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门户
周姨娘气焰越发的嚣张,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把沈青云夜夜留在她院子里,祖母病了,苏嬷嬷说是风寒,沈瞳也没太在意,前世祖母的身子健朗,直到沈瞳成亲后三年才过世。
明哥儿的身子好了起来,白白嫩嫩的分外的可爱,孩子正是可怜可爱的时候,两个小丫鬟都抱着不肯撒手,沈瞳偶尔也看看,祖母说沈明一见着她就乐呵呵的,想必是心里头知道是哪个姐姐救了他,这么小的孩子心里有感应的。
沈瞳却不甚在意,因为这场大病,沈明的满月宴是一拖再拖,索性等到这一百天的时候一道给办了,沈瞳斟酌着该请那些人,给足了明哥儿面子又显得嫡庶有别,别到时候外人一说,贤哥儿的生辰宴倒要比这庶子的百日酒要寒酸了。苏芷晴、林书画自然不必多说,而那些皇子想来也没这么多空闲,秋季狩猎马上就要开始了,都赶紧在锻炼着自己的武艺,到时候一展雄风。
百日酒那天,客人热热闹闹的,祖母还强撑着身子去前厅喝了几杯酒,周姨娘一直冷眼的看着沈瞳忙碌,赵仪诗母女自然不会错过了这好机会,前厅自然成了一个大圈子,沈瞳落得个清静,吩咐好乳娘,嬷嬷照顾好明哥儿,就躲在后院里跟苏芷晴,林书画饮茶,听着苏芷晴喋喋不休的说着盛京的奇闻异事,林书画微笑着帮沈瞳准备着茶点,七月流火,偶尔有些微风,隔着几道围墙,是盛京奢靡的生活,歌舞升平,夜夜笙歌。
“你说,这世道,我可以听说外面不光有歌楼,也开了一家楚馆,听说可都是长得俊俏的男子,那些达官贵人,公子爷们也不忌讳,青天白日的也去那里。说起来都丢人。”苏芷晴脸上带着厌恶,她快人快语,心里想的也不是藏着掖着。
林书画也皱了眉头,道:“芷晴,也不知道你从哪听来的消息,只是这深宅大院里,达官贵人没养个娈童男宠的,我倒是不信。”
沈瞳讪笑着,倒茶的手却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她可知道在沈家可也有这么一位身份不尴不尬的人物,身份相貌,她一概不知,就像横亘在心头的一根刺,不疼却也不舒服。
“唉,瞳瞳?”苏芷晴见他一愣,不由问道。
“没事。”沈瞳笑笑,倒好茶水,“怎么,说道哪了?”
“我说你,今天一愣一愣的,不过我也知道,庶弟的百日酒,还得让你亲手操办,要是我,只怕早砸了我爹的练功房,他不让我好受,我不揪下他的胡子来!”
林书画也是一笑:“还不知道苏大小姐,你神通广大,胆大包天么?”
沈瞳一听也乐了,心底的事稍稍放了下,祖母不说,只怕有她自己的理由。
三人喝着茶,一道道笑声传出,流月逐星相视一笑,自家小姐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最是放松,脸上也有笑容。
喝过了茶,沈瞳正要提议去沈家的荷花池瞧瞧,这可是盛京一大绝,没有哪家有像沈家这样大规模的荷花池,想来也是先皇在位时为凤家大小姐修的,以显圣恩浩荡。
沈瞳见流月探头探脑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沈瞳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流月吞吞吐吐,也不知该说不该说,说了恐怕坏了小姐心思,不说只怕小姐到时候又要责罚。
沈瞳皱了皱眉,道:“有什么事就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
流月才一咬牙,道:“张姨娘给淹死了。”
“什么!出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沈瞳一听,顿时觉得流月坏了事,自己不时时刻刻知道院子里的消息,怎么面对了院子里那层出不穷的花招。
“也就是刚才的事,老爷说不能惊动了你,也让你不用管。”流月期期艾艾的说。
苏芷晴、林书画一听,相视一眼,心里也是百般滋味,想来瞳瞳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他说不让你告诉我,你就不说了吗?你的主子是他,还是我?”沈瞳从未这样严厉的责骂过流月,逐星胆子大,鲁莽,经常被她罚。流月不同,八岁就赐给了沈瞳,聪明伶俐,只是胆子小,做事优柔寡断,现在就又是犹犹豫豫,坏了事。
“罢了,你晚饭后自己去陈嬷嬷那里去领罚。我暂且去看看。”沈瞳见小姑娘已经落下了眼泪,心下不忍,也不多说。转头对苏、林二人道:“府里只怕有些事......”
