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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雏禾     慕香txt下载     慕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认罪

    季小天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皆是一惊,更是鸦雀无声。

    他本人长舒一口气,这口气像是带走了他体内的恐惧,让他感到了一种解脱。

    此刻,他想起了在来大会堂的路上,香菜对他说的一些话——

    “这时候需要一个救世主!”

    “这时候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牺牲自己来保全大家!”

    他并不想成为救世主,只是单纯的想保住朋友们!只要他们能够记住他的名字和他此刻的英姿,他就能毫无留恋的走完最后的短暂人生!

    他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弱小,他一样可以为他们贡献自己的力量,哪怕他这一份力量是那么绵薄。但是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面盾牌,就算没有攻击力,但谁也无法阻挡他发挥的那巨大无穷的威力!

    当季小天跳出来的那一瞬间,渠道成第一反应就是放眼在人群中寻找香菜的身影。他总觉得季小天会做出这么大胆冒险的事情,不会不和香菜有关。

    香菜确实对季小天一些话,将对方的中二潜质给挖掘了出来。其实她也没想到,她那些话的作用居然会这么好……

    不得不说的是,季小天是条真汉子。他此刻的举动,不禁让所有认识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季小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那些巡捕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将他逮捕。他们主要是怕他们采取行动时,会遭到菖蒲学院那些师生的反抗。此事一旦诉诸武力,那真的就变成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见巡捕们畏畏缩缩,渡边少尉一声令下:“拿下!”

    立时便有两个日本兵排众上前,冲季小天而去。

    与此同时,渠道成上前抓住季小天的手臂,欲将他拽到身后的队伍里去,哪知季小天竟岿然不动!

    听到身后的同学们喊“季小天,回来”,此刻的主角扭过头。苍白却决然的脸孔上硬挤出了一个灿然的微笑。就在这一刻。放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撞击在同学们的心口上,窒息的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红了眼眶。

    有人认识到,原来这个平时不怎么起眼的少年。身上居然蕴含了强大到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

    “季小天!”渠道成恼怒得低喝一声。他不是不知道季小天要做什么。正是因为他清楚。才不愿这孩子独自承担一切!

    季小天扒开渠道成的手,用理智而冷静的声音说:“渠教授,你就放心吧。”他重复着香菜对他说过的话,“只要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渠道成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那两名日本兵已经来到了季小天和渠道成跟前,他们的目标显然是季小天。

    渠道成本能的要将季小天保护起来,就在他采取行动的那一刻,又有一道划破空际的声音响起来——

    “东西不是他偷的,是我!”短短的一句话,透着一股莫大的坚定意志,足以说服在场所有的人。

    众人闻声望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另一名从师生之中挤出来的少年身上。

    这一刻,明锐平静的脸孔上出现了一丝龟裂的痕迹。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收在一起。

    这第二名站出来认罪的少年,正是他的亲弟弟,明宣!

    正当那两名日本兵在明宣和季小天之间摇摆不定时,平时与明宣交好的几位男同学一并站出来,不约而同的高呼:“不是他们,是我——”

    只要有一人带头,便会有云集响应的效果,更多的学生站出来,高昂的声音此起彼伏,都说东西是自己偷的。

    眼下这状况,巡捕们蒙了,日本兵蒙了,就连季小天也蒙了。

    季小天向香菜投去求助的目光,却只见后者对他打了个手势。他不着痕迹的点头。

    这二人的互动,没能逃过明锐的法眼。背后的双拳,稍稍松弛了一些。他大概能揣摩出香菜的目的,怂恿季小天站出来,让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少年起到一定的鼓舞作用,让菖蒲学院的师生们前赴后继的站出来认罪,继而让整个局面变得更为混乱,打乱巡捕和日本兵的阵脚……

    这只能算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妙招。

    因为狗急了,可是会跳墙的。

    明锐身边的渡边少尉终于按捺不住,他大步上前,只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便打破了眼下的局面。

    他拔枪对准渠道成的眉心,面目残忍狰狞,“谁再敢乱喊乱叫,我就一枪打死他!”

    渡边少尉看得出来,渠道成在学生中的影响力很大。学生们爱戴敬重的人,成为了一道死穴。只要捏住了这道死穴,就能够控制住眼下的场面!

    黑洞洞的枪口下,渠道成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他这副凛然大义将自身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无畏模样,自然是又收获了一批少男少女们的芳心。

    渠道成对渡边少尉冷哼一声,“杀了我,也无济于事!”

    渡边少尉并不在乎渠道成是否怕死,他狞笑一声,用一派轻松的口吻说着残忍的话,“你那些学生似乎并不希望看到你死在我的枪下呢。”

    安静下来的学生们,就是印证渡边少尉的最好证明。

    渠道成回头望去,发现他身后的男女学生无一不目露关切,甚至平日里被老师们认为是无药可救的不良学生,此刻也是咬紧牙关,按捺着体内想要撕碎一切的狂躁冲动。

    他感动,也欣慰。哪怕就算今日他的性命交代在这儿,亦无憾。

    多重激烈的情绪在他涌动着泪光的双眼里碰撞。他一一扫视过诸位师长,似乎要将他们每一张脸孔都印在脑海中。

    渠道成收回了目光的同时闭上了双眼,好似做了某种决定。

    待他再度张开双眼,渡边少尉胸口蓦地一紧,他只从渠道成的双眼中看到了一片冷毅。

    渠道成冷声道:“这件事跟我的学生没关系,你把我抓起来吧!”

    “渠教授——”

    “渠教授——”

    学生们的声音在他身后此起彼伏,他愣是忍着没有回头。

    骆悠悠的眼中闪过一丝狂乱,整个人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她冲渡边少尉大声咆哮:“你要是敢动渠教授一根手指头,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渡边少尉的心被骆悠悠的美艳所俘。但他还不至于到那种丧失理智和自尊心的地步。他举枪推进。几乎用冰冷森然的枪口贴近渠道成的眉心。

    看到骆悠悠满眼惊惧和慌乱,他仿在施虐的过程中得到快/感了一样,嘴里发出一连串瘆人的狞笑。

    大约是为了给自己树威,渡边少尉满不在乎道:“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似乎忘记了我刚才说过的话——”

    骆悠悠脸色一变再变。此刻的她濒近绝望。同时后悔自己刚才的一言一行。她不该出言挑衅渡边少尉,这位日本军官真的会开枪要了渠道成的性命。

    渡边少尉的手指几乎要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帮男学生冲散了大会堂门前的那道保护屏障。腾开了一条路。

    乐源出现,他身后的另外两名男学生抬了一个四四方方大约的草绿色机械式密码箱。密码箱大约有一个床头柜大小,上头嵌了一个轮盘式的密码锁和一个把手。

    乐源居高临下,瞥了一眼渠道成与他身旁的那几位最早站出来认罪的同学,扫到季小天时,眼里居然闪过一丝蔑视。

    他对渡边少尉抬起下巴,“东西是我偷的,就在这里。”

    渡边少尉收对乐源冷笑一下,“算你识相。”他依旧用枪指着渠道成的死穴,对日本兵下令道:“把人和东西一起带走!谁要是敢反抗,本少尉就一枪打死他!”

    巡捕们和日本兵一起行动,由于他们人手有限,只能抓走其中的一部分,于是只逮捕了乐源和最开始站出来认罪的一些同学。还留下了一部分人手在此待命,并叫了支援。当然,他们也没有把密码箱留下。

    大部分学生都慌了,尤其是被带走的那些学生更为害怕,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被押走前,明宣向明锐投去求助的目光,见后者冲他虚了一下眼,他便心领神会的笑了一下。兄弟间的默契,自然不必多说。

    知道第一批学生被带走,渡边才放下枪,并毫无诚意的对渠道成表示了一番歉意,“这位教授,原谅我方才粗鲁的举止,为了让你的学生安定下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渠道成愤然甩袖走人,摆明了不想搭理他,也不接受他的道歉。

    渡边少尉走上座驾前,邀请明锐同行,“明长官,要搭顺风车吗?”

    明锐微笑拒绝,“不了,我的狗跑丢了,我在这里找找。”

    目送渡边少尉的军车远去,明锐的神情在一刹间阴冷下来。目光一转,冷冷向香菜扫去,他在同一时刻收到了香菜的眼神示意。而且他发现,不知在何时,渠道成已经站在了香菜身旁。

    他上前去,操着冷冰冰的口气,“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明锐现在已经能够肯定,就算香菜没有参与,她也是促成这一切对我始作俑者。

    香菜却说:“对聪明的人,我从来不需要解释什么。”

    她承认自己是在一定程度上怂恿了季小天,将这名无辜的少年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这名看上去不起眼的少年,造成的效果远比她预期中的还要深刻。

    有一个人会站出来,就会有更多的人站出来。更何况首当其冲的这个人还是大家都不怎么在意过的季小天。季小天能做到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能做到?这样的季小天,就能够影响到更大一批人。

    在菖蒲学院,渠道成无疑是惹人注目的,他打发了一批有一批上前来求助哭诉的同学,最后索性吩咐骆悠悠帮他应付那些穷追不舍的学生。

    当渠道成和明锐在她面前集合,香菜一句话便打住了他们二人的质问欲,“想救你的学生,想救你的弟弟,就不要跟我废话。”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渠道成心想香菜一定是有办法了,他一直都是这么希望的。

    香菜问他,“你们学校一共多少人?”

    “不足五千。”

    “太少了。”香菜略微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又说,“你想办法动员其他高校的学生,让他们去巡捕房附近的大街上游行,让巡捕房放人。游行的人越多越好,最重要的就是堵住去巡捕房的大大小小的交通要道。密码箱一旦到了巡捕房,他们一定会设法打开箱子。所以在此之前,你联系你荣记的那位好朋友,让他交代下去,一定要对密码箱的密码守口如瓶。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有车辆或者什么人要从巡捕房离开,一律放行。但是不能放任任何一辆车或可疑的人进入巡捕房。只要过了今天晚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的时间不多,最好现在就去——”

    渠道成深深看香菜一眼,然后快步离去。比起犹豫,他选择了相信香菜。

    香菜迎上明锐定定的视线,“如果你弟弟能活着出来,就当是我还你的人情了。”

    上一回芫荽在龙城大街出车祸,是明锐将他送到医院救治。香菜没忘记他这一份恩情。

    明锐神情柔和了一些,“不,如果你有办法救我弟弟,算我欠你一回。”

    明锐分得清轻重,上回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这回的情况却不一样。

    “你们兄弟都是聪明人,明宣该做什么,我想他是知道的。”

    “那我需要做什么?”明锐的身份敏感,不便插手此事,只有暗地里给予香菜帮助。

    “你跟龙城巡捕房的局长平起平坐,应该能说上很多话。我想要你做的只有三件事,”香菜竖起两根手指,“第一,让龙城巡捕房配合日本人,但不要失去主导权。第二,清空龙城巡捕房,以明天黎明之前为限。第三,打听到密码箱的具体位置,然后告诉我。我想,办法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明锐轻轻哼了一声,表示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他也大致猜得出来,香菜究竟要搞什么名堂了。(未完待续。。)

第152章 两街失火

    有一定的知名度就有一定的号召力,渠道成凭借他才子之名,一开始动员了包括菖蒲学院在内的三所大高校的师生。当然了,这三所高校,并不是所有的师生都参加到游行的队伍中。最初只有一千多名学生罢课在街上游行,其中还有一部分学生跑去其他高校散播消息,渐渐的,整个队伍才壮大起来。

    一千,两千,五千,八千……不止是学生,就连一些热血的平民也加入了其中。

    他们手上高举着横幅,喊着一致的口号,将巡捕房附近的交通围堵的水泄不通。

    “释放无辜的学生!”

    “释放无辜的学生!”

    “拒绝枉法裁判罪!”

    “拒绝枉法裁判罪!”

    带着游行示威之前,渠道成已经跟藤彦堂打好了招呼。同一时间,藤彦堂吩咐世和医院知道密码箱密码的医生们,一律守口如瓶,不管是巡捕房问起,还是日本人问起,都不能松口。

    藤彦堂这么积极配合渠道成,也是有原因的。这毕竟是荣记商会与青龙商会之间的争斗,如今局面却演变的这么严重,他也是有一部分责任在里头的。

    巡捕房还好说,一旦日本人插手,那些被抓的学生,能不能完好的走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一定要做点什么!必须要有个人站出来收拾残局。

    决定好以后,藤彦堂便采取了行动。他原本想的是设法动用巡捕房的关系。趁着巡捕房那边没有防备的时候,打开密码箱,将箱子里的盘尼西林调包出来,来一个偷梁换柱。

    但是他得到消息,巡捕房的局长已经同意由渡边少尉接管从学生手上扣押的密码箱。

    想要穿过日本兵的防线去最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件极其危险,足以致命的事!

    藤彦堂与渠道成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这会儿他已经迟到了。

    车子根本就挤不进游行的队伍当中,藤彦堂不得不弃车徒步,到了与渠道成约定好的电话亭旁。

    渠道成早已等在这里。先前他一直就是凭借这座电话亭与藤彦堂取得联系。

    此地距离龙城巡捕房不远也不近。由游行的学生把着路口,环境虽说是吵闹了一些,可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藤彦堂一身很低调的装扮,褪去了名贵西装。着了一套颜色并不亮丽的长裤与皮外套。头上还戴了一顶鸭舌帽。将帽檐压的很低。

    为避人耳目,他一到地方就扎进了电话亭,以亭外的渠道成仅有一门之隔。

    “抱歉。”藤彦堂上来就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不是你的错,”渠道成心头始终有一把火没有熄灭,他一直按捺着这股要旺盛起来的劲头,当然这股火并不是针对藤彦堂或荣记商会烧起来的。“是我的学生太不懂事了!”

    如果菖蒲学院学生会的那帮小子能够安分一点,而不是去逞英雄,事情也不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凡事有利也有弊,通过这件事,渠道成自然也认识到了不少事情。如果不是没有尝试过,他没想到沪市几大明争暗斗的高校,居然也会有这么团结的时候。

    就好比菖蒲学院和沪大这一对冤家,每年他们为了吸引新生都是花了不少手段,甚至明目张胆到彼此的校门口挖墙脚的现象都有。而且沪大一直觊觎着菖蒲学院的高材生明宣,想方设法、千方百计的想要将明宣拉拢到他们学校去。然后这一次游行,沪大来的学生最大!

    真出了事,才看出来两校之间的纽带有多么的紧密,两校之间的羁绊并不是只有苦大深仇。

    游行示威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藤彦堂沉吟了半晌,而后对渠道成说:“你让你的学生给我腾一条路,我潜进巡捕房,把盘尼西林调包出来。他们手上的证据只是那个密码箱,而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就无法用重罪指控被抓的那些学生。”

    这样的事情,渠道成当然想过。盗窃管制药品的罪行和普通的盗窃罪,两者之间孰轻孰重,他自然分得清。

    他虽然不清楚现在巡捕房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不过也知道想要潜入打破森严的防线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渠道成并不是不相信藤彦堂的能力,只是……事到如今,他情愿按照香菜给他的步骤走。

    经过了片刻的思想斗争,渠道成说了一句让藤彦堂感到十分意外的话:“不,不用你出马。”

    藤彦堂怔住,旋即道:“难道你不想救你的学生啦?”

    他将有些话压抑了下去,不忍告诉渠道成,那些被抓的学生落到日本人的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只要了解日本人的手段,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猜测的结果。

    渠道成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自信,此刻却对香菜是绝对的信任,“我想小林已经在行动了。”

    藤彦堂再一次怔住,两秒之后,他用一种很不确定的口气道:“香菜?”

    渠道成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她能做什么?”藤彦堂心中微微恼火,同时双眼布了一层薄怒。

    他并不怀疑香菜的实力,只是巡捕房那堪比龙潭虎穴的地方,一旦有个万一,那便是有去无回!更重要的是,香菜压根儿就不知道密码箱的密码,就算她成功潜入了巡捕房找到了密码箱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不过我觉得她似乎很有把握。”

    藤彦堂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你特莫是在逗我吗”。想想渠道成一个成年人,居然放任香菜一个小姑娘去为所欲为。或者说他不自觉的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将香菜视作救命稻草了,难道渠道成就不觉得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藤彦堂心中大男子主义作祟,认为如果当时他处在与渠道成一毛一样的位置上,一定不会让香菜去做这么冒险的事情。

    在藤彦堂表面沉默内心奔腾的时候,渠道成又说:“你就放心吧,小林给自己找了个后援,不出意外的话,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藤彦堂疑惑,“后援?”

    谁特莫比他更适合当香菜的后援?

    渠道成压根儿就不知道故作淡定的藤二爷的内心世界此刻是有多么的不淡定,只管继续向他报告情况。“是的。明锐明长官。”

    此时的藤彦堂,居然无言以对,更可恶的是,他有种败给了明锐的感觉。抛开别的不说。眼下这种情况。明锐能够发挥出比他藤二爷更大的作用。

    藤彦堂禁不住黑了明锐一把。“那个羊城的巡捕房局长,他不是跟日本人一个鼻孔出气吗?”

    渠道成庆幸的笑了一下,“明长官的弟弟也参与了这件事中。”

    藤彦堂明白了。明锐暗中助香菜一臂之力,其实同时也是在帮他自己。

    他抬腕看了一下表,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时间还算充裕,足够他跟香菜聊会儿天,谈谈人生和理想了。

    他抬眼问渠道成,“香菜现在在哪儿?”

    渠道成扫一眼热情始终高涨的学生队伍,其实在菖蒲学院时,他就跟香菜失去联络了。不过他大概能猜得出香菜就在巡捕房附近。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游行队伍,“她应该就混在学生中吧。”

    望着不断壮大的游行队伍,藤彦堂脸孔微微扭曲。这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啊。

    藤彦堂索性与渠道成在街边静静地等着天黑,指针指向九点整,巡捕房那边依旧没传来什么动静。

    游行的学生倒是走了一批,还有一大部分学生坚守在附近大大小小的交通要道位置。他们累了,便席地而坐,彼此依偎着小憩。

    晚上十一点,藤彦堂安插在巡捕房的眼线传出了消息——

    电话亭里,藤彦堂挂上电话前,便是一脸凝重。

    他的脸孔埋在夜光下,变得深邃无比。

    时刻保持着警醒的渠道成看不出他此刻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却本能的察觉出了不对之处,于是在他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就急忙问:“怎么样?是不是有消息了?”

    藤彦堂沉声说:“不算是好消息。”

    见他没了下文,渠道成显得更着急了,“出事了?”

    藤彦堂沉吟不答。

    渠道成一怒之下,用力将电话亭的门拉开。

    他情绪激动,声音高昂,“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话呀!”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藤彦堂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渠道成一个缓冲的时间,待渠道成稍稍平静,才继续说,“日本人对你的学生动刑了……”

    渠道成整张脸孔刷的变白。

    黑夜中,藤彦堂看不到他脸孔变色,还是能够察觉到他神情中剧烈的变化。

    “具体是哪一个学生,现在还不清楚。”

    “只是一个学生被用刑?”解读到这里,渠道成不知道该不该感到欣慰。

    但是不管是一个学生,还是两个学生,又或者是被抓的所有学生,他们只是文弱的学生,不是训练有素的兵,他们平时喝的是墨水,而不是挨的枪子儿,哪里承受的住日本人手底下的酷刑?

    藤彦堂安慰失魂落魄的渠道成,“别灰心,我的人告诉我,先前那个叫渡边少尉的日本军官在龙城巡捕房黄局长年前吃了瘪,从巡捕房那里得到了一些控制权之后,渡边少尉便迫不及待的要给黄局长一个下马威,不过是做做样子看,不会对学生下死手。”

    他这些话,对渠道成没起到半点安慰的作用,只不过在无形中给他的心上添了一道阴影。

    渠道成恍惚了一阵之后,显得焦躁不堪,他不停的追问藤彦堂,“几点了?”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夜色渐渐深沉。

    就在渠道成急得快要揪光头发的时候,终于有动静了!

    轰——

    一阵类似闷雷的轰鸣声响彻天空,震颤大地。然而夜空晴朗,星辰密布,哪有一丝电闪雷鸣之兆?

    几乎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阵天摇地晃,街道上那些本在休息的学生纷纷站起来,茫然四顾。

    有学生攀到高处,指着北方,大喊一声:“着火啦!”

    闻声,藤彦堂和渠道成都是一惊。

    方才那一声轰响,分明就是爆炸的声音。

    他们一同来到视角开阔的地方,果然看到龙城北街处火光映天,将那一片照得如同白昼,远远的望去,又似一片晚霞在天际上空。

    见两辆日本军车从巡捕房驶出来,车上的日本兵拿枪对准学生,一路恶声恶气:“让开!让开!统统让开!”

    学生们分分避让,就算不被威胁,这也正是他们要做的。

    不久之后,藤彦堂接到一个电话,匆匆说了几句。难得的是,他这一回挂断电话,唇角浮现出了笑意。

    等了一夜,总算是没有白等!渠道成有惊也有喜,“怎么样了?”

    “北街爆炸的那个地方,是日本兵的一个秘密军火库。”

    渠道成心中接连念了无数声:老天保佑!

    炸日本兵的秘密军火库,这一看就是明锐的手笔。

    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有几个学生指着南边被映红的那一片天空,惊呼连连,“那边也着火了!”

    继龙城北街日本兵的秘密军火库被炸之后,南街方向居然也不声不响的发生了一起火灾。藤彦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会是一场巧合!

    紧接着,他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的线人向他密报了巡捕房内的情况,貌似是南街一家报社的印刷厂被纵火犯给烧了。为了控制火情和追捕那名逍遥在外的纵火犯,巡捕房要出动大批的警力到南街去。

    这一下,龙城巡捕房真的就成了一座空城!

