的愤青,从心理上很排斥小日本的东西。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店。

    “吃饭还要光着脚,也不怕脚气把饭菜熏臭了……”马峰抱怨了几句,见藤彦堂对他暗暗使了个眼色,于是乖乖的脱鞋上榻榻米。第一个进了包间。

    他一进来就看到一张低矮的桌子。桌子边上是几副软垫。他挑了个软垫坐也不是跪也不是,心里又有小情绪了,不过没有太明显的表露出来。这一顿饭。还没上桌,他就觉得吃不香了。

    香菜跟在马峰的后头,第二个进了包间,她后面的是藤彦堂。藤彦堂不着痕迹的将她安排到马峰旁边坐下,然后自己坐到香菜旁边,完全不给陆一鸣接近香菜的机会。

    马峰见香菜在这里没有一点不适应,觉得奇怪,“你不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吃饭?”

    香菜知道,她在马峰心里就是个乡巴佬。

    她瞥一眼马峰别扭的坐姿,一声冷嗤就将对方从头嫌弃到了脚底板。

    陆一鸣之前预定好的套餐出了些问题,貌似是店里缺了几样食材。女服务员来询问要不要换套餐,或是用其他食材来取代,还说为了表示歉意,店里会给他补偿。

    陆一鸣跟随女服务员出去确认菜单。

    他一离开,马峰就忍不住抱怨起来,“这样吃饭也太难受了,难怪小日本都是罗圈腿……”

    他话音未落,就被藤彦堂肃然打断,他低哑着声音训斥马峰,“你小点声,这里的隔音很差的。”

    马峰满脸情绪,也察觉到确实如此,他坐在这里能够清楚的听到隔壁包间两个日本人的对话。不过人家说的都是日语,他听不懂。

    香菜有些心不在焉,她听到隔壁的那两个人日本人似乎在谈论一件了不得的事。

    藤彦堂察觉她神色不对,关切问道:“香菜,怎么了?你要是不喜欢这里,咱们换一家——”

    马峰冲藤彦堂瞪大了眼,他明显很不喜欢这里好不好,为什么自己的感受没有被藤彦堂考虑进去?不公平啊——

    香菜抬起脸来,冲藤彦堂明媚的一笑,“没有,我很喜欢这里。”

    这时,一名女服务员端了一盘寿司来。

    马峰肚子里早就大唱空城计了,他等不及陆一鸣回来,就先开动了。还别说,小日本做的东西,味道还不错。

    正大快朵颐时,马峰听香菜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喜欢吃辣吗?”

    马峰扭头看她,没发现她眼底闪过的那抹狡黠之色,“还行吧。”

    香菜将一块外表裹了一层绿色物质的寿司放到他的小碟子里,“那你尝尝这个。”

    马峰看着那块寿司,好奇得问:“这上面绿色的是什么?”

    “日本的辣椒酱。”香菜一脸无害。

    马峰想了想,觉得寿司的味道不错,那日本的辣椒酱兴许也很有风味。

    不过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香菜和藤彦堂都死盯着他看呢,似乎都是迫不及待的想让他把东西吃下去的样子。尤其是香菜,几乎是在用炯炯有神的眼神才催促着他。

    马峰揣着疑虑,将那块裹了芥末的寿司吃下,嚼了两口,发觉不大对,不等他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一股辛辣的味道从他的口腔冲到鼻腔紧接着又直逼他的大脑,让他的泪腺不受控制——

    什么别有风味,简直就是让人疯了的味道!

    “你你你——”马峰被芥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泪眼昏花的怒视着笑疯了的香菜,更气人的是那个纵容香菜恶作剧的男人——藤彦堂居然也笑的没有形象。

    “哈哈哈——”香菜捧着笑疼的肚子,倒在榻榻米上打滚。

    泪流满面的马峰恼羞成怒,抓起桌上的那碟芥末酱,按着香菜就要往她嘴里倒。

    “噗——”香菜闭着嘴,一看到马峰那囧样又忍不住要笑。

    藤彦堂拦着正欲行凶的马峰,“二哥,你干什么!”

    “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丫头!”

    就在这时,包间的木格子门刷得一下被猛的拉开,一个身穿和服满脸络腮胡的日本男人怒气冲冲的瞪着打闹做一团的香菜他们。他身侧有佩刀,应是一名日本武士。

    他操着蹩脚的中文发音怒声骂道:“你们这些支那人,像互相撕咬的狗一样吵吵闹闹,吵的我没有心情吃东西,你们必须跪下来向我道歉!”

    霎时间,四周一片静悄悄。

    香菜看看同时愣住的藤彦堂和马峰,心想华人可能会买藤二爷和马三爷的账,可日本人不一定给他们脸。这下遭了,她玩儿大了。

    事情是她惹出来的,她还不至于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香菜向那名日本武士赔着笑脸,“这位先生,打扰了你吃饭的心情,实在对不起。”但是让他们跪下来道歉,未必也太过分了,香菜当然不可能向他下跪。“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要不然这样,你今天在这里的消费,全都算我账上。”

    日本武士略有动容,不过很快又拉下脸来,比方才还凶,“不行,你们必须跪下来向我道歉!”

    香菜想了一下,然后操起流利的日语向日本武士道歉,“太君,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朋友第一次到寿司店来,我就想逗逗他,没想到会给你造成不方便,实在对不起——”

    香菜开口秀了一串流利的日语,不仅把这名日本武士给说楞了,也让藤彦堂和马峰听愣了。

    藤彦堂只是小小的意外了一下,可马峰就不只是意外了。

    身手好,外语好,长得……也还好——

    在马峰看来,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而且还是个女人,还是一个从乡下来了野丫头……

    太假了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201章 空知秋

    香菜那么诚恳道了歉,那名日本武士压根儿就不买账,对方的态度依旧很强硬。

    “不行,你们必须跪下来跟我道歉!”日本武士的中文发音听上去很蹩脚,但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几乎等同于在下一道命令。

    这样的命令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香菜无奈的看着这名给脸不要脸的日本武士,准备再加把劲儿的时候,感觉肩膀被一只大手按住。她扭头一看,是藤彦堂,藤彦堂身后还有涕泗横流的马峰。

    藤彦堂沉着脸,马峰的脸色更是难看的不用说。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两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将烂摊子交给一个女人来收拾。

    藤彦堂将香菜拉到身后,阴恻恻的看着一脸骄横的日本武士。他这副样子,对日本武士来说,无异于挑衅。

    日本武士脸色一紧,双眼瞪得更大,怒声斥道:“你们这群支那人,简直丢我们东亚人的脸,我大日本帝国的一条狗,都比你们这群支那人有教养!你们要是不向我下跪道歉,今天就别想走出这家寿司店!”

    “原来你们日本人的教养都是狗教出来的,难怪一进门就从我们乱吠乱叫。”藤彦堂反唇相讥。

    日本武士面色一僵,旋即瞪大的双眼中燃烧起汹涌的怒火,整个人像是一头被触怒的野猪一样怒嚎:“八嘎呀路!”

    香菜本来想阻止藤彦堂出头的,毕竟今时不同来日。在民国这个时代,得罪了一个日本人,就等同于得罪了整个大日本帝国,真的是伤不起啊。藤彦堂要是乱来的话,八成要在这里遭殃,这周围吃饭的大都是日本人。要是他们一拥而上,后果可不堪设想……

    但是这名日本武士太不可理喻——

    如果他是这里的常客,就应该知道这家寿司店的隔音不是很好,既然他想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他为什么不挑一家隔音好的饭馆?

    听到动静的女服务员赶了过来。见到这场面。显然吓得不轻,她战战兢兢的上前,对那名日本武士鞠了一下躬,就没直起腰来。“武田君。请您不要动怒。如果饭菜不合您的胃口,我马上就给您换!”

    日本武士颐指气使,“这群支那人吵吵闹闹。影响到我吃饭的心情了!”

    听这口气,完全就像告状一样。

    女服务员小心翼翼的回道:“那我给您换个包间……”

    日本武士很不爽,“要换也是他们换!”他愣了一下,随即不悦得看了女服务员一眼,“这件事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我要这些支那人一定要给我跪下来道歉!”

    女服务员满脸为难之色,矮身挤进了包间,小步子移到香菜他们身旁,细声细气的对藤彦堂说:“这位先生,要不然你就按照武田君说的那样,给他赔礼道歉吧……”

    马峰被气笑了,这群日本人气人的本事显然不亚于某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典型的一个茅坑里的臭石头,简直让人不能忍!

    他冲女服务员怒吼:“凭什么叫我们跪下来给他道歉?”

    女服务员被吼得一愣,下意识的脱口道:“武田君是我们店的客人……”

    “他是客人,我们就不是客人了?你们日本人的教养还真是狗教出来的不成?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华族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见马峰说着就要冲上去,香菜忙拉住他,并且紧了一下手上的力道,“你怎么比我还冲动啊。”

    马峰冲香菜冷笑,“怎么,你怕了?”他蓦地一瞪眼,饭菜被芥末刺激的双眼变得更加猩红,看起来十分可怖,“你怕我可不怕!”

    “好汉不吃眼前亏。”香菜劝道,“这周围可都是日本人,闹起来的话,情势对我们很不利。”

    就算她这么说,藤彦堂和马峰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退怯之意。他们二人杀气腾腾的模样,反而将那名不依不饶的日本武士给唬了一跳。

    日本武士眼底闪过一丝畏惧,很快就懊恼起来,他堂堂大日本帝国的武士,居然会害怕这两个支那人,简直可笑!

    “八嘎呀路!”日本武士怒喝一声,随即身形一动,右手握住了左腰侧佩戴的长刀上。

    他正要拔刀之际,忽然觉得腰上一沉,手上使不出力量,他加了把劲,却愣是没把刀拔出来!

    一道阴影覆盖过来,日本武士的脸色陡然一变,他动作一顿,机械的抬起头来,目光从按在他刀柄上的那只手慢慢移到藤彦堂的脸上。

    触及藤彦堂阴沉的脸色,日本武士脸上僵住,难看至极。

    香菜吓了一跳,心道糟糕,藤彦堂这该不会是要动手吧!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响起,“吵什么!”

    日本武士武田君闻声看去,看清站在隔壁包间的人,心中大喜,他忙走上去,冲那人深深鞠了一躬。

    武田君一让开,藤彦堂也有机会看到出声的那人,对出现的这个人也不陌生。

    对方也是一身和服,身上却没佩刀。

    “渡边桑——”武田君对此人毕恭毕敬,“这群支那人吵吵闹闹,影响我们吃饭的心情,我正要让他们道歉,然后将他们赶出去!”

    突然出现的这个人,正是在盘尼西林事件中带兵出现过龙城的那个日本少尉,渡边。

    听了渡边告完状,渡边露出不悦的神情,冷声说:“既然你嫌这里吵闹,那就请你去其他地方用餐吧!得理不饶人,还如此得咄咄逼人,简直丢我们大日本帝国主义的脸!”

    可能旁人一时不觉得渡边说的这话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听上去像是在训斥武田。可实际上却暗暗的将将武田摆在了有道理的一方。

    藤彦堂唇角浮现淡淡的冷笑,“渡边少尉,得理不饶人,用在当下的情景可不合适。”

    渡边摆出一副谦虚的样子,“华族文化博大精深,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还请藤二爷多多指教。”

    说着,渡边微微欠身,向藤彦堂鞠了一躬。

    武田看傻了眼,没料到渡边竟然会对一个支那人这么恭敬。收到渡边暗暗投递过来的眼神。他愣了一下。很快心领神会。他又对藤彦堂怒目而视,并且很不礼貌的伸手指了一下藤彦堂,又放开嗓门吼道:“魂淡,无知的支那人。什么少尉。这位是渡边中尉!”

    渡边中尉?

    不禁藤彦堂。香菜也有些吃惊。

    渡边装模作样的瞪了武田一眼,喝道:“武田,退下!”

    武田立马噤声。最后瞪了藤彦堂一眼,然后乖乖的退到乐一旁。

    渡边对藤彦堂歉然一笑,“我的人冒犯了藤二爷,我代他向你道歉,还请藤二爷不要怪罪他。”说完,又对藤彦堂鞠了一躬。

    藤彦堂脸色稍缓,他要是揪着此事不放,不就显得太咄咄逼人了吗。他淡淡一笑,和气道:“我们也有不对,”他抱拳一揖,“还请这位武士多包涵。”

    这事儿本来就该到此为止了,可这时候陆一鸣突然冒出来,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不乏谄媚的意思,“渡边中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带我朋友出来吃饭,没想到会闹得这么不愉快,您看这样,今天由我来做东——”

    陆一鸣跟渡边说来说去,竟然把人家说到他预定的包间里跟香菜他们坐在了一起,渡边还带了一个人。

    他带的这个人很低调,跪坐在渡边身旁靠后的方向,一开始一句话也不说。经渡边介绍,此人是他的一个下属,也是一个朋友,姓空知。

    香菜和藤彦堂、马峰坐一排。陆一鸣和渡边、空知坐一排。

    当陆一鸣介绍到马峰时,渡边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是荣记商会的马三爷,失敬失敬,原来我刚才没有认出阁下。马三爷行事低调,恐怕换了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任何一个人,都跟我一样眼拙。”

    他这话的意思是,马峰不如藤彦堂名声在外呗。

    “不知者不怪。”马峰向藤彦堂睇了一眼,不明意味的笑了一下。这小日本想离间他们兄弟,他想太多了吧!

    渡边抬眼看了一下藤彦堂,爽朗得笑了一声,“我想荣记商会和我们大日本帝国以后多多来往,我们的人就会认得二位大人物,往后见了你们就不会再得罪你们了。”

    马峰听出来了,渡边有意在跟他们套近乎。他讽刺道:“到时候不止你们日本人知道我们,全华族的人都会知道我们。”

    ——以汉奸的名义!

    渡边是聪明人,不会听不明白马峰这话背后的意思。

    气氛一时变得尴尬起来。

    香菜咬断乌冬面,觉得自己说话的机会到了,于是开口打破沉默,“渡边中尉,冒昧的问一句,发生了龙城那样的事,你的职位怎么不降反升了?”

    藤彦堂敛了一下双眸,心中不知香菜这么直白是好还是坏。他不着痕迹的观察渡边的神色,没发现渡边的神色有什么变化,倒是看到一直坐他身侧的那个叫空知秋的男人略微诧异的看向香菜。

    他目光一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他总觉得这个叫空知秋的男人不会是渡边的下属那么简单,就算对方平息凝神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身上似乎压抑着一股强大的气息,而这种气息在渡边身上是没有的。

    渡边先是打量香菜一眼,心中生出疑惑,他实在看不出坐在藤彦堂和马峰中间的她是什么身份。听了陆一鸣刚才的介绍,他对香菜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知道姓名的阶段。

    出于礼貌,他笑着向香菜坦言,“虽然没有追回药厂失窃的那批盘尼西林,但是我找到了药厂倒卖盘尼西林的叛徒,扼杀了盘尼西林流通渠道的源头,还加大了对盘尼西林的管制力度。而且我在龙城救火有功,呵呵……”

    渡边似乎不太好意思继续在说下去,再说下去就有自夸的嫌疑了。

    不过不用他在继续,香菜已经明白了小日本曲解事实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

    没找到盘尼西林,却说管制有功;

    地下军火库被炸了,却说救火有功……

    香菜在心里呵呵了一声,然后不露声色的端起酒杯对渡边说:“恭祝渡边中尉节节高升。”

    藤彦堂按下香菜手中的酒杯,“你不能喝酒。”不由分说夺下香菜的酒杯,他冲渡边歉然一笑,随即解释道,“我这位朋友不胜酒力,一杯就倒。”

    香菜不大爽,嘟嘟囔囔起来,“什么叫一杯就倒,说的那么夸张。我哪有那么不济……”

    渡边看了一眼空知秋,继而又扫一眼藤彦堂和马峰,自动忽略了他们中间的香菜,“今日我们不谈官场之事,既然在座的大都是商人,我们就来谈谈生意怎么样?”