书画一听立刻识大体的说:“你只管去,我们在这等你。”
苏芷晴不放心,想去看看,林书画拉了拉她的手,她才说:“是啊,晚宴还没开始,我可等着吃了饭再走。这夜晚的荷花池也好看,你只管借我一个丫鬟,带着我们玩玩便好。”
林书画点点头,沈瞳也点头,吩咐流月带两个小姐到处走走。自己则是急忙赶向了张姨娘的院子。
张姨娘温柔娴静,得父亲的宠爱也并不多,原先也是盛京小门第的嫡女,嫁过来做妾,已经有七八年,沈瞳对她印象不深,原先只想她不喜争斗,所有的宴会,参与甚少。只是这样一个几乎与后院斗争不相干的人物,有什么要置她于死地?
沈瞳握了握拳,沈瞳啊沈瞳,你只怕是天真了,就算是表面看起来温柔娴静,谁都不能说她心里是不想斗的。再说,就算她真的与这沈家的浑水无关,想她死的人也绝对不少。
赵姨娘住的院子前,沈瞳看见父亲贴身的小厮,站在门前,看见沈瞳来了,连忙上前行礼:“大小姐您怎么来了?苏家,林家两位小姐您没陪着?”
沈瞳冷道:“我的事岂是你能管的?”
“也是,也是,小人逾越了。”小厮谄媚的笑着。
“让我进去。”沈瞳也不想废话。
那小厮却立即变了脸色,脸上的笑却慢慢的消失:“大小姐,今天这门,小人还真不能让您进去了。小人一片忠心耿耿,也是为了您。您就不要给小人找岔子了。”
沈瞳看着他,眼前这小厮对父亲到真是忠心耿耿。
“行了吧,大小姐要进来,到时候被惊着了,也是她一意孤行,老爷怎么也怪不了你。”周姨娘摇着扇子出来,脸上苍白,嘴角却带着讽刺的笑意。
“奶奶。您这么说了,小人也就不拦了,只是,大小姐,老爷到时候责罚了。可得找您给小人说话去。”那小厮让开了身子。
逐星听着,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明显是要给小姐脸子下,俏脸一红,就要发作:“狗奴才,主子罚了你,自然有他的道理,哪有不要脸来喊冤撒泼的?就是你今天拦了大小姐,这事也没完!”
“哎哟,逐星姐姐,您这是说得哪里话,小人为了小姐好,怎的还被姐姐说成这样了?”小厮大喊冤枉,“这院子里张姨娘的尸体可还在那里陈着呢,哪里敢让小姐看,污了眼睛?”
这小厮只怕比逐星还大个三四岁,叫了姐姐,倒真有些不伦不类。逐星刚还想说,沈瞳伸手拦住,道:“到底还是我爹的侍妾,现如今我在打理沈府,这事不能不管。”
沈瞳带着逐星,进了院子,听见那小厮小声的讥笑,像指甲划过琉璃瓦一般刺耳。
周姨娘放下了团扇,嫣然一笑,猩红的嘴唇慢慢的吐出一句话:“沈瞳,现在开始清理门户。”
落水真相
进了院子,沈瞳见前面丫鬟小厮围了一大院子。陈嬷嬷正在打理相关事宜,眼尖的见沈瞳过来了,便是连忙拦了她:“我的好姑娘,这你就别看了,还没出阁的大姑娘,看了污了你的眼睛。”
沈瞳瞧了瞧,前世在王府这样的事也见过不多,吊死,落水,这样的事层出不穷,卿博城年轻有为,想爬上他的床的女人实在太多太多,也就是前世,陈嬷嬷凭着自己一身的本事明里暗里帮她处理了许多事,只是她那时候性子软弱,以为只要自己贤淑宽容,在王府里总归没有许多污秽事的,也因此对陈嬷嬷存了嫌隙,现在想想当真是愚蠢至极。
“那好,嬷嬷你看了再告诉我也好。”深闺大小姐突然之间胆子这样大,只怕会引人非议。
“行,姑娘,你就去偏厅坐着。逐星,好生服侍着。”陈嬷嬷见沈瞳信任自己,立马答应了下来。
进了偏厅,沈瞳也是一愣神,逐星不由得赞叹道:“想不到这张姨娘到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
沈瞳点点头,淡紫色的纱上绣着精致的**花,逼真得仿佛细细闻有香气一般。桌椅板凳都是简单优雅至极,偏椅子上又放置了自己精心做的绣塌,上面的鸳鸯戏水分外喜人,沈瞳甚少去姨娘院子里,她以为就像戚姨娘的秀园一样,极尽奢华。这张姨娘却是大大的不同,连纱窗上都用了花汁染成了淡粉色,外面大片大片的**印在窗子上,夏夜里那是多惬意的事啊。
“看着院子,一点都看不出这张姨娘已经许久没有得到老爷的宠爱了。看着倒是,倒是……”逐星竭力想找个词解释。
“安逸得到像是新婚。”沈瞳淡淡道。
“对!这没一点深闺的怨气。”
沈瞳坐下,到觉得屋子里香味怡人,“这点的是什么香?当真是好闻。”
逐星仔细嗅了嗅,“没有啊,奴婢没有闻到香味。”
沈瞳细细闻了闻,自小便用香,跟学院里的师傅学着调香,对香味倒是敏感。“有的,比较淡了,逐星,你看看香炉。”
逐星点头,掀开香炉,果然看到一撮白灰,道:“小姐,果然有!”