    看着一批又一批的巡捕往南大街方向去,渠道成按捺不住,也没跟藤彦堂招呼一声,便赶往巡捕房去。

    藤彦堂紧随其后。

    巡捕房大院的门紧锁,周围有很多白天游行的学生,主要以骆悠悠为首。

    就在藤彦堂要靠近院门的时候,透过铁栅栏,他对上了一双绿幽幽的眼睛。

    “别过去!”骆悠悠好心提醒,“院子里有一条很吓人的大狼狗!”(未完待续。。)

第153章 不算难事

    渡边少尉带着两队日本兵前去北大街出事的秘密军火库,这关乎军事机密,不得不重视。他们此去除了控制火情并挽救损失外,最重要的是将案发现场收拾干净,绝不留下任何跟军火库有关的蛛丝马迹。

    日方在公共租借建立的地下军火库消息一旦走漏,势必会掀起一场难以平息的风波。各方各界的压力也会随之汹涌而来。

    而炸掉日方的地下军火库,这无疑是明锐的杰作。既然年纪轻轻的明锐能坐大坐稳,那就说明他自有一番让人望尘莫及呃呃手段和能力。坐稳坐大的他处在如今的位置上,抛开手段不说,自然有权限得知或掌握一些军事机密。日方私底下在沪市各个隐秘的地点建立军火库的事情,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秘密。

    且不说龙城南大街的那场大火是不是他安排人冒充纵火犯放的,不得不说的是这场事故与引开日本兵的策略一样十分效果,也成功的将龙城巡捕房大批的警力分散了。

    继日本兵之后,大批巡捕也从龙城巡捕房出动。留守的外勤人员将大门上了锁,虽说大门外头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学生,他还是担惊受怕的很。万一这些学生一窝蜂冲进来,别说一道大铁门挡不住他们,他们合力连整座巡捕房拆了都有可能!

    所以明锐建议把他那条训练有素的军犬放出来帮忙看院子的时候,这名外勤人员感动的就差没当场下跪叩谢大恩了。于是他锁上大门之后。便安妮的穿过院子回巡捕房去了。

    行动的时候到了。

    其实北街爆炸、南街失火,就是明锐给香菜的一种信号。

    香菜用围巾蒙面,翻墙一跃,便跳进了巡捕房的大院,身手利落的惊人。

    周围有几名反应迟钝的学生只觉一道黑影闪过,调转目光却捕捉不到半个人影,只看到有几个男学生纷纷效仿香菜都失败了。

    倒是有个男生踩着其他两个男生的肩膀,刚翻到墙头,就听到一串凶残的犬吠,登时吓得三个人一块儿摔在了地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们这些不安分的学生。立马就遭到了其他学生的警告。

    过了今晚,就可以看到曙光。这时候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话说香菜成功潜入巡捕房的大院。

    这地方她来过一次,对院子里的地貌稍有印象。整个院子类似一片训练的操场,很是空旷。原先还停有几辆公用的军车。不过这些车都被派遣出去了。此刻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障碍物为香菜提供藏身之所。

    好在有夜色打掩护。剩余的警力也不多,她一路佝着身子,将自己缩小成一团。快速接近巡捕房的大楼。

    香菜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借着一楼窗户处透来的灯光,她展开手上的纸条。

    “三楼证物房。”纸条上如是写道。

    看了一眼纸条上隽永有力的五个字,她默默地在心里为写下这些字的人点了个赞。这字写的真不错。

    香菜没费什么力气就攀到了三楼,通过镂空的拱形窗跃到了三楼的走廊上,她左右扫了一眼,并没能一下就找到证物房的位置。

    就在这时,香菜听到“吱呀”一声,紧接着她右手边的一个房门被拉开,还不见房内有人走出来,就看到了投射在地上的一道黑影。

    她心下一惊,慌而不乱,立马跃上拱形窗台,身形一闪,整个人如一条壁虎一般紧紧贴在了两扇拱形窗户之间的墙壁上。

    就在她掩藏好的下一秒,一名背着枪的日本兵从房内出来,对发生在走廊上的一切浑然不觉。

    这名日本兵大概是要往厕所去,经过香菜藏身的地方,也没能发现任何异常。不过他刚一到厕所门口,就撞见了一个人。

    此人明显是刚从厕所里出来,一见这日本兵,立时摆出一副喜闻乐见又“意外”的样子,“太君,你没跟渡边少尉一起去办案啊?”

    这声音……是明锐?

    香菜之所以不那么肯定,是因为这声音里包含太多虚伪的情绪,以致让人难以听出它真实的声线。

    那日本兵显然与明锐不陌生,操着生硬的汉语抱怨:“还不都是因为那点破事,渡边少尉说什么在密码箱没打开之前,让我寸步不离的守在旁边。”

    “就你一个人?”表面上明锐在向他表示同情,细听之下就会觉得他这一句简单的话别有一番意味在其中。

    日本兵说:“可不就是我一个人么,想换岗上个厕所都不方便!”

    明锐顿了一下,尔后抬手按着他的肩膀,把略微带着讨好的脸孔凑了上去,“那你先去解手,完后我这儿有一盒好烟,咱们一起享用享用。”

    这日本兵大喜过望,咧开嘴露出了黄板牙,忙点头应好,生怕明锐说话不算数似的,在进厕所前特意叮嘱“一定要等我啊”。

    明锐按着日本兵肩头的那只手下滑继而停在他的背上,顺势将他往厕所里推去,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跟你一块儿进去。”

    在推着日本兵进厕所之前,明锐有意无意的往香菜藏身的方向瞟了一眼。

    很快,走廊上就没了动静。

    香菜一转身踏上窗台,紧接着双脚轻盈落地,没发出半点声响。她往厕所方向看了一眼之后便收回目光,然后径直拐向右手边的那条走廊,每走几步就看到了一扇木门上贴着“证物房”字样的门牌。

    刚才那个日本兵在打开房门的时候,房门发出了一阵动静,就算这动静声原本不算小。可在这寂静的走廊中回荡也算尤其突兀了。

    香菜小心翼翼的将虚掩着的房门一点一点的推开。

    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耐烦她动作太慢,还是故意跟她作对,忽然就掀了一阵夜风,一鼓作气将证物房的房门给吹开了。

    香菜心中对老天爷的仇恨度立马上升,她屏了一下呼吸,半晌后并没有发现厕所那边有异常,便放心大胆的闪身进入了证物房。

    说是证物房,香菜觉得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间杂物仓。里头用木板和木条组合起来的柜架上堆放着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东西乱是乱了点,不过总体来说还算干净。

    一进门的左手边有一张办公桌。香菜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那个绿色的机械式密码箱。

    她立时上前。试着徒手拉动箱子上的把手,然而箱门纹丝不动。她又转动箱门上的密码锁,转动的锁头顿时就发出“滋滋”的机械摩擦的声响。

    果然没有密码是不行的。

    香菜快速扫一眼桌上的摆件——

    桌上除去一些杂物和一摞档案袋,就是一个暖水瓶和几只玻璃杯。

    香菜灵机一动。一手拎起暖水瓶。一手将拿起原本扣在桌上的一只玻璃杯。往杯子中倒了大半杯水。

    她将水端平,轻轻的放在了密码箱上。

    等到杯子里的水看似完全静止下来,她才开始在不触碰密码箱箱身的情况下。开始一点一点的转动密码锁。

    她的动作很轻,她的双眼一直注意着水杯里的变化。

    待她转动到一个数的时候,搁在箱顶上杯子里的水面发生了一次细微的变化,似乎是颤抖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变化没能逃过香菜的双眼。

    她专注的目光里多了一些喜色。

    密码箱的箱顶是一个水平面,在上面放一杯水,就等同于对箱子施加了一定的压力。当密码锁对应到一个正确的数字,构造箱子的机械会产生形变,将一部分的压力反作用在水杯上。这种反应所带来的变化是非常细微的。香菜放慢动作,就是要捕捉到这份细微的变化。当然,她的观察力也不差就是了。

    大约一分半钟之后,香菜就破解了密码箱的密码,并打开了密码箱。

    箱子中只有十余盒盘尼西林,这比香菜预计得数量要少很多。因为藤彦堂先前告诉她,他们荣记商会每个季度都会往世和医院送一百支盘尼西林。一盒中有五支盘尼西林,十盒就是五十支。然而当一百支盘尼西林被送往世和医院后,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只剩下了一小半的数量——

    看来真的和季小天说的一样,世和医院里有“鬼”。

    香菜将这十余盒盘尼西林尽数用围巾包进来,然后快速将现场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至于那杯水——

    她脑子抽了才会将那么热的水一饮而尽,当然是要倒回暖水瓶里面去啦!

    她用围巾的一角将杯子里的水分抹干净,然后将杯子倒扣回原来的位置上,做好了这一切,她便背着十余盒盘尼西林顺原路返回了。

    离开巡捕房之后,香菜并没有去和渠道成碰头。

    她之前就留过话,“只要过了今天晚上,一切都会好起来”。

    所以她现在没必要再可以跑到渠道成跟前去邀功,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把盘尼西林带回医馆,让成大夫给芫荽施药。

    成大夫见香菜果真将盘尼西林找来,少不了一番惊诧,尽管他很好奇,却还是聪明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芫荽用了盘尼西林之后,不到天亮就退烧了。虽然他还是没有要转醒的迹象,不过这已经算是个好兆头了。

    要治好芫荽的伤,光有盘尼西林那是不够的。成大夫又给他配了些别的药,一下就要光了香菜所有的积蓄。

    真是病来如山倒。芫荽这一病倒,就算马上能病好,恐怕他们兄妹也只能喝西北风去。

    盘尼西林有价无市,手上有这么金贵的东西,香菜又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拿去兑钱。她几次发现成大夫看着她这一小包东西蠢/蠢/欲/动,于是就用打商量的口气道:“成大夫,我们兄妹俩这两日吃您的住您的,您还不辞辛苦日夜给我哥看病,我身上的钱不多了,您看,我能不能拿这些东西做交换?”

    香菜将包着盘尼西林药盒的围巾拆开。她得赶紧把这些要命的玩意儿脱手出去。

    成大夫看到盘尼西林的那一刻立马动容,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炙热。这些“灵药”,对身为医者的他来说自然是一种莫大的诱/惑。哪怕它背后藏着巨大的危险。

    成大夫很想要,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现在黑市上,五块银元都买不到一支盘尼西林……”

    香菜打断他,说话很干脆,“我可以把这些盘尼西林都给你,你收留我们兄妹,直到我哥的伤痊愈——”

    成大夫讶异了一阵,期间他一直在观察香菜,似乎要从她的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就算他觉得香菜不像是在说谎,他也没有大意。

    “你就这么便宜了我?”

    “这些东西到了真正知道怎么使用它们的人手里,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香菜已经利用完了它的价值,此刻她手上的这些盘尼西林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堆废品。“你大概也能看得出来,我重视得不是这些药。”

    成大夫沉吟了半晌后才又开口,“好,成交。”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有条件——”

    他也知道自己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用得寸进尺来形容也不为过,所以在提出他的条件时,他的神情吞吞吐吐,很是不自然。

    他没想到,香菜居然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好,你说。”

    组织了一下语言,成大夫提了两点,“不要碰我的东西,平时你们就待在后院别出来。”

    成大夫的家当本来就没多少东西,香菜一样也看不上。她更不是那种喜欢抛头露面的人,要实施那两点,根本就不是难事。

    “放心。”香菜答应下来,紧接着又说,“我也有两个条件。”

    “你说。”成大夫变得很爽快。为了那些盘尼西林,别说答应她两个条件,哪怕是两百个条件,他也照办不误!

    “我们兄妹在你这里落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香菜说,“这是第一。第二,除了跟我哥的病情有关的问题之外,我不会回答你任何问题,希望你也不要多问。 ”

    成大夫挑挑一对粗眉,对香菜提出的这两个条件,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反而有些庆幸。这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当香菜把盘尼西林交到他手上,成大夫很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收藏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54章 钱朗出现

    (虽说女主本身就等于是开了挂的,蛋酥,作者还是要嗦,时隔这么久,女主的外挂终于要粗线啦←_←没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本来就没多鼓的钱包又见底儿了,其实香菜是没有钱包的,只是用那句话形容一下她现在的窘境。

    她的积蓄大部分都用在了芫荽身上,顺手牵羊得来的盘尼西林也一股脑都给了成大夫。把盘尼西林送出去之前,她就把医药费给结清了,事后便不好意思再向成大夫讨要。

    她几次想开口讨回一部分医药费,看成大夫一个人经营这家叫“宝芝灵”的医馆,生活过得也很拮据,她始终没能厚下脸皮。

    香菜对身外之物并不是很看重,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就不对不承认了——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这些她都可以忍,她忍不了的是,成大夫天天拿清粥小菜来打发他们兄妹,这都第几天了,她连一点儿肉腥味儿都没有闻到!

    芫荽醒来之后,就没沾过一点荤腥,那伙食比庙里清修的和尚还要差。他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大约是留下了心理阴影,走路的时候还是一跛一跛。

    至于他手臂的伤,在注射了盘尼西林之后,炎症就消下去了。每隔一天,成大夫给他换一次药。再加上香菜的精心照料,他的伤势好的很快。

    只是被折腾了几次之后,芫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由于营养不良而脸色蜡黄。不过小伙子的精神头还是很好的,脸上的病态之色也掩不住眉宇间的神采奕奕。

    在宝芝灵的第五天早上。

    成大夫送来了两碗热腾腾的米粥,两个窝窝头和一碟咸菜。

    香菜洗漱完了回来,看到小桌上的伙食,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她甚至还抱怨起来,“又是这些东西,一天到晚都是一样的,这个成大夫也太抠了吧!”

    她给了成大夫十余盒盘尼西林,竟换不来一片肉。她就不明白了,成大夫平日里赚来的钱都藏哪儿去了!

    芫荽并不是很介意伙食的质量。他现在只希望自己快点好起来。不给妹妹拖后腿。“有的吃就不错了。”

    有吃有住当然不错,但是香菜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她不指望成大夫拿等价的东西来交换她给的好处,起码他不能总这么恶劣吧。

    只给他们兄妹腾出一间只有一张床的小屋子,因此一直没休息好的香菜没跟他发什么牢骚。但是一日三餐的问题都不能好好的给他们解决。这让香菜怎么忍。尤其是还在芫荽正需要大补特补的时候!

    芫荽吃的正香。见香菜迟迟不动筷子,便催了一句,“快吃啊。待会儿饭都凉了。”

    香菜猛然起身,似中邪一般,整个人浑身僵直。

    芫荽望着她,满眼茫然。

    “不行!”香菜气鼓鼓道,“我得找成大夫算算账去!”

    一瞬间,芫荽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就算香菜不说,他也知道他这次一病倒,肯定花了不少钱。他还不知道盘尼西林这回事呢,香菜故意没告诉他。

    “给我看病,花了不少钱吧。”芫荽吞吞吐吐道,似有一口窝头含在嘴里没咽下去。

    香菜目光一转,只看到芫荽黑糊糊的头顶,并没能看到他沮丧懊恼的神色。忽的,她伸手抓着芫荽的头发又揉又搓,摆出一脸嫌恶的样子,“哥,你这头发多少天没洗了?看看油的!”

    芫荽又好气又好笑,“那你还摸!”

    “你先吃着,我找成大夫说说去。”成功转移话题之后,香菜便出了小屋,穿过小院,从小门进到医馆里。

    成大夫显然也在吃早饭。

    在看到他的早餐时,香菜怔住了

    成大夫的早饭,只是一个窝头和一碗白开水。

    香菜顿觉心酸不已。跟成大方比起来,他们兄妹的伙食可以算是豪华套餐了。这一刻,她满腹的牢骚都变成了疑问。鉴于有言在先,她忍着没问。

    成大夫吃饭的时候,手上还捧着一本医术,他能发觉香菜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不知怎的到了他跟前,她浑身的气焰就散了。

    成大夫抬眼问她,“你有什么事吗?”

    香菜支支吾吾了半晌,尔后略有些心虚道:“我想烧点热水给我哥洗头。”

    成大夫一脸莫名,心里纳闷:烧水去伙房啊,你跟我报备什么啊,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你吗!

    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香菜又说一句,“你有洗头膏吗?”

    成大夫的神情有些难堪,他能说他没有洗头膏那么高级的东西吗。他平常洗头,用的要么是皂角,要么是淘米水。这两样东西对他来说,也算是略微奢侈的,并不是想要就有。

    成大夫默了半晌,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香菜,小心翼翼的询问:“淘米水行吗?”

    在给煮粥前,他刻意把淘米水保留下来。

    “呃,行。”香菜心生不忍,总觉得要是拒绝,对成大夫来说就是一种伤害。

    大概是担心香菜会觉得他的淘米水磕碜,于是成大夫多加解释了几句,简直就是在为淘米水代言啊,“不要小看淘米水,淘米水有很强的去污能力,还很有营养。用淘米水洗一次头,隔一个星期,头发都不会很油……”

    “谢谢你了……”香菜言不由衷,她忽然很怀念在世和医院里的那些日子。

    ……

    这些天来,香菜两耳不闻窗外事,盘尼西林的事情过去之后,她并不知道荣记商会、世和医院和菖蒲学院,还有被抓进巡捕房的那帮学生最后又发生了什么。

    那都跟她无关了,也都被她抛之脑后。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肉。肉,肉!反正就是不能任由芫荽这么面黄肌瘦下去!

    想来想去,香菜还是决定去找老渠。她并不是要向老渠借钱,是老渠还欠她半个月的工资!她就指望这半个月的工资给芫荽进补了。

    兴荣道。

    香菜还没来得及到渠司令蛋糕店,她就在人群中碰见一个人。她与此人并不相熟,但是就算这魂淡化成灰,她也能认得!

    此人就是在船上偷走她行李的钱朗!

    “终于找到了,你这魂淡!”

    一发现钱朗,香菜立马就跟了上去。

    在她跟上来的一刹那,钱朗似乎有有所察觉。马上就加快了脚步。

    钱朗脚步轻快。在人群中穿梭,拐进了一条巷子里,立时就不见了人影。

    香菜对这附近的路不熟悉,并不知道钱朗钻进的那条巷子其实是个死胡同。

    她紧跟过去。刚一到巷子口。眼前就被一道黑影覆盖。一记闷棍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向她的脑门处呼来。

    香菜不慌不乱,仰身一闪,堪堪躲过。那条木棍擦着她的面门。咚的一声打在了墙上,磕落一层墙皮,溅起一些木屑。

    香菜嗅到一丝凶险的气味,就像是彻骨的寒风中夹杂着浓烈而又腥甜的铁锈。

    在香菜还没有站稳之前,那人又手持木棍狠狠向下劈来。

    她眼中一冷,仰身之际,抬起右脚,重重一踹,将距离身前不远处的那道肉墙推了出去。倒下之前,她单手落地,身子腾空翩然向后一翻,双脚稳稳着地。

    钱朗被踹飞出去,他顿觉五脏六腑像是碎了一样,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他脸孔白了一阵,脑门上冒出一层白毛汗。他用一手捧着肚子,另一手将木棍拄在地上。

    抬眼,满是杀意。

    钱朗再次攥紧了手上的凶器。

    香菜丝毫不惧,步步紧逼,已到了巷子深处。

    钱朗大概没料到,本想以身犯险的他竟会把自己带进了绝路。

    他还没从香菜那大力的一脚中缓过劲儿来,他开始拖延时间,寒着脸大声质问:“你是什么人?”

    香菜懒得跟他废话,“先揍你一顿再说!”

    见她飞扑过来,钱朗脸上大骇,慌乱之下,举起手上的木棍抵挡香菜的飞踢。他没想到香菜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钱朗的手被震得发麻,木棍不受控制的甩飞了出去。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追着掉落在墙边的木棍而去,就在他注意力分散的时候,香菜一脚落下——

    钱朗本能的用双臂格挡在胸前,在受到攻击的时候,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

    香菜完全不给他招架和喘息的余地,左足尖下轻轻一点,右脚向前跨了一大步,扭身甩胯,在钱朗被立稳之前,一记飞腿甩到他膀子上。

    钱朗身侧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左右两个膀子一块儿疼。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闭着眼睛求饶,“英雄饶命!”

    “饶你妹!”香菜一巴掌呼到他脸上。

    钱朗顿觉屈辱无比,双眼中又冒出凶光,“你别太过分,就连——”

    香菜凶神恶煞的截断他的话,“别告诉我,就连你爸你妈都没这么打过你!”

    啪——

    刚才是左脸,现在右脸又挨了一巴掌,两个鲜红的五指印,正好对称。

    钱朗眼冒金星,欲哭无泪得哀求道:“能不能别打脸!”

    香菜火冒三丈,“你还要脸?”

    钱朗眼睛乱瞟了一下,趁势从香菜身侧乱滚带爬迅速溜走,脚下如抹了油一般,逃得飞快。他知道自己不是香菜的对手,尤其是在力气上,跟这样的蛮力家伙对打,基本上就等于自残。他还不至于这么想不开。

    钱朗一路飞奔,似轻功草上飞水上漂,他并没有选择沿着巷子逃到路口去,而是攀到墙上,想要越墙而逃!

    就在他快要得逞的时候,已经趴在墙上的他,被一股大力给撕了下来。

    钱朗回头一看,竟是被香菜扯住了后腰的裤带。

    香菜眼神凶狠,像是要把人生吞了一般。

    钱朗咽下口水,一阵心惊胆寒,紧接着下一秒,他裤腰带一松,一大波寒气袭入了裤裆。

    钱朗哪儿还顾得上逃跑,下意识的用双手保护身下的那一块遮羞布,结果他手上一松,整个人从墙面上摔了下来。

    他屁股先着地,尾椎骨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嗷嗷~”

    钱朗一手护住裆部一手去摸尾椎骨,缩紧菊花坐在地上哀嚎连连。

    他脑袋里凭空冒出了好几个念头,都是跟香菜的身份有关。他觉得香菜不会是青龙商会豢养的打手,如果青龙商会中有这么一个高手,他不会不知道。看她的穿着打扮,又不像是巡捕房的人……

    “你到底是谁啊?”钱朗快哭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出过洋相,“我跟你无冤无仇吧?”