    等渡边一说完,空知秋便接着他的话,“藤二爷,马三爷,”他姿势端正,举起酒杯。他说话的声音低沉雄厚,操着蹩脚的中文发音,不过说的还算流利,“今日无缘得见荣记商会的荣爷,实在遗憾。二位可能不知道,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个生意人。这家寿司店,就是我开的……”

    藤彦堂略微点头,并没有表现出意外。

    空知秋又说:“在羊城,像这样的日式料理店,大约有一百多家,据我所知,在龙城,却没有一家像样的日式料理店。今日我想与二位谈一桩生意……”

    不等空知秋说完,藤彦堂便打断他,“你是想在龙城开一家日式料理店?”

    空知秋抿唇一笑,“藤二爷果然是聪明人,不过龙城那么大,人那么多,一家日式料理店恐怕是远远不够满足那么多的人胃口。”

    听上去,这位空知秋的胃口也不小。

    藤彦堂淡淡一笑,“这我可做不了主,不止我做不了主,我想整个荣记商会也不一定能做得了主。将日式的餐饮业发展到龙城,全凭空知先生的医院,不过我不建议空知先生这么做——”(未完待续。)

第202章 谈生意

    藤彦堂看得出,空知秋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人。

    渡边介绍说空知秋是他的属下,空知秋又自称是个生意人,这二人前后说的话不搭调,他们之间的气氛也有一种很微妙的违和感。每一次跟空知秋互动,渡边就显得有些拘谨,不像应对藤彦堂他们时那般从容。

    空知秋不单单是个商人,恐怕也是个政客,而且他的官衔不会比渡边低。

    此人野心不小,一个羊城满足不了他的胃口。空知秋不只是想在龙城辟出一条财路,恐怕打得是整个龙城的主意。他要是单纯的在龙城做生意还好,就怕他的目的不单纯,手伸得太长,那到时候龙城就会像羊城一样,多出来一个日租界。

    藤彦堂怎会让空知秋如愿?

    见空知秋似乎有兴趣听他把话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藤彦堂不负所望得做了进一步解释,把话说得很漂亮,“作战时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商场如战场,‘天时地利人和‘这句话,用在生意场上也不为不可。商人想要在生意场上谋得一条成功之路,就不得不考虑各种因素,‘天时’是机遇,‘地利’是条件,‘人和’是实力。藤某觉得,空知先生不缺‘天时’和‘地利’……”

    藤彦堂话还没说完,渡边就拉下脸来,严厉得质问:“藤桑是想说空知君没有实力!?”

    藤彦堂居然敢这么放肆的嘲讽空知秋!

    空知秋神色不悦,侧目淡淡的看着渡边。“渡边中尉,请听藤桑把话说完。”话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渡边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侧首向空知秋低头认错,却在触及空知秋冷厉的目光后急忙摆正了身姿,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他在心里再一次提醒自己,空知秋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下属。

    藤彦堂浅笑了一下,像是没有将渡边的冒犯放在心上,他不疾不徐的说:“我想渡边中尉是误会了,藤某说‘人和’指代的实力,并非个人实力。而是一种综合实力。恰恰也是生意做成的最关键的因素。换个方式说——”他四处看一眼,随口打了个比方,“这家寿司店要是开在龙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藤某敢说生意不会如在这儿的一半好。”

    “这是为何?”空知秋诚恳的请教。

    “这关乎华族与贵国的饮食文化。咱们两国之间的饮食文化明显有很多不同之处。贵国偏爱冷食。华族人却爱吃熟食。而且华族人习惯了坐在高一点的板凳或是椅子上用餐……”

    藤彦堂还没说完,渡边忍不住将他的话打断,口气生硬道:“藤桑。我大日本帝国和华国的饮食文化上是存在着差异,我想这些并不妨碍日式料理店在华国的发展吧,这家寿司店在羊城的生意有多好可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日式料理店在羊城能开起来,凭什么在龙城就开不得了?听藤彦堂说来说去,渡边觉得他不过是在找各种理由反对大日本帝国的商人在荣记商会的地盘上做生意!

    说实话,马峰十分不爽渡边的态度和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跟日本人做生意,他们该感到荣幸一样。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跟日本人做生意,他不仅不会感到荣幸,还会觉得这张脸上无光,臊得慌!

    马峰不插嘴,他相信藤彦堂能将这件事处理好。而且他在荣记商会管理的大都是码头上的声音,很少插手铺子的生意。

    听渡边说完,藤彦堂唇角又轻轻扬起,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容,“这不仅是文化上的差异,地域之间也是有差异的。这家寿司店的生意是好,可来此用餐的华族人少之又少,光顾这里的大都是贵国之人。龙城不比羊城,羊城有贵国的租借,地界上自然有很多贵国的人。龙城是英美的公共租借,边上还连着法租借,到处都是洋人……”

    藤彦堂搬出洋人的名头,想必能够对渡边和空知秋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不管是隐晦还是直白,他就是要告诉他们,小日本想要把爪子伸到龙城去,就算他们荣记商会点头,可洋人会答应他们在自己的地界上为所欲为吗?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在洋人的租借上,有不少西式餐馆,华族人想要开个饭馆都得小心翼翼的,何况是日本人呢?洋人是不会放任日本人跟他们抢做生意。

    不管是日本人还是洋人,他们都是一群豺狼虎豹,同将华族人视为羊群,可是要吞掉这么一大群羊羔,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大的肚皮。

    空知秋发觉藤彦堂眼角的余光总时不时的瞟向从一开始嘴巴就没停过的香菜,便料想香菜在藤彦堂心目中的分量显然不轻。他将一盘粉色的樱花寿司推向香菜,笑言了一句,“藤桑的这位朋友似乎很喜欢寿司,可惜了龙城没有一家像样的日本料理店,以后想吃日式料理,尽管到我店里来。”

    攻不下藤彦堂,他就想从香菜身上下手吗?他就看得出香菜一定是藤彦堂的弱点吗?

    香菜捏着一块寿司,撇嘴道:“以后想吃自己做咯,做寿司又不是多难的事。”

    空知秋像是被谁扇了一耳光,神情明显僵了一下。见状,藤彦堂和马峰心里暗爽。

    香菜这话有贬低日式料理的嫌疑,想想也是,人人都能做出来的东西,算不得金贵的东西,甚至不值得摆到台面上来卖。日本对饮食的注重程度确实不如华国人那般高,日本接收了华国“君子远庖厨”的传统思想,不同于华国人对饮食的执着。华国还有一句古话,“君子为腹不为目”,没一顿的菜肴都是需要经过比较长时间的烹调,更不用说宴客、节日上相应的菜肴更为讲究了。

    空知秋讪然的神色只维持了一瞬。盯着香菜,意味深长的对藤彦堂说:“藤桑的这位朋友很有意思。”

    确实很有意思——

    之前在隔壁,空知秋和渡边就听到了这个包间里的动静。香菜不仅对马峰恶作剧,还跟前来惹是生非的日本武士武田飚了一口流利的日语,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看出空知秋对香菜感兴趣,藤彦堂心中警钟大作。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陆一鸣不太愿意起身,明显还想和渡边中尉多坐一会儿。但他说好了今日做东,带着藤彦堂一起来的。不一起离开的话。反而显得他这个东道主做的不周到了。

    他起身,不舍得跟渡边告别,“那渡边中尉,你们继续用餐。我们就先走了。”

    马峰早就不想在这里待了。在这里吃饭。浑身难受。

    等到陆一鸣和藤彦堂他们走了个干净,渡边迅速挪到空知秋身侧靠后的地方坐好,将脑袋压得很低。一副请罪的模样。

    空知秋自斟自饮乐一杯清酒,没有一丝一毫的卑微姿态,浑身的气息中像是深藏了一股让人喘息不过来的威压,正一点一点的向外释放。

    空知秋许久不说话,渡边开口打破沉默,“空知大人,属下有一点不明,方才您为什么不在那个叫马峰的人身上下手?”

    渡边是听藤彦堂管马峰叫二哥,便自然而然的认为马峰说的话就一定比藤彦堂说的话要管用。生意的事上,他们只要说服了马峰,就不怕藤彦堂不会点头答应。

    空知秋不动声色,“看来,你还有许多功课要做。”

    “属下无知,还请空知大人明示。”

    “据我所知,马峰虽比藤彦堂年长,在荣记商会的地位却不如他这个兄弟。荣记商会在洋人中的呼声很高,我们的生意想要做到龙城去,有了荣记商会的支持就如虎添翼。但他们也不笨,不会牺牲自己为我们顶洋人施加的压力。”这桩生意没有谈成,空知秋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情绪,至少他算是试探出了藤彦堂的底儿。藤彦堂将洋人拿出来做挡箭牌,无非就是想告诉他们,日本人想在龙城做生意不是不可以,但要先问问洋人同不同意。

    空知秋看着桌上,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们谈事情的时候,根本就没顾得上吃几口东西,但这一桌的食物就剩下了一片狼藉。

    那些食物可不都是进了香菜一个人的肚子里?

    真让人怀疑她肚子里到底长了几个胃。

    空知秋忽然问:“藤彦堂和马峰中间坐的那个姓林的少年,是什么来历?”

    渡边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少年感兴趣,脑海中勾勒出香菜的模样,似乎在泛着灵光,竟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那名少年,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渡边回空知秋,“据陆一鸣介绍,那名姓林的少年是蓝埔军校的一名勤杂工。”

    空知秋的目光意味深长,“普通的勤杂工和荣记商会的藤二爷、马三爷关系很好,不简单。”

    渡边立马心领神会了他的意思,“我这就派人去调查她的来历。”

    空知秋不置可否。

    ……

    在回蓝埔军校的路上,陆一鸣实在忍不住,向藤彦堂提了一个问题,“藤教官,日本人想找你们做生意,你为什么不答应?”

    马峰瞥他一眼,目光中带着嘲讽。

    这陆一鸣果然不是什么好鸟,一见到日本人,就恨不得扑过去抱人家的大腿,简直丢他们华族同胞的脸!

    藤彦堂目光闪烁了一下,心里的想法与马峰如出一辙,面上却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在商言商,我们荣记商会在龙城做生意都要看洋人的脸色,那洋人可能答应他们日本人把日式料理店开在他们的西餐厅旁边吗?”

    陆一鸣神色一恍,仔细一琢磨,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儿。洋人是不会容忍日本人跟他们抢生意的。

    藤彦堂看着他的神情,接着又说:“这件事光我们点头了不行,最后还是要看洋人的意思。”

    陆一鸣不自觉的颔首,心思飘回了寿司店里去,想着日后找时间再去那里撞撞运气,说不定还能碰上渡边中尉。只是一想到渡边中尉的那个朋友……叫什么来着?

    “空知秋……”陆一鸣默念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努力回忆什么,他怎么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香菜他们不约而同看向陆一鸣。

    陆一鸣不知怎么了,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瞪大了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震惊,又似乎在竭力得压抑着狂喜。

    陆一鸣拔高声音,“我突然想到我有东西落在寿司店里了,我这就去取,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学校去吧!”

    说着,他拖着还没有落下的话音,掉头向寿司店狂奔而去。

    藤彦堂和马峰不明所以。香菜却是清楚,陆一鸣这是急着去抱人家的大腿了。

    陆一鸣走了也好,藤彦堂也能稍稍松一口气。

    马峰这个单纯的家伙望着陆一鸣快要消失的背影,傻傻的问了一句,“他这是怎么了?”

    藤彦堂无视他,问香菜,“你之前在包间里是不是听到了空知秋和渡边的谈话?”

    其实他也听到了,只是听不懂。要是不知道香菜懂日语,他也不会问这样的话。

    香菜说:“他们在说龙城被炸的地下军火库的事,渡边怀疑炸军火库是革命党所为,但是那个叫空知秋的人怀疑事情发生得太过巧合了,把很多对象都列入了怀疑的名单中,包括你们荣记商会——”

    藤彦堂神色一凛,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不过清者自清,他倒不怕日本人来找麻烦。

    马峰更是冲动,“怀疑我们,还要跟我们做生意,他脑子进水了吧!”

    “这个空知秋不是简单的商人。”藤彦堂再一次无视了马峰。

    “没错,他的地位恐怕要比渡边中尉高,我之前听到他们对话,空知秋对渡边说话很随意,渡边对空知秋用敬语。”

    马峰两步跑到他们二人前面,努力刷存在感,“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香菜不耐烦的看着他,“你怎么还跟着我们?”

    “就是,这么晚了,二哥你不回宾馆吗?”藤彦堂也说。

    马峰两手一摊,很理直气壮,“我没有在宾馆预定房间,反正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晚上就勉为其难的在你们那间小宿舍里挤一挤吧。”

    还挺会自作主张的。

    “那你们两个大男人就挤在小床上睡吧,反正大床是我的。”只要能这么办,香菜没有其他意见。

    “凭什么呀,大床肯定是我跟彦堂的吧——”马峰话音未落,就见香菜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窜得比兔子还快。他立明白过来,香菜这是要先下手为强,她这是要抢先一步回去好霸占大床。

    马峰不能淡定了,看了冷静的藤彦堂一眼气急败坏道:“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追呀!”

    “犯不着那么卖力,我打地铺就行了。”

    马峰瞪大眼看着他,像是见了鬼一眼。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从藤二爷的嘴里说出来,传说中的藤二爷什么时候变得会这么委屈自己了?

    马峰忽然做了个奇怪的举动,他两手抓着藤彦堂,满眼关切的将藤彦堂从头检查到脚,一副快急哭的神情,“彦堂,你是不是病了?找医生看过了吗?吃药了吗?”

    藤彦堂哭笑不得,“二哥,别闹啦。”

    马峰收起玩闹的心态,心里却仍不是滋味儿,“彦堂,你这么迁就那丫头,真的好吗?”

    “我愿意。”藤彦堂可不是白瞎忙,他知道香菜是那种谁对她好,他就对谁好的人。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的走进她的心里面去。(未完待续。)

第203章 目标

    马峰临走前,跟藤彦堂说了一桩事——

    百悦门里头的那位难伺候的小祖宗又耍起大牌了。

    不用问,香菜也听得出他们说的是江映雪。

    自从被荣鞅冷落了以后,江映雪的脾气越发见长了,称身子抱恙,已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出席任何活动或是公共场所。什么样的病拖那么长时间还没好?

    马峰派人去调查过,人家压根儿没病,窝在新俪公寓好吃好喝,日子过得自在着呢。倒是由于她的缺勤,致使百悦门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

    马峰拿这个女人没有半点辙,就向藤彦堂取经,看看有什么法子劝那位姑奶奶回百悦门来。藤彦堂还在百悦门的时候,江映雪不敢这么胡来、为所欲为的。

    藤彦堂也没给他支什么招儿,就让他安心回去,先晾江映雪一段时间。这女人得的是心病,等她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自己从新俪公寓走出来了。没有她撑场面,百悦门还营不下去了不成?