“用纸包起来,拿给墨香看看。这香味,我从来没闻过。”
逐星小心的用小匙拨了放纸上,包起放在怀中。“说不定是张姨娘自己调的呢?”盛京的小姐们都会调香。
“不,看张姨娘这屋子只怕是喜欢花香的,用来调香定是用花草,而这香我闻着倒不是花香。”
“小姐,你是说……”逐星想到了那一层,不由自主的看着沈瞳。
沈瞳点头,道:“谨慎点总是没错,既然父亲不准我插手,这院子我也没法子搜查,你晚上再来这一趟,仔细看看,不要漏过一丁点蛛丝马迹。”
逐星点头称是。
陈嬷嬷推了门进来,沈瞳问:“嬷嬷查到了什么吗?”
陈嬷嬷道:“大爷见着我也不准我看尸体,只是因着陈管家在跟前,让我进去看了几眼,张姨娘确实是溺死。”
“当真?”
陈嬷嬷点头,道:“奴婢早些年住在乡下,溺死的人倒也见过,张姨娘口鼻里都是淤泥,午怍说是溺死无疑。”
“溺死在院子里的荷花池,那时候身边就没一个丫头跟着?”逐星问道。
“奴婢也问了张姨娘身边的小夏,按理说这盛夏的,荷花池水也不深,给荷花池清淤的张老头也说,荷花池水不过齐胸,哪里淹得死一个活生生的人。”
“除非是没了知觉。”沈瞳道。
陈嬷嬷点头道:“奴婢也是这样怀疑,只是大爷在荷花池边发现了张姨娘的绣鞋,说不定这张姨娘是自己寻死也不可知。”
若是自己寻死,再浅的水也淹得死人。
“我父亲怎样说?”沈瞳问。
“大爷只叫人查着。”陈嬷嬷说,脸上犹豫着,表情不自然。
“嬷嬷,有事你只管说。”
陈嬷嬷也不隐瞒,把疑惑说了出来:“只是那尸首奴婢看着倒不是刚溺死的。”
“哦?怎么说?”
“听丫鬟们说,张姨娘的尸首浮在荷花池上她们才发现的。一般死了三天以上的人才会浮在水面上,张姨娘身边的婢女小夏又一口咬定了是张姨娘心情郁结才不要丫鬟跟着,去了池塘边。”
“这其中有人说谎?”逐星立马道。
“奴婢说的,也不过是在乡下那几年见到的事,看张姨娘的尸首都惨白肿胀了,半点瞧不出模样来,所以奴婢才大胆推断,张姨娘只怕几天前就遇害了。”
沈瞳垂眸思索着陈嬷嬷的话,道:“嬷嬷所说,若是没九成的把握,定是不会告诉我。”
“小姐这是确认小夏说谎了?”逐星一急,小夏与她私交甚笃,她是万万不敢相信小夏会干出这欺瞒主子的事来的。
“毕竟收买小夏一个丫头比起一群丫头要容易得多,不是么?”沈瞳道,“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要杀张姨娘?杀了张姨娘有什么好处?毕竟张姨娘一向不争。”
“姑娘,这人心隔着肚皮,这院子里哪有真正不争的人?”
沈瞳点头,道:“那倒也是。”
看着这屋子,沈瞳皱了皱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这样的温馨,是一个失宠多年的姨娘会布置的?她当真是不争,心思看得开?