    香菜冷笑一声,重复道:“无冤无仇?”她一手抓着钱朗的肩膀,将他提溜了起来,“那我提醒你一下,将近两个月前,青龙商会的货船,金花膏,我的行李,我的钱!”

    钱朗一双眼珠子贼溜溜的在眼眶里转呀转,渐渐整张脸变得铁青起来。看来他是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了。

    目光投向香菜,钱朗略微恍然。

    “是你……”他终于想起来了——在货船上对他有过一饭之恩的兄弟之一!其实他并不是恩将仇报的那种小人,现在做什么样的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钱朗弱弱道,“不是,我……我当时拿错行李了……我本来想拿走的是你那个,那个装干粮的包袱来着……”

    钱朗是个吃货,他当时确实只想带走林家兄妹的那包吃的。

    “少啰嗦!”香菜重新将钱朗丢在了地上。

    钱朗屁股落地,尾椎骨再一次受到重创,当场又哀嚎起来。

    “嗷嗷~嗷嗷~”

    “我的行李呢?我的钱呢?”钱才是最重要的,那行李中有六块银元和几个铜元呢!

    钱朗忍痛道:“在在,东西都在!钱……钱都花完了……”

    “你特莫的再跟我说一遍!”香菜瞪圆了杏眼。

    钱朗忙改口:“在在,东西在,钱也在!我、我这就去给你拿。”

    香菜信他就有鬼了!

    她强行把钱朗的裤腰带解下来。

    钱朗双手提着裤子,哭丧着脸,“这,这不好吧……”

    香菜甩着手里的裤腰带,冷笑着对他连恐带吓,“你是想让我把这条裤腰带栓你脖子上吗?”她不怕钱朗耍心眼儿,倒是很想看看他提着裤子能跑多远。香菜跟在钱朗后面,有些不耐烦他慢吞吞的速度,“你要是不觉丢人,就领着我在街上多转几圈。”

    钱朗提着裤子,穿梭在人群中。他这副滑稽的模样,自然引来了不少视线。

    纵然他脸皮厚,此刻也不禁有些涨红。

    他大胆的迎视周围人向他投来的有色目光,还会粗鲁得大声呵斥那些笑话他的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都赶紧回家做饭洗衣服去!”(未完待续。。)

第155章 肯定是她干的!

    别人溜的是宠物,香菜溜的是大活人。她手上的裤腰带就好比是一条狗链子,就算不栓在钱朗脖子上,她也能让这小子乖乖的俯首称臣。

    早在来沪市的那条货船上,香菜就看出来了,钱朗这小子的心眼儿贼多,不多提防他点儿,大有可能就让他溜了。而且他身上的功夫也不错,要不是他小觑了香菜的实力才自找死路,不然也不会被香菜逮着。

    经过这一次,他是长记性了,下回再撞见香菜,要绕道走,绕得越远越好。

    钱朗把香菜带进了一个菜市场,说是菜市场,其实也算是抬举了这地方。用“贫民窟”一次来形容这里还算差不多。

    这一片的建筑几乎都是老弄堂房,层层叠叠高不过三层,具有十分浓重的生活气息。香菜走过的这一路上,看见最多的就是楼上楼下家门口的晾衣绳上挂的衣物,大到床单被套,小到**尿布,五颜六色的像一面面大大小小的旗帜。

    钱朗带香菜拐进一条不算宽阔的弄堂,弄堂的两边大部分都是卖菜的小商小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他们之中条件好的是用木板车把新鲜的蔬菜拖来的,条件差不多的是用编织的菜篮子把菜带来的,条件不好的就是随便拧了一根草绳把菜扎成捆,用扁担挑来的。

    钱朗一座弄堂房的楼梯,香菜紧随其后。

    楼梯狭窄的紧,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

    钱朗刚到三楼的楼梯口。突然就往后退了一大步,险些撞到香菜身上。

    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瞪圆的双眼里写满了糟糕,他提着裤腰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一再收紧。

    他瞅了一眼香菜,露出绝望的神情。这一回,他真的体会到“前有狼,后有虎”是啥样的滋味儿了。

    香菜不知道他在发哪门子的神经。

    就在钱朗决定要跳楼的那一刻,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楼梯口。

    “钱朗!”那人暴喝一声,声势惊人,摄人心魄。就连脚下的木板也为止震颤不已。

    这声音……好生耳熟!

    香菜怔了一下。便抬起头来,目光越过钱朗的肩头,向楼梯口投射而去。

    钱朗当下一惊,随即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燕……燕大探长……”

    堵在楼梯口的那个人。正是龙城巡捕房的探长燕松。

    燕松一眼看到香菜。显得很是意外,不过很快,他又摆出一副很蛋痛的模样。以前他对香菜是很喜闻乐见的。但是这一次,他一见到香菜,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很不祥很不妙的预感。

    被冤家逮着也就算了,被巡捕房的探长找上门,那可不会有什么好事。

    见香菜和燕松俩人大眼瞪小眼,钱朗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在心里默默地计划,从三楼跳下去,抓住二楼的晾衣绳,应该不会摔残……

    就在他提着裤子转了半个圈,准备要往楼下跳的时候,腰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他回头一看,香菜手上除了他那条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根用来洗衣服的棒槌。

    “上去!”香菜扬着手里的棒槌冲他示威。

    想从她手底下溜走,看来是不可能的了……钱朗幻灭了,内心都是崩溃的,硬着头皮上楼,把香菜和燕松带到他那间不足四十平米的小房子中。

    钱朗的屋子里陈设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然后就是门口边上的脸盆架子和一些洗漱用具了。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燕松很好奇香菜和钱朗这一对组合。

    他倒不是觉得香菜和钱朗站一块儿的那画面不协调,而是感到很害怕!

    香菜的实力深不可测,钱朗又是个棘手的家伙。这两个麻烦加在一起,就等于是大麻烦!

    “你们认识?”钱朗讶异的来回看着香菜和燕松,却被这二人给无视了。

    香菜跟燕松玩起了文字游戏,“我不明白燕大探长的‘在一起’指的是哪方面的意思。”

    乍一听,燕松只觉得她那话没什么,然而结合她轻佻的口吻和戏谑的神情,再多加细忖解读,就能品味的出那句话中多了一层暧昧的意思。

    他瞪一眼羞射的钱朗,心中怒吼:你丫脸红个屁呀!

    燕松看向香菜,神情变得肃穆,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你也是来调查盘尼西林的事情?”

    “什么盘尼西林?”香菜装傻充愣,“你想多了,我只是来拿回我的东西。”

    说着,她用眼神催了一些钱朗。

    钱朗蹲在床边,伸手在床底下掏了半天,才拽出一个坛子,然后将香菜的包袱从坛子中捞了出来。

    香菜从钱朗手上接过包袱,一股浓浓的酸菜味儿扑鼻而来,她厌恶的皱了皱秀眉。

    居然把她的包袱塞进了泡过酸菜的坛子里!真是够了!

    不过这也印证了钱朗之前的话没错,他确实是偷错了包袱,他本想偷的是林家兄妹装有干粮的那个包裹……

    香菜的手隔着包袱揉捏了一阵,能感觉出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除了——

    “钱呢?”

    要是换了个人这么问他,钱朗大有可能是这样的反应——抬起下巴,鼻孔朝上,颐指气使的说俩字,“花了!”

    但是,香菜这么盛气凌人,又这么不好对付,他不是做不到那样的反应,是不敢做哇哇哇——

    手伸进酸菜坛子里继续掏,期间钱朗还刻意挪了一下位置,背对着香菜与燕松二人,将酸菜坛子在怀里藏了个结结实实。他一个人捣鼓了一声,转身面对香菜时。手里多了六块银元。

    香菜一把将银元抓在手里,脸色缓和了不少,心里也实在了许多。

    用这些钱,起码能把眼下的难关度过去。

    钱朗看得出来,香菜跟燕松不是一路人,也知道燕松找上门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在燕松开口说事之前,他索性先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反正跟前有现成的背黑锅的唯一人选!

    他跳到燕松身边,首先摆明立场,目的就是要告诉燕松他们是一国的。他伸手指着香菜。信誓旦旦举报:“燕大探长。不关我的事,肯定都是她干的!”

    钱朗装无辜倒是装的很像。他承认自己不是香菜的对手,他就不相信大探长燕松还能在她手底下吃亏了不成。

    香菜对钱朗的指控,感到一阵莫名。心中只道这小子病的不轻。

    燕松哭笑不得。斜眼瞅钱朗。“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钱朗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你刚才不都说了是盘尼西林吗,这件事前几天都报道了。说是有几个学生从医院偷了一批盘尼西林,被你们巡捕房给抓到了,好几千大学生因为这事儿罢课游行……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儿,我能不知道吗?!”

    “那你还知道什么?”燕松虚了一下眼,他就是想从钱朗的嘴里挖掘出更多的线索。

    “我还听说盘尼西林什么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是你们和日本人闹了个大乌龙——”

    “乌龙?”燕松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随即肃然道,“这样的事情不可能有! ”

    钱朗说:“你们最后不是把那些学生放了吗?”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掌握到足以指控他们的证据,才不得不提前把人给放了。”燕松脸上隐隐浮现出一丝怒色,他似乎很不满这样的结果。

    “嘶——”钱朗发出一阵怪声,一脸困惑,“不会吧,没有证据的话,你们当初是怎么抓人的?”

    “一开始是世和医院的院长报案,说是医院里丢了一个密码箱,箱子里有很重要的东西。”燕松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我们巡捕正着手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又有人匿名报案,说是菖蒲学院的学生聪世和医院偷走了一批盘尼西林。我们去学校,抓到了人,也找到了箱子。但是——等打开箱子的时候,发现里头是空的……”

    日本人可不好糊弄,那个渡边少尉一直对龙城巡捕房发难,勒令他们务必要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军火库被炸的事情,对渡边少尉的打击不小。他的上级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十分愤怒,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切腹自尽,以死谢罪。另一条里就是留在龙城,将军火库被炸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渡边少尉不笨,很快就想到他们日方的军火库被炸,以及当天发生的事情,和盘尼西林有关……

    燕松忽然抬手,按住了钱朗的肩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小子是故意在套他的话。他之所以装作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样子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要看看钱朗的反应。

    抓在钱朗肩头的那只手,只见五指稍微一紧,钱朗立马痛哼一声,整张脸因痛苦而变得微微扭曲。

    他细声求饶,“燕大探长,你抓疼我了……”

    燕松目光深沉,脸上不见有半丝玩笑的态度,浑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这会儿才像个正儿八经的探长。

    “我问你,”燕松声音低沉,不可违抗,“是不是你把盘尼西林从密码箱里偷出来的?”

    钱朗这会儿的无辜表情是真实的,他发自内心的喊冤道:“燕大探长,你是知道我的,我常干的都是些小偷小摸的事情,从来就没摊上过多大的事儿!再说了,在不知道密码的情况下,我要是真有本事打开密码箱,我还会住这破地方吗,早就发家致富奔小康了好吗!”

    燕松神情松动,犹豫了一下之后,也终于松开了手。他相信钱朗的话,却没有将他挪出他心头的那份黑名单里。

    “你是神偷‘贼公’,整个沪市除了你,谁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东西偷走?”燕松神情冷峻,“说不定,其实你是知道密码箱的密码……”

    “这都是你的推测!”钱朗截断燕松的假设,“我是干过不少小偷小摸的事儿,但不能谁家丢了东西就赖到我头上来吧!”

    旁听的香菜,插了一句嘴,“不能赖到你头上,就能赖到我头上了吗?”

    其实此刻香菜心中“靠声不绝”,一开始钱朗让她背黑锅,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是盘尼西林的事情。

    还真被这小子给蒙对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其实挺心虚的。

    燕松对香菜倒是没产生怀疑,他想不到香菜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偷盘尼西林的理由。

    他盯住了床边的那个酸菜坛子。

    见他虎视眈眈,钱朗忙往床边挪了挪,将宝贝酸菜坛子藏到了身后。

    “你心里要是没鬼,你遮遮掩掩什么?”燕松质问钱朗。

    钱朗嚷嚷了一声,“我真没偷盘尼西林!”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偷的是别的东西?”香菜把他推进他自掘的坟墓里。

    钱朗咬牙,很恨道:“你别曲解我的意思!”

    香菜冷声哼笑,“我看你是心虚了吧。”

    她就是要报那一箭之仇,谁让钱朗刚才不识抬举,让她背黑锅来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虚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燕松没加入他们之间幼稚又无意义的争吵,脚下大步一迈,趁其不备将钱朗搡到一旁,弯腰拾起酸菜坛子,将坛子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在了床上。

    哗啦啦,燕松一下倒出来十几个钱包荷包。

    钱朗捂着眼睛,不去看那些如山的铁证。没错了,那些钱包跟荷包都是他偷的。

    香菜乐了,乍一看燕松和钱朗,这俩男人还是蛮登对的。他们一个是警,一个是贼,之间可以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她就不做那电灯泡了,“你们俩可以好好聊聊这些钱包的来历。”

    说完,她背上包袱,闪人了。

    香菜走后,燕松倒没有为难钱朗。

    他大概明白了香菜和钱朗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了。

    “你偷了她的东西?”燕松一眉高一眉低。

    钱朗支支吾吾,“很早以前的事了……你、你干嘛这副表情?”

    仿若看一个将死之人,燕松眼里充满了怜悯。他诚恳的给钱朗提了一个建议,“以后见了她,赶紧跑。”(未完待续。。)

第156章 蚕蛊

    其实香菜放行李中的不止六块银元,不过能追回这么多钱,已经足够她庆幸了,就没跟钱朗计较那几枚铜元的事儿。六块银元,省着点花,足够他们兄妹撑好长一段日子了。

    拿到钱以后,她首先做的就是在钱朗家的楼底下的肉铺里买了四条猪肘子,割了两斤猪肉。

    回宝芝灵之后,香菜立马就钻厨房忙活,把四只猪肘子洗宰干净囫囵个儿就丢锅里卤去了,把买回来的猪肉切成块儿给红烧了。

    不消半个钟头的功夫,满院子都是香喷喷的味道。

    成大夫好久没开荤了,一闻到肉味儿,他就坐不住了,频频的从小后门里探出脑袋来瞧一瞧小厨房里的动静,深深的呼吸一口院子里四溢的肉香气息,稍稍满足之后才又缩回脑袋。

    他这宝芝灵里倒是有不少虫药,可那些晒干风干的虫子又不能当饭吃对吧……

    “香菜——”芫荽一跛一跛的往小厨房走去,手上还提着香菜今天带回来的包袱。“你这包袱在咱们来沪市的时候,在船上不是被偷了吗!”

    香菜一回来就开始做饭,还没顾得上把这事儿跟芫荽说。“我今天在街上撞见那贼了,就把东西要回来了。”

    芫荽当然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如香菜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当下露出困惑的神情。

    “钱……钱朗,”他居然还记得那贼的名字,“他就这么把东西给你了?”

    芫荽倒不是不相信香菜没能力把东西要回来。他压根儿就没把重点放在她身上,只以为钱朗这贼偷心思和手段诡谲,不大可能就这么爽快的把东西还给香菜。

    香菜当然不会把她在死胡同里差点儿把钱朗打趴下的事儿老实给芫荽交代,只是又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我也碰见姓燕的那个探长了。”

    芫荽自补脑洞,下意识的以为,哦,原来燕大探长帮了自家妹妹一把,将姓前的那小贼给收拾了。

    东西找回来,那是好事。

    芫荽喜上眉梢。没敢抱太大的希望。试探性的问道:“那钱呢?”

    “不然你以为我哪来的钱买肉。”香菜指着小灶上的锅。

    此刻,自锅盖底下传来咕咚咚直沸腾的声音,同时也散发着浓郁的红烧肉的香味。

    芫荽忍不住吞了一大口涎水,“真香!”

    “马上就开饭了。”香菜的视线在芫荽消瘦的脸上逡巡了一圈。目光由柔软化为心疼。待会儿她一定要把两个最大的猪肘子留给哥哥吃。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芫荽往小院通往宝芝灵医馆的小后门方向瞅了一眼。刚才他打小屋里出来的时候,就见成大夫在那小门口鬼鬼祟祟的一直往小厨房这头打量,明显也是馋这口肉了。

    他征询香菜的意思。“咱们在这儿也住了好几天了,待会儿给成大夫盛一碗肉端过去,一块儿谢谢他的恩情,好吧?”

    香菜嗔他一眼,拉长脸徉怒道:“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芫荽挠着脑袋,憨笑不已,“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开饭的时候,林家兄妹给成大夫送去了一碗红烧肉和一只卤好的猪肘子。芫荽也没客气,当真就把香菜专门给他留的两只大猪肘子啃的干干净净。他坚信吃哪儿补哪儿,这两个猪肘子下肚以后,但愿他身上的伤能好的快一些。

    成大夫和芫荽就着红烧肉,一人吃了两大碗米饭。香菜吃的比较少一些。

    吃饱后,芫荽出了一身热汗,手按在浑圆的肚皮上,没多大一会儿就靠在床头睡着了。

    香菜解开包袱,可不是为了清点包袱里的物件,主要是打开包袱散散味道。她的包袱之前被钱朗藏在了酸菜坛子里,整得包袱里头的衣裳都是一股酸臭的味道。

    她将衣裳拿出去洗了洗,挂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晒着。

    香菜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进屋没多久,成大夫端了一筐子要晒的药材打从小后门来到院子里,在晾衣绳底下驻足了许久。

    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瞪着晾衣绳上的那件花棉袄打量了许久,一副又惊又疑的表情中还带着那么一点不敢置信。

    这是女孩子的衣裳吧?

    要是问他宝芝灵比肉更稀缺的东西是什么,无疑就是女人了。

    良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在他的小院儿里住的不是一对兄弟,而是一对兄妹。

    在心里默默确定了这件事之后,他回头望向小屋方向,神情又变得复杂了许多……

    ……

    香菜开始清点她那个带着一股子酸菜味的包袱。

    将衣裳拿出来后,包袱里剩下的东西就不多了,也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她那个由纯丝线纺的上头还绣着几株绿油油草不像草菜不像菜的钱袋子还在,她用来养蚕的竹筒也在——

    呃,都这么长时间了,恐怕竹筒里的蚕豆子都已经死光了吧。

    香菜拔掉竹筒的木塞,立时就闻到一股幽香。

    这股馥郁的香气像是不同种类花的清香,似茉莉,似桂花,又似月季……

    香菜上一辈子接触过不同款的香水,但是没有哪一种香水的味道比这还好闻。不止如此,她总觉得这种香气时无法用任何香料调和出来的。

    它清淡怡人,又不繁复杂染,让人一闻就陶醉,放佛还能够让人看到幽谷中的花海。

    当香菜回过神来时,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半点酸臭的味道。

    她脸上是一片狐疑的神情,一只眼睛对着黑漆漆的竹筒筒口没瞧出什么名堂,就两根手指往竹筒里掏了一掏。

    不掏不要紧。这一掏之下,香菜的食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蜇了一口,疼的她吸了一口冷气。

    她将手指从竹筒里抽出来,一看食指上明显有个伤口,一滴色彩夺目的鲜血沁了出来。血珠呈一粒红豆大小的形状,在指尖莹莹闪动着好看的光泽。

    她的手指,明显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该不会……姓钱的那小子在她的竹筒里养了某种肉食的小生物,那小东西还把她养的蚕宝宝都吃完了!?

    想到这,香菜的脸上浮现出愤愤之色。

    不管钱朗在她的竹筒里搞了什么名堂,对她的蚕宝宝做了什么。反正那货今后遇到他。就只有一种下场——趴着唱《娘娘我错了》!

    她还要把他塞到竹筒里的东西放养到他家去!

    她倒要看看,这竹筒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鬼。

    对着光,往竹筒里一瞧。香菜惊了。

    竹筒底下趴着的那两条比她的大拇指还肥硕的五颜六色的东西到底什么玩意儿?蚕吗?

    香菜倒是知道用科技喂养的方法可以把家蚕发育成彩蚕。但是这两条肉乎乎的家伙身上的颜色也太“彩”了吧。简直就是把彩虹裹到了身上有木有。关键是,她不仅没有对它们进行科技喂养,连人工喂养都木有好吗!

    一看钱朗的样子。就知道那小子可不会好心帮她养蚕啊。

    香菜表示,她不认识竹筒底下趴着的那两条生物,暂且就叫它们肉虫吧。

    它们静静地蛰伏在竹筒底部,一动不动。当香菜再次将手指伸进竹筒里面去,那两条彩色的肉虫不约而同的昂起了上半身,裂开了小嘴巴。

    一遭被虫咬,十年怕肉虫。香菜被咬怕了,赶紧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

    “啊喂,你们不是吃素的吗,怎么见了肉这么激动!”

    香菜从院子里的槐树上摘了一片树叶,丢进了竹筒里。她专门洗干净的树叶明显被两条肉乎乎的家伙给嫌弃了,它们一动不动,任由叶子搭在它们身上。

    香菜小心翼翼的把槐树叶从竹筒里倒了出来,又从厨房里切了一点生猪肉,将碎肉丢进了竹筒里。

    好家伙,两条肉虫为了争抢那一块碎肉,一虫一口衔住碎肉的一角,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这两条虫居然不吃素,有病吧!

    香菜渐渐发现了一件事——

    真的很不对劲!