    风平浪静得过了两天,藤彦堂给香菜传了个消息。

    “江胖子那边有动静了,他派的人到了龙城……”说到此处,藤彦堂顿了顿,神情中多了一丝任谁都能瞧得出的疑虑,“起先他的人在百悦门附近转悠,后来不知打探到了什么,一部分人去新俪公寓晃了一圈……”

    这下热闹了。

    一来二去的,青龙商会又把事儿惹到了荣记商会头上。

    既然藤彦堂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是他在江胖子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关于这一点,香菜没有多问。

    藤彦堂还真怕她发问,他既不想欺骗她,也不想让她知道他和青龙商会的王祖新勾搭上的事情。

    他想了想,说出心中的推断,“我怎么觉得,他们这回要绑的人还是我们百悦门的女子?”

    江胖子的人都跑到百悦门门前了,这足以称得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香菜问:“你们百悦门,有多少女子住在新俪公寓?”

    藤彦堂默默地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并不多。大有名气的都在新俪公寓住着。”

    这其中就包括江映雪与何韶晴。

    香菜隐隐担心起来,她跟江映雪没什么交情,不至于花心思为她打算,就是忧心何韶晴那傻妹子会着了人家的道儿。在她看来。何韶晴虽有异能傍身。能看穿旁人的心思。但要真论起心机,只怕何韶晴还比不上江映雪一根手指头。

    见香菜拧着秀气的眉头,垂眸若有所思。藤彦堂顿觉胸口像是被一只小爪子揪扯了一下,说不出的心疼。为分她所忧,他忍不住开口轻声询问:“你在想什么?”

    香菜展了一下眉头,笑了一声,用戏谑的口吻说了一句,“陆一鸣的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高。”想想也是,这样有身份的男人自持甚高,怎么可能瞧得上寻常女子?她话锋一转,忽的问,“你对江映雪这个人了解多少?”

    藤彦堂感到一阵莫名,随即怀疑起江映雪会不会跟这件事有牵扯,很快暗暗的冷嗤陆一鸣还真是心高气傲,居然也想高攀大名鼎鼎的雪皇。

    江映雪歌女出身,身份算不得光彩照人,可在沪市的地位远远不是任何一名女子比得上。再说陆一鸣还真不会掂量自己的斤两,他也不过在名义上是副市长的干儿子,借着杆子往上爬,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引以为豪的一件事。

    这要是搁在正经人家的少爷身上,藤彦堂绝不会想对方是癞蛤蟆想吃天鹅,简直异想天开了。

    心思极快的转了一圈,藤彦堂注意到香菜一脸莫测高深,便有些奇怪,怎提起江映雪,她会是这么一副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他不知道香菜到底怀疑江映雪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了香菜的话,“江映雪这个人,我敢保证。她在进百悦门之前,我们就仔细得调查过,她身家清清白白。多年前逃荒到了沪市,家里没什么亲人了,打小儿沿街乞讨。天桥一老戏骨见她底子好,就收了她做徒弟。她是天桥预备的好苗子,戏班的班头还等她学成之后,登台演花旦,不过那时候刚一到,人就被我们百悦门给挖走了。”

    “哦,”香菜像是听懂了什么,总结了一句,“她在到你们百悦门之前就有名声了。”

    不然百悦门怎会去天桥挖墙脚?

    “不是,她那时候在天桥没什么名声,而且在那儿的日子过得也不好,到了我们百悦门之后才渐渐唱出了名堂。”说起这件事,藤彦堂的目光微微散发着亮光,看得出他对江映雪很欣赏。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那时候我们百悦门还没招收到像样的歌女和舞女,无法开张做生意,我们就对外公开招收台柱,江映雪就是在那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唱了一首自创的歌曲,一鸣惊人。”末了,他神色淡定的加了一句,“估计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大哥就看上了江映雪吧。”

    香菜懒懒的刮了他一眼,不懂正说江映雪的事儿,藤彦堂怎么就提起了荣鞅来。她怎么觉得他结尾的那句话才是藤彦堂想说的重点?

    她没有在这方面的心思上太较真,只要回想起与江映雪碰面时,对方看她的眼神,让香菜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外星人。现在花些时间去揣测江映雪眼神,她还真觉得是意味深长啊——

    包括香菜通过收音机听到的她唱的那些歌,不让人觉得歌词和乐曲有什么问题,就是因为听不出问题,香菜才觉得大有问题。一个唱作型的歌手往往会形成自己的风格,然而听了江映雪自称原创的那些歌曲。香菜实在无法给她定型。无论是什么样风格的曲子,她似乎都可以信手拈来。

    哀婉的,悲伤的,欢快的,激昂的……

    如果江映雪唱作的歌曲真的是她的原创,那她还真是一名全能型的唱作歌手。

    关键有一点,香菜想不通——

    歌词和曲子往往能反应出创作者创作当时的心情和心境,她江映雪怎么有那么多情绪?她可不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

    一抬眼,香菜才发现藤彦堂凝视着她。那样专注的目光只要不被打断,似乎就能一直持续下去。

    香菜抠了抠眼角。没有发现有眼屎。那他那么认真的在看什么?

    看不透香菜的想法。这让藤彦堂感到很挫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问:“你在想什么?”

    香菜快速眨眨闪过一丝精明的眼睛,明显是在想着什么鬼主意要掩饰过去。

    她这会儿倒是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香菜心里有事儿,却不能跟藤彦堂说明。她总不能跟藤彦堂说,她怀疑江映雪跟她一样是穿越重生来的吧。

    香菜已经想到了一套说辞。“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跟那件事有关。”

    藤彦堂也只听懂了一半。他耐着性子虚心请教,“那件事是什么事?”

    “就是马峰给你说的那件事,江映雪称病好一段时间没出门。”香菜说,“你说她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风声,知道自己会遭遇不测,故意避开青龙商会的那些人,才那么久没有公然现身?”

    藤彦堂仔细一琢磨,觉得香菜说的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另一方面有点说不通,“如果江映雪真的提前得到了消息,她为什么不来找我求助?”

    所以这是香菜怀疑江映雪是重生女的另一个理由。

    对一些事未卜先知,同时又不露声色。

    香菜装作“我也不懂”,“抱歉,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不过陆一鸣命江胖子是不是去绑江映雪,你倒是可以试探一下陆一鸣的态度。”

    确定了陆一鸣的目标,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藤彦堂觉得是这么回事。

    ……

    藤彦堂主动请吃饭,这还是头一次发生在陆一鸣身上。一开始他还觉得受宠若惊,仔细回过味儿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头。

    藤彦堂该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这回的饭局,藤彦堂没有带上香菜,就他和陆一鸣二人。

    只有他们两个,陆一鸣更加小心翼翼了。

    “藤教官,香菜姑娘怎么没来?”在陆一鸣的印象中,藤彦堂和香菜总是形影不离。

    藤彦堂说:“她害怕再发生跟前两天跟寿司店一样的事,就没跟我出来。”

    香菜害怕日本人?陆一鸣怎么没看出来。

    他想起那天这回寿司店,空知秋和渡边还向他打探香菜,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那两个日本人,同时还奇怪怎么那么多大人物都对香菜感兴趣……

    藤彦堂喝了很多酒,在陆一鸣面前装出一副醉态,都说“酒后吐真言”,虽说他是为了套陆一鸣的话,却不一定要把陆一鸣灌醉。那样反而容易引起对方得警觉。

    “诶——”灌了一大口酒,重重的放下就被,醉眼朦胧的藤彦堂发愁得长叹一声。

    陆一鸣又给他续满一杯烈酒,心想着怎么能从藤彦堂嘴里套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来。

    这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听藤彦堂浓浓的叹息,陆一鸣将话说开,“藤教官这是有什么烦心事?”

    “可不是么,”藤彦堂含含糊糊,似乎真的醉了,“想自己出来喝闷酒,又寂寞得慌,就想找个人出来一块儿喝。香菜酒量不行,这不正好碰着你,就把你拉出来了——”

    陆一鸣没有从藤彦堂这话中琢磨出什么不对来,他清楚记得前两天香菜要向渡边中尉敬酒,还被藤彦堂以她“不胜酒力”之名给拦了下来。

    陆一鸣目光微闪,半说笑道:“在蓝埔军校,藤教官的日子过得比谁都自在,能有什么烦心事缠上你呢。”

    “上回我二哥来找我,跟我抱怨了一大堆事,”藤彦堂表现出怒容来,又是重重将就被往桌子上一磕,拔高声音说,“百悦门没有了我藤二爷,还开不下去了不成!”

    陆一鸣又为藤彦堂斟满,“来来,喝酒。”

    他这是想把藤彦堂灌得更醉。

    也不知是因为真醉了,还是由于愤怒的缘故,藤彦堂脸上微微泛着红光。

    他眼中浮现出愧疚之色,“我不该这么抱怨我二哥,”随即他脸色一变,竟显得比刚才还要愤怒,“都是因为江映雪!”

    乍一听江映雪的名字,陆一鸣双眼蓦地发亮,整张脸上闪过一抹狂喜的神情,很快恢复镇定,一边压抑着真正的心情,一边装作困惑的样子,“江映雪?江映雪她怎么了?”

    “这个女人现在是越发的猖狂了,要是没有我百悦门捧着她,她能有今日的荣耀和风光?”藤彦堂气愤道。

    陆一鸣拧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不赞同藤彦堂的话,他心想着是金子走哪儿都会发光,就算没有百悦门,江映雪一样可以大红大紫起来。反倒是没有了江映雪,只怕百悦门的生意也不会这般好。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向着藤彦堂说:“江小姐能遇到像藤二爷这样的伯乐,是她的福气,我想……她不会不惜福吧,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藤彦堂冷哼一声,“一点也没有误会!自从被我大哥冷落以后,她就一直这么跟我们吊着,也不登台,也不陪客,我说了都没用,那意思是非要我大哥去求着她!”

    陆一鸣的脸色僵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江映雪和荣鞅的关系,似乎有些无法接受。不过从藤彦堂口中证实了这二人关系告吹,他释然了许多。

    他替江映雪开脱了一句,“许是江小姐受了情伤,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她伤不伤心难不难过我不知道,因为她不登台,百悦门的生意多少受到影响倒是真的。不过我百悦门没有她也不是不行,她有再大的名气,也不过是个歌女,想让我大哥放下身段去求她,简直白日做梦!”

    陆一鸣淡淡的冷笑,“说不定荣爷不稀罕她,有的是人抢着稀罕她呢。”

    他这是话里有话。

    藤彦堂贬低江映雪,陆一鸣处处维护她替她说话。他看不出来陆一鸣对身为歌女的江映雪有一丝反感,倒是有那么一点倾慕的意思。

    难不成真的像香菜想的那样,陆一鸣这次的目标是江映雪?(未完待续。)

第204章 骆悠悠“失踪”

    昨晚上从陆一鸣的口中试探除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今儿一早藤彦堂就从王祖新那儿收到确切的消息,江胖子遣去龙城要抓的人确是江映雪无疑。

    然后藤彦堂告诉香菜,“这盘棋已经开始活动了。”

    成不成,就看幸运女神眷顾哪一边了。

    从藤彦堂几不可闻的一生轻叹中,香菜听出藤彦堂有点悲观的情绪,“我还以为你多自信呢,你之前不是说都安排好了吗。”

    听她的口气像是在落井下石,藤彦堂却知道香菜这是在激他。他心头涌起一丝暖流的同时,又觉得亏欠了谁一些东西。

    “我倒是没什么,”藤彦堂目光沉了一下,继续说,“倒是委屈了道成。”

    渠道成是藤彦堂的挚友,怎么会被牵扯到这件事中来?

    看出香菜的疑惑,藤彦堂解释,“为了把骆悠悠骆公苑引出来,我叫人以道成的名义私下给她递了一个条子……”

    骆悠悠的家教比较严格,几乎足不出门,即便出门,身边也有保镖陪同。为了把她单独约出来可不容易。

    藤彦堂大概是知道骆悠悠心仪他们菖蒲学院的教授渠道成,便利用了她小女儿家的心思,把她给单独钓了出来。

    一旦骆悠悠失踪,骆家的人要是找到了那张条子,或是知道了骆悠悠的“失踪”跟渠道成有关,肯定回去找他的麻烦。

    藤彦堂就怕到时候渠道成顶不住骆家的压力,或是骆家因为骆悠悠的“失踪”而失去理智太过为难渠道成。

    香菜带着安慰的口吻说:“渠教授又不是没长脑子的人。肯定会脱身的。”

    她对渠道成的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这反而让藤彦堂心里不舒坦。他还计较一点——称呼。

    “你称道成为渠教授,怎么对我不是直呼姓名就是冷嘲热讽的叫我藤二爷?”

    藤彦堂不介意香菜直呼他的性命,总觉得这样显得太过疏离。而且每次香菜唤他“藤二爷”时,那口气总让人听着不大爽快。

    “我称他渠教授,那是因为我很尊敬他,你——?”香菜睃了他一眼,接下来的话还用他明说么,这个眼神就说明了一切。

    藤彦堂很受伤,“你这对人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人和人之间就是有差别的,你要有点自知之明。”

    藤彦堂觉得这样的对话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

    龙城。

    江胖子的得力手下大聪和另外几个人蹲守在百悦门附近,准备伺机而动。

    前天没有见到人,昨天也没见到人,今天又耗了大半天工夫。还是没有看到他们要抓的人。

    跟大聪一起负责在百悦门附近踩点的其他人早就失去了耐性。他们每天白天都胆战心惊的看着路上的人来人往。晚上还要提防着进进出出的百悦门,生怕有什么闪失或是暴露了身份,被荣记商会的人发现。扭送到巡捕房里去,那时候就说不清了。

    他们要抓的,毕竟不是一般人。

    “聪哥,胖爷怎么打起了那个女人的主意?这要是让荣记商会的人知道是我们把人绑走的,那他们跟咱们还不得没完?”

    谁喜欢招惹荣记商会?

    大聪鄙视了对方一眼,神色不耐起来,“你懂什么!”

    被呵斥,说话的这人还要赔着笑脸,也不觉得窝囊。他这是看人脸色做事惯了。

    大聪又说:“就算没这件事,咱们两家商会也是势不两立。何况这件事也不全是咱们胖爷的主意,胖爷也是无可奈何,咱们是替他办事,胖爷也是替别人办事。”

    “打主意的是别人,吃力不讨好的是咱们。”

    “诶,谁说不是呢。”大聪轻叹了一声,“别看咱们青龙商会表面风光,自古民斗不过官,”他左顾右盼了两眼,压低声音说,“这背后打主意的可是国府里的大官。”

    开始说话的那人目露淫光,笑的让人生厌,“也不知道咱们有没有那个福气……”

    不等他话说完,大聪便照他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不过脸上的表情像是受到了传染,笑的一样猥琐,“瞧你那德性!”

    那人眼珠子一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主意,“聪哥,要不等人抓到后,咱们先尝尝鲜?”

    大聪脸色猛的一变,下巴紧绷起来,“蠢货!你这主意能把咱们所有人都害死知不知道!把一个玩坏的破烂送到人家手里,人家心里能愿意?咱们抢在人家前头把这好东西给消瘦了,那跟骑在人脖子上撒尿有什么区别!就算胖爷饶得了咱们,你觉得国府那些狗官能饶得了咱们?”

    听大聪这么一说,那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打消了心里的那个龌龊的念头。

    就在这时,一个满头大汗的人气喘吁吁跑来,“聪哥,聪哥——”

    大概是对方跑了很长的路,脸色十分惨淡。

    大聪往对方脸上一扫,半晌才认出来这人是跟江胖子派的跟他们一块儿来龙城的人,也是这次绑人计划中的执行者之一。

    “小田,不是让你在新俪公寓蹲着吗,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大聪很不高兴,江胖子不在,现在可是他说了算。小田擅离职守,公然不听他的命令,那是在啪啪的打他的脸。这他能高兴得起来?