“这**花枯了,花瓶里的水也干了。”逐星看着墙角插着**花的花瓶道。
“**?”沈瞳问。
“小姐,你看这**,插得多漂亮啊。”
“只是沈家没有给各姨娘院子里送过**啊。”熟知沈府事宜的陈嬷嬷道。
“兴许是张姨娘自己插的。”逐星道。
沈瞳看着**花那粉色的花丝,张姨娘院子里的**树有两三丈之高,平素里让家丁上去**也是颇费周折,后来张姨娘也不怎么簪**。
“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沈瞳道,“相传虞舜南巡仓梧而死,其妃娥皇、女英遍寻湘江,终未寻见。二妃终日恸哭,泪尽滴血,血尽而死,逐为其神。后来,人们发现她们的精灵与虞舜的精灵“合二为一”,变成了**树。**树叶,昼开夜合,相亲相爱。自此,人们常以**表示忠贞不渝的爱情。”
“张姨娘对大爷竟痴情至此?”陈嬷嬷怀疑道。
沈瞳含笑摇摇头:“那倒不见得。”
“那小姐的意思是?”
“我总算是明白,张姨娘必须死的原因了。只是院子里只剩下四个姨娘了,她们又能活到几时?”
沈瞳起身,吩咐道:“嬷嬷,你得帮我查查前几位去了的姨娘。这院子呸不干净了些。”
陈嬷嬷点点头,逐星见沈瞳已经想出了眉目便问:“这小夏?”
“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不能平白坏了规矩。”
逐星知道这是放了一马,当即跪了下去:“多谢小姐!”
是夜,小夏跪在沈瞳脚边,痛哭流涕:“大小姐,奴婢有罪!”
阴谋序幕
沈瞳看着自己精致的丹寇,窗外是从张姨娘处移栽过来的**树,粉色倩影重重,印在窗棂上如同粉色的妖姬,美不胜收。陈嬷嬷说,这**树未免太过晦气了些,毕竟是已故张姨娘的心爱之物,沈瞳捧着医书对她说:“**树可以镇定心神,,可解心中郁结,当真是一味好药材,这**巡遍了盛京城也就张姨娘栽种得多些。”陈嬷嬷听了再无意见。
“奴婢是一时被钱迷了心窍,才做出这欺瞒主子的事。请大小姐恕罪!”小夏伏在沈瞳的脚边抽泣着说。
沈瞳慢慢道:“张姨娘一向待你不错。”
小夏听了,眼泪更是止不住:“奴婢愧对主子,做了这等没良心的事,当真死后要下阿鼻地狱才能弥补了奴婢的过错。”
沈瞳抿了一口茶水:“是谁收买了你?”
“周姨娘。”
是夜,陈嬷嬷回来,脸上满是惊疑不定,连脚步都比平时沉重了几分。沈瞳正准备歇下,长长的发丝铺了青花瓷枕,见陈嬷嬷进了房,便披了一件纱衣,坐在床头。
“嬷嬷,如何?”
陈嬷嬷犹豫着说:“姑娘,这事奴婢也摸不出个头绪来。”
沈瞳问:“可是查出什么了?”
“奴婢在沈家十几年,也从未关注过此事,只当每次出事都有些正当理由,想必老夫人也没多想,一直放任了下去。”
“嬷嬷的意思是,这背后有问题?”