    她原先在这竹筒里放了少说有几十粒蚕卵,只要温度适宜,起码能孵化出很多蚕宝宝来,但是她不但没有在竹筒里看到一粒蚕卵,甚至也没看到一条蚕宝宝的尸体,就只有这两个五颜六色的肉家伙!

    难不成事这两条肉虫把其他蚕宝宝和蚕卵都吃了,把它们同类的生命元素当做了生存营养!?

    想到这个可能性,香菜不寒而栗。

    据说苗族之中有一种蛊术叫金蚕蛊。民间说法,是将多种毒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等,一起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里面自相残杀,吃来吃去,过那么一段时间,最后只剩下一只存活,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像蚕,皮肤金黄,便是金蚕。

    也有的说,把十二种毒虫放在缸中,秘密埋在十字路口,经过七七四十 九日,再秘密取出放在香炉中,早晚用清茶、馨香供奉;这样获得的金蚕是无形的,存在于香灰之中。放蛊时,取金蚕的粪便或者香灰下在食物中让过往客人食用。

    但是,这两个家伙哪里像金蚕啦?

    这两条彩色的肉虫是蚕的变异体,倒是没错了。

    香菜丢进竹筒里的那一块碎肉,已经被两个家伙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完了。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它们割一块肉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一只蟑螂从柴火堆里爬出来,快速溜到香菜脚前,竟要顺着她的腿爬到她身上来!

    我靠,这只蟑螂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香菜震惊了!

    她跺着脚用“杀气”将那只可恶的家伙从腿上震落了下去。

    那只胆儿大的蟑螂摔在地上之后,翻了个身爬起来,又要往香菜跟前凑去。

    一瞬间,香菜脑子里灵光一闪,忙弯腰把竹筒立在了地上。

    然后,她就看见那只到她脚边的蟑螂转了个弯,靠近竹筒,顺着筒身爬了上去,钻进了竹筒里。

    香菜始终提着一口气,她往竹筒里看去,当她看到残忍的一幕之后又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两条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的肉虫,各自发挥吃货的力量,将那只自动送上门来的蟑螂活活给咬死了!

    香菜蒙圈了,看看之前被咬破的食指,胃里犯起了一阵恶心。

    也不知道这两条肉虫到底吃了多少蟑螂……

    她找了两根柴火棍当筷子,将竹筒夹回了她跟芫荽住的那间小屋里去。

    她感觉自己的**被病毒侵入了,不着成大夫做的什么,她这心里实在安定不下来。

    通过小后门,到了宝芝灵医馆。

    香菜把受伤的手指拿给成大夫看,“成大夫,我这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口,你给看看呗。”

    成大夫瞧了一眼她食指上针眼大小的伤口,神情有些不自然,他是觉得香菜有些大惊小怪了,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个姑娘家,不难猜她小女孩儿的心思——怕一些昆虫,似乎并不奇怪。

    “不碍事。”这就是成大夫给出的诊断结果。

    香菜不依,“那万一我要是得狂犬病了怎么办?”

    “不过就是被虫子蛰了一下,不严重。”

    香菜闷闷不快,一心只道:你要是见了那虫子的凶残模样,大概就不会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了。

    她刻意在成大夫跟前隐瞒了蚕蛊的事情,可能的话,今后她也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现在,就连她也不知道这两条变异虫的诞生是好是坏。

    “成大方,你那盘尼西林还多着呢吧,给我用一支。”香菜不肯罢休。

    不消消毒的话,她始终没有安全感。

    哪知,香菜一提起盘尼西林,成大夫的脸色就变得十分奇怪。

    香菜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货该不会是想不认账了吧!

    成大方低着头,似乎是在掩饰不自然的神情,又似乎是害怕去看香菜的双眼。他抬手搓了一下鼻子,含含糊糊倒:“盘尼西林……已经用光了。”

    这么快!?

    香菜并没有将心中的讶异表现出来。

    成大夫的眼神躲躲闪闪,她也没刻意为难,“用光了就算了。”

    她心里对成大夫的身份有了一种猜测——

    反正他应该不只是大夫那么简单。(未完待续。。)

第157章 焦虑

    只要没事儿,香菜就摆弄竹筒里的那俩蚕蛊。

    据说苗族中人养的虫蛊,存活到最后的只有一只虫。但是竹筒里原先有那么多蚕卵,孵化出来的蚕宝宝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最后却剩下了如今的这两只,这实在让香菜感到匪夷所思。

    除了吃肉的时候比较积极,这两只蚕蛊在其他时候相处的还是蛮和谐的。

    关于这俩蚕蛊的伙食,香菜倒不用为它们操心。这两只蚕蛊身上散发着一股幽香,幽香怡人,却能招来虫豸。小到蚂蚁苍蝇,大到蟋蟀蟑螂,只要一钻进竹筒里,它们都成了两只蚕蛊的盘中餐。

    有一点,香菜无法解释——

    这两只蚕蛊散发出来的味道,除了能招来虫豸之外,似乎只有她能够闻到。

    芫荽就算把鼻子凑到竹筒筒口跟前,也没有嗅到香菜所描述的那股香味。

    不止如此,香菜还做了一个实验——

    她拔掉木塞,任由竹筒敞着口,揣在胳膊底下从宝芝灵医馆溜到外头的大街上,居然没有一个人对她露出异常的神色。

    看来只有她能够闻到这股味道了。

    其实香菜一点儿也不想要这种特殊待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这俩蚕蛊眼里,她不就跟虫豸是一个级别的么。

    笑话,她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高级动物,想吃了她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肚子!

    撑死你们。大肉虫!

    芫荽对这俩蚕蛊本身的模样倒是见怪不怪,其实它们长得还是蚕的成虫形状,无非就是身上多了些花里胡哨的颜色。他唯一觉得新奇的地方就是,这俩蚕蛊不是吃素的。

    “难怪长得这么壮,原来是吃肉长大的。”芫荽目测了一下,竹筒里任何一条蚕蛊都比他的大拇指还要粗长。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舔舔嘴巴,语出惊人,“油炸花蚕!”

    肯定很好吃!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香菜一时觉得哭笑不得。将竹筒从他手里夺回来。生怕他真的会出其不意的来个惊人的举动——直接把大活蚕倒嘴里嚼吧嚼吧吃了。在发现这两条蚕蛊的奇异之处,香菜就决定了,“我要养着它们。”

    芫荽知道,在乡下的时候。香菜就养过蚕。她那个装钱的荷包。就是用她养的蚕吐出来的丝纺的。

    芫荽不怀疑香菜养蚕的能力。却是不赞同她的这个决定,“咱们现在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哪有功夫养这玩意儿。还是扔了吧——”

    这玩意儿?

    一听芫荽这口气。香菜知道他没把这两条蚕蛊放在眼里。

    苗族的虫蛊之术听着不可思议,其实效果很厉害,尤其培育出的蛊虫,轻易便可要人命。

    不过竹筒里的这两条蚕蛊,肯定是一公一母,对人类貌似没有什么威胁性。香菜决定再观察看看。

    香菜说:“反正就两条,养起来也不费事儿。”

    既然香菜执意要养,芫荽就当她是养了俩小宠物打发时间,便没有再说反对的话。

    不过他那句“咱们现在连自己都快养不活”的话深深触动了香菜。

    确实,就眼瞎而言,他们兄妹等于实在坐吃等死的节奏。

    渠司令蛋糕店早在前两天就装修妥了,香菜迟迟没去报道,不单单出于要照顾芫荽的原因。

    她想换份工作了,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她暂时还没想好。反正只要不在荣记商会的眼皮子底下活动就好。只要跟他们有所牵涉,就别想有安稳的日子过。

    “哥,”香菜抬眸,对上芫荽投来的目光,“等你伤好了,咱们换个地儿吧,不在龙城待了。”

    视线挪到左臂上,芫荽神色沉着下来。那天他出车祸,前前后后的事情历历在目,所幸阎王爷没收他的这条小命。经过生死劫后,他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阎王爷放过他一次两次,不可能次次都让他逃掉,说不定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就把他这条小命给收走了。在此之前,他得给香菜一个安稳的生活,还要给她挣来一份丰厚的嫁妆!

    芫荽重新把目光放到香菜身上,柔柔一笑,使得他消瘦的脸庞瞬间看上去阳光硬朗了不少。“其实我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我感觉只要咱们在龙城一天,我这伤就好不了。这地儿不吉利,咱们得赶紧走!”

    “不着急,等你养好了以后再走也行。不然路上又出什么状况,还是得花钱治。这段时间咱们好好计划,不然现在走了,都不知道到哪儿去。”

    芫荽一想也是,他这个做哥哥总不能老是拖妹妹的后腿。他拍着胸脯,像是在保证,“我现在啥也不干,就养病!只要我一好,马上就出去找活儿干!”

    “那你养病吧,我去买菜。”顺便打听一下沪市哪一片区域最能给人带来幸福感。诶,其实她的要求不高,真的不高,能安安稳稳得过日子就够了。

    在香菜临出门前,芫荽不忘嘱咐:“钱省着点儿花!”

    在乡下过的是自给自足的日子,原先兄妹俩对金钱并没有特别深的概念和看重。即便出门不带钱,用家里地里种的农作物,到镇上就可以换到一些家用。

    可大沪市不一样,在这里,没钱寸步难行。

    香菜突然很想买彩票中个大奖什么的……

    来到小后门,她听到医馆里传出来的对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我都叫你以后不要再来了!没人让你做那些事情,现在你不仅把荣记商会给得罪了。还把日本人给招惹来了。你跑来我这里,是想他们带到我家门口吗!”成大夫竭力压低声音,却压抑不住他声音里的愤怒。“你知道我这里要是暴露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吗!”

    成大夫粗喘着,情绪难以平复。

    良久之后,香菜才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没有想到,我们之中会出了奸细。也怪我大意,轻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成大夫重重的哼了一声,口气生疏,“够了。你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已经把盘尼西林转移到前线去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也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另一人惊道:“盘尼西林……你怎么得到盘尼西林的?”

    成大夫口气强硬,“我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那人不依不饶。“不可能……那个密码箱不是空的吗……”

    听到这里。香菜大致猜出成大夫的身份了。没看出来。这家伙居然是个革命者!

    她觉得到了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于是装模作样喊了两声,“成大夫。成大夫——”

    她在小后门前停顿了几秒,给了医馆里两人足够反应的时间,这才推开了门,只见成大夫与一人面对面坐着,手还搭在了那人的脉搏上——号脉呐。不得不说,这俩人装的比他还像。

    香菜往成大夫对面坐的那人脸上一瞟,心中颇为讶异。在门口偷听的时候,她就觉得跟成大夫争执的那人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到,声音的主人会是乐源——菖蒲学院经济系学生会的会长,也是盘尼西林事件的发起人。

    乐源只见过学生妹模样的香菜,对她原本的样子并没有印象,不过看她从医馆小后门出来,表现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

    他看向成大夫,神情立马又变了,脸上就差写上“我懂”俩字。看样子,他是错把香菜当成了成大夫的小伙伴了。其实他这么想,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成大夫为了革命事业,一直过着独居生活,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这样的人,是不会让外人融入到他的生活之中的。

    香菜在这里出现,就让乐源认为,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所关联。

    成大夫不自然的对香菜笑了一下,“有什么事吗?”

    “该换药了吧?”

    成大夫脸上神情一松,约莫着是差不多该给芫荽换药了。

    “小伙子,年纪轻轻肝火就如此旺盛,这病得赶紧治啊。”他意味深长的对乐源说道,然后拍了两下他的手腕,才将手收回来。

    乐源心有不甘,却摆出一副乖顺的样子。掩藏好自己的情绪,当个好学生好学长,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没留下一句道别的话,他便走了。

    不过他那一脸倔强不驯的表情,明显是在告诉成大夫,“我还会再来的”!

    成大夫提着药箱,走在香菜前头,刚出了小后门,他就忽然转过身来,嘴才张到一半,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香菜一个手势给打住。

    “咱们有言在先,”香菜提醒他,“什么都不要问。”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

    成大夫心中的那个疑团越来越大,这几日每每看到香菜,就像是面对一道难解的算数题,让他感到了深深的焦虑。

    他还算是个信守承诺的人,只要一想到与香菜之间的约定,他马上就做哑巴。他之所以很少在香菜面前说话,就是怕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成大夫不禁与香菜讨价还价,当即竖起了一根手指,眼中尽是恳求,“我就问一个问题。”

    有一就有二,香菜可不会让成大夫的得寸进尺有任何助长的机会。

    “没得商量。”香菜唇角挂着微笑,眼中却是一片阴寒,话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我劝你最好也不要想撬开我哥的嘴。”如果成大夫让芫荽知道了任何跟盘尼西林有关的事情,那就别怪她无情了。“我想你早就做好了某种觉悟吧。”

    成大夫心中一凛,瞬间感觉到小小的药箱像是灌了铅,变沉重了许多,勒得他肩膀生疼,他不禁收紧了背带上的五指。

    他眼里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惊有怕有怒,“你……”

    这一刻,他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香菜笑说:“盘尼西林的事,咱俩可是坐一条船上。所以你不用那么担惊受怕,现在你只要好好给我哥治病就行了 ”

    她可不会蠢到掀翻自己的船,别人要是不在乎她在乎的东西,那就别怪她到时候玉石俱焚。

    成大夫不知道香菜真正的可怕之处,但是从这以后,心里对她存了诸多忌惮。在芫荽的事情上,变得格外上心,他将宝芝灵最好的伤药和补药用在了芫荽身上,期盼着他能快点好,然后跟香菜远走高飞 。

    不出一个礼拜,芫荽手臂上的伤就愈合了。在香菜的督促下,他走路的姿势也矫正过来了。

    这就意味着,他们兄妹距离离开龙城的日子不远了。

    至于香菜的两条蚕蛊,经过这段时间的特别照料,已经开始在竹筒里吐丝结茧了。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他们兄妹收拾了行李,告别了宝芝灵和成大夫。

    可以说,成大夫对他们兄妹没有任何的留恋。

    香菜本想去渠司令蛋糕店与老渠他们道别,想想算了,把她冷情的这一面留给老渠,也让那老家伙不徒增那么多伤感。

    她要是去当面请辞,老渠八成会把她踹出蛋糕店,然后关上门来自己跟自己较劲……

    不过香菜没做那么绝,她写了一些制作蛋糕的配方,托人给老渠捎去了。

    至于其他人,跟香菜关系好的也就是渠道成和何韶晴了。

    老渠知道她离开,等于是他俩都知道了。

    何妹子对她好,香菜能感受得到。只是她的好,香菜消受不起。毕竟,何韶晴跟荣记商会有着紧密的关系。

    藤彦堂吗?

    香菜压根儿就没想到他。

    龙城大街的十字路口。

    一辆军绿色的小卡车停在了北街路口右边的街道上。

    香菜和芫荽打西街方向而来,对车边立着的那个人招了一下手。

    芫荽看清了那人的面目,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对对方的长相倒是没什么印象,只是那人一身军人的打扮,实在让他太难忘了。

    “这不是……”

    见他瞪大眼睛的模样,香菜觉得好笑,“你该记得吧。”

    芫荽怎么可能不记得!

    这个人曾经救过他的命!

    是明锐啊!(未完待续。。)

第158章 懂不懂

    明锐始终还是那一身浅灰色笔挺的军外套,让他精瘦的身子看上去端正了许多。同时,能将这么严肃又一丝不苟的制服穿出一种随性的味道,也只有他能这样了。

    他适合各种颜色,他本身似乎也可以将自己变换成任何一种颜色,可以让自己很快的融入到不同颜色的人群当中。这样的人本该做的就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他无论站到哪里,都会显得特别出类拔萃。他最会做的就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别人装逼。

    芫荽上次出车祸,是明锐帮了他一把。他的这份恩情被芫荽记在心里。

    香菜还没走近,亮亮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到她跟前去。它摇着尾巴对明锐呜呜了几声,似乎是在请示主人的意思。

    明锐垂眸给它丢了一个眼神。

    这家伙像是读懂了一样,乐呵呵得咧开嘴吐着舌头,撒丫子朝香菜飞奔去,吓得周遭的路人躲闪不及,连连跳脚。

    上次芫荽见亮亮,也是他出车祸在医院醒来的时候,饶是这大狼狗没有表现出恶意,他还是觉得其外表凶猛吓人。

    要是被这大家伙咬一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芫荽心里怕得紧,整张脸因惊恐而变得惨白,却本能的护着香菜向后退去,竭尽所能在双眼中积蓄着能够逼退大狼狗的力量,已做好随时与那凶兽恶斗的准备。

    见他剑拔弩张,香菜觉得好笑。“哥。没事儿,它不咬人!”

    芫荽一刻都不敢放松。就算对面不是一条凶犬,而是一个凶徒,他也不会轻易退缩。他已决定,不再做任由他人欺凌的弱者。他要变得足够强大才行!

    亮亮围着香菜转了几圈后身子依偎在香菜的腿边,嘴里发出撒娇一般的呜呜声,毛茸茸的尾巴摆得呼呼作响。

    见它对香菜极尽示好,芫荽神情才稍稍放松。

    他记得,离开宝芝灵医馆前,香菜说过找到人载他们去羊城。没想到香菜找到的竟是他的救命恩人。

    芫荽边走边说:“香菜。上回这位军爷帮了咱们一次,这一次还麻烦人家,这……不好吧。”

    瞧他还客气起来了。

    香菜不以为意,“那有什么的。反正他也只是顺路把咱们捎到羊城去。上次那件事。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好好谢过人家了。”

    芫荽稍稍宽心,然后又问:“你是怎么谢他的呀?”

    香菜怔住,就怕芫荽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事儿说来话长啊。果断是不能跟芫荽实话实说的,于是她含含糊糊道:“就那什么,渠老板他儿子渠少爷,刚好是这位军爷弟弟的老师,我就让渠少爷从中帮了一下忙……”

    “那不是挺麻烦渠少爷的吗?”

    “不麻烦,不麻烦。”

    渠道成第一次出现在芫荽面前,浑身带着伤,给芫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先入为主,便以为这位渠少爷外强中干,并不靠谱,大概就是那种在学校不受学生尊重的老师。

    倒不是芫荽小看他,就是担心他办起事来会吃力不讨好,如果真是这样,香菜岂不是难为他吗。

    芫荽的心思七拐八绕时,他和香菜,还有亮亮,不知不觉就到了明锐跟前。

    “军爷,上回真是多谢你了!”芫荽由衷道。

    听出他的感激是发自内心,明锐彬彬有礼的回道:“不必多谢,举手之劳而已。”

    比起香菜冒险做的事,他做的那些就显得不足挂齿了。

    明锐忍不住多看了香菜两眼。香菜深不可测,她这位兄长的实力就好掂量多了。正因为这对兄妹的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他才隐隐觉得奇怪。

    芫荽暗暗扯了一下香菜的衣袖,显得有些小激动。

    他紧盯着明锐身后的那辆小卡车,头也不转的小声问香菜,“咱们就坐这车去羊城啊?”

    芫荽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坐这么大的车,长这么大以来,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没那么大的志向,跟大部分普通的年轻男子一样,心里都藏着那么一个愿望——有房有车有个好婆娘。

    香菜瞧不惯他那没出息的样子,当即翻白眼嗔道:“当时坐藤二爷的车,也没见你这么激动啊!”

    “那哪儿能一样,这车可比那车大多了!”而且当时他腿受伤,疼的几乎晕死过去,哪儿顾得了那么多呀。那种情况下,就算他上了飞机,也亢奋不起来好吗!

    大的就是好的?

    香菜觉得该扭转一下芫荽的价值观,“这辆车跟那辆车,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别看它们都是带轱辘的,就好比一个骡子车和一个马车那么大的差距!”

    芫荽点头,别管他是不是真的理解了,反正他是知道跟骡子车比起来,马车是好的。

    对于这兄妹俩之间的互动,明锐表示接受无能。这辆车和那辆车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那骡子车和这辆车就是一个档次了吗?

    诶?他怎么也计较起来这么幼稚的问题了……

    明锐分别敲了敲车门和车厢。

    有两个人分别从小卡车上下来。

    一个脑袋浑圆的大胖子从靠近驾驶座的车门处挤了出来,另一人是从车厢后面下来,全身都挂了彩。

    见到这样两个人,芫荽说不上自己是一番怎样的心情。

    从车上下来的这两人,香菜都见过——那胖子就是上一回她跟何韶晴在面馆里遇到的实力派打手。至于那个鼻青脸肿的少年,年纪看上去跟芫荽差不多,正是明锐的弟弟明宣。

    明宣这一身伤,是在巡捕房的时候。被日本人打的。关于这个,稍后再提。

    明锐很正式的将身边这两人介绍给林家兄妹,“这是我的副官,胖熊。”

    胖熊的眼睛原本就很小,一笑起来就成了眯眯眼。他虽然是在笑,可那表情让人看着特别不爽,就好像被他鄙视了一样。他的声音倒不像那张脸有欺骗性,听上去很憨厚老实,“嘿嘿,你们好。”

    感觉对方蛮友好的。芫荽心情一松。憨笑着做出回应,“你好,我叫芫荽,这是我妹妹香菜。”

    胖熊愣住。随即一双小眼睛在香菜和芫荽身上转了一个来回。露出一副很困惑的样子。“芫荽,香菜……那不是一种东西吗……”

    他并不是有心要调侃别人的名字,可拿别人的名字说事儿。毕竟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见明锐投来警告的眼神,他立马闭紧了嘴巴。

    芫荽没头没脑的继续与他攀谈,“我爹说,我娘生怀上我的时候,特别爱吃芫荽,怀上我妹妹的时候也是这样,索性就用一种菜不同的名儿,给我们兄妹取了这样的名字。”

    胖熊偷偷了明锐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又高高兴兴的跟芫荽说话,“嘿嘿,我姓熊,就因为我长得特别胖,大家都叫我胖熊!”