    大聪对小田有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一直就看不惯小田。小田跟他一样,都是江胖子的左膀右臂,不过这次出来,江胖子将指挥权交给了他。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次使唤小田的好机会?

    小天吞咽一口,弯着腰扶着膝盖粗喘着。缓好了劲儿后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他脸上写着大大的惊喜,“聪哥,人、人抓到了。”

    大聪不敢置信,“什么人抓到了?”

    “就是咱们要抓的人啊。”

    大聪始终不敢相信,这要是真的让小田抓到他们要抓的人,那不是立了大功一件?小田要因此高升,那江胖子身边还有他的位置?

    大聪宁肯不相信!

    “咱们要抓的是谁啊?”

    小田被问蒙了,眨眨眼楞然道:“江……”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大聪一巴掌打断了。

    大聪怒其不争道:“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到这儿来干啥是吧!”

    小田捂着脑袋。一脸委屈。他还没说啥呢。而且大聪的声音比他的还大好不好。

    半晌,大聪回过神来,被一阵狂喜吞没,办成了事儿。就可以回羊城去邀功啦。管人是谁先抓着的呢。到时候回去。他只要不给小田说话的机会。

    大聪心里盘算着,俩眼几乎要冒出光来。

    “人呢?”大聪激动的问。

    小田指了一下羊城的方向,“我怕被人发现。抓了人后,就立马先让人送回羊城了。我跑来就是叫你收队的。”

    大聪一怔,没看着人,就更不信小田把事儿办成了。他眯缝着眼看着小田,似乎要用眼刀子刮下小田那张虚假的脸皮。然而小田一副无辜的模样,还真让人辨不出真假来。

    “小田,你蒙我呐吧。”大聪揣摩着小田心里的那把小算盘,觉得小田肯定是要支开他们,然后小田那一队继续留在这里抓人。

    见大聪不信,小田也不跟他啰嗦,“你不走,那我走了。”

    说完,他警惕的东张西望,生怕什么东西跳出来伸出利爪挠他一下似的。

    见他真要走,大聪忙拦着他,细细问:“你们是怎么抓到人的?”

    小田一副着急着要走的模样,被大聪拦得没办法,才无奈的娓娓道来,“人从新俪公寓出来,我们跟在后面,等到了人少的地儿直接下手,把人给迷晕了装上车,现在车已经往羊城跑了,估计晚上就能到码头了。”

    大聪还是半信半疑,“你确定没认错人?”

    小田觉得自己被看扁了,嗤笑了一声,比手画脚道:“大名鼎鼎的雪皇江小姐,那报纸上画册上都是他,兄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怎么可能把人给认错!”

    听他说的像的那么回事,大聪犹豫了一下,看看午后快要接近傍晚的天色,半晌后挥手下令,“收队!”

    ……

    夜深人静。

    香菜躺在床上,脑袋枕着胳膊,侧首静静地看上窗外的夜色,细数着那一道道的朦胧星月之光。

    想起临睡前藤彦堂说的话,今夜过后,整个沪市就要炸开锅了,这件事的结果,最迟明天晚上见分晓。

    暴风雨前平静的夜晚。

    香菜的内心却极为不平静。

    一个主意搅乱了沪市当下的时局,她这样做真的好吗?

    黑暗中,“铃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房内的静谧。

    香菜扭头看了看隔壁小床上似乎谁沉的人,轻叹了一声后,起身去接电话。

    “喂。”香菜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惺忪之意。

    这一晚上,她就没瞌睡。

    “香菜——”

    听到电话里的声音,香菜更加清醒了。

    “哥!”

    来电话的是芫荽,居然还是在这么晚的时间!

    听着电话里急促的喘息声,香菜就知道——

    出事儿了!

    铁定出事儿了!

    香菜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要应验了。

    想着隔墙有耳,香菜更加紧张起来,不自觉得捂着话筒,压低声音问:“哥,出什么事了?”

    芫荽在电话那头似乎急得直跳脚,“诶呀,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这时,香菜听到电话里传来另一个急促的声音,“你快点,人要找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居然还有个女的。

    香菜楞了一下神,“你跟谁在一起?”

    “我码头上一起干活儿的一个朋友,还有还有——”

    “骆家的二小姐。”芫荽那一块儿干活儿的朋友急声补充道。

    我靠!

    一瞬间,一万只草泥马从香菜心中奔腾而过。

    谁能告诉她,这尼玛怎么回事?

    芫荽怎么会跟骆悠悠在一起?

    到底哪里出岔子了!

    “哥,你们现在在哪儿?”香菜稳住了呼吸。

    “林海路的电话亭。”

    “你们等着,我现在过去。”

    香菜一刻也不敢停留,用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裳和鞋子。

    只盼能赶在青龙商会的人前头找到芫荽他们了。

    她闹出的动静大概是惊动了藤彦堂。

    藤彦堂幽幽醒来,边揉着眼睛边看着要出门的香菜,沙哑着声音问:“香菜,你干嘛去?”

    “没时间多说。”留下一句话,香菜急匆匆的出了门,几乎是无声无息,她就是怕惊动了隔壁的陆一鸣。

    藤彦堂目光闪烁了一下,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

    事情不会出纰漏,只是他心中的那点计较……

    他匆匆穿戴好,紧随着香菜出了门。

    香菜和藤彦堂一前一后到了夜深人静的林海路,找到了电话亭里躲着的芫荽和骆悠悠,还有在外面放哨的另一个人。此人就是跟芫荽在码头上一块儿干活的双虎。

    双虎是在藤彦堂安插在十三号码头的人。

    吓坏了的骆悠悠慌手慌脚的拨打着家里的电话,但是没有人接。

    一见香菜来,芫荽原本是要松一口气的,结果看到她身后的藤彦堂,立马又提心吊胆起来。

    就算夜色正浓,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藤彦堂——荣记商会的藤二爷。

    香菜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她跟荣记商会得藤二爷在一块儿。

    “藤……香菜,你怎么跟他一块儿来的?”

    香菜转移话题,“还是说说你们的事,”她看了一眼一边哭一边拨打电话的骆悠悠,“这到底怎么回事?”

    双虎跑来,装作不认识藤彦堂。

    急眼下所急,芫荽抓着双虎对香菜说:“我跟双虎起夜,发现有人抬着箱子鬼鬼祟祟的往码头里的仓库去。我们趁那些人不注意,就去仓库里看个究竟,一查没想到箱子里装的是个大活人——”

    说着,芫荽看向骆悠悠,目露同情和怜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又洋气的美人。

    香菜恼急了,往芫荽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傻啊,看见人抬着箱子,你就跟人家屁股后面。好奇心害死猫,知不知道!”

    芫荽感到冤枉,难不成他这次跟双虎救人,还做错了?(未完待续。)

第205章 躲起来

    据香菜了解,藤彦堂的原计划是这样的——

    将骆悠悠单独约出来的同时,让一个样貌与江映雪相仿的女子假扮成目标从青龙商会的人眼前走过。该女子将人引导僻静的地方,等待青龙商会的人下手。青龙商会的人得手之后,另一拨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用不省人事的骆悠悠将那名女子调换走。在人发觉之前,藤彦堂安插的内应会在调包成功的第一时间,将骆悠悠迅速运往羊城的码头。

    这个内应无疑就是小田。

    当然,藤彦堂安插的内应不止小田一人。

    事已至此,计划却仍在进行。

    时至深夜,骆悠悠被打包到了羊城的码头。藤彦堂安排的另一个内应双虎抓紧时机,趁人“松懈”时,将骆悠悠从码头就走。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居然牵连到了芫荽。

    双虎解释说,他起夜的时候惊动了芫荽,而且怎样也甩脱不掉,生怕错过时机,无奈之下只好带上了芫荽。他与芫荽两人合力将骆悠悠从码头上“救”了出来。

    要是没有芫荽,双虎早就将骆悠悠送到事先安排好的“安全屋”去了,因为多了芫荽这么一个不可控因素,往后的很多事情都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自从骆悠悠清醒,知道了被人绑架,她虽然没有大哭大闹,却一直吵着要给家里人打电话,并没有打通。

    真得庆幸骆悠悠没有打通电话。

    骆悠悠很感激芫荽和双虎救了她,她一个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早就乱了方寸,始终不能对这两位陌生的男子放下防备。直到香菜出现——

    骆悠悠也认出了藤彦堂,见到了熟悉的两张面孔,她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却不能控制住掉得更加汹涌的泪水。

    骆悠悠哭诉,“我给家里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不见了,爸爸一定很着急……”说着,留下懊悔的泪水。不知她想起了什么。突然间神色惊慌。被泪水洗过的双眼中布满了恐惧,“绑我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对我家里人做了同样的事!?”

    这种时候还为家里人担心,真是个好孩子。

    香菜安慰她,“你家里人肯定出门找你去了。他们不会有事。”

    她看一眼芫荽。心里兀自焦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远远超乎她的预料,当下她又不能跟任何一个人追究太多,不然肯定会引起芫荽的猜测和骆悠悠的怀疑。

    芫荽没想到会从干活儿的地方救出一个大活人。心慌意乱没半点主意,不然也不会打电话向香菜求助。

    “香菜,现在怎么办?”

    “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能因为事情有了变化就放弃全盘计划。

    计划还可以进行下去,往后要更加小心。

    骆悠悠不由自主抓紧了香菜的手臂,香菜能从她颤抖的手上感受到她的恐惧。

    骆悠悠哽咽道:“我想回家。”

    望进那双无助的泪眼,香菜忽然心软起来。

    我想回家。

    这句话也说进了她的心里。

    正当香菜恍惚至极,只听藤彦堂紧声提醒,“有人来了!”

    而且人还不少。

    芫荽和双虎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不远处的街道上正闪烁着纵横交错的灯光,紧接着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也在他们的耳膜上微微震荡。

    似乎有人在下命令,“你们去那边找找,你们去那边,剩下的跟我来,一定要把人给老子找到!”

    遭了,被人发现了!

    芫荽和双虎慌了,其实双虎心里比他还焦急。

    双虎有意无意的看向藤彦堂,心里真真是想不通计划到这一步,二爷为什么要让他把芫荽也卷进来。明明他一个人就可以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骆悠悠吓得花容失色,几乎忘了哭泣,脸白的如同溺在水中无法得到呼吸。

    香菜感觉胳膊上的那双手抓的更紧了。

    芫荽说:“咱们现在出城,把人送回龙城去吧!”

    藤彦堂并不建议这样做,“现在青龙商会的人肯定把通往龙城的大大小小的路给封死了,现在出城,等于是自投罗网。”

    芫荽慌了,“那怎么办?”

    “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啊。”香菜郁闷得看着几个紧皱眉头的大男人,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这到底是多难的事儿啊。

    藤彦堂暗暗给双虎递了一个眼色。

    双虎心领神会,立马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去我家吧,我家的房子正好空下来了,可以躲一阵子,就算他们挨家挨户的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里去。”

    骆悠悠不大愿意,她现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自己家里去。

    感觉胳膊上的手又紧了几分,香菜看着满脸泪花的骆悠悠,“为今之计,也只有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她这话听着像是安抚骆悠悠,实则是配合双虎说的。

    芫荽看看双虎,又看看失魂落魄的骆悠悠,扫了一眼藤彦堂,最后将若有所思的目光定在香菜身上,嘴巴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也不知他心里正在想什么,眼中暗暗涌动着烦乱的情绪。

    就在他失神之际,手臂被拉了一下。抬眼对上香菜催促的目光,芫荽强打起精神,挤出了一个笑脸。

    “哥,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芫荽看了一眼若有人潮涌动的街头,似乎还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杂乱的脚步声,心知再不走,就要被青龙商会的人追上来了。但是十三号码头……他回不去了吗?

    芫荽一时怅然若失,整个人如同机械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香菜他们的后头。

    双虎将骆悠悠等人带到他的家,也就是事先安排好的安全屋。他家在一片老胡同里,要没有熟人带路,怕是很容易让人迷糊在里头。

    双虎的家并不大,是一座类似塔楼的小木屋,上下共有两层,围在一所小院子里头,户里户外干干净净。乍一看像是个小富户,进到屋子里头才能发现冷冷清清,也没几件像样的家具。

    双虎轻声对不安的打量四周的骆悠悠说:“离天亮还早。楼上的房间有床。骆小姐,你先上去睡一会儿吧。”

    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骆悠悠哪里还睡得着。她仍感到惊惶,却不忘向双虎他们道谢。“谢谢你们。”

    把人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芫荽多少松了一口气。“那我先回码头了。”

    香菜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哥,你还回去做什么?”

    芫荽神情不自然。闪烁的目光像是在掩饰什么,“我东西还在码头……”

    芫荽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奇怪,太奇怪了!

    香菜用力看着芫荽,似乎要将眼前的这个人看穿看透。芫荽回码头的这点小执意,绝不会是因为身外之物那么简单。

    她早就觉得奇怪,芫荽执意要留在十三号码头做事,肯定有什么别的用意。

    “哥,你……”

    香菜正要说什么,却被藤彦堂打断。

    “你跟你朋友现在回去,就等于是送死。”藤彦堂目光凌厉,神色中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信服,“现在青龙商会的人肯定发现你们两个不见了,你们现在回去,要怎么跟他们解释?就算你们能编出花来,那群人可不会听你们讲道理。”

    “不止你们回不去,我们也回不去了。”香菜接着藤彦堂的话说。

    现在街上都是青龙商会的人。

    只怕芫荽夜里给她去的那通电话,也惊动了他们宿舍隔壁的陆一鸣,就算她和藤彦堂能够避开这些人回到蓝埔军校去,怕也躲不过陆一鸣那帮人的盘问。

    好在她和藤彦堂出来的比较仓促,没给陆一鸣那帮人准备的时间。

    “那我们岂不是都要被困在这里了!”骆悠悠感到绝望。

    香菜安抚她,“现在是天黑,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容易被发觉,我们还是在这里先等到天亮。天一亮,很多人出来活动,就比较好打掩护了。”

    骆悠悠觉得是这么个理儿,不由自主点头,目光中多了一丝坚定,“那等到天亮,我再去给家里打电话。”

    香菜立马摇头,“你不能出去,”她手指在骆悠悠的脸旁画了个圈,“你目标太明显,他们要抓的人是你,一眼就能被人认出来。”

    骆悠悠是中法混血儿,与纯正血统的华族人想必,身上有许多异域风情的特征,除了她的五官,还有她那头栗色的长发,十分好将她辨认出来。

    见她又慌乱起来,香菜继续安抚她,“你放心吧,在这儿的人都会帮你的。等到天一亮,我立马出去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告知他们你平安无事,让他们来接你。”

    骆悠悠微蹙眉头,感激得向香菜点头。

    藤彦堂也说:“说不定在那之前,你爸爸派的人就找到了你。”

    听他们相继安慰的话,骆悠悠安心了很多。

    香菜将骆悠悠送到楼上休息,待她睡下后,下楼来,就见芫荽在楼梯口等着她。

    一看到他,香菜顿时来了脾气,“哥,十三号码头到底有什么好,就那么吸引你吗?”

    “先不说这个,”芫荽一脸严肃,不容她忤逆,“你怎么会跟荣记商会的人在一起?”