    香菜表示,她完全跟不上这俩人对话的思路。“既然你们两个聊的这么投缘,你们都坐前面好了。”

    明锐对香菜这样的安排,没有丝毫意见。“那就上车吧。”

    芫荽显得也别兴奋,他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这辆小卡车的头等舱了。平生头一回,他能不激动吗。

    就在大家各自就位时,明宣不乐意的嚷嚷起来,“喂喂,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存在感就这么薄弱吗!不介绍我,把我叫下车来干嘛!”

    明锐像是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轻描淡写的对一脚已经踏上车的芫荽说:“这是我弟弟,明宣。”

    明宣给明锐丢了一个不满的眼神,回头便对芫荽笑着打招呼,变脸的速度之快让人咋舌,“嗨,你好~”

    小卡车的驾驶舱只能坐两个人,驾驶位和副驾驶位分别被胖熊和芫荽占据了。香菜和明家兄弟委屈点,做到了车厢里。

    车子一启动,便发出轰轰的噪声,震得车厢与车舱之间的那道隔层上的玻璃窗嗡嗡直响。

    透过隔层上的那道玻璃,香菜和芫荽可以互相看到对方。至于想要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就要把耳朵贴在玻璃窗上了。其实这道隔层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多好,只是噪声太大,盖过了说话的声音。

    车厢两边分别有两条长木凳,香菜坐明家兄弟对面,亮亮卧在她脚边。她一上车就摊开一份旧报纸看,头也不抬,话更是懒得说。

    明宣百无聊赖,一直观察香菜。亮亮是一条公犬,对除他们明家兄弟以外的雄性动物都不怎么讨好,然而它却特别亲近香菜,这一点让他觉得很奇怪。

    仔细看香菜,抛开她不修边幅的男性打扮不谈,单看她精致得难以找到瑕疵的五官——细眉似含烟,冷眸如含波,双唇若含朱,那张脸上找不到一丝阳刚之气。看不出她是女孩的人,那都是眼睛长歪了的。

    身为高材生,明宣的记忆力自然不错。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香菜,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就算是没见过,那一定在哪里听说过这样的人……

    脑子里灵光一闪,明宣猛的拍了一下明锐的大腿,惊呼出了一个名字,“季小天!”接着,他向香菜投去百感交集的眼神,“你就是季小天说的那个人!”

    他跟季小天是同学,也做过几天的狱友,从后者那里听说了一些事情——

    季小天告诉他,在学校里遇着了这么一个人,她自信可以解决盘尼西林事件,前提是需要有人配合她……

    明宣指着香菜,又惊又喜地重复了一句,“你就是季小天说的那个人!”

    香菜抬起眼来,正好看到明锐一下把明宣那根没礼貌的手指给按了下来。

    她装疯卖傻,一副茫然之态,“谁?”

    “季小天啊!”明宣没机会明锐。

    “不认识。”

    “怎么可能!季小天说你就是那个贵人!”明宣激动道,“季小天擅长画画,他的观察力可是很好的!他很详细的给我描绘了一下你的模样,个子不是很高——”

    噗呲——香菜觉得内心承受了一百点的伤害!

    “邋里邋遢的打扮——”

    噗呲噗呲——两箭下去,香菜血槽就空了大半。

    “长得男不男女不女……”

    这一回不待明宣话音落下,积满怒气的香菜爆发了,大声截住了他的话,“行了行了!”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发现明家这两个兄弟真是两个极端,估计他们老娘在北极生完了明锐之后,花了几年的时间跑到热带雨林生下了明宣。

    “那你承认啦?”

    承认你妹!香菜内心咆哮。

    “知道我跟你哥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吗?”

    明宣看了一眼明锐之后,对香菜摇头。

    香菜将报纸摊在腿上,将双手交叠在报纸之上。这副姿态在她轻佻的口气下,倒是显得并不那么端正了。

    “那是因为我知道他要说什么。他也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干脆大家都不要浪费时间和唇舌,就这么默默地坐到羊城分道扬镳吧。”

    明宣默了半晌,心却没跟着嘴巴一起安静下来,手按在膝盖上也没制止的住那双腿停不下来的嘚瑟。

    他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你现在可是我们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呐!”

    “我不需要知名度,谢谢。”香菜冷淡道。

    “你都不知道,那天我们和季小天一起被抓进巡捕房,我们几个怕的要死,但是季小天一直安慰我们,把你说的神乎其神。他说虽然你没保证第二天天亮就让我们无罪释放,但是短时间内我们肯定会安安稳稳得从巡捕房里走出来!果然是这样——”

    “你好烦,求你别说了!”香菜给明锐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这么多年了,真不知道他这个当大哥的是怎么撑过来的。

    明宣对她置若罔闻,“我大概知道你做了什么,你分散了日本人和巡捕的注意力,把密码箱里的盘尼西林偷走,使得我们进巡捕房的罪由就变成了小到几乎微不足道的盗窃罪!这个罪名比盗卖管制药物的罪名小多啦,顶多在巡捕房待几天,你说是吧——”

    “别问我,我不知道!”香菜对着车舱的方向喊,“喂,前面的那个胖子,我跟你换个位置行不——”

    她当然是在说笑,她又不认识去羊城的路,抢开车过把瘾还行吧。她只是想借此来向明宣表示自己的不耐烦,那小子到底懂不懂!(未完待续。。)

第159章 哥,我要娶她!

    香菜和明锐都是比较清冷的性子,合适的场合下可以跟谁都能聊得来,也可以是很好的听众,平时的话他们自动屏蔽外界的声音,或是放空,或是思考,或是专注,或是精分……

    明宣不一样,他是属于一个人都能自嗨到爆的那种类型。能两个人嗨,就不一个人乐。

    这样的他们遇上如明宣这样缠人的主儿,没半点儿辙。

    “密码箱里的盘尼西林是你偷的吧?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本来就知道密码箱里的密码?你怎么处理那些盘尼西林的?你是不是跟我哥一起做的这件事?我哥都不跟我说,你就跟我说说呗!”

    “说你妹啊!我说了多少次你很烦啊!”香菜被扰的不胜其烦,脑仁隐隐犯疼,她抱头抓掉大把大把的头发疾声痛呼:“求你别跟我说话了,我想静静!”

    明宣偏偏就跟一团软乎乎的海绵一样,能吸收对方不好的情绪,又能马上将这种情绪排出体外。

    香菜严重怀疑这货的情商是不是有问题。

    “哎哟,别这么冷淡嘛——”

    香菜真想问问,他哪只眼睛看到她冷淡了,她明明很凌乱好不好!她现在撞墙的心都有了。

    明宣笑的特别灿烂,自认为阳光帅气可以驱散香菜脸上所有的阴霾和绝望。

    “反正这一路还长着呢,我陪你聊天解闷啊!”

    完全不是这样好不好!

    香菜要给他跪了。

    “谢谢你了,我不需要你陪我!我只想静静!!”

    “你一个人看报纸多无聊啊。”明宣伸头一瞧,像是抓了个现行的贼一样,可把他给得意坏了,“你看看,你看的还不都是跟盘尼西林有关的新闻?我跟你说,这上面都是瞎掰胡写的,我可是当事人呐,没有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你听我给你讲呗!”

    “我不……”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世和医院每个季度都会偷偷的进一批盘尼西林。要知道日军对盘尼西林这种药的管制可是很严格的……”

    不知在什么时候。香菜将整张报纸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捏着一角在空中猛的一甩,发出“啪”的一声类似炮竹的震耳响声。正是这一记突兀的响声,截断了明宣的话。

    明宣的注意力立马被香菜手里的这个小玩具夺去了。就像是个发现新玩具的孩子。双眼中闪烁着稀奇的光彩。

    “你这个怎么叠的呀?你再叠一遍给我看看呗!”

    香菜将报纸丢给明宣。“自己琢磨去。”

    香菜撂了一块骨头让他自己磨牙去,总算是让自己的耳根子变得清静了。明宣被当成小狗一样打发了,他还浑然不觉呐。

    十五秒不到。明宣对她又是一番狂轰滥炸,“我叠不好,怎么甩都不想,你再叠一遍给我看看呗!刚才我没注意,你就再给我叠一次就好,我学东西很快的——”

    香菜感觉自己快要炸了。她一再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能暴走,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暴走。要是真惹到了明家这对兄弟,明锐一个不高兴把他们林家兄妹丢下车都是极有可能的。

    香菜有气无力的笑道:“我不想跟你说话,我只想静静。”

    明宣愣了一下,然后低头对卧在香菜脚边的亮亮说:“亮亮,从今以后你改名叫静静吧。”

    “呜呜~”亮亮表示不满。

    明宣完全无视它的意见,“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然后他又抬起头来,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对香菜说,“静静就在这里,你脚跟前,不用想它。”

    香菜仰天长嚎,跳车自杀的冲动都有了。

    “你就是不放弃是吧,”香菜冷下脸来,“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但是我的回答绝对不会超过五个字!如果这样你能接受的话,你就问吧。”

    明宣来劲了,也不用报纸折玩具了。他身子一扭,正对着香菜,连连发问:

    “密码箱里的盘尼西林是你偷的吧?”

    “是我偷的。”

    “你是怎么打开密码箱的?”

    “用一杯水。”

    “只是这样?”

    “爱信不信。”

    “那你后来怎么处理那些药了?”

    “送人了。”

    明宣有些傻眼,香菜回答的每句话还真的不超过五个字。但是她的答案也太模糊了吧。这样的话,他完全查不出来那批经香菜之手后消失的盘尼西林啊!

    是的,他还没有完全放下盘尼西林。这批药太重要了,能够挽救前线很多将士的性命!

    他喜欢读书,却不是个书呆子。他热爱祖国,却不是个愤青。但是他发现,投身革命事业之中远比他读书要有意义的多,而且一旦做过便会沉迷,那种热血澎湃的感觉深入骨髓,让他再难自拔。他能感觉得到,经过这一次,他庸庸碌碌的学海生涯,将会就此翻开一页新的篇章。

    明宣端正姿态,像背着手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一样。

    “好了,换你问我了。”

    香菜一时无语,她什么时候说要跟他交换问题了?

    诶,算了,既然是他定的游戏规则,就陪他玩到底吧。

    香菜问:“还不到放假的时候,学校怎么把你放出来了?”

    是菖蒲学院校方已经受不了被祸害了,所以才把这只祸害放出来祸害人间……

    明宣捂了一下肿得老高的半张脸,神情中带着委屈,“被抓到巡捕房的那天,被日本人揍了一顿。被放出来后我跟同学闹矛盾,最后大打出手,被学校通报批评,还叫了家长……”说到此处。他忍不住抬眼觑了一下闭眼装死的明宣,“我哥要把我带回家养伤……好吧,其实是面壁思过,就跟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

    半晌之后,香菜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良久,明宣没等到下文,他按捺不住,扭过身子,“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跟同学闹矛盾吗?”

    “难为你了。”香菜重新从行李底下抽了一份报纸,在眼前摊开之后才又说。“如果我是你。大概也会这么做。”

    “……”明宣一时语塞,半晌后蓦地红了眼眶,鼻子酸胀的难受,眼里也一片**辣的。他略带哽咽道。“为什么你会懂……我那些同学。还有平时跟我称兄道弟的人。他们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做!”

    他终是没能忍住,眼泪在眼眶里泛滥起来,积蓄已久的情绪像是要在这一刻爆发。他紧咬着牙关压抑着快要从体内喷薄出来怒和哀。

    他终是没能忍住——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内奸!是!”明宣嘶吼起来,像足了一头受伤的却在怒声咆哮的野兽,用愤怒的情绪为自己哀鸣,“被抓进巡捕房的时候,我是供出了所有参与偷药事件的同学名单!我要是不这么做的话,怎么才能把真正的内奸揪出来!”

    在他的同学眼中,他是受不了日本人的严刑拷打才供出了同伙。那几天,因为他的“出卖”,越来越多的同学被抓进巡捕房。当他浑身带伤出现在同学们的面前,几乎没有人看到他的伤痛。他们一个个用仇视的眼神瞪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多么万恶不赦的凶徒。

    他们鄙视他,同时也畏惧他!

    他们仇恨他,同时也忌惮他!

    他始终坚信一点,真正的内奸不会让自己被抓进巡捕房里来。之后他将几个人列在了嫌疑人的名单里,回到学校之后还没有查出个结果,不知谁煽动了那些被他供出来而被抓进巡捕房的同学,到处造谣他,企图搞坏他的名声。

    一时之间,全校甚至全沪市的高材生,被推入深渊,成了万恶不赦的大罪人。

    很多人当着他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没骨气”、“孬种”、“叛徒”……

    被日本人折磨后,又被曾经一起开怀大笑过的同学欺凌,明宣并没有恨过谁,只是觉得愤怒和委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香菜之外,还有一个人理解他——

    “季小天……只有季小天维护我……”

    但是季小天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也许能说服一个两个,但是他能凭他那一张笨拙的嘴去说服一群人吗?

    香菜说:“他当然会维护你,你不过是做了本来我让他做的事。”

    明宣倏然抬头,通红的眼中泛着泪光,同时写满了难以置信。

    香菜又说:“擦干你的眼泪,擤干你的鼻涕。说不定等你再次回到学校的时候,大家都会把你当成救世主一样。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被多数人接受的话,当中需要一段缓慢的过程……”

    沉默了一会儿,明宣霍然起身,脑袋“砰”的一声撞到了车顶。他哀嚎一声,当即抱着脑袋蹲下来,吸了几口冷气之后才缓过劲。

    明宣扑过去摇醒明锐,指着香菜对他说:“哥,我要娶她当媳妇儿!”

    香菜和明锐双双瞪大了眼。刚才幻听了吧,这小子说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明锐,他一脚把明宣从跟前蹬开,虎着脸骂道:“给我滚下车去!”

    明宣扑过去死死的抱住他的大腿,不依不饶还撒起娇来,“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娶她当媳妇儿!”

    “我说骚年,你问过我的意思了吗?”香菜不只是该哭还是该笑。

    明宣看了她一眼,然后羞射的别开视线,偏还别扭的摆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你有拒绝的理由嘛!”

    “想听理由?”香菜可以找出一大堆好么,“我以为自己就足够不要脸的,也见过不要脸的,你特莫比我比我见过的还不要脸!看你瘦不拉几的,肯定没长心没长肺吧!我看老天爷把你派下来不是来造福社会的,是派你来祸害人间的吧!被你看上,我不觉得是一种荣幸,而是大大的不幸!”

    明宣的长处之一就是脸皮足够厚,他笑嘻嘻道:“你骂我是因为你不了解我,等你了解了我之后就知道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你错了!”香菜郑重的纠正他,“等我真正了解你之后我不仅还会骂你,还要揍你!”

    “呃……”见香菜挥了一下拳头,已经被揍怕的明宣本能的流露出畏惧的神情,整个人还畏缩了一下,“距离产生美,其实你不用那么了解我……”

    他话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明锐呼了一巴掌。

    明锐凶他,“等你毛长齐之后再说娶媳妇儿的话吧!”喘了一口气后继而又道,“这段时间,你好好的去军校把体能给我练上来!”

    明宣哀嚎起来,依旧抱着明锐的大腿不松,“说好的养伤呢?你带我回家,不就是让我好好的养伤吗?军校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我明锐的亲兄弟居然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你丢丢我的人呐!”明锐戳着明宣脸上的肿块,丝毫不理会后者的鬼叫,“你看看你,猪头都比你好看!”

    “哥,你不能这样——我不要去军校,我不要我不要!”

    “我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了!把你养的跟大少爷一样!我们学校最差的学生也比你的身体素质强!”

    明锐要把明宣送去军校操练一番,那一个月之后,后者还不得拖一层皮?

    香菜不知道明锐所说的那所军校的训练强度怎么样,她现在却想给芫荽谋一个名额。

    香菜忽问:“军校里的学生学费全免,还有补贴可以领吧?”

    虽然她没有指名道姓,但明锐知道她是在冲他发问,于是接道:“是这样没错。”

    香菜又问:“你们那是一所什么样的军校?还对外招收学生吗?”

    “我们蓝埔军校是民国政府兴办的一所专门培养具有高强作战能力陆军的军事学校,现在不对外招生。”明锐大约也猜到她心中的想法,想要顺水推舟,送还她一个人情,“不过我可以给你争取一个名额。”

    “有后门就是好。”香菜感慨了一句。

    她是打算把芫荽送进不愁吃不愁喝的军事学校,不过这还得看芫荽本人的意思。

    明宣劝她,“千万别打蓝埔军校的主意,那里的教官,一个个都是魔鬼!”(未完待续。。)

第160章 骚年,干巴爹!

    香菜想让芫荽上军校的理由不复杂,她没指望他能带着小米加步枪去跟鬼子扛。如果芫荽真的上了战场,恐怕他死的次数都能赶上一本小说的点击率了,最差也不会是个位数。

    在沪市找到林四海之前,他们兄妹不知道还要在这座安逸与危险并存的大都市里飘摇多久。香菜只是单纯的希望他们兄妹能够好好的安顿下来,哪怕是在军校里混吃混喝,也比在外面受苦受累的强。

    下了车之后,香菜跟芫荽提起上军校的事儿。

    芫荽想都不想,斩钉截铁的否决:“我不去!”

    香菜没料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快,瞄一眼正等着她答复的明锐,尔后凑近芫荽小声表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位军爷是一所军校的教务主任,他要把他弟弟安排到他们学校去训练几天,你正好也跟着他们一块去呗。有吃有住的,条件还不错嘞。”

    芫荽满脸不情愿,别说他不愿意拖关系走后门的,其实他早就在心里做好了打算——他要挣钱糊口养家,总不能让妹妹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吧,那他岂不成了吃软饭的?

    要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儿,芫荽也就答应了。可上军校的话,一天到晚操练操练,他哪里有空余的时间去做别的。他还要给他妹妹挣嫁妆呐!

    芫荽理直气壮,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犹豫,“我上军校了,那你咋办呢?”

    感受到芫荽为她着想的那份心。香菜心头一暖,柔声道:“我就在学校里找个打杂的活儿先干着……”

    她话音未落,芫荽便粗声粗气道:“不行!”

    他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要靠妹妹养活。香菜一个姑娘家,本身就不该做露脸的事儿,要不是万不得已,当初在世和医院的时候,他也不会同意香菜到外面找活儿干!

    现在他身子好了,手能动脚能蹦了,随便到哪儿干都会是一个好伙计!

    芫荽不给香菜丝毫劝说的机会。也借此来表示他的坚决。“你哥我不是没用,我现在好手好脚的,用不着你养活我了!你以为军校是想进就能进去的?就算好进,以后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香菜哽住。俩杏眼直溜溜看着芫荽。倒是有那么一点刮目相看的意思。这时候。她真不知道该说她哥哥蠢笨还是聪明了。

    确实如芫荽说的那样,军校不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那地方又不是菜市场。

    香菜还听出来了,芫荽始终还是很介意他受伤的那段时间里啥也没干成。

    她收起目瞪口呆的表情,沉着的神情中没有掺杂其他情绪。

    见状,芫荽暗暗松一口气。其实他很害怕会看到香菜失望的表情。

    香菜当然不会感到失望,这样的结果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只是她原本以为芫荽会多考虑几天,倒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快。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香菜抿了一下嘴,一对杏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精光。

    她故作一副伤心的模样,狠狠抽了两下通畅的鼻子,用精神压迫泪腺,硬是在眼中挤出了一些湿意。装委屈真心好累啊,这时候身边要是有一颗大葱洋葱什么的就好咯……

    芫荽心中一阵惶惑,以为自己的态度惹得香菜难受了,就在他快要松口时,只听香菜说:

    “哥,那你就别怪我了,反正我已经跟军爷说好了。他会在他们学校给我安排个杂活儿,有吃有住,一个月还有两百多的工钱……”

    “什……什么?”芫荽彻底慌了,忽然在想,他刚才是不是拒绝的太快了?

    他幽怨得看向香菜,似乎在责怪她没有早把她要去军校做工的这件事说出来。

    香菜不早说,有她的用意。她不想把芫荽“绑架”到蓝埔军校去,就算要去,那也得是他自己的决定。如果她提早把她要去军校的事说出来,肯定会影响到芫荽的判断。

    其实,不放调料的干脆面也很好吃。她也想过了,他们兄妹俩不一定非要栓在一块儿。他们要是成天黏在一起,那在别人眼中可就出大问题了。她也希望芫荽能够一个人出去多闯荡闯荡。

    她不跟在芫荽身边也好,省的她这张嘴把芫荽吃到山穷水尽。

    香菜已谋好出路,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芫荽却拉下脸来,摆着兄长的架势教训她,“军校里都是男的,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愣是要往男人堆里扎,这像什么话!”

    “谁说军校里都是男的,也有女的好不好。”香菜瞎掰道。蓝埔军校里有没有女的,她还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打杂的,再说了我穿成这样,谁知道我是个姑娘?我又不是去当那里的学生,做的不开心,大不了我走。反正我现在就想有个安稳的吃住的地方……”

    芫荽一听,觉得也是,与其让香菜跟着他在外面吃苦受累,还不如趁机会把她先安顿下来。他很快便在心里盘算好了一个未来,“那要不就先这样?等我赚了钱,租到了房子,我再把你接出来!”

    香菜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像是在给他加油打气,同时心里响起一道声音:骚年,干巴爹。

    芫荽倍受鼓舞,一脸的干劲十足。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骚年是该接受磨练,盼修成正果指日可待。

    香菜把包袱挂在芫荽身上,“要是在外面受欺负了,直接报上他的名号。”

    说这话的同时,香菜大拇指的指尖戳向了明锐。

    明锐在羊城有一定的威望,他的名号在这里就像是紧箍咒。应该很管用。

    芫荽笑笑,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我又不会在外面惹是生非!”

    “恩,”香菜也相信芫荽不会去自找麻烦,“有啥事就到蓝埔军校去找我,这所学校应该挺有名的,你一路打听应该就能找到了。”

    “我知道了!”看了一眼午后的天色,芫荽催促道,“你们快上车走吧!”

    他得赶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落脚,最好在这段时间内能找个活计。

    临分别之前。他自然对明锐千恩万谢了一番。还挺不好意思的让对方好好照顾他妹妹,并且暗暗决定以后好好的汇报这位大好人。

    ……

    蓝埔军校的正门并不宽阔,乍一看就像是一条小弄堂前设了一道安全门,很有一番古风的味道。

    泥砌的门牌上镌刻着“蓝埔军校”四个中规中矩的大字。下角还有落款。应是出自某位人物的手笔。

    任何车辆都通不过正门。正门也不许任何车辆通过。胖熊将香菜和明家兄弟,还有亮亮——三人一狗,撂在军校的大门口处。便开着车去侧门了。

    明锐走在前头,领着香菜和明宣。

    香菜发现,亮亮走路的姿态都变得不一样了。它昂首阔步得跟在明锐后头,一对棕黑色的眼睛直视前方,孤高的像一头真正的狼。

    在香菜眼里,它不过是狗仗人势。

    见是明锐,门口的守卫先是挺直身板敬了个军礼,尔后低头哈腰迎上来,笑的一脸谄媚,“主任,您回来啦。前两天毛校长还念叨您呐。”

    明锐略微颔首,深藏功与名。

    守卫注意到他身后的香菜和明宣,一看就不是熟人,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明主任,这两位是……”

    蓝埔军校的规矩森严,一般情况下,谢绝一切访客,就连学生的家长也不能去学校里探视等等。

    明锐轻描淡写的说了两个字,“亲戚。”然后继续深藏功与名。

    守卫不明觉厉,但还是摆出一副恍然的样子,同时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明宣挂了彩的脸上打转了几圈。他心中纵有再大的好奇,也得按捺下来。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守卫,身份卑微的他能跟明大大说上一句话就足够他跟小伙伴吹几天牛鼻子了。

    当然,有些时候,还是得公事公办的。

    守卫将登记册掏出来,对香菜和明宣谦逊的笑道:“麻烦二位登记一下……”

    明宣比较老实,手执钢笔工工整整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看他落笔写下“明”字的那一刻,守卫的脸色不禁变换了几次,他忍不住再次抬头多打量了这名鼻青脸肿的骚年两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还真的就从对方的眉宇间找到了一些与明锐神似之处。他心中顿时了然了几分。

    再一看香菜,守卫整个人都僵住了——

    香菜提笔一气呵成,但见她手上动作飞快,刷刷几下,把登记册当签名板,将“林香菜”这三个字写的龙飞凤舞,大有一股张狂劲儿在里头,却也不失柔软。

    她签名的时候习惯性不低头,浑身散发着高贵冷艳的气质。

    守卫将香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份,“阅人无数”的他,实在看不出香菜有什么不一般。大概是香菜的签名太高大上了,才会让守卫觉得她不是一般的人物。

    明宣看着登记册上香菜的签名,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有些排斥,“你的字好潦草啊。”

    “你懂什么,这叫个性!”丫的,真不识货!香菜不高兴了,加重口气道,“而且也不好临摹!”

    明宣再看了一眼那签名,似乎觉得香菜说的话有道理,于是点了一下头,同时喃喃道:“确实,一般人写不出这样的字。”

    其实也不尽然。“多练几次就像模像样了。”

    明宣又看了一眼那连笔签名,觉得练得再怎么熟练,也无法临摹出其中的精髓。画龙画虎难画骨,每个人的字体中都还有一种骨风,这种东西是很难复制的。

    “走了。”明锐口气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他这会儿能说话,表明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三人一狗又动身。

    蓝埔军校的正门很窄,但是进去之后,就会发现里面是一片豁然开朗的景象。

    菖蒲学院算是一所不错的大学城了,跟蓝埔军校比起来,就要被甩好几条街了。

    差距是显而易见的,气质也不一样。

    蓝埔军校里很难见到一棵柳树,多如松柏、银杏、白杨、梧桐之类树干挺拔高大的乔木。

    明家兄弟带香菜到了学校的食堂。

    食堂很大,起码能容纳两千人,还分了职工用餐区和学生用餐区。

    香菜本以为明家兄弟好心请她吃饭,实际上她确实饿了一路,心里乱感动了一把,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明锐和食堂的管事儿主厨寒暄了一番,看上去俩人算是老熟人。主厨老郭一口一个“明主任”,不过态度里没有刚才那个守卫那么谄媚。

    “老郭,这是我一个亲戚,你在这里给她安排个杂活儿吧。”明锐就这么把香菜的生杀大权交到了老郭手上,“别顾及我,你让她干什么都行。”

    喂喂喂,后面那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好吗!

    无视香菜幽怨的小眼神,明锐又对老郭说:“你觉得合适了,就带她到人事那儿登个记。”

    老郭打量香菜,满眼挑剔,心想着这年轻人瘦不拉几的能干什么,明主任到底啥意思啊,让他们这些火头军养一个吃白饭的吗……

    老郭心里不大情愿,面上对明锐摆出一副爽快的样子,“把人搁在我这儿,您就放心吧!”

    呵呵,明锐能说他一点儿也不放心吗。应该说,把她搁到哪儿,他都会有一种世界末日来临的感觉。呵呵……

    明家的三个畜/生……不,两人一狗,把香菜撂食堂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人了。

    “郭师傅,嘿嘿。”香菜脸上挂着讨人喜欢的笑容。

    她不想颠勺,不想颠勺,不想颠勺!重要的事说三遍!

    给几千人做饭,那得抡断多少条胳膊啊!

    一个月就那么点钱,累成狗的活儿,她果断不干!

    老郭对香菜的印象并不算上好佳,冲着她的后台,日后也得给她多少留些薄面。

    老郭头一昂,“跟我来。”

    香菜被带到一口圆柱形的大锅跟前。

    呃,这口锅的高度都快赶上香菜的身高了。这一口锅都能把她整个人给煮了。

    香菜踮着脚,伸长了脑袋往空荡荡的锅底瞅了一眼。

    “啊啊——”对着锅底叫,还能听到回声呐。

    这口锅被香菜玩坏之前,老郭又说:“以后每天早上,你就负责给军校里的每个同学打饭。”(未完待续。。)

第161章 打发司令官

    打饭工——

    只要有钱赚,香菜对此就已经很满足了,主要还是因为活儿轻松。

    熟悉了工作之后,她跟着老郭去人事部登记了信息。早在这之前,明锐就委派了人在这里等她。

    在人事部注册了信息后,香菜就跟着此人去了职工宿舍,被安排进了一个大约有六十平米的单间。

    据这位小干部说,这个单间原本是军校上层给明锐预留下来的,由于明锐常在羊城巡捕房和蓝埔军校之间来回奔波,基本上大部分时候住在校外的明宅里,于是乎这个为他准备好的单间就一直被下来了,倒是便宜了香菜。

    还有一点不得不提,在蓝埔军校,一个人一间房,这是贵宾级的待遇。

    按照蓝埔军校的住宿规格,学生八人一间宿舍,教职工两人一间宿舍,一人一间的寥寥无几。

    谢过了那名为她鞍前马后的小干部,香菜正想裹着新置的棉被美美的睡上一觉,刚躺倒在散发着淡淡皂香的单人床上,没合上多久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门扉被一道有力的力量叩响,咚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震荡。

    香菜腾的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虎视眈眈的视线投向漆黄的木门。在陌生的环境下,她的神经往往比平时还要敏感。

    她放轻脚步下床,无声无息的走到门口,可惜门上没有猫眼,不能窥探到门外的情形。

    香菜只将门开了一条小缝。露出毛绒绒的脑袋,满眼疏离一脸淡漠的看着门外立着的人。

    对方一身干净利落的淡蓝色笔挺军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脸上的青黑色胡茬并不影响他不怒自威的仪容,反而平添了一股惑人的成熟魅力。

    他一见香菜,棕黑色的瞳仁里露出些许惊讶的神采,继而透过狭窄的门缝往欲王房内探去,无半点收获后才问香菜,“明主任呢?”

    香菜眸中闪过桀骜,她又不是明锐的经纪人。为何要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布吉岛!”

    “那你是谁?”对方察觉出香菜的小情绪。反而对她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困惑。

    “他亲戚。”香菜没打算再给他发问的机会,很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对方目光闪动。眼里似乎多了些许笑意。他才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眼前的那一道门便关上了。“砰”的一声砸出了一阵在走廊中久久之后才寂灭的巨响。

    陆一鸣在门口怔了许久,吃了闭门羹的他才失笑摇头。他这个邻居似乎很不好相处啊——

    当他决定要转身离去,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整张脸孔如覆冰霜一般,两道视线冷冷的凝视着紧闭的房门。

    教职工宿舍的隔音效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为什么刚才他没有听到从房间内传来的脚步声?

    他这个邻居,不简单!

    ……

    香菜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她也没什么行李。还需要说一点,她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她偷偷的把银元连带零钱都塞进了芫荽的行李中,还怕那些不够他用,才决定暂时投靠明锐,借着他的关系赚点外快。

    她的行李之中,最重要的就是那个竹筒。

    竹筒里的那两条肉乎乎的彩色蚕蛊,已经作茧自缚,各自将自己牢牢的困在了蚕茧之中。

    香菜还是可以闻到那股幽幽的香味,但是此时香味的气息似乎与先前的有所不同,像是褪去了青涩长熟了一般。

    蚕的蛹期在半个月左右,这两条蚕蛊明显比较奇葩,不知道会不会正常发育,更不知道之后会诞下什么样的怪物。

    香菜决定了,如果这两条蚕蛊的后代对人类和地球有什么危险性,她马上就一个个摁死它们,将它们扼杀在摇篮中!

    香菜把竹筒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五点,香菜准时到食堂。

    这时候,食堂中已弥漫浓浓的饭香。

    老郭和食堂里的另一个伙计合力将那口柱形的锅搬了出来,放在取餐处的边上。

    老郭看见香菜,冲她招了一下手。

    香菜这就上岗了,其实她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每有一个人端着空碗来,她就往那人的空碗里打一勺稀米饭。打多打少,她说了算,在这里她也算是一枚小小的司令官。

    蓝埔军校食堂的经费比较紧张,一日三餐每餐供应都难以满足军校中六千多名年轻学生的胃口。甚至有些学生来晚了,食堂已经没剩下一口饭了。

    那咋办?只好饿着肚子训练咯。

    就好比香菜跟前的这口大锅,只能盛一千来碗的稀饭,还是半碗的那种。那些来早有口福的学生,每人也只能喝一碗。

    大约二十分钟后,隔着小半锅的稀米饭,香菜与一端着空碗的男生大眼瞪小眼。

    见香菜迟迟不动,那名男生催了一声,“盛饭呀。”

    香菜嘴角抽搐了两下,抡起大勺指着他的鼻子,“你特莫当我傻子吗,啊?来了两回了,喝了两碗稀饭了,我没戳破你,居然还有脸过来混吃混喝,你特莫也不怕淹死在厕所里啊!”

    那名男生大约是勤干这种充数的事情,竟没表现出半点心虚,他将干干净净的空碗推到香菜跟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喝过稀饭的碗会是这么干净的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去洗过!”香菜用勺子戳着他的脸,斩钉截铁的说,“你这张脸,十三分钟前我见过,七分钟前我又见过。不要考验我的记忆力!以后你还想每天早上愉快的喝稀饭,就马上端着你的碗给我消失!”

    那名男生脸色涨红,揣着碗灰溜溜的逃走之前,不忘恨恨的瞪香菜一眼。

    香菜轻哼一声,全然不把他眼里的威胁当一回事。她撩起围裙擦擦勺子,掂着勺子往锅里盛了一碗稀饭,慢悠悠道:“下一个——”

    刚才发生的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陆一鸣在取餐处领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汤和一个白馒头,斜瞄着香菜得背影,双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他收回视线。笑着与负责职工餐饭的老郭寒暄一句。“这年轻人的气性蛮大啊。”

    老郭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多大的后台就有多大的气性呗。”

    陆一鸣故作惊讶,“在这里做工的人,能有多大的后台。”

    老郭的脸色很难看。说实话。同在食堂做工的他不爱听陆一鸣的这话。他皮笑肉不笑。“咋,就不许我们这地儿卧虎藏龙啦!”

    没打听出有价值的消息,陆一鸣用手背蹭了一下鼻头。悻悻然转身离去。

    不久之后,一个人被前拥后簇,嬉闹着到了食堂。其他学生似乎颇为忌惮这几个人,纷纷避之唯恐不及。尤其是排队等着打饭的那些学生,居然自动让出了最前面的位置。

    于是,刚到食堂的这七八人就这么畅通无阻的到了香菜跟前。

    香菜扫了一眼,心里直接就乐了。

    这帮学生党,为首的居然是王天翰!

    在江岸码头,她与王天翰有过一面之缘。这小子显然对香菜没有半点印象。

    王天翰压根儿就没想藏着他那一身嚣张跋扈的气焰,总是用鼻孔对着人,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他们不排队就想吃到饭,也得看香菜的心情,她现在可是这里的打饭司令官!

    不行不行不行——

    得罪了王天翰,就等于是得罪了青龙商会。

    那今后的日子可没法过了。

    香菜强迫自己淡定下来。

    其他人对此见怪不怪,可见王天翰之流在军校里横行霸道惯了。

    “剩下的稀饭都给我们留着!”王天翰身边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同学对香菜颐指气使,明显是狗仗人势。

    还有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学生伸长脖子往锅里看了一眼后,娘里娘气的“哎哟”了一声后说:“就剩这么点儿了,够不够咱们喝呀?”

    “不够喝再让食堂的厨子烧一点嘛!”

    “天翰少爷,锅里的稀饭都凉了,喝凉的会拉肚子的,还是听贾向前的,让厨子重新烧一些吧。”

    香菜懒得听他们扯皮,一手提着勺子一手提溜着锅,直接绕到他们背后,给后面的那几个没有散去的学生一人送了一勺稀饭。

    然后她把勺子往空锅里一丢,下班拍屁股走人了。

    被无视的王天翰等人回过神来后,他们面前只有一口空锅了。

    香菜刚走到食堂门口,迎面就撞上一人。

    明宣顶着鸡窝头一路飞奔到食堂,据说去晚了,就没饭吃了,一上午只能空着肚子训练了……

    “来晚了,没饭了。”香菜好心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

    明宣停在她跟前,气喘吁吁,一副末日降临的绝望模样。他大声埋怨香菜,“你怎么不给我留点啊!”

    “你来晚了,怪我咯?”

    “我不习惯起那么早……”明宣嘟嘟囔囔,“你可是我未来的媳妇儿,就不能对我体贴一点嘛……”

    香菜瞪圆了杏眼,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去拧他的耳朵,压低声音呵斥他,“我告诉你,你少给我胡说八道!媳妇儿是用来啃的还是用来吃的,恐怕你都不知道!”

    “媳妇儿是用来疼……”

    啪!

    一耳刮子呼到明宣脸上,香菜笑着问他,“疼不疼?”

    明宣捂着脸,怯怯的看着她寒气森森的笑脸,弱弱的回道:“疼……”

    香菜不着痕迹的瞥了交头接耳的王天翰等人一眼,这时候故意放大声音教训明宣,“既然到了军校,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别还以为这里跟你自己家一样,能让你为所欲为!想吃饭,以后就别睡懒觉来早点。来晚的话,别说一粒米,就连一口白开水都冒的喝!记住了没有?”

    明宣听出她是指桑骂槐,很配合的说了一句,“记住了……”

    香菜抬脚往他腿上踹了一下,“大点声!”

    明宣龇牙咧嘴,用比刚才还高几十分贝的声音,“记住了!”

    孺子可教。香菜点点头,满意离去。

    明宣揉着腿追上去,“我说你怎么这样啊——”

    香菜以为他要是抱怨刚才拿他开刀的事情,谁承想这小子却说:

    “难道你不知道我哥把你安排到食堂的用意吗!他就是怕我每天吃不上饭吃不饱饭,才派你去食堂做卧底,偷偷的给我留点饭……”

    香菜细思极恐。还别说,说不定明锐把她安排到食堂,还真有这层用意在里头。

    “你刚才不是说你记住了吗?”

    明宣回想起刚才在食堂门口香菜教训他的那些话,眨了眨眼,天真无邪的说:“我以为那些话,你不是对我说的……”

    “不是对你说,难不成还是对猪说的?”

    “呃……”明宣突然觉得好悲桑,随后耍起无赖,“我饿了,我不管,我要吃饭!”

    香菜捂着耳朵,闭着眼睛,“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

    “居然无视我!”

    集合的哨声响起,明宣不明所以,只见一大波学生从食堂里涌出来一起向操场方向狂奔而去。

    见他还悠哉悠哉,香菜幽幽道:“据说,在听到哨声的三分钟之内没有到操场上集合的学生,一律罚做两百个俯卧撑。”她摆出一副痴往的神态,“那之后一定很酥服。”

    “咱俩一块儿来的,为什么这里的规矩,你知道的会比我多!”明宣一脸便秘的神情,忙拔腿往操场方向跑去。

    看见明宣狼狈而逃的身影,香菜整个人神清气爽了好多。她欢天喜地的蹦哒着回到了职工宿舍楼,刚一踏到楼门口,她悲催的发现,楼门上锁了。

    她有房间的钥匙,却没有大门的钥匙。

    她检查了大门口的每一个花盆,除了泥巴,并没有找到钥匙。看来这种梗是没有用的……

    算啦!

    香菜拍拍手,决定不费那个力气了。

    既然暂时没办法进到宿舍楼里,她干脆就趁着这会儿功夫把蓝埔军校参观一遍,看骚年挥汗如雨,其实也是一种享受。

    据说这军校里还有一个食堂,在女兵区那边……(未完待续。。)

第162章 谁揉剁手

    (呃呃,上一章章节名错误……应该是“打饭司令官”)

    尽管只隔了一道墙,蓝埔军校的女校区却要比男校区小很多,人数也少的可怜,大概只有一个班。与体能训练比起来,学校对她们重在军事思想教育。

    对了,不得不说的一点,香菜住的教职工宿舍楼里,是没有女厕所的。不单如此,就连公用的澡堂子也只对男生开放。

    上厕所洗澡的话,还要翻墙去隔壁的女校区,要是这样的话,香菜的女生身份不就暴露了吗。眼下情况,她也只好先将就着在男校区唧唧复唧唧了。

    这就奇了怪了,既然蓝埔军校有女校区,明锐那家伙为什么还要把她安排在男校区里呢?难不成他故意坐等着看“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吗?

    香菜会这么想,那是因为她不知道,即便明锐身为蓝埔军校的教导主任,他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女校区去。

    女校区名义上是蓝埔军校的一部分,实际上不过是高官富绅的“托儿所”。也因此,女校区的纪律要比男校区宽松许多。说到这里,可能就会有人产生疑问了——

    既然女校区里的学生大都身份金贵背景非凡,她们这些千金大小姐不好好的在家学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怎么会跑到军校里来吃苦?

    答案只有一个,说难听点儿,这些所谓的千金大小姐都是小老婆生的,身份还是不被正室承认的。说好听点儿。她们都是庶出的。即便她们能够认祖归宗,在家里得到应有的地位和一席之地,然而她们的待遇却连下人也不如。

    她们没有足够的经济能力去正规的学校接受教育,只得报考可以减免学费的军校。她们之中有的是主动考进蓝埔军校的,也有的是被迫进来的……

    香菜在蓝埔军校里逛了一上午,差不多到了午休的时间,她想职工宿舍楼的大门应该开了,于是就打道回府。没想半道上杀出来几个程咬金,堵住了她的去路。

    对方有七人,香菜抬眼一扫。在心里“嘿哟”了一声。这“七武海”身穿蓝绿色校服的学生还都是熟脸儿。今儿大早上,香菜才在食堂跟他们见过面。

    没错了,这七个人就是王天翰身边的那些个狗腿子。五大三粗的那个人外号鞋拔子,长得就是一张鞋拔子脸。阴阳怪气的那位外号九姑娘。他在家中排行老九。上头是八个姐姐。

    其实香菜很能理解“九姑娘”家里的人将他送来蓝埔军校的心情。

    “九姑娘”一手一叉腰。一手捏着兰花指,频频朝香菜丢眼刀子。

    他的小伙伴也都是面色不善,对香菜虎视眈眈。

    香菜突然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中小学被不良学生勒索钱财,当即她就对“九姑娘”他们脱口而出,“我身上没钱!”

    “九姑娘”摇身一变,好似骂街的婆娘,声音尖锐高亢,“谁要你的臭钱!”

    “哦——”香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见状,“九姑娘”只想咆哮,“其实你身上是有钱的吧,是有钱的吧,是有钱的吧”——

    有钱咋滴,还指望香菜乖乖的交出来么?

    “鞋拔子”虎着脸拧着眉头,看上去凶神恶煞,还真有一股压倒性的气势,恶声恶气的低吼:“居然敢得罪我们天天翰少爷,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香菜掏掏耳朵,活了两辈子,她居然还能听到这么老掉牙的台词,就不能换点新鲜的?

    “九姑娘”冷哼一声,因为声音显得太过女性化而感受不到什么威胁力,他尖着嗓门又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天翰少爷是谁,他可是青龙商会会长的大公子!你居然敢给我们天翰少爷甩脸色,让他在那么多人面前出洋相……”

    香菜只听到一只鸭子“嘎嘎”的叫唤个不停,真心没必要把这些人的垃圾话听到心里去。

    见香菜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九姑娘”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情。以为香菜跟大部分人一样,知道了王天翰的真正身份后,改变最初的态度。

    “九姑娘”想多了……

    香菜一早就知道王天翰天之骄子的身份,那又怎样呢!