    他还记得上回在世和医院香菜为他出头枪指荣鞅的情形,为此医院的人还将他们撵到无路可走,他原本以为荣记商会的人不会善罢甘休,可貌似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香菜和藤二爷之间的关系,看上去挺和谐。

    说起这个,香菜也很郁闷,谁想到事情就那么巧。

    “我在蓝埔军校打杂,他在学校当教官。”香菜自动省去了她跟藤彦堂共处一室的事情。

    芫荽喃喃自语,“他怎么会跟你在同一所学校……”

    “我是削尖了脑袋钻到那学校去的,人家那是学校的领导八抬大轿请去的。”

    芫荽慢慢回过味儿来。

    就算是这样,他给香菜打电话,怎么藤彦堂也跟着香菜一块儿出来了,不能也是凑巧吧?

    “你出来,还怎么带上他了?”

    “呃……”香菜总不能跟哥哥说,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一个大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吧。那芫荽还不疯掉!

    这时候藤彦堂站出来给香菜解围,“你电话打来的时候,我们正一块儿打牌呢,我见你妹妹接电话的时候脸色不对,怕是出了什么事儿,就一块儿跟过来了。”

    “这么晚了,你们打牌?”芫荽半信半疑,仔细看着藤彦堂,似乎要从他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我是困的不行,你妹妹手气好赢了钱,非拉着我打牌不让我睡。”藤彦堂说的像是那么回事,演得也像是那么回事。

    香菜不愿意向芫荽撒谎,那他就来代劳。

    芫荽似乎还不信,可也没从藤彦堂身上找到说谎的迹象,便看向神情躲闪的香菜,“赢了多少钱?”

    “三百多大洋吧。”这话也是藤彦堂说的。

    香菜瞅了藤彦堂一眼,心里蛮感激他的。

    藤彦堂这么一说,她手里的那些钱也变得顺理成章了。日后她也就不用向芫荽藏着掖着这笔钱了。

    芫荽惊呼一声,“三百多大洋!”

    他就是把码头所有的货都搬完,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可香菜跟人打牌,就赢了这么多钱,难怪码头上的好多人都爱去赌坊里赌钱。

    香菜也不想让芫荽以为钱就是这么容易来的,现在的年轻人很容易染上不好的习性。这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美食。

    香菜把愕然的芫荽拉到一旁,避开了藤彦堂。

    芫荽似乎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似乎又怕是一场白日梦,不可置信的向香菜确认,“香菜,你真的赢了那么多钱?”

    “我哪有那本事,是藤二爷让着我。医院里的事,他一直对咱们兄妹心怀愧疚,他这是故意输钱给我,补偿咱们兄妹呐。”

    芫荽神色恍然,觉得香菜这话有情有理,但一想到这么一大笔钱,来得这么容易,忽然又觉得受之有愧。

    “那这些钱怎么办?”

    “就算是他故意输给我的,那也是我正大光明赢来的。咱们就拿着,啥时候咱们找个合适的地儿置办个院子,在沪市安顿下来,慢慢的找咱爹。”

    听香菜这么说,芫荽欣慰非常。一想到眼下的事,他又忍不住惆怅起来。但愿这位骆二小姐能够平安无事的度过这一关。(未完待续。)

第206章 全城动荡

    这夜,似乎格外的漫长。

    香菜忍不住瞌睡,昏昏沉沉的伏在桌案上,枕着手臂梦周公去了。

    见状,藤彦堂解下外衣,轻手轻脚的披在她身上。

    无论他对香菜的情意表现得再怎么露骨,旁人看的分明,当局者香菜却未必清楚。这样步步为营也蛮好,谋得预期中的结果更好。

    他也知道,有时候感情的世界容不得半点心机,所以藤彦堂告诉自己,要有耐心,更要仔细,也要小心翼翼。

    抬头迎上芫荽投来的目光,似在躲闪掩饰什么,他微微垂下眼眸,过了两秒,又坚定的向芫荽看去。

    有些事情,他欺骗不了自己,也欺瞒不住旁人。

    藤彦堂向芫荽微微勾了一下唇角,露出浅浅一笑,尽量表示友好。

    芫荽暗暗打了个哆嗦,顿感后背一片冰凉,半点不觉得笑意不达眼底的藤彦堂能有都友好。

    这段时间他可没在码头上白混,听说了不少有关荣记商会的黑幕,尤其知道眼前这个藤二爷有过一段黑暗史,表面上看着和善,其实就是一头笑面虎,绵里藏针,笑里藏刀。青龙商会中不少弟兄都吃过他的亏,包括上一次金花膏事件,原本青龙商会上头的人认为此事进行的天衣无缝,却不知怎么被藤彦堂的人得到了消息。

    如今青龙商会上头的人怀疑会中有藤彦堂安插的内鬼,面临换血正闹得人心惶惶。平日里都夹紧了尾巴做事,就怕一个不小心搞丢了自己的饭碗。

    青龙商会的小太子曾在江岸码头得罪藤彦堂,说不定这就是藤彦堂对他的报复。兴许青龙商会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内鬼,藤彦堂有意散播这样的谣言,就是要看王天翰那小子如何的心神不宁。

    芫荽面上憨厚,头脑并不蠢笨。

    他瞒着香菜的那点小心思,却瞒不过藤彦堂的眼睛。

    两人长身立在小小的院落中,头顶上方如一口天井,框住了一方星光璀璨的夜幕。

    星光闪闪,忽明忽暗。正如芫荽此刻的心境。

    “你跟你父亲接上头了吧。”藤彦堂忽的打破沉默。

    芫荽心中陡然一惊。脸色发紧,猛的紧盯着仰望着星夜的藤彦堂,似要将眼前的人用力看个仔细。他瞒紧了香菜的事,居然没瞒得住一个外人?

    芫荽不说话。藤彦堂就当他是默认了。

    大约是察觉到了芫荽心中的疑惑。也兴许是给他提个醒。藤彦堂收回好似盛了星夜的目光,倏然望向紧绷着脸孔的芫荽,“在这个城市。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情,没有是我查不出来的。我还知道你是带着你父亲交代给你的任务到羊城来的,你在十三号码头都查到了什么?”

    芫荽沉着脸,双眼中一片幽暗,如同丧失了光华的夜空。确如藤彦堂说的那样,他早在宝芝灵也就是成大夫那里养伤的时候,就和父亲林四海碰了面。他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和林四海都是革命者,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革命者”这三个字真正的含义,现在也不能完全理解,但是父亲的话,他不能不听,包括瞒着香菜……

    “不要告诉香菜。”被戳穿之后,芫荽仅仅回应了藤彦堂这么一句话。

    藤彦堂自然不会告诉香菜,他要是有这样的打算,早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像香菜坦白了。

    香菜机智过人,却心性单纯,最大的愿望就是和芫荽过上好日子。难得林家父子为香菜着想的这份心,没有将她卷入到革命的洪流当中去。

    但是,依香菜的机敏,她迟早会凭借自己的能力察觉到这件事情。

    藤彦堂冷不丁问芫荽,“你还要回十三号码头去吗?”

    “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自然是要回去。”芫荽紧皱眉头,也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想要回去,恐怕很难了。

    父亲交给他的任务,让他暗中调查日本人将在羊城的失踪者集中关押在了什么地方,他才摸清十三号码头是失踪频发地段,但是还没查个水落石出,就出了骆悠悠这样的事……

    来羊城,他不止是听从父亲的安排,也单纯的想从日本人手中救出更多的正在受苦受难的华族同胞。

    藤彦堂微拧眉头,似对正犯执拗的芫荽感到不耐,“你现在回去等于是送死,枉我费心思把你从那破地方弄出来。”

    芫荽怔愣了半晌,还未完全笑话那番话包含的信息,只听藤彦堂又说:

    “羊城的事,不用你们插手,你就耐心等到天亮吧。”

    芫荽一肚子疑问,然而藤彦堂转身回屋,明显不打算再理睬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傲然挺立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藤彦堂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

    芫荽绞尽脑汁,如何也想不通。

    青龙商会发动了那么多人,果然没有找到双虎的家里,这算是平安度过了一晚上。

    天一大亮,双虎出去了一趟,给大家带了早餐和一份报纸。报纸的头条便是骆家的二小姐失踪报道。

    芫荽怎么也没想到,骆悠悠的失踪会闹得满城皆知,同时也看到了世道不公,感到愤愤不平。在羊城失踪了那么多人,居然抵不过骆悠悠一个人失踪那么轰动。大户人家小姐的性命,到底比寻常人家的性命金贵的多?

    早有准备的双虎显然也没料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他一早从街上回来,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像是将魂儿丢在了外头。

    骆悠悠没有心情吃饭,只顾着一个劲儿的追问双虎,“你给我家里打电话了没?”

    双虎一脸难色,哭丧着脸说:“现在大街上都是青龙商会的人。还有巡捕房的人,我没敢走远,买完东西就回来了……”

    骆悠悠不禁失望,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眼骤然发亮,洋气的小脸儿一扫阴霾,整个光彩照人,“我舅舅是沪市巡捕房的威廉总巡长,你说外面有巡捕房的人,我们可以找巡捕房的人求救——”

    双虎倒吸一口冷气。他在接着个活儿之前。没人告诉他这个洋妞来头这么大。二爷就是二爷,连总巡长的外甥女都敢算计,果然不是一般人。他也不仔细想想,藤彦堂算计的又岂止骆悠悠一人。连总巡长本身就是他手上的一颗棋子。

    藤彦堂暗暗给双虎递了个眼色。

    双虎稳住心神。对骆悠悠摆出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威廉总巡长的官做的是大。可青龙商会那帮人私底下跟巡捕房的人没少勾结在一起……骆小姐,我也想帮你,就怕外面那些巡捕跟青龙商会的人狼狈为奸……”

    藤彦堂和双虎之间眉来眼去,骗得了单纯的骆悠悠,却没能躲得过芫荽的法眼。

    他们在计划着什么?他们计划的事情,香菜知不知道?

    芫荽不由自主看向迷迷糊糊边吃包子边打呵欠的香菜,他这个妹妹似乎对藤彦堂计划的事浑然不觉……是这样吗?

    藤彦堂和香菜气定神闲,玩起了拖字诀。

    ……

    羊城巡捕房。

    按照实现安排好的那样,明锐全力配合威廉总巡长,在羊城撒网寻人。

    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威廉总巡长向全市大大小小的巡捕房统一下达了找人的命令,并带着骆家一家和荣记商会的大半人马蜂拥到了羊城。这么多人,快要把整个沪市掀个底儿朝天,却还是没能找到他疼爱的外甥女,他能不暴躁?

    这节骨眼儿上,谁都不敢撞枪口,谁接近他谁倒霉。这时候有一个人却不怕死的要身先士卒,那就是养成巡捕房的巡长明锐。

    派出去的小队接连给明锐上报的都是让人失望的结果,明锐只是个传话筒,却被威廉总巡长当成了出气筒。

    威廉总巡长抄起桌上的墨水瓶,狠狠砸向明锐。

    明锐低着头,不闪不躲,任由墨水瓶击打在他身上。他倒是不痛不痒,只是墨水瓶摔落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一声脆响,瓶身碎裂,黑漆漆的墨水洒了一地。

    威廉总巡长用蹩脚的中文大吼:“给我找!继续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明锐杵在那儿,头压得更低,做出一副谦卑状。

    他犹犹豫豫说道:“总巡长大人,我相信骆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威廉总巡长一脸烦躁,他根本不想听这些台面上的话。

    明锐又说:“总巡长大人有所不知,此事牵连甚广……”

    威廉平复了一下心情,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眸仍盛着怒火,“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明锐显得左右为难,“不是我查到了什么……这分明……分明就是明摆着的事……国府高官、日本军部、青龙商会,他们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威廉蓦地睁大眼,比方才还要怒气冲冲,“混蛋!他们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悠悠头上!他们竟敢——”

    威廉一时气急,捂着绞痛的胸口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明锐正要上前关切,却被威廉抬手打断。

    明锐见他无恙,便小心翼翼的继续说:“羊城这么多人,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何况还有日租界,没有许可,我们巡捕房的人也进不去。我身为羊城巡捕房的巡长,隶属于您不假,但我在国府也身兼要职,我倒是不怕得罪国府上头的人,只怕那些人会为难您。我倒是有法子让青龙商会的人松口,但是牵连到日本人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给我找!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必须把人给我找到,我给你先斩后奏的权限,谁要敢拦你,你可以将他就地正法!”

    有了威廉这个保障,明锐在羊城横着走都没人敢说他一句坏话。

    ……

    当天,各大报社跟踪报道,传出了一个新消息——

    羊城巡捕房虽然没有找到骆悠悠本人,却抓到了将她绑到羊城来的人。这个不要命的匪类禁不住巡捕房的严刑拷打,很快就供出了同伙,还说昨天夜里把人送到了十三号码头。

    威廉总巡长亲自带人追查,接连曝光了十三号码头的一些肮脏走私活动,还有码头负责人与蓝埔军校的某位高级教官私底下的龌龊勾当。

    威廉马不停蹄,带人浩浩荡荡闯入蓝埔军校进行地毯式搜查,虽没有找到骆悠悠,却端了一个淫窝。

    在蓝埔军校,威廉碰到了由荣记商会的会长荣鞅陪同的骆骏。

    这回荣鞅倾力相助,帮忙找人,骆骏对他感激不尽。到了羊城,荣鞅说要顺路来蓝埔军校拜访藤彦堂,骆骏便跟着一块儿来了。

    谁承想,到了学校,他们才知道,藤彦堂也莫名其妙的跟大家玩起了失踪。

    威廉的下属在藤彦堂宿舍的隔壁发现了窃听装置,一查之下,才知道昨天晚上接了个电话,藤彦堂就和他的室友出去了,一夜未归。

    跟青龙商会的人勾结,又窃听同僚,陆一鸣这一回可是百口莫辩。事情出了岔子,他早就闻风而逃,人已经不在蓝埔军校了。

    逃?

    他能逃到哪儿去?

    明锐早就在羊城撒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冒泡了。

    等威廉下令抓人后,明锐给他抬回来的是一具死尸。

    陆一鸣连给自己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就一命呜呼了。现在知道青龙商会抓错人的知情者,已是寥寥无几,这等同于坐实了原本的目标就是骆悠悠。

    一天还没过去,羊城已是七零八落。副市长当天引咎辞职,日本人惶惶不安,还有青龙商会的人各个夹紧了尾巴,往日里与陆一鸣曾有过交集的国府高官被制裁了一批又一批。报纸上,笔锋犀利的撰稿人将他们一层层丑恶的面具揭了下来。同一时间,重见天日的失踪者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羊城,已是满目疮痍。

    局势动荡的程度,已经远远超乎了香菜的想象。

    就在大网向他们慢慢收紧时,藤彦堂觉得自己是时候站到风口浪尖上亮一亮相了。(未完待续。)

第207章 找上门

    双虎又出去探了一回消息,慌慌张张的跑回来,说是地毯式的搜寻队终于找到这里来了,但是因为天太黑,没看清外面挨家挨户敲门的那些人到底是青龙商会的还是巡捕房的。他也没敢仔细瞧,便被那浩浩荡荡的阵仗给吓回来了。

    双虎跟香菜他们描述外面状况的时候,双腿不住的打哆嗦。他拿钱给人办事儿,哪想到会摊上这么大的事儿。要不是有藤彦堂在明里暗里给他撑腰,他恐怕早就吓破胆儿了。

    就这么等着人家找上门?

    应该问藤彦堂最希望被谁找到。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青龙商会。

    荣记商会这时候扮好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就行,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先将骆悠悠给找出来,反而有说不清的嫌疑。

    被巡捕房的人找到也好,明锐可以将骆悠悠安全送回到骆骏面前,然后想威廉总巡长邀功请赏。但是好处也不能被他独占了吧。

    这时候走一下迂回的路线,反而比较好。青龙商会赶在所有人前头找到骆悠悠,藤彦堂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落一个“英雄救美”的好名声。这样一来,荣记商会不只有苦劳,也有不可忽视到了功劳。

    正如藤彦堂的剧本里写的那样,确有一帮自称青龙商会的人率先找到了双虎家。

    搞了一个这么大的乌龙,青龙商会的会长王世尧不可能坐的住。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晚上,他派人打探情况。但是现如今知情者死的死逃的逃,谁知道昨天晚上江胖子叫人抓到十三号码头的女人到底是何方人物。他希望不是传闻中的那样——

    还没确认女方的身份,刚到码头的人就不见了,当天晚上一起不见的还有两个码头工。王世尧不认为这是巧合,于是派人去找那两个码头工,他预感只要找到了这两个码头工,就能找到那个丢掉的女人。他希望那个女人不是骆悠悠。

    双虎住在羊城,羊城的一大半地方又是青龙商会的地盘,王世尧想掌握到他的住址,还是很容易的。所以他派出去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双虎的家。

    一帮人连门都没敲便破门而入。他们倒是不怕闯空门,在闯进来之前就看到院子里亮着灯光。

    来的人并不是很多,七八个左右,大约是为了避人耳目。穿了统一的夜行装。为首的人冲着堂屋处敞开的门口高喝一声。“双虎在不在!”

    双虎战战兢兢的挪到门口。见院子里的不速之客气势汹汹,不由自主吞咽一口,才发觉口干舌燥得厉害。

    “双虎。会长请你喝茶。”为首的没有恶意,但口气蛮横,目光也凶巴巴的,仿佛只要双虎不识抬举,他就带头冲上去将人五花大绑带走。

    双虎扶紧了门框才能强撑着站立住,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已经超越了他能承受的范围了,回头向藤彦堂求助,喉咙里止不住的发出类似哽咽的哀求声。

    为首的发现他视线偏移,察觉到屋中可能还有旁人,他脸色紧了一下,目光中的神情有惊有疑有恐慌,生怕有埋伏,他提高警惕拔高声音,“屋里还有什么人,别躲躲藏藏的,给我出来!”

    话音一落,为首的就看见双虎身边多了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目光微闪,打量了那少年一眼,几乎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你就是芫荽吧。正好,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青龙商会对芫荽的信息掌握的不多,他本没指望自己找到此人,却没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会长点名的这两个人,他一块儿给找到了。

    为首的暗喜不已,看来幸运女神还是眷顾他的。

    既然人已经找到了,得赶紧把人带回去给会长复命,不然被巡捕房的人察觉了,可就不妙了。

    芫荽扶着身子发软的双虎,皱着眉目光不善的看着院子里的那些黑衣人,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

    双虎颤抖着声音小声说:“他们好像是青龙商会的,刚才我有听他们提到会长……”他咬牙又说,“我们不能跟他们走,不然就是有去无回!”

    芫荽心一沉,看着来者不善的一帮人,眼中多了一丝惧色,却无丝毫的退怯之意。他和双虎要是束手就擒,只怕楼上的香菜和骆悠悠也在劫难逃。至于藤彦堂,此人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你们请回吧,我不认识你们,更不认识你们会长,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芫荽口气生硬,对那帮人倒还算客气。

    为首之人似乎早料如此,他脸色狰狞的冷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们!”

    他身形一动,如同一头正要扑向猎物的豺狼,带着他的小喽啰们大步向芫荽和双虎而去。

    见那些人要来强的,双虎吓得浑身打颤,芫荽也不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他肩上多了一只手,稳住了他不由自主向后退去的身子,也安抚住了他恐惧的心。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为首之人虎视眈眈的望着突然冒出来的藤彦堂,从他惊疑的神情中可以看得出,他显然不认识这位大名鼎鼎得藤二爷。但是他却认识藤彦堂身上的那套衣服——蓝埔军校的教官制服。

    蓝埔军校的人?那不是天翰少爷就读的学校吗……

    为首的拿不准藤彦堂是敌是友,便没敢轻举妄动,脚步一收,与手下停在了几步远之处。

    为首的身上带着几分江湖气息,将藤彦堂打量了一阵之后,对他抱拳一揖,堂堂正正的探口风,“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不知阁下与我家天翰少爷是什么交情。”

    他大约是认为,眼前的人若是与王天翰交情不一般。有事就可以好商量了。

    藤彦堂确实与王天翰的关系不一般,准确的说,他与王天翰一家的关系都不一般。

    他唇边挂着浅笑,轻轻掸去大衣上如一层银霜的月光,那模样像极了闺阁女子思慕翘首期盼与之月下私会的梦中情郎,只一眼便会让人脸红心跳。

    他目光一冷,一身肃杀,反而不让人觉得他笑的多么令人神魂颠倒了。

    藤彦堂没有自报家门,反而觉得对方的言行举止十分愚蠢。对方提起王天翰,不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青龙商会的了吗。今时不同往日。经此一遭。青龙商会难有昔日的风光,只要骆悠悠这个大活人一日没有找到,他们这些人怕是要成人人喊打喊杀的过街老鼠。

    藤彦堂懒懒看为首之人一眼,没有错过对方不耐的神色。淡淡的说道:“我是不会让你们把人带走的。”

    想赶在其他人前头带走芫荽和双虎。也得问问他答不答应。他大约也知道王世尧那只老狐狸想要搞什么鬼。无非就是要将芫荽和双虎二人送到总巡长面前平息他的怒气。

    抓人的是青龙商会,救人的也是青龙商会,只要一口咬定这一点。王世尧就能自圆其说了。功过相抵,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王世尧派来的这些鹰犬,目前还不会伤及芫荽和双虎的性命,不过事后那就不好说了。

    瞅准了对方敬酒不吃吃罚酒,为首之人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了,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小角色,便没放在眼里。

    他这回可看走眼了。

    为首之人目露凶光,对藤彦堂霸道一指,“这可由不得你!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识相的,你最好给我让开,不然别怪老子拳脚无眼!”

    他攒起碗大的拳头,冷笑着对藤彦堂示威。

    藤彦堂丝毫不惧,云淡风轻的笑言:“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着,他给芫荽递了个眼色,那意思是让芫荽带着双虎道屋里躲着去,省的动起手来伤着他们。

    芫荽没看懂他这个眼色原本的意思,以为藤彦堂是在给他打信号准备动手的意思。他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瞪圆了双眼,用力摆出一副吓人的面孔。

    还别说,芫荽一凶起来,样子还挺唬人的。

    他在码头上的劳累活儿没白干,至少锻炼出了一副好身材。

    藤彦堂好气又好笑的将他挺起的胸脯拍了下去,“诶诶,我意思是让你跟双虎到里面躲着去。”

    一听这话,芫荽眼睛瞪得更大了。他一个男子汉遇事躲躲闪闪畏畏缩缩,那像什么样子!藤彦堂以为他跟楼上的那些小娘皮一样吗?

    芫荽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心里有些不能忍,暗暗决定今个儿一定要在藤彦堂面前露一手,闪瞎他的狗眼!叫他狗眼看人低!

    芫荽挡开藤彦堂的手,气势汹汹的迈出那道不高不低的门槛儿,顶天立地往那帮人前面一站,好似一道岿然不动的屏障。

    他什么话也没说,却又像是说了什么。

    有什么本事,你们就拿出来吧,反正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芫荽没在十三号码头白混,在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没少跟人闹矛盾,也少不了肢体冲突。他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儿。

    看来让芫荽和双虎乖乖的跟他们走时不大可能了,这场纷争在所难免,为首的小声吩咐手下,“注意别伤到会长点名的那两个人。”

    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那就不重要了。

    众人得到示下,一哄而上。率先冲到门口的那个人被站在高阶上的芫荽抬脚蹬了出去。也没见芫荽使多大力,那个人就像狂风中的落叶一般被刮了出去,一连撞倒了两个人后抱着肚子一脸痛苦的蜷缩在地上。

    见状,藤彦堂不禁眼前一亮,当真对芫荽刮目相看了许多。

    芫荽自认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

    他横臂一挡,又将一个冲上来的人撞了出去。

    芫荽打架没什么技巧可言,就凭着一身无穷的力气横冲直撞,仔细一看满身都是破绽。

    为首之人不想在他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他们能找到这里来,相信巡捕房的人不久之后也会找来。必须赶在他们前头将人带回去!他暗暗给手下打了个眼色,然后三四个人一齐向芫荽扑了过去,抓胳膊的抓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就是要将芫荽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芫荽被缠住了。

    其他人越过他踏上高阶,试图把藤彦堂从门口拽出来。他们连藤彦堂的一根毫毛都没有碰到,脑门就被一只快手挨个儿拍了个遍。他们捂着刺痛的脑门纷纷退了出去。

    不待他们再上前,藤彦堂就款款走下高阶,如同一步一杀的地狱修罗,散发着惊悚骇人的气息。

    缠着了芫荽的那几人本想上去帮忙,可又怕一松手就放跑了好不容易制服的猎物。

    双虎躲在门后,探着脑袋,战战兢兢对着藤彦堂的背影说:“二爷,您小心点儿。”

    二爷!?

    可是荣记商会的藤二爷!?

    为首之人怔了一下,尔后满脸惊惧。

    居然在这儿碰上了藤二爷!

    如果传言是真,那再来一帮人也不会是藤二爷的对手。

    事情有变,为首之人大喝一声,“统统让开!”

    众人不约而同望去,只见他从腰后掏出一把手枪,长臂一伸,将枪口对准了藤彦堂的胸口。

    他双眼里盛着恐惧,满脸却写着杀意,如果在这儿能干掉藤二爷,就算不抓人回去,那也是大功一件。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给老子绑了!”持枪的为首之人恼喝了一声。

    他的手下立马慌慌张张的去绑芫荽和双虎。

    芫荽挣扎着,手脚被捆缚,犹做困兽之斗。

    有藤彦堂挡在门前,根本就没人敢靠近去抓双虎。

    双虎吓得逃回了屋里,片刻之后拎了一把菜刀出来,大喊大叫着冲到了院子里,几乎要失去理智的他,双眼变得猩红,如同一头嗜血魔兽。

    “啊啊啊,我跟你们拼了!”双虎挥舞着菜刀冲向压制着芫荽的那几人。

    见双虎真挥刀下来,那些人怕了,生怕被锋利的刀刃所伤,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得到空隙,芫荽挣断了麻绳,从地上站了起来,将断裂的麻绳狠狠摔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208章 挂彩

    原本在楼上的窗沿那儿就可以把院子里的动静看的一清二楚,香菜见芫荽被制服,就有些藏不住了,撇下骆悠悠风风火火的下楼去。

    骆悠悠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尤其见院子里有人拔出枪来,脸色在瞬间变了好几个颜色。如果有人因为她受伤,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小小的房间内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空气,骆悠悠的呼吸被夺走了的同时,仿佛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含泪的双眸透过敞开的木窗瞰向院落,她看到每个人的脚下都踩着一道诡谲的黑影,带着森然的气息,恐怖至极。她不禁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恐惧,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慢慢扩散。

    藤彦堂毕竟大名在外,往那儿一站,就有一股威慑力。

    为首之人竭力压抑着不让举枪的那只手发抖,此刻全然不将芫荽和双虎放在眼里,像是忘了来这里最初的目的。他两眼发红发热的紧紧锁定神情莫测的藤彦堂,整个人几近癫狂状态。

    剑拔弩张的紧张感袭上了每一个人的喉咙,在这黑云遮月的深夜,星光也变得黯淡无光,黑压压的气息紧紧笼罩上空。

    一人上前小声提醒为首之人,“头儿,你这一开枪,肯定会把巡捕房的人引来,到时候谁也逃不走。”

    经手下的人一提醒,他心里犯起了怂,不禁压低了持枪的手,却又不甘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只要他能将藤彦堂一枪毙命。往日在青龙商会定然吃喝不愁。

    见他分神,藤彦堂迅速撩起大衣的衣摆。

    猎猎的响动让为首之人顿时绷紧了神经,他目光骤然一紧,抬高了的手鬼使神差的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枪响过后,四周一片死寂。

    满院吓傻了的人目光从腾升着袅袅硝烟的枪口机械得移动到堂屋门口,只见藤彦堂抱着左肩靠在门框上,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剧痛自左肩肩头传遍了全身,温热的液体渗出指间,渐渐染红了大片的衣袖。

    尽管藤彦堂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他还是受了伤。也幸好他闪的快。不然中枪的可就不是他的肩膀,而是胸口!

    亲眼看着他手枪险些倒下,香菜呼吸一窒,飞身上前将藤彦堂拽进了屋里。就在这短短的一时间。藤彦堂靠着的门框上在两声枪响过后多了两个弹孔。

    藤彦堂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惨白的脑门上密密麻麻都是冷汗。他这不是被那两声枪响给吓得,是香菜拽着他手上的那条胳膊牵动到了他的伤口,真是疼的不要不要的。

    香菜一巴掌将几乎要疼晕过去的藤彦堂拍醒。“你的枪呢?”

    不待藤彦堂开口回应,整个人就被香菜掀了个一百八十度。他五体投地的趴着,大半张脸贴在地上,气息奄奄的抗议,“你能不能温柔点,我受伤了啊……”

    “放心,你死了,我给你报仇。”

    香菜一把掀开他得大衣,露出他的屁股……腰带处别的手枪。

    没疼死也要被气晕过去,藤彦堂咬牙忍痛从地上爬起来。

    地上的一滩血是红的,藤彦堂的脸孔是苍白的。

    香菜看的触目惊心,忍不住关心道:“坚强哥,你还好吧?不行就不要逞强了。”

    藤彦堂瞥她一眼,将她刚拿到手还没捂热乎的手枪给夺了过来,就算他的左臂疼得麻痹不听使唤,他还有右手!

    往香菜写满关切的小脸上一扫,藤彦堂顿觉心里的一角柔软起来,他嘴上却强硬道:“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免得待会儿子弹没长眼往你身上飞。”

    子弹没长眼,她长眼了呀。不过她没子弹跑得快就是了。

    现在不是抬杠的时候,香菜嘱咐藤彦堂,“看着点儿我哥。”

    藤彦堂安抚,“放心吧,他们不会伤你哥的,至少现在不会。”

    香菜整颗心沉了下来,青龙商会要利用芫荽和双虎做什么,她自然知道。但是利用完了之后呢,她不敢想。

    “那你小心点儿。”

    闻言,藤彦堂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香菜,忽然变得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让谁也说不上来得复杂情绪。

    黑衣人见他们的头儿逼退了藤彦堂,立马又打起了芫荽和双虎的主意。这边的动静不可能没有惊动到外头搜寻的队伍,为今之计哪里还管得了藤彦堂是死是活,速速将这两个人绑了赶紧走才是正经的道理。

    芫荽和双虎哪肯乖乖的束手就擒,他们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毕竟两人都是天天在干那又苦又累活儿的码头工,身上有的是力气。

    谁敢上前来,双虎就将菜刀向谁挥去,挥一下就听有呼呼声作响,他挥的那一刀要是真落在人身上,那还不真的向切萝卜跟葱段子那样轻轻松松就把人一刀劈成两半了。

    芫荽手上虽然没有刀,但他也不是吃素的,一拳一脚就能将一个虎背熊腰的粗汉子给击飞出去。

    他的拳脚功夫没有什么技巧,却也厉害的不得了。双虎是亲眼见识过的。有天他们经过十三号码头附近的一家烟馆,那给烟馆看场子的男人硬要把芫荽拖到烟馆里去消费。也怪那天那人看走了眼,也不知道芫荽是个不肯服软的,结果在芫荽手上吃了亏。

    要知道,那看场子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打手,芫荽能把那样的人打飞出去,也足见他有多厉害了。

    双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他要是有什么不测,绝对不能抱着遗憾离开人世。他一定要借此机会把心里对芫荽的愧疚坦白出来,“兄弟。把你卷进来,对不住了!”