    香菜捶手道:“原来你们不是勒索我,是来给你们天翰少爷讨回公道的。”

    “鞋拔子”不耐烦了,他实在受不了香菜这种不以为意又漫不经心的态度,“少跟她废话,揍她!”

    七个壮丁一拥而上,将香菜半包围住。

    香菜临危不惧,面不改色,见一人挥拳过来,她轻轻一拨,那人的拳头陡然变了个方向,竟落到自己人鼻子上!

    遭殃的那人脸上一痛,紧接着鼻腔一热,抬手一摸,糊了一手的鼻血。

    最先扑到香菜跟前的一人见此意外状况,顿时傻眼,不由得停住了脚下的步子。就在他愣神的这会儿功夫,被香菜轻轻一推,他整个人就这么摔飞了出去。

    其余几人看着一见血一扑街的两个小伙伴,纷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尤其是“九姑娘”的脸上真是精彩极了,张大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俩鸡蛋了。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香菜一级回旋踢,三十六码的大脚就这么擦着一人的脸皮飞过。

    “九姑娘”头皮一麻,身子一软,瘫在原地。

    香菜明显脚下留情,要不是她点到即止,“九姑娘”可就不会只是受到惊吓的下场了!

    这还没完!

    香菜顺势纵身蹬到一棵银杏树的树干上,借力使力,飞身一扑,翩若惊鸿,又是一个飞踢,堪堪擦着“鞋拔子”的脑门。

    “鞋拔子”脸色铁青。张大嘴巴,却叫不出半点声音。他到不至于像“九姑娘”那样的软骨头,不过也是吓得不轻,本能的想要拔腿而逃,可双腿却像是在地上生根了一样,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香菜霸气全开,震慑当场。

    她身形娇小,看上去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可别真的把她想象成没什么威胁性的小兽。

    她可是杀伤力惊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一头凶兽!不服来战!

    她脸色森寒。面若冰雕。让人望而生畏。

    见她又有动作,那几人以为她是要动真格的了,纷纷吓得后退,却只见她翘起大拇指。往他们来时的方向指了一下。

    “滚。”

    望着“七武海”狼狈而逃的背影。香菜冷嗤一声。“哼,以为我长得软萌软萌的就好欺负吗!”

    谁敢揉谁敢捏,就剁谁的手!

    香菜回职工宿舍。睡得昏天黑地,下午饭的时候饿醒了,于是跑到食堂去蹭吃蹭喝。

    老郭用一碗南瓜粥打发了她,不能说老郭小气,在食堂的经费那么紧张的情况下,给香菜一碗南瓜粥已经不算是亏待她的。

    就算香菜求着他亏待,他也不敢啊,大狗还要看主人呢是不……

    吃饭的时候,香菜听几个学生说,过几天就是毛校长的寿辰。这些个家伙各种黑毛校长,说蓝埔军校的这一任校长肯定会借着过生日的名义大肆敛财。食堂的经费为什么这么紧张,伙食为什么这么不好,那些钱还不都是到了毛校长的口袋里去!

    香菜不了解其中内情,不过她相信有些事情不会空穴来风。

    她还听到了一种说法,学校各部门的经费之所以这么紧张,都是因为校方拨出了一大笔经费用在了特聘教员的工资上。好比说,就像被蓝埔军校特聘的教导主任明锐——

    教导主任,听这名衔怪正经的,其实他一天到晚啥事儿都不用干,坐办公室里喝喝茶,出来的时候遛遛狗就行了。这个“闲职”,可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坐上去的。而明锐在沪市也算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身价自然不菲。蓝埔军校为了留着他,肯定下了不少大力气。

    没过两天,香菜这个打饭司令官在学生中便小有名气了。原因不是她上任的头一天就甩脸给王天翰大少爷看,而是她做事的态度——

    学生不管哪个多大的碗排到她跟前,她一勺稀饭就把人打发了。

    “要多了没有,实在想要,等明天再过来,还是一勺,爱吃不吃爱喝不喝,不吃不喝就直接滚蛋!”

    这是她给某个端着大家伙的学生说的话。

    其实她对所有的学生都一视同仁。

    所有的学生都是不多不少一勺稀饭。

    谁的碗小了,装不下一勺稀饭,她会嘱咐那学生喝完了再把碗端来领饭。

    她的记性也特别好,以往浑水摸鱼惯了的学生在她面前就不能故技重施了。

    香菜自称是“打饭司令官”,而有的学生给她起的外号是“魔鬼打饭员”。

    四天之后,香菜才接到通报,说是有人找。

    她一想就是芫荽。

    在学校的正门口见到了芫荽,香菜悬在心上的一颗石头终于安稳落下了。

    几天不见,芫荽黑了一点,人似乎也长高了。他的裤腰和两条裤腿都用黑色的带子紧紧扎住,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

    他一见香菜,先是将她打量了一番,然后咧开嘴嘿嘿笑起来,明显也是在这分别地几天一直为妹妹提心吊胆。

    不过兄妹相见之后,心头所有的不安统统都烟消云散。

    “找到活儿了?”香菜没给芫荽太好的脸色看,其实她心里是有怨言的——兄妹俩跟着明锐在军校里混多好,但是芫荽非要执拗的在外面闯荡。有时候外面的世界变化无常,她想照应芫荽都做不到。

    香菜不是没想过跟在芫荽身边,她又总觉得别扭的很。芫荽跟她不一样,不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到了新的环境下,他需要一段适应期。在这段时间内,他肯定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问题,有什么问题都靠着香菜解决,那他岂不成了生活在老母鸡羽翼下的小雏鸡?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成长,学会独当一面?

    香菜索性狠了狠心,用老鹰式的调教方法,放芫荽到外面去磨练一番。这样他翱翔天空的姿态才会更为精彩。

    芫荽眼中闪过一抹得色,他抓头憨笑几声,声音里透着愉悦和一种自信,“找到了!”

    “什么活儿?”

    “码头工!”

    “……”香菜顿时觉得被这三个字夺取了一万点的生命值。

    哎哟喂,她的老哥诶,当个码头工就让他那么自信那么自豪!?

    香菜扶额,无奈叹气。

    她哥就这点出息了吗?

    芫荽没察觉到香菜的心声,他这么迟钝也好,不会轻易被打击到。

    芫荽兴高采烈道:“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来沪市之前,在青牛镇碰到的那个胖子?”

    香菜脸色一变,凝着呼吸,疾声问:“你说江胖子?”

    芫荽点头,“那天我在大街上碰见他招人,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然,芫荽省去了前面的一部分过程。在他遇到江胖子之前,不知道跑过多少家的商号,但是没有一家愿意找他当伙计。他腿都快跑断了,结果就在大街上遇到了江胖子——

    香菜没脾气,她拉着芫荽躲到一边,压低声音叱道:“你不知道江胖子是什么人吗?你忘了那天在江岸码头发生的事了!?”

    要不是那天江岸码头的一场暴乱,芫荽的腿也不会受伤,当然也就不会让香菜在外头吃那么多苦。

    “那又咋了?”芫荽居然很不以为然。“砍我的又不是江胖子。”

    “我去……”香菜深深无奈,有气无力道,“江胖子虽然不是罪魁祸首,可是他把砍你的人引来的……”

    “这些事不重要——”芫荽打断香菜,仍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像是捡了几百大洋,“当时江胖子没认出我来……”

    看来芫荽是要继续把故事说完,任谁也拦不住了。

    “你说……”

    “我跟了他一路,看他在一条破烂街招人,我上去一问才知道他们码头急缺人手!”

    “所以你就跟着他走了?”香菜杏眼里喷着怒火,真是恨铁不成钢。

    她放芫荽出去,他居然就摊上了这么个事儿,这叫她说什么好?

    “我问了,条件不错,干的多的话,一天下来能有二十多块铜元呢!”芫荽比划着剪刀手。

    香菜攒起粉拳,砸了一下芫荽的剪刀手。(未完待续。。)

第163章 骚年,自求多福

    为了区区二十铜元,芫荽就把自己卖给了唯利是图的江胖子!关键是他高高兴兴的把自己卖了之后,还开开心心的数钱呢……

    香菜感觉自己就像是干了一瓶辣爽辣爽的老白干——醉了。

    “当时江胖子没认出你,那之后的?”尽管芫荽此刻安安稳稳的站在她面前,香菜还是从他刚才的话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在心里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江胖子响起芫荽不打紧,香菜就怕对方知道那天江岸码头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兄妹搭的是荣记商会的顺风车到的沪市。

    青龙商会和荣记商会是敌对双方,也是竞争对手,底下的商号和成员大都势不两立。要是江胖子知道了芫荽跟荣记商会有一根腿毛的关系,别说不会让芫荽在羊城混下去,只怕立马就会把他丢到海里喂鱼。

    真难以想象,纯的跟一张白纸似的芫荽,居然能在江胖子手底下混到一个码头工的位置。

    香菜对他没有刮目相看,心里只有疑问。

    芫荽娓娓道来,“江胖子把我带到十三号码头,码头上有个管事儿的——”

    说到此处,他双眼中乍现出一抹幽幽的亮光,像是被点亮的俩一模一样的图标。

    见状,香菜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老歌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果真是她预感中的那样,燕松在码头上遇到老熟人了。就是他提到的那个管事儿。他跟那人倒也不是真的特别熟。

    香菜等着他的下文。

    芫荽继续说:“那个管事儿,你也知道。就咱们一块儿来沪市的时候,一条船上的。接下来这事儿我也是听说的——那天,两个商会的人在江岸码头火拼,牛大壮掩护青龙商会的少东家撤退有功,就在江胖子手底下做事。”

    香菜对“牛大壮”有点儿印象。

    在青龙商会对我那条货船上,此人也是偷渡客之一。人如其名,长得又高又壮,身上一股蛮劲儿。

    “是牛大壮把你认出来的?”香菜忍不住问。

    芫荽嘿嘿笑着不否认,继而流露出神往的表情。给牛大壮点了个大大的赞。“现在人家混的可好啦!”

    香菜嘴角直抽搐,“这些都不是重点好吗!”她真想掰开芫荽的脑瓜 ,把他搭错的神经赶紧给他接回到正轨上来,“他们要是知道咱们跟荣记商会有关系。能放过你?”

    “这你就放心吧!”芫荽狡黠一笑。似乎还有些得意。拍了两下结实的胸脯,“你哥我没有那么傻!江胖子打牛大壮那儿知道我的事儿后,马上就想起来我这么个人了。一开始他并不信任我,改变主意不招我了——”

    听芫荽说到此处,香菜心头一紧,充满担忧的视线迅速在芫荽的全身上下一扫,没发现明显伤口,仍没有感到心安。

    她拽着芫荽的手臂,“江胖子没为难比吧?”

    “没有!”芫荽快速回答,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香菜的眼神立马变了味道,幽幽的向他投去两道犀利的视线。

    芫荽瞒不下去,只得讪笑着承认,“没怎么为难我,就是肚子被捶了两下,没大多事儿……”

    等到肚子被人家捅出血窟窿的时候,还能说没事儿吗?

    就算香菜一直有按时缴费,芫荽这小子的智商果然还是有点欠费。他一路瞒着身份跟江胖子到了码头,被人认出来之后,才跟江胖子摊牌,人家怎能不怀疑他的用心?揍他一顿都是轻的!

    芫荽在大街上一开始就跟江胖子相认的话,也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变故了。

    香菜只恨当时自己没陪在他身边,有些懊恼,“你见到江胖子的时候,怎么不一开始就跟他摊开身份呢?”

    芫荽抓抓脑袋,“我这不是没想到会在码头上遇到牛大壮吗……”

    他原本想的没那么复杂,只要得到这份工作就跟江胖子一拍两散。他当码头工,江胖子继续去拉皮条。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谁会知道码头上还有个牛大壮!

    牛大壮见了芫荽就跟见了难兄难弟似的,当初在江岸码头患难与共的情形浮现眼前,让他忍不住一时感触良多,说了好些要照应芫荽的话。

    江胖子把芫荽带来,一路上都没听芫荽提起过江岸码头的事情,觉得自己像是被耍了一般,顿时恼羞成怒,一气之下还让人把芫荽给揍了一顿……

    芫荽也真够单纯的,他以为就算没有牛大壮,很多事情就可以瞒得天衣无缝吗?

    香菜忽然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之后江胖子怎么又收你了?”

    “我就跟江胖子解释啊,我就说当时我跟我兄弟没能上船跟你们一起走,就是因为被荣记商会的人给打伤了,”说着,芫荽左脚朝前迈了一步,指着靠近脚踝的腿肚处。那里的裤腿底下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我还跟江胖子说,就是怕他不相信我,一开始才没有相认。”他又指了指腿部,这才把蹄子收了回去,“他看了我的伤口之后才相信我说的话。”

    芫荽说的是实话,有点拉黑荣记商会的意思。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知道了芫荽的“悲惨”遭遇之后,江胖子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尽管没到称兄道弟的那份上,不过他对芫荽的态度总算是没那么虎视眈眈了。

    芫荽兴致勃勃的说:“我发现只要我越说荣记商会的坏话,江胖子就越高兴,他一高兴,还给我安排了吃住的地方——”

    香菜突然发现,不能再用“单纯”来形容芫荽了。竟不知在什么时候。芫荽变得这般圆滑了。

    “每天都吃什么呀?睡哪儿啊?”

    “码头边上有好多卖吃的地方,每天花两个铜元就管三顿饱。”每顿吃的都是粗粮饼,喝的是冷水。“住的是集体宿舍。”如果临时搭建的大帐篷房也能算得上是宿舍的话……

    其实芫荽不用问香菜,也知道他们兄妹俩现在的待遇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灰心丧气,反而很庆幸香菜没有跟在他身边吃苦。

    芫荽掏出一包东西。

    香菜认出他手上那个巴掌大的玩意儿,是她用碎布头为芫荽缝制的钱袋子。她还怕芫荽在外面用得着钱的地方会很多,就把所有的积蓄都掖在了钱袋子里,有好几块银元呐。

    芫荽将鼓鼓囊囊的钱袋子拍到他捞住的香菜的那只手上,“这钱还是放你那儿比较安全些。”

    他每天都要干活儿。把这么多钱揣在身上有太多的不方便。放在宿舍里。还要时时刻刻都要惦记着钱会不会被贼偷了……

    钱交到香菜手上,他这心里一下就踏实了许多。

    香菜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感觉要比之前沉了。她敞开钱袋子的口儿,往里头一瞅。不由得瞪大了杏眼——

    好家伙!这钱袋子里的钱。要比她塞在芫荽行李中的时候还多出五十多铜元!她才打了几天饭而已。芫荽居然就把钱挣到手了!

    看到多出的这些钱,香菜只有惊没有喜。

    她不会看到丰厚的成果之后,就忽视芫荽在背后挥洒了多少血与汗水。

    这些钱。是芫荽辛苦挣来的。究竟多辛苦,香菜多少能够想象得到。

    “哥,你不能为了挣钱,就拼死玩命的干活儿啊。你要是累出个病来,恐怕这些钱给你看病抓药都不够用。”香菜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要懂得适可而止。你现在劲头很足,因为是才开始,你肯定不会一直都维持这个状态,再过不久你就会感到力不从心了。等精力被榨得一干二净,你就有的后悔了!”香菜从沉甸甸的钱袋子里掏出一块银元,拍到芫荽手上,“你还不到十八,身体还没长结实呐,别不舍得吃也别不舍得喝,平时多吃点有营养的……”

    芫荽眼神怪异,以前常听香菜唠叨的时候还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这会儿听香菜的口气才别扭起来,让他很不适应。

    “香菜,你怎么跟个大人似的?”

    香菜呼吸一滞,她表现得太over了吗?

    其实身为兄长的芫荽,只是不能接受妹妹比他成长的快。要知道,香菜要比他小两三岁呐。

    “好好好,我不唠叨你了。”香菜只当他是不耐烦了,顺势就掩饰了过去。之后她嘱咐了芫荽一番,兄妹俩便挥手告别了。

    直到目送芫荽的背影消失在薄暮冥冥的路尽头,香菜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返回蓝埔军校。

    在去职工宿舍楼的必经之路上,香菜被明宣堵住了。

    明宣跳到香菜跟前,扎着不伦不类的抹布,插着腰,学着小人书里的草野莽汉,自以为威武霸气,其实看上去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打从次路过,留下买路财!”

    香菜真想踩着他的脸走过去,与其做那费力气的事儿,还不如直接选择无视他的存在。

    当香菜目不斜视的与他擦肩而过之后,明宣整个人炸了。他抱着头扭身追上去,一脸痛苦的哀求着,“这个学校太恐怖了,居然一个妹子都没有!媳妇儿啊,你快跟我说说话吧!”

    香菜斜眼瞄他,“就算有妹子,你现在这副模样,吓都把人家吓跑了!”

    明宣继续哀嚎,“你知道更恐怖的是什么吗?”他自问自答,“更恐怖的是,就连校医都是男的啊啊啊啊——”

    “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

    明宣突然变得好正经,沉声道:“不正常的是这个学校,难道你没发现吗——”

    他向香菜投去两道莫测的目光。

    香菜沉默了两秒,“没有。”

    明宣却神经质的抬手指着她,像是抓了个现形的贼,“哈,你也觉得这里不对劲儿吧!”

    香菜默默无语,她什么时候说这里不对劲儿了?

    半夜里听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奇怪的声音和走廊上的脚步声;她一直处在被人监视的状态……

    她好像没把这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告诉明宣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稀得管这些事儿。

    明宣还在喋喋不休,“我听说蓝埔军校里是有女生的,可是我都来了好几天了,连个女学生的鬼影子都没见到!你说奇不奇怪,我每回问同学隔壁女校区是不是没人,他们都不爱搭理我,甚至有的时候直接转移话题,不想说起这件事。你说奇不奇怪,大家都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子汉,怎么一说到女人的话题,马上就变得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躲躲闪闪的,你说这里的学生除我以外是不是都有女性恐惧症啊?”

    香菜停下脚步,一脸郑重的定睛看着明宣。

    明宣顿时觉得心里长了毛似的,略上了一股悚然。

    香菜心想,看来是该给这位骚年普及一下某方面的知识了。

    “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风。”

    “什么风?”明宣一副好奇宝宝模样。

    “就是断袖龙阳之好,说白了就是男人喜欢男人。”

    意会过来,明宣整张脸都绿了。

    香菜抬手在他顿时萎靡下来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目光转为同情。

    “男校这种地方,刮起这种风是很正常的。”

    明宣又惊又恐,“那像我这种玉树临风胜潘安,风/流倜/傥如门庆的帅锅,岂不是很危险?!”

    香菜继续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骚年,自求多福。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啊——啊啊——”明宣鬼叫了一阵,丢下香菜,疯疯癫癫的跑去找明锐了,“哥——哥——我要回菖蒲学院,我要回菖蒲学院!”

    没有明宣纠缠的时光,真是太美好啦!

    香菜一路蹦哒着往职工宿舍楼去,好巧不巧就在楼门口遇到了陆一鸣。

    “咦,你也刚回来吗?”陆一鸣装作一副巧遇到香菜的样子。

    香菜冲他嘿嘿了两声,心里却在唏嘘:这厮说的让人误以为他也是刚回宿舍来的,其实不然——

    尽管她在那条必经之路上跟明宣聊的很嗨,却还是注意到了,陆一鸣压根儿就没有从那条路上出现。

    香菜不着痕迹的打量他,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仆仆风尘的味道。

    这厮貌似确实是刚从外面回来,但是他是从那条路上回来的呢?

    哎呀呀,明锐这货还真是给她撂了个好大的难题啊。

    藏着心思的香菜抬手指了指楼上,“一起上去啊?”

    “好哇。”(未完待续。。)

第164章 试探

    这晚星光暗淡,窗外夜风肆虐。

    夜深人不静。

    “呜呜……呜……呜呜呜……”

    有什么声音闯入耳畔,香菜倏然张开双眼,入目的却是黑漆一片的天花板。

    “呜……呜呜……”

    声音时断时续,好似女人的呜咽,更像是谁捂着嘴在哭泣。

    哒哒哒——

    不多久之后,空旷的走廊上传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快靠近香菜所住的放门口时,有人压着声音说:“动作轻一点!”

    玻璃窗外夜风如鬼泣般呼啸了两声,香菜翻了个身,继续睡。

    她不止一次在清寂的夜半时间被房外的动静吵醒,也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不管外头发生了什么或是正在发生什么,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将明锐的全家问候一遍。她就不相信明锐在安排她住进职工宿舍楼之前,会不知道这里有猫腻。

    似乎有一个人的脚步在香菜的放门外戛然而止,即便香菜身上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她都能感受到那人森然的目光正穿过门扉深深地窥探着她。

    森冷的夜风似乎透过窗户的缝隙吹进了房间内,钻进了棉被夺走了一部分温度,甚至渗入到她皮肤的同时急剧收缩着她全身的毛孔,给香菜带来排不出体外的惊悚与恐惧。

    几乎在同一时间,香菜不由自主的凭住了呼吸。她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四肢僵硬。就连扭动脖子都做不到。然而她的余光能够瞥见门缝底下的那道庞然的黑影,走廊的灯光似在用力将那人的影子自门缝推入她的房内。

    黑影一闪,还给房门前一片光明。

    紧绷的神经顿时一松,香菜只感觉全身的肌肉酸痛,长吐一口气,合上双眼,却是没有半点睡意。

    第二天,她照旧早起。

    刚锁上门,她就看见陆一鸣推门打隔壁出来。

    这算什么,不期而遇吗?