    他是受命接近芫荽,但是处了一段时间他发现,芫荽不仅能吃苦还是个讲义气的,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动机慢慢变成了真心。

    芫荽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怎样的纠纷之中,他只当双虎给他道歉是后悔当时怂恿他一块儿去仓库救人。其实仔细想想,确实有可疑的地方,当天夜里他跟双虎都看到青龙商会的人抬着一只箱子进了仓库,但双虎怎么就知道那只箱子里就一定装的是人?

    芫荽没机会多想,胳膊上就被一条绳索缠上。他抬眼一看。几步远处有一个黑衣人拽着绳索的另一端。旁边另一个黑衣人手上也晃动着一条绳索,像是要瞅准时机将绳索飞掷过来缠住他另一条手臂。

    芫荽扎稳脚步,下盘一沉,缠着绳索的胳膊用力一扯。对面那个黑衣人被一股大力拽起。整个人不由自主向芫荽纵身飞来。狠狠地摔在了半道上。

    就在他集中注意对付这个黑衣人时,另一个黑衣人终于出手,飞出绳索缠住了芫荽的另一条胳膊。并向周围的同伴使眼色,立马就招来两个帮手一起拽着绳索的另一端,像是拔河一样,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双虎不肯示弱,挥刀一劈,斩断了绳索。

    就在这时,又是砰的一声枪响。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黑衣人的为首者,却见到的是他一副快吓尿裤子的熊样,两条腿抖得跟筛子似的。

    不是他开的枪,那会是——

    众人目光一转,看向堂屋门口,之间一个肩头带伤的年轻男子乏力一般斜依在门墙上,抬起的右手正端着一把冒着青烟的手枪。

    这一枪,似乎倾注了他大半的力量,他看上去快要支撑不住摇摇欲坠。

    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杂乱却清晰的脚步声。

    不多久,一队持枪的巡捕鱼贯而入,里里外外包围了整个院子,他们的枪口齐齐对准了那一帮黑衣人。

    眼下这般情况,谁善谁恶,一眼便能分晓。

    一看来的巡捕跟黑衣人不是一伙的,双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感觉像是一气儿跑了几公里地一样,要不是被芫荽扶着,恐怕要脱力得瘫在地上。

    眼瞅着藤彦堂伤口处涌出来的血顺着胳膊往下淌,香菜凑过去,“要不要我给你捶捶肩膀压压惊?”

    藤彦堂翻了个白眼,比他此刻的脸色还要白,咬牙切齿道:“你看我现在像是需要压惊吗?”

    这臭丫头,怎么平时不见她这么勤快。她明显是在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好不好。她以为趁着他受伤虚弱的时候就能好好作啦?他单手依旧能吊打她!

    藤彦堂右手一抬,拧着她的耳朵大喊:“我现在需要止血,止血啊!”

    香菜捂着嗡嗡作响的耳朵,“这么中气十足,看来这伤对你来说是小意思,那我就不管你啦。”

    说完,香菜还真把藤彦堂晾这儿了。

    藤彦堂没好气。

    诶哟哟,他的肩膀好像更疼了。

    香菜跑到芫荽跟前,“哥,你没事吧?”

    芫荽和双虎倒是没受伤,倒是需要压惊。这半大不点儿的小子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亲身经历这么大的排场。芫荽还好,比双虎多了点儿经验,就是在江岸码头上——不过那次他没见谁拔枪。

    芫荽冲香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没事。”

    香菜给他解下缠着他胳膊上的绳索,看了一眼与芫荽相扶相持的双虎,发现这小子吓得不轻,他手上的菜刀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掉在地上了。

    他刚才挥刀的那股气势呢?

    香菜拍了双虎一下,“这么经不起考验,还嫩啊。”

    “我妹妹在跟你打气呢。”芫荽像是在解释什么。

    双虎难看一笑,“你妹妹给人打气的方式,还真特别哈……”

    巡捕一出现,骆悠悠仿佛看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急冲冲的下楼来,看到藤彦堂受伤,吓了一跳,捂嘴惊呼了一声。她方才在楼上确实听到枪响,一直祈祷不要有人因此受伤,没想到天不如人愿……

    她想下来帮忙,又怕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反而帮倒忙,就在楼上忍耐着。

    骆悠悠跑到藤彦堂跟前,想把将坐在门槛上的他扶起来,却又生怕碰疼了他似的,一时手足无措。

    “你、你没事吧?”

    流了这么多血,心也碎了一地,他怎么可能没事!

    藤彦堂隐忍不发,对骆悠悠温柔一笑,“没事,巡捕来了,他们会把你安全送回家。”

    “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

    瞅瞅瞅瞅,瞅瞅人家小姑娘多善良。他怎么就看上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心里那个气啊!

    不过换个方式想想,他身上挂了彩,骆悠悠心里对他有多愧疚就有多感激。这下骆骏和威廉总巡长都欠了他一份人情。

    骆悠悠的家人已经问讯赶来,一同来的还有荣鞅。

    骆悠悠和家人团聚,再次哭成了泪人儿。

    伤口已经止血的藤彦堂听跟他一块儿看骆家团圆戏码的香菜戏言了一句,“沪市得第一美女啊,哭都这么漂亮,说不定人家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了呢,藤二爷,好样的。”

    藤彦堂真想把她竖起的大拇指给掰断,于是他付诸行动——

    他掰着香菜的手指,听她嗷嗷嚎叫,忽然觉得伤口不是那么疼了。

    “你以为我受伤,就拿你没辙儿了?”

    “嗷嗷嗷,疼疼疼,少侠手下留情,少侠我错了!”

    “你还知道疼,你知道我多疼么!”他不止伤口疼,心疼得也要碎掉似的。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受点伤算什么,受点伤就叽叽歪歪,跟个娘……”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藤彦堂下重了手上的力道,香菜疼得由嗷了一嗓子。

    受了伤手上还这么有劲儿,这家伙是怪物吧!

    “你这是认错的态度么?”

    “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回真错了!”好女不吃眼前亏!

    藤彦堂是众人眼中的大功臣,在旁人眼中他是因为保护骆悠悠而受得枪伤,遭到骆悠悠亲人的千恩万谢和慰问。

    被挤到一旁的香菜装模作样的采访芫荽,“芫荽小骚年,你现在可算是青龙商会的大名人了,请谈谈你的感想。”

    芫荽对此还真没什么感想,他现在的感想就是不大服气藤彦堂一个人抢了所有人的功劳,明明就是他和双虎把骆悠悠从贼人的手上给救出来的,他藤彦堂不过是半路杀出来的。

    不过这样也好,枪打出头鸟,他可不想出这个风头。(未完待续。)

第209章 人言可畏

    芫荽是带着任务到羊城来的,事儿没办好,还摊上了波及这么广的一桩案子。正如香菜所言,他和双虎如今是青龙商会的大名人,十三号码头怕是回不去了。

    但是成大夫交代他的事情怎么办?

    他心里头藏着的这些事儿,没敢告诉香菜知道。不是他愿意瞒着香菜,是来羊城之前成大夫和父亲林四海再三叮嘱的。

    经此一遭,他稍微有点理解林四海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了——

    如今你这妹妹不得了。

    得罪了荣记商会,却还能被荣记商会奉若上宾,他妹妹大概是第一人……

    “哥,咱们回龙城吧。”

    芫荽犹豫不决,又担心被香菜察觉出异样来,他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看上去很自然的笑容,“码头那边还欠我两天的工钱,要不过两天再回龙城去?”

    香菜诧异得望着他,听她哥这意思,他还打算回码头去?典型的要钱不要命啊!

    芫荽和双虎给青龙商会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恐怕已经成了那些人头号通缉的目标,不然今天晚上的那些黑衣人怎么会找到双虎家的门上去。

    芫荽要是落到青龙商会人的手里,菊花被爆是小,被丢海里喂鱼也是小……人家是羊城的地头蛇,有不下一百种方法让他不得好死。

    那十三号码头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那么执着?

    “哥,”香菜那漏神的双眸像是要将芫荽看穿看透看得他无所遁形一样。“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芫荽咕哝了一声,“没有,你别瞎想。”

    香菜可半点不觉得自己想多了,也不认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芫荽是真的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变得越发蠢笨了!

    “你知不知道警卫从羊城一撤走,咱们兄妹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香菜恼怒了,更有点恨铁不成钢,很快她又感到一阵懊丧。真正捅破天的那个人不正是她么,如今她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香菜强迫自己淡定。“今天晚上的那帮黑衣人明显不是冲着骆家小姐去的。摆明是冲着你跟双虎。青龙商会被洋人削得元气大伤,被逼的狗急跳墙也不敢反咬人家一口,他们只能拿咱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撒气。我建议你还是跟双虎知会一声,早早为今后做打算吧。”

    见香菜负气离去。芫荽以为她要撇下自己。顿时慌了。“诶,你去哪儿?”

    香菜转身无奈道:“我回学校打包行李准备跑路啊。”

    她还没走远,芫荽就发现街角的阴暗处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在晃动……

    ……

    所幸香菜的行李并不多。打包起来花不了多长时间。只是回到宿舍打包行李,她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小床失了一下神,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一刻钟的工夫。

    再见了,蓝埔军校。

    再见了,藤彦堂……

    到了校外跟芫荽约好碰头的地方,香菜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张巨大的草泥马脸的特写。

    尼玛,说好的“再见”呢!

    怎么才一转身的工夫,她哥就跟藤彦堂勾搭上了?

    她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芫荽和双虎正在一辆老爷车前说话,见香菜从学校的大门出来,芫荽迈着雀跃的步子颠颠的跑到香菜跟前。

    “我跟双虎商量好了,今后投靠藤二爷啦!”

    投靠藤二爷,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么?

    高兴个毛蛋蛋啊!

    方才从宿舍带出来的那一咪咪感慨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哥,你刚下了青龙商会这条贼船,怎么又被那姓藤的骗上了荣记商会那条贼船呢?”香菜不懂芫荽这脑袋瓜里到底是什么构造。

    “我想过了,我跟双虎做了得罪青龙商会的事,今后不管我们走到哪儿,青龙商会都不见得会放过我们。”

    不错不错,芫荽终于意识到他目前的处境了。

    香菜欣慰的点头。

    芫荽又说:“咱们是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那青龙商会想弄死咱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芫荽的意识升华了。

    香菜幽幽的看着他。

    “今后咱们要是想在沪市安身立命不容易,我就跟双虎商量,不如去投靠藤二爷,借他的势力罩着咱们一点儿,那往后青龙商会也不敢轻易对咱们怎么样。”

    香菜沉下来,对在背后指点芫荽说这番话的那位高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哥,这话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香菜可是知道,芫荽一开始对荣记商会恨得要死,一转眼怎么就转性变成亲荣派了,“谁教你这么说的?”

    面对香菜质疑的眼神,芫荽心中惶惶不安,他目光闪烁不止,唯恐被瞧出什么端倪,保持一副不自然的镇定面孔。

    他还不习惯在香菜面前撒谎。

    他这副强作镇定的架子快要在香菜面前支撑不下去时,自他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是我教他这么说的。”

    芫荽侧身一看是藤彦堂,眼中的情绪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多少也松了一口气。

    藤彦堂知道他藏着的那点儿底细,芫荽却不知他究竟知道多少。

    不过,藤彦堂不要以为帮他在香菜圆了这一次,他就会感激不尽。

    藤彦堂瞥一眼眼神凶巴巴的芫荽,心里觉得好笑。

    真不愧是亲兄妹,都不怎么待见他。

    香菜没好气的拍了芫荽一巴掌,“瞧你这点儿出息,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怎么不跟着他姓啊!”

    芫荽挠挠头,茫然不知香菜怎么一下就恼火起来。

    香菜怎能不恼火,她之前可是跟芫荽说破嘴皮子,也没能说动他离开羊城这个鬼地方,这一转眼他就和双虎抱上藤彦堂的大腿了,还当不当她是妹妹了!

    藤彦堂再次为芫荽打圆场,目光灼灼的看着香菜,“你哥现在想通了,今后要跟着我干,那你呢。”

    香菜不知道他满眼期待的是什么。倒是她才发现藤彦堂换了衣裳一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中枪,香菜都要怀疑这货到底有没有受伤。有点不受控制的目光在他肩头扫了一圈,香菜还纳闷另一回事——

    藤彦堂是不是抓着她哥什么把柄了,所以芫荽才对他言听计从?

    循着香菜的目光垂眸看向自己的右肩。心里那个气啊。这丫头不是一向记忆很好吗。这么快就忘了他是哪一只肩膀受伤?

    “哥。你是自愿跟他走的?”香菜看向芫荽。

    芫荽炼去眼中对藤彦堂的厌恶,对香菜露出肯定的神情,“我是自愿的。”

    藤彦堂不爽了。怎么听这意思像是他胁迫了她哥哥一样,他是逼良为娼的那种人吗?

    “那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我也不说什么了。”香菜尊重芫荽的意思,可不代表她在心里坦然接受这件事了。

    她现在越发搞不懂芫荽心里在想什么了。

    看看,一不小心,她就让芫荽被人骗上贼车了。

    郁闷的是,她还得把自己当成是跟芫荽捆绑在一起得附赠品。

    回龙城的路上,藤彦堂问香菜:“今后有什么打算?”

    意思还睡不着那个意思,就是换了个问法。

    还没想好的事儿,香菜怎么回答他。

    香菜瞥着他的肩膀,“你伤口里的子弹取出来了是吧。”

    藤彦堂扶了一下肩膀,轻淡的笑道:“只是皮外伤。”

    毛的皮外伤,缝了好几针呢!

    香菜火眼金睛,怎会看不出他在装潇洒。

    她真想不通芫荽跟着这个表里不如一的家伙到底能学个啥好。

    “哥,你打算跟着他干啥?”

    不待芫荽回答,藤彦堂就不紧不慢的抢答:“可以跟我学做生意。”

    香菜冷嗤一声,双手环胸,“学你一身铜臭味么。”

    芫荽也知道自己头脑不太精明,不适合做生意。他刚张口,就听藤彦堂又说:

    “你哥想做一些卖力气得活儿也可以,我们荣记商会名下也有几个码头……”

    香菜又发出一声冷嗤,“当码头工能有什么出息,既然是你主动聘用我哥,就请你拿出点儿诚意来。”

    芫荽在前头的副驾驶座听得好生忐忑,香菜这么跟藤二爷说话,真的好吗……

    藤彦堂不以为忤,“那你说,怎么才算有诚意。”

    “当然是把你们荣记商会大大小小的职位列个单子,让我跟我哥随意挑选。”

    好大的口气!

    芫荽转身不安的看向香菜。

    妹儿啊,你这么跟藤二爷说话真的好么……

    藤彦堂挑眉,要是他刚才没听错,香菜刚才那话的意思是她也要在荣记商会谋一份差事。看来他苦口婆心留住芫荽是对的。

    买一送一,大划算!