    两人一对眼。陆一鸣便绽开笑脸。干净的脸上蒙了乳白色的光晕,他用一种熟稔的口气与香菜打招呼,“早啊。”

    香菜咧着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比起对方生动的表情。她可就逊色多了。“早。”

    她也没有刻意等他,打完招呼便扭身往楼梯口去了。

    陆一鸣几步赶上香菜,用寒暄的口气。“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

    “还好吧。”香菜敷衍道。

    “昨天晚上——”陆一鸣口吻一变,声音中自带悬疑特效,听上去低沉二又小心,“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香菜面带困惑的看着他,“什么什么动静?”

    呵呵,跟她比演技。

    很明显,陆一鸣是在试探香菜。

    他的目光在香菜的脸上逡巡了一圈,大概是没找到香菜说谎的痕迹,才口气一松道:“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昨天晚上刮了很大的风,挺吓人的。”

    “我睡着的时候,打雷都吵不醒我。”

    也不知陆一鸣相信了没有,只听他自然而然的接道:“那你睡得还真死。”

    他们一块儿到一楼,迎上了比他们早一点儿踏出宿舍楼门的一名教官——此人的个头并不高,至少跟陆一鸣比起来,他矮了半个头。他肤色偏黄,眼窝深陷,让人乍一眼看上去,不禁为他的健康担忧。好在他的体型偏状,双眼中冒着精光。

    他叫冯征,听名字觉得他挺正儿八经的,却有一个比较狂野的绰号——疯子。

    人如绰号,此人很疯狂,典型的铁血教官。他手底下的学生大都不喜欢他,原因是他动辄便体罚学生。哪怕学生没有犯一点错,只要他看着不顺眼,一样遭殃。

    经不住操练的学生,不配上军校。这几乎成了他的人生格言。

    冯征用一种赤果果的目光打量香菜,“这就是明主任家的亲戚?”

    托明锐的福,香菜在这地方,也算小有名气了。

    “早。”香菜用礼貌打击冯征丝毫不加掩饰的冒犯。

    冯征阴鸷的笑了一声,等香菜走上前,他一只手按在了香菜瘦肉的肩膀上。

    香菜很配合的沉了一下肩膀,以此表现出她的弱不禁风。

    冯征的笑容更大了,双眼蒙上一抹浓浓的嘲弄,“我说明主任家的亲戚怎么都瘦不拉几的,他那个弟弟也是,你也是——”

    香菜难堪一笑。

    陆一鸣为她解围,直接将冯征那只一直按在香菜肩上的手给提了起来,“明主任他们一家跟咱们这些四肢发达的人可不一样,人家都是头脑型的。我听说明主任的弟弟回回在学校考第一。”

    冯征很不以为意,嗤笑一声道:“那敌人来了,动动笔杆子就能把人吓跑了吗!要是哪一天整个大沪市变成了战场,我到要看看到底是我们这些头脑简单的人能活下去,还是他们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能活下去!”

    香菜“呵呵”了两声,听上去并不像是在笑。

    陆一鸣反驳冯征,“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处处都是战场。大沪市早就硝烟弥漫了,就你还不知道!”

    冯征满脸的不高兴了,他比较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即便他心情很糟糕,还是能看出他眼中对陆一鸣的忌惮。

    同样是教官,但是从冯征此刻对陆一鸣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他们之间还是有一段很大的差距。

    香菜被他们夹在中间,好不自在。

    见冯征那副怂样,陆一鸣露出满意的笑,偏头看不搭话的香菜。他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诶,既然你是明主任家的亲戚,他弟弟来咱们蓝埔军校当学生,你怎么跟他不一样?”

    这位陆教官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要找机会试探她,香菜摆出一副很傻很天真很好骗的模样,“我跟明大哥只是远方亲戚,我家里人听说他在大城市混得不错,就非要让我来沪市投靠他……”

    “以前没见过你,也没听明主任提起过你。你应该是才投靠他没多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来沪市的时间也不长。”陆一鸣推断出来的事情,只是香菜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看来他完全接受了香菜传递给他的信息。

    香菜故作惊讶,满眼崇拜的望着他。“你咋知道?”

    陆一鸣很受用她那小眼神。整个人都神气多了。他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其实我不止四肢发达,也是有头脑的。”

    香菜的目光更崇拜了,就差没说出“你好厉害”的话来。

    她说:“我为了赚钱才投靠他。上学是要花钱的,我就是不想花他的钱,才没有跟宣宣一起当这里的学生。”眼看有好几个早起的学生往食堂方向去,香菜脸上一急。“我不跟你们说了!我要赶紧给他们打饭去了,要是去玩了,郭师傅该骂我了!”

    话还没说完,香菜就急匆匆的跑远了。

    陆一鸣目光陡然变得深邃,渐渐收敛起唇角的笑意,停下脚步后依旧注视着香菜的背影,问了身边的人一句,“你怎么看?”

    冯征对着香菜的背影不屑的“哼”了一声,“不堪一击!”

    陆一鸣勾了一下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你可别忘了王天翰他们的报告。”

    冯征记得王天翰那伙人怎么形容香菜的,把她说的好像天兵神将下凡一样,玄乎得不得了。然而他今日接触了一番后,并没有发觉香菜像他们说的那样。

    冯征冷笑说:“我看她唬人倒是有一套!”他环起手,好似成竹在胸,“也许她真的会一些花拳绣腿的功夫,她要是真的像王天翰他们说的那样厉害,你觉得小九他们可能会全身而退吗?”

    “你说的不无道理。”陆一鸣神情莫测,他又想到了香菜搬进职工宿舍楼的头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上门去打招呼,敲开房门之前,却没听到香菜半点的脚步声。

    今个儿跟香菜并肩走一块儿的时候,他还刻意留意了一下,却发现她走路跟正常人一样脚下落地有声。

    冯征却不知道陆一鸣为什么那么忌惮香菜,却能察觉得出来陆一鸣对香菜很是提防。

    他大大咧咧的拍了一下陆一鸣的肩膀,对上后者倏然投来的森冷目光,整个人怔了一下后,继而掩饰性的咧开嘴笑道:“我倒是觉得她对咱们没什么威胁性。你看啊,明主任对咱们的那些事儿知根知底,这个人要真的是明主任安插到咱们中间的耳目,那她也应该知道咱们的那点儿破事儿。但是你看出来没,她好像并不知情——”

    冯征说的这个可能性,陆一鸣不是没想过。“想知道此人到底是不是别有居心,关键还是要看明主任对咱们的态度。”

    冯征愣住,“明主任的态度不是已经很清楚吗,对咱们可是不管不问啊。”

    陆一鸣的目光又变冷了许多,眼底还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谁知道他是不是欲擒故纵。”

    冯征发现自己跟陆一鸣话不投机,大概也是厌倦了在后者面前装孙子,于是借口先行一步。

    陆一鸣望着他灰溜溜的背影,眼里闪过鄙夷,重新将目光投回到香菜消失的方向,虚了一下双眼,似乎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

    他微微一笑,眼里却是一片像是要冻结一切的寒意。

    有两个结伴去食堂的学生打他身边经过时,礼貌的向他问早。

    陆一鸣追上那两个学生,似乎跟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

    很快,到了食堂,他便发现自己的奸计无法得逞。

    陆一鸣本想让那两个学生打饭的时候找一下香菜的麻烦,可是没想到香菜今个儿和老郭交换了一下工作。老郭站在大锅跟前给学生打稀饭,香菜在取餐处给职工打饭。

    香菜没想到,老郭突如其来的主意,居然让她躲过了一劫。

    遵循老郭的要求,今天她负责给军校的职工打饭,主要是让她认认脸,分清那些事能招惹的,那些事不能轻易招惹的,那些是压根儿就不能招惹的。

    那两个学生一直在等陆一鸣给他们下达指示,没想却听后者说了一句,“算了。”

    闻言,那俩学生也是如释重负。

    要知道闹事可是要受处分的,他们都是冯征手下的学生,可不想被那个魔鬼教官“照顾”。

    陆一鸣到取餐处。

    老郭一边给学生打稀饭,一边回头对香菜大声说:“新来的,快见过陆大教官!陆教官可算是咱们蓝埔军校大总管级别的人物,其他教官可都要听他的吩咐!以后你要是受谁欺负了,尽管找陆教官帮你摆平。整个沪市没有他摆不平的事,他可是副市长的干儿子!”

    陆一鸣一副愧不敢当的谦虚模样,可眼中却是浓得化不开的优越感,显然被老郭捧的很高兴。

    “老郭,你这么说可就折煞我了。”他看了一下香菜,又继续对老郭说,“人家的后台可比我大多了——明主任,那可是羊城巡捕房的局长。要是论辈分的话,我还要喊明主任一声干叔叔呢!”

    老郭把他后面的那句话当成笑话来听,香菜也跟着他们哈哈笑了一身。

    她把傻萌进行到底,对陆一鸣依旧是一副很崇拜很崇拜的样子。

    “原来你是副市长的干儿子啊!”

    陆一鸣继续谦虚,“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香菜往他碗里多盛了半勺南瓜粥,一副讨好的表情望着陆一鸣。

    低头望着碗里的“贿赂”,陆一鸣了然一笑。

    香菜脸上挂着近乎谄媚的笑容,用夹子往他手里塞了个热气腾腾的窝窝头。

    陆一鸣当然不会被她表现出来的人畜无害的样子给骗了,就算他把自己的大腿递上去,也知道香菜一定不会铺过来抱上。

    看到她得罪王天翰的那一幕,他就知道她不畏权势。恐怕市长的亲儿子,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陆一鸣端着碗拿着窝头走了,没走几步便回头不着痕迹的用余光瞥了一下香菜。

    此时的香菜,痴痴得望着锅里的南瓜粥,馋的都能看见她唇边的口水。

    她一来还没顾得上填饱肚子就开始工作,看着别人吃麻麻香,可是一种折磨。她的肚子早就抗议了。

    她又不能偷吃——老郭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每当她要偷吃的时候,这家伙的两道犀利视线就会刷了一下向她投来。

    诶……(未完待续。。)

第165章 给你一铁锹

    如果把蓝埔军校看做一方阵营,那食堂就是这地儿火头军。老郭自称火头帅,实际上不过就是一帮子炊事员的领班……

    不过老郭确实有独霸火头军的实力——

    他已至中年,生的五大三粗,看上去就像是没什么美好未来可言的街头痴汉。可这儿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有一双坚实如大理石般的臂膀。

    食堂后面的厨房泥糊的炉灶上并排架着三口巨锅,每一口锅的半径大约都有一个水缸缸口的直径那么长,往里头下千百来个饺子都不成问题。

    每天做饭,那切好的菜剁好的肉都是成筐成筐的往锅里头倒。然后就见咱们的郭师傅挥着铁锹将一大锅的菜玩儿的跟天女散花似的。没错,食堂大锅的专用锅铲就是那种专业挖坑铲土一百年的铁锹。

    新东方烹饪学校里学成出来的厨子,也不见得能玩出郭师傅这样的水平。

    那铁锹的木柄足有一个软妹子的小手臂那么粗,被老郭这个大汉抓在手里挥呀挥,随时都会被玩坏折断似的,竟有些让人不忍直视这画面。要是换其他人赤膊上阵,怕不一定能把一个大铁锹挡锅铲一样使得这么气势如虹。

    专业挥铲数十年,老郭一双臂膀早就练就得孔武有力,筋肉强劲。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据说他在蓝埔军校当火头帅以前,是个盗墓贼……

    盗墓贼转型厨师,香菜整个人都不好了。让她更凌乱的是。老郭要从身边的人收一个小徒弟,他给每个炊事员发了一个铁锹,现场教了几个挥铲的动作,说要一个礼拜后验收成功。

    香菜怎么也没想到,她从老郭那儿收到的铁锹,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当天晚上,香菜被房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她立马意识到有人在撬门。

    她掀开被子翻下床,抄起床底下的铁锹,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躲起来。

    咔嚓——

    锁开了。

    但是门扉并没有立刻打开。

    过了大约半分钟。门缝底下的那道黑影扑闪了一下。

    一声轻微的“吱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一束昏黄的灯光自狭隘的门缝中钻入到室内,却被一道结实的黑影挡去了大半。

    门无声无息的又大开了一些,更多的光亮闯入进来,在房间内靠近门口的地方形成了一片光幕。与此同时。一个人的身影映在了那片光幕上。形如一道棱角清晰的剪影。

    黑影动了。

    那人隔着门缝。借着微弱的走廊灯光窥探着黑漆漆一片的房间,隐约看到床上有个高耸的物体一动不动。他这才停止了犹豫,放心且小心的将门推得更开。

    香菜杏眼圆睁。看见地上的黑影手上似乎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明显是匕首之类的武器。她稳了稳心神,握紧了铁锹的木柄。

    门前的那个人并没有将门彻底的推开,他很小心。如果此时他将脑袋从门缝中探进来朝门后看一眼,立马就能看见准备给他当头一铁锹的香菜!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门后会藏着一个人,他大概还以为香菜正卧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他试着探进半个身子,成功了。他没敢一鼓作气,停顿了一下后才再接再厉。

    然而就在他正要得寸进尺的时候,耳边掠过一阵呼啸,紧接着眼前一道黑影袭来!他还没来记得看清是什么东西,整张脸“啪”的一下被一块金属质地的硬物拍了个结实,他脑子里“嗡”的一响,里头的保险丝像是烧坏了,脑袋里陡然间变得空空如也。

    香菜挥着铁锹,往那人的右手上一拍,只听“乒乓”一声,一把匕首落在了靠近房门内的墙根前。她接二连三又抽又拍又砸,将那人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铁锹下,那人的五官渐渐变形。霎时间,眼前直冒金星,鼻梁像是碎了一样传来阵阵剧痛,嘴里也泛起了腥甜的味道。

    “别……”那人被拍到走廊上,靠墙蹲着缩成一团,双手抱头护着脑袋。

    香菜压根儿就不给他求饶的机会,“抓贼啦抓贼啦——”

    整条走廊上,都回荡着她尖叫的声音。

    不大一会儿,其他宿舍的教官被惊动起来。甚至其他楼层的教官听到动静后在第一时间赶上楼来。

    香菜房间隔壁的门不紧不慢的被打开,陆一鸣穿着一身灰色格子睡衣出现,见走廊里的情形之后,褪去了一脸惺忪的睡意,显得有些惊慌失措,“这怎么回事?”

    有教官认出香菜口中喊的那个贼,“王志刚,你在干什么?不好好的在你的宿舍里待着,怎么跑到职工宿舍楼里来了!?”

    王志刚,长得一张鞋拔子脸,不过被香菜用铁锹拍了几下后,这会儿他的脸型虽然有些变形,倒是比原先要好看了一些。他的绰号也是“鞋拔子”,就是王天翰身边的一个小跟班,曾与人结伙为难过香菜,却被香菜三拳两脚给吓跑了。

    “好啦好啦,别打啦!”有教官心疼王志刚。

    王志刚一个大高个儿却被一个矮冬瓜打得蹲在墙根缩成一团,模样怪可怜的。

    香菜累的气喘吁吁,扛着铁锹小跑到陆一鸣跟前,义愤填膺的指控呜咽不止的王志刚,“陆大教官,你昨天晚上听到得动静,肯定就是这个贼闹出来的!你昨天跟我说晚上听到动静的事儿,我今天一晚上都没敢熟睡,没想到这贼真就摸到我门上来了,被我逮了个正着!”

    陆一鸣的唇角抽了两下,这到底什么鬼转折!不应该是这样的发展好吗!她不是说自己睡觉的时候雷打不醒吗!说好的雷打不醒呢!

    陆一鸣的精神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他不过是派王志刚去试探香菜的实力,怎么就闹成这样啦!关键是香菜说的话有情有理有据。他真心无言以对!

    见他一副吃瘪的模样,香菜心里暗爽。她拍着胸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以后终于可以睡安稳觉了……”

    “你……”陆一鸣深感无力,“你哪来的铁锹?”

    香菜将肩上的铁锹竖起来,“郭师傅发的呀。”

    陆一鸣怎么不知道军校食堂的炊事员居然还有发铁锹这一项福利!

    他俩你来我往的时候,那边的几个教官已经围着王志刚把事情问清楚了。

    王志刚没有把陆一鸣给供出来,只说之前他跟香菜结下梁子,心里过不去,便趁着这次机会对她实行打击报复手段。

    那前来汇报情况的教官向陆一鸣请示这事儿怎么处理。

    不待陆一鸣做出决定。香菜便还出一副很大度的姿态。“用不着那么严厉,通报批评一下就算了啦。”

    陆一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随后对那教官说:“就照她的意思办。”

    香菜捂嘴打着哈欠,露出疲态。“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回去继续睡了。”

    说完。她扛起铁锹,大摇大摆的回到自己的房间。

    香菜的房门紧闭上之后,陆一鸣寒起了脸。眼神阴鸷,对着王志刚的方向暗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

    第二天,此事在蓝埔军校传开。

    不止陆一鸣和那些教官,就连校领导也派出代表对香菜表示慰问。她能有这么特殊的待遇,当然还是靠着明锐的关系。

    香菜收礼收到手软,心想着这样的事多发生几次也是挺好的……

    此事一过,大概蓝埔军校所有人都知道,明锐羽翼下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这天中午,明锐来校,说要请香菜吃饭,给她压惊。

    蓝埔军校外街的小摊,香菜和明家兄弟一人一碗鱼香面。

    “请人吃饭也不说去个档次高点的地儿!”香菜嘴上磕碜着跟前的这碗面,可比谁吃的都欢。“呼呼——哧溜哧溜——”

    “宿舍住的还习惯吧?”明锐挑着面条问。

    “我要回菖蒲学院!”跟这一模一样的话,明宣这一路上强调了很多次。

    “没问你。”明锐自然知道明宣有多么的不喜欢军校生活,也知道明宣到底在恐惧些什么。似乎不忍心看明宣那副沮丧的模样,他附加了一句,“放心吧,你是我弟弟,他们不敢动你。”

    明宣张大嘴巴,不是为了吃面。他可以说他听了明锐的话后,没得到一点的心里安慰吗!

    明锐那么说,不就等于是间接佐证了香菜告诉他的那些事情吗——蓝埔军校里的**风,从来就没停止过!?太污了!!

    “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哈哈!”香菜幸灾乐祸道,她就喜欢看明宣这副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样子。

    “恩恩,习惯就好。”明锐一语双关道。他一是说香菜习惯职工宿舍的居住环境,另一是说明宣习惯军校生活。他抬眼看向香菜,脸色平静,目光中也没什么波动。“我先给你打一剂预防针,过两天我们毛校长大寿,要在蓝埔军校摆寿宴,藤二爷可能要来给毛校长……祝……寿……”

    “咳……噗……”不等明锐把话说完,香菜嘴里的一口面条喷出了大半,另一半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明宣端着碗躲远,满脸嫌弃,“你好恶心啊!”

    来不及擦去鼻子嘴巴下面挂着的面条,香菜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她拍案而起,直直的瞪着明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明锐能够听到她内心的咆哮——

    尼玛,老子为了躲荣记商会,从龙城躲到了羊城。找个炊事员的工作居然还能跟那个藤二爷扯上关系,还给不给活路了!

    香菜收回了按在桌子上的手,把脸上的面条一根一根的扯了下来,脸上的震惊褪去了不少,整个人淡定多了,看来她已经慢慢消化了明锐告知她的这件事情。

    她抱着侥幸心理,告诉自己没关系。蓝埔军校那么大,到时候她跟藤彦堂不一定会遇上。

    香菜还没有发表感想,就听明锐又说:

    “你大概不知道,藤二爷一直都是毛校长想要特聘的教官之一。”

    “呵呵,”香菜皮笑肉不笑,“传授商业经吗。”

    明锐鄙视得看她一眼。

    大沪市那么多经济大校,学生要学经商的话,不会去那些学校吗!一个个都吃饱了撑得才会跑军校来学经商!

    “毛校长想特聘藤二爷给蓝埔军校的学生传授格斗技巧。”

    香菜恍然,她差点儿忘了藤彦堂能打的这一事实了。

    “过两天是吧。好的,我知道了。”香菜确认一下。惹不起还躲不过吗,两天后她宅家里不出门不就好了!

    明锐大致听说过香菜公然与荣记商会反目的事情,心里挺佩服她有胆拿枪对着荣鞅的脑袋。这要是换了个人,只怕早就不知道被埋哪个坑里了。

    “做了那样的事,能活的安稳的,怕也只有你了。”明锐小小的感慨了一句。

    香菜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能昧着良心说出这样的话,怕也就只有你了。”

    明锐挑挑眉,不置可否。

    有一颗聪明脑袋的明宣,却完全听不懂这两人的对话,“你们在说什么啊?”

    “吃你的饭。”香菜与明锐一同开口。

    说实话,这一顿饭,香菜吃的并不自在。

    明锐说起藤彦堂的事情,搅得她心里烦乱不堪。她竟不知道,“藤彦堂”这三个字何时变成了魔咒一般,能够影响到她如此之深。

    ……

    到羊城为藤彦堂办事的小北在回龙城的途中看到三道人影淹没在人群之中,其中一人还是他熟悉的。

    撇去他熟悉的那个人,其余两人一个人教官模样的打扮,一个好像是军校的学生,穿的都是制服。

    小北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了那两人的来历。毕竟那两人的来头不小。

    回龙城,给藤彦堂复命之后,小北犹犹豫豫的说:“二爷,我好像看到香菜姑娘了。”

    “什么!?”藤彦堂神色激动。

    自从林家那对兄妹消失以后,他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了。

    他忙追问:“在哪里?”

    “羊城。”小北停顿了一下又说,“她好像跟羊城巡捕房的局长明锐在一起。”

    藤彦堂神情变得有一种说不清到了别扭,“她怎么会跟他在一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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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香介绍:
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名美少女,偏偏老天不遂她的愿。 前方示警,女主高能,不喜慎入! 本文架空民国,架空民国,架空民国!重要的事说三遍!慕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慕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慕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