    小北开车,香菜和芫荽打起盹儿来,藤彦堂手握着笔刷刷的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香菜被拍醒,擦擦口水懵懵然得望了一眼车外,此刻蒙蒙亮的天色将外头的世界染上了一层宝石蓝的颜色,神秘而又瑰丽。

    又被轻拍了一下,香菜扭头一瞧,见藤彦堂递来一个小本子。

    “东西我都写好了,你挑挑吧。”

    香菜将信将疑的接过小本子,心想她不过是随口一说,这货还真忙活出个结果了。

    她将小本子一翻到底,隽永有力的钢笔字散发着的香气阵阵扑鼻。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扭脸儿见藤彦堂神色狐疑,香菜甩着小本子说,“你怎么不把荣记商会会长和副会长的职位写上去?”

    藤彦堂顿时哭笑不得,无奈道:“差不多行了啊。”

    香菜把小本子合上后揣兜里,“你的诚意我已经收到了,我会仔细看的。”

    藤彦堂顿时气结,敢情他忙活了一路的劳动成果,竟没有被香菜当回事儿。

    龙城到了。

    小北遵照藤彦堂的意思,将林家兄妹和双虎安排到了一家旅馆中。

    美美的包餐了一顿,美美的睡上一觉,香菜觉得要是天天有这样的事儿,那人生就圆满了。

    一觉起来后,满城风雨,仿佛世界变了。

    骆悠悠失踪事件已经得到圆满解决,然而余温不断,大大小小的媒体仍将这件事炒的沸沸扬扬。更有几家敢说话的报馆揭露了日本人和国某些高官的丑恶嘴脸,还跟踪报道了在“失踪事件”中的其他受害者后续的安置情况。

    荣记商会在这次事件中出力不小,由洋人颁发勋章作为嘉奖,洋人还公开发文对在这次事件中受伤得藤彦堂表示慰问。

    荣记商会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口碑。

    原羊城巡捕房巡长受洋人青睐,被擢升为工部局帮办,负责英法租界的警务工作。

    有人欢喜有人愁,青龙商会会长王世尧这个老狐狸,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想抓一个知情者都难以下手,因为这群人在同一时间均被巡捕房控制起来了。他花钱从中游走才得到一点点风声,听闻大部分知情者都已经被明锐灭口……

    香菜往兴荣道去了一趟。

    渠司令蛋糕店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她也是在羊城看了报纸,才知道店员小李在蛋糕店里惨死的消息。

    尽管报纸上没提惨案具体发生在哪一家店,但此事早已经传开了。

    人言可畏。

    往后渠司令蛋糕店里的蛋糕做的再好看再好吃,也没多少人愿意上门来了,也就那些不知情的人吃了这里的蛋糕才不觉得膈应,一旦他们知道,怕是要扣着喉咙眼连肠胃都要呕出来。

    现如今,店里只有渠老板一个人硬撑着。

    自从小李在店里惨死以后,事情曝光,好几个老板来询问这家店的卖价。渠道成也劝渠老板放手,但是这家店是他的心血,他怎么舍得?

    所以看到香菜出现,渠老板就像是看到了救星,认为香菜一定能力挽狂澜,让这里重拾往日的生机。

    不过要让渠老板失望了,香菜来此,仅仅是为了拜访他而已。

    坐了半天不见一个客人上门,香菜感慨,“真是门可罗雀啊。”

    “小李那事儿过后,我还特意把店重新装修了一下,”渠老板埋怨道,“也不知道哪个嘴碎的就传开了,说人死在我店里,吃我家的蛋糕不吉利——”

    “看开点就好,您就没想过把店盘出去?”(未完待续。)

第210章 有车一族

    “诶——”渠老板叹息,一脸苦涩,“道成也这么劝我。一方面我也是舍不得,另一方面家里要是不做个生意,就指望着道成穷教书的那点工资,我们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去。穷养儿子富养女,我就想着多赚点钱,让我们家晓晓过上好日子,将来她也不愁嫁不到好人家——”

    渠老板是仁义的。

    他们老渠家的那个小闺女,渠老板说是自己的私生女,其实是捡来的。他是怕自己儿子不接受那闺女,才找了这么个破理由。

    渠老板抱晓晓抱回家的时候,那闺女还是个襁褓里的娃娃。晓晓就算跟他们老渠家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他含辛茹苦养大的,他早就待她如亲生一般。

    这份羁绊就跟血缘一样,是斩不断的。

    香菜由衷道:“渠老板,你平日里挺刻薄的,不过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这算夸奖他吗?旁人也说他刻薄他也就认了,听这样的话从香菜嘴里说出来,渠老就不高兴了。

    “你这臭丫头,你在我这儿干活儿的时候,我把你当小祖宗一样供着,我对你刻薄了么!”气归气,他还是惦记着香菜的手艺,心想着有香菜坐镇,他这蛋糕店的生意说不定就上去了。“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过重新到我这店里来当蛋糕师傅?”

    香菜抿了一口茶,咂嘴道:“就算重新回来,也拯救不了你店里的生意。”她忽然想到什么,“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一张单子么。”

    她离开龙城去羊城前。给渠老捎了一个单子,单子上密密麻麻写的全都是各种蛋糕的做法。

    渠老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脸沉痛的哀叹一声,“诶,那单子原本在小李手里,他死了以后,我一直没能找到那单子,也不知道被他丢哪儿去了。”他心中惋惜小李那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说没就没了,也怪他年纪轻轻不学好,不知招惹上了什么仇家才落得那样的下场。话匣子一打开。渠老这张嘴便合不住了。滔滔不绝起来,“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老渠家连连摊上麻烦事儿,前几天我儿子教的一个学生走丢了。那学生的家里人还赖到我儿子头上……”

    香菜估摸着他说的是骆悠悠失踪的那件事。

    渠道成在这件事里受委屈了。

    一边听渠老诉了一阵苦。香菜一边打量现如今生意冷清的渠司令蛋糕店。她发现也就店的招牌和门面焕然一新。内部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就是没了以往的生气。店里的蛋糕也没有以往齐全,仅仅那么几样。估计还是渠老依葫芦画瓢仿照她以前摆弄的样式做出来的。

    渠老一人支撑着这家店也不容易,每天做的蛋糕不多,卖出去的也不多,倒是每天最后剩下来的有很多……

    渠老发现香菜心不在焉,索性住了嘴。他原以为把心里的苦闷吐露出来会变得轻松一些,哪知道心上的负担和包袱似乎变得更加沉重了,主要是他看出香菜没有回来帮他的意思,心情被失望占据了一大半。

    负面的情绪是会在心里扩散的。

    香菜收回了打量的目光,开口打断渠老的唉声叹气,“渠老板,要不你把这家店盘给我吧。”

    渠老板怔了一下,心中不禁讶异香菜的话和自己的反应,他竟然没有生气!?要知道每当渠道成劝他把店卖掉的时候,他都会对自己的儿子暴跳如雷,甚至听旁人说同样的话,也会感到不耐烦。但是在听到香菜说类似的话,他不仅没有那两种情绪,甚至有一丝好奇跟期待,好像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渠老忍不住问:“你盘我的店做什么?”

    说完,他又怔住了。依他的性子,首先不是该问香菜有没有足够的钱盘下他的店么……

    “圆我很久以前的一个梦吧,”香菜像是在眺望远方,目光变得虚无缥缈,“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一颗纤细柔软的少女心啊,喜欢漂亮的、闪闪发亮的、可爱的、毛绒绒的东西……”

    “你盘我的店,就是要卖这些的东西?”

    香菜收起神往的表情,正儿八经得纠正道:“不啊,我要卖衣裳,卖我自己做的衣裳。”

    渠老眨了眨眼,张了张嘴,本准备好了笑话她异想天开,忽然想到当初香菜来他得店里干活儿时,她自己设计的那身制服专业大气又时尚,还真有点当……裁缝的天分。

    “卖衣裳……你是想开个布庄?”

    “我打算再找个女红好的当绣娘,关键是还缺一个掌柜的,”香菜冲渠老滑稽的挤眉弄眼,“你要是有兴趣的话,这个掌柜的位置就您来当,怎么样?”

    这是利诱?

    渠老不为所动,板正了脸,“掌柜的位置都拱手让人了,你这那像是要开店的呀。”

    “掌柜的给您做,我是东家啊。反正我看您这店卖吃的是不行了,还不如转型卖些别的。您要是不想把店盘给我,就租给我吧,我自己拾到拾到。”

    “说了那么多,你有钱吗?”

    “看不起我?”香菜昂首挺胸,恨不得在身上写上金光灿灿的四个大字“我是土豪”,“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都不是事儿,钱的事儿您不用担心,您考虑两天吧,过两天我再来找您。”

    香菜走后,渠老望着渠司令蛋糕店的招牌,一脸惆怅。

    香菜回旅馆,在旅馆门口碰着了芫荽和双虎。

    两人有说有笑,都是一脸喜气洋洋,像是碰着了大好事。

    不待香菜发问,芫荽就迫不及待的报喜了,“香菜。我跟双虎找到活儿啦!”

    香菜傻了。这俩人找工作的效率居然比她还高,不科学啊!

    尽管郁闷,她还是挺为哥哥高兴的。

    “什么活儿啊?”

    “拉车呢!”

    “拉什么车?”牛车?马车?

    “黄包车!”芫荽脸上泛着红光,明显是高兴过头了,“今天早上你不是给我一个小本子吗,你出去后我就跟双虎一直研究,没多久后小北来给我们送饭,我们就跟他打听了一些情况——我跟双虎别的本事没有,就空有一身力气,我就问小北在荣记商会里有没有适合我们做的活儿。他给我们推荐了几个卖力气的活儿。我跟小北都觉得拉车不错,人手一辆黄包车,还管吃管住。”

    香菜得心蓦地沉了一下,她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么说。”香菜心里沮丧。不过掩饰得很好。从声音中听不出什么,“你已经找到吃住的地方了,还有活儿干。不错不错。”

    芫荽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就算香菜掩饰的很好,他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了她真实的心情。

    看出林家兄妹俩之间的气氛不对,双虎很识趣的先走一步,给他们兄妹共处的空间。

    芫荽轻轻笑了笑,“香菜,我受伤的那段时间,都是你一个人在外奔波,这回你啥也不用操心了,你看我这不是找到活儿了么。”

    啥也不用操心?她需要操心的多了。

    她还以为哥哥从羊城回来能有多长进呢,结果他还是没心没肺一条肠子直通到底。就因为他操心得不够,她才要操心剩下的。

    香菜没好气,“你是找到管吃管住的地方了,我不能在这个旅馆住一辈子吧!”

    看着香菜那委屈的小表情,芫荽哭笑不得,“你看看你,我又没说要撇下你不是。荣记商会是管吃管住不错,我跟双虎去看了,吃住得地方也就那么回事,我就没稀得去。你手里不是有点钱么,咱们置办个条件好点的院子搬进去,成不?”

    香菜听得出,他这话安慰得成分最多。

    现在倒好,她成了累赘一样。

    这才开始,她的心情就这般不痛快,可想而知芫荽在医院啥事儿也帮不上忙的那阵子心里有多难受了。

    当天下午,双虎就从旅馆搬出去了,临走之前跟芫荽约好傍晚的时候在百悦门前碰头。

    香菜好奇问了芫荽,他们傍晚去百悦门做什么。

    芫荽道他也不知道,只说白里小北嘱咐他们去那地方报道。

    香菜不放心,傍晚的时候,跟着芫荽一块儿去了百悦门门口。

    百悦门还是那么门庭辉煌,对面的街边停了大约十几辆黄包车,相近的车夫坐在一块儿聊天,不过他们每个人都时刻注意着百悦门门前的动向。只要一看到人从百悦门出来,动作快的立马就将车拉到那人跟前。其他街上的车夫跑一天的活儿,挣得也不见得拉一个百悦门出来的客人多。来这地方消费的,大都是出手阔绰的。

    芫荽和双虎在百悦门前跟小北碰头,小北招来街对面的一个车夫。

    “小六儿,你给安排一下。”

    小六儿抄起肩上搭着的汗巾擦了一下额头,一抬眼就看到芫荽身旁的小个子香菜,立时瞠大了双眼,在羊城小胡同被香菜抢劫那一幕仿佛历历在目。

    香菜双手环胸,亭亭玉立着冲小六儿龇了一下牙,目露威胁似的凶光。

    敢多一句嘴,你就试试!

    小六儿巴不得装作不认识她呢,招呼了芫荽和双虎扭身就走,“你们跟我来。”

    芫荽不放心香菜。

    “我也跟着去看看。”

    听香菜这么说,芫荽憨笑不止。

    小六儿总感觉背后有一道冷飕飕的杀气刮着他的脊梁,见他们带到街对面,指着那一排末端的两辆空车,对芫荽和双虎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这两辆车以后就是你们的了。”

    车不是新的,显然是旁人用过的。

    终于也是有车一族了,双虎十分兴奋,“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拉人啦?”

    小六儿摇头说:“不行,”他从自己的车上拿了两张沪市的地图转交到芫荽和双虎手里,“你们现在首先要做的是熟悉咱们龙城各个大大小小的地界,不要当个睁眼瞎。”

    芫荽和双虎相视一眼,讷讷得将地图接到手上。

    双虎不那么兴奋了,不过依旧很高兴。

    而芫荽显得不是那么高兴了,他跟土生土长在沪市的双虎不一样,他在沪市人生地不熟,给人拉车,那可不就是个睁眼瞎!

    看出芫荽有些垂头丧气,香菜拍了一下他略微佝偻的后背,给他打气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好好看地图,以后慢慢就熟悉了。要是碰见晕倒在路上的老爷爷老奶奶,或是快生孩子的孕妇,起码你现在知道把他们往哪儿带。”

    是了,至少去世和医院的路,芫荽还是知道的。他一扫脸上的阴霾,小心的将地图收好,“那我回去好好看看。”

    小六儿偷偷看了香菜一眼,然后对芫荽和双虎说:“第一件事已经告诉你们了,这第二呢,就是要有充沛的体力。拉车的时候不仅要跑得快还要稳,不管路有多远,要一气儿把客人送到地方。最后一点呢,跑出城得活儿,尽量少接……”他刻意嘱咐了芫荽一下,“我听说你不去大杂院,那你的车你自己可要看着点儿别丢了,一辆车好贵呢。”

    芫荽郑重其事的点头。

    之后他们互报姓名认识了一下,芫荽就迫不及待的拉上车试试手。

    “香菜,上来。”

    众目睽睽下,香菜扭扭捏捏得登上了芫荽的黄包车,刚一坐稳就猛的颠簸了一阵,被芫荽飞驰的步子到底整个人朝后仰去,甚至能够清晰得感觉到风像刀子一样刮痛脸上皮肤。

    这是在飙车啊!

    芫荽呀嘿呼哈得欢呼着,变着花样折腾香菜,也真不怕把刚到手的车子给整散架咯。

    他是爽够了,被他飙了一个来回的香菜可惨了。她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晕乎乎的,脚分明已经落地却跟踩到棉花上似的。

    香菜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青着脸虚弱得埋怨香菜,“坐一回你拉的车,半条命都快没了……”

    “我这不是高兴嘛,嘿嘿。”芫荽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看着刚到手的黄包车又露出一副为难状,“咱们现在住旅馆,这车还真没地方放。”

    小六儿说:“要不你就先把车放我们大杂院吧。”

    他说的大杂院是荣记商会给旗下部分车夫管吃管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专门停放黄包车的车棚。

    “诶,那好。”芫荽对车爱不释手,一想到要跟爱车分开,竟有些舍不得。

    不过这种分别是短暂的,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记住龙城所有的路线图!(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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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香介绍: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名美少女,偏偏老天不遂她的愿。 前方示警,女主高能,不喜慎入! 本文架空民国,架空民国,架空民国!重要的事说三遍!慕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