陈嬷嬷点点头道:“沈家原有九位姨娘,除去戚姨娘,申姨娘不言,张姨娘已死,府里剩下的姨娘不是口风紧就是没个头脑,是好拿捏的主,奴婢今日细细想来,当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那些个如花般的姨娘,当真是死得不明不白。”
沈瞳沉吟,心里那一层阴影也慢慢开明了起来,自己想的果然不错。
“姑娘,奴婢猜想着,这事只怕与大爷脱不了干系。”陈嬷嬷小心翼翼的看着沈瞳,生怕坏了沈青云在她心里的印象。
沈瞳却只是挑挑眉,笑了笑。眼底冷漠:“不瞒嬷嬷,瞳瞳也是这么想的。”
陈嬷嬷一愣,沈瞳只是除了纱衣,躺了下来,道:“嬷嬷,这事我心里自有计较。您且回去歇着吧。”
陈嬷嬷却是不走,拿了扇子,给沈瞳打着扇道:“盛夏虽是过了,但这蚊子也还闹人,奴婢看着姑娘睡着了,再走吧。”
沈瞳也不拦着,闭了眼睛,陈嬷嬷熄了灯,一片黑暗,寂静的房子里只有陈嬷嬷的呼吸声和打着扇子的风声,沈瞳轻轻叹了口气,睁开了眼,陈嬷嬷却是看不见,沈瞳依着淡淡的微光,看着陈嬷嬷的轮廓,温暖而柔软。
翌日,祖母派了苏嬷嬷来询问,说是身体不适,张姨娘的事就不过问了,一切凭着沈瞳做主。周姨娘闹着要把张姨娘快点下葬,说是淹死的人不能再家里久停,必须早日下葬了,沈瞳知她想毁灭证据,便吩咐陈嬷嬷缓上一日,做好了计划,周姨娘却传出了喜讯,她怀孕了。
周姨娘今年不过十六,不过比沈瞳大了三岁,也是小人家正经的闺女,因着家里想攀附权贵,十四岁,便把周姨娘送进了府,不似戚姨娘的妖艳动人,也无张姨娘的娴静有礼,不过是清秀可人的模样,小家碧玉的韵味。
周姨娘有孕,在后院也说得上是一件好事,祖母送了东西过去,老人家在乎子嗣继承,沈青云有这么多姨娘,却不过三个孩子,说到底还是子嗣单薄了些,在寻常富贵人家,十个八个那才是有福。
沈瞳看着池塘里的荷花,这么大的荷花池,也只有皇恩浩荡才消耗得起,每一月就有宫里专门清淤的太监来打理,本着两位先皇的旨意,这荷花池不能荒废了。淡淡的清香,悠悠的的微风,沈瞳闭上眼睛,有池塘的轻微的腥甜,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大小姐当真是好雅致,贱妾以为大小姐会为了怎么处置贱妾而辗转难眠呢,果真是贱妾太过高抬了自己,在大小姐眼里,贱妾不过草芥蝼蚁一般,哪里上得了心?”
沈瞳睁开眼,转头,周姨娘一身百褶碎花百合的裙衫,低垂的堕马髻上斜斜插了一支珍珠步摇,垂在耳际,与耳边的明月珰相映,说不出的温婉动人。
“我倒不想,周姨娘如此伶牙俐齿。”
“大小姐谬赞了,”周姨娘右手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看着沈瞳又是嫣然一笑“为了这个孩子,贱妾当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为沈家添丁,这是天大的好事。”沈瞳淡淡的道。
周姨娘拿了帕子掩嘴一笑,眼里透出一丝恶毒来:“大小姐当真是忍得。贱妾以为大小姐视肚子里这一团血肉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沈瞳抬眸,脸上表情恰到好处:“周姨娘,慎言。”
周姨娘将帕子放进怀中,红唇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那张完美的脸就如同有了裂痕一般,将黑暗恶毒的气息一点点透出来:“有了这个孩子,你要怎么对付我?沈瞳!”
陈嬷嬷比较着手里的烟华云锦,红的显得太艳,素白的又显得太过低调,逐星撂下手中的锦缎,没声好气的说:“嬷嬷,干什么还给那周姨娘准备礼品,这寸匹寸金的烟华云锦哪里配的上那贱人!”
陈嬷嬷敲了她一下,笑着道:“你这嘴,迟早会给小姐惹麻烦。”
逐星道:“嬷嬷,小姐性子温诺,流月又是个嘴笨的,奴婢就得泼辣些。”
陈嬷嬷笑了起来,道:“是是是,就你最鬼灵!”
刺啦——
流月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云锦。
陈嬷嬷一看,顿时心疼得不能自已:“哎呀,我的锦缎啊!”拿过流月手里的烟华云锦,被她不小心用指甲从花纹处划开,这一下,因着锦缎上是一整块的花纹,中间划坏了,一整匹的烟华云锦都不能用了。
逐星推了一下依旧愣愣的流月道:“你怎么了,一整天心思乱飞,现在又划坏了云锦,仔细小姐又罚你。”
流月回过神来,尴尬的笑笑:“我去给小姐赔罪。”说着又是神情恍惚的向外走去。
逐星皱了眉:“流月,这是?”
陈嬷嬷也是疑惑:“这丫头一向稳重,今日怎么?”
山雨欲来
闷热的日子又过去了三天,张姨娘的事到底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周姨娘说得对,凭着她现在有了身孕,沈瞳就是把事情给揭穿了,也未必能致周姨娘于死地,不能将敌人彻底击垮,沈瞳不会冒这个险。
眼看着张姨娘快要下葬了,逐星的嘴边都急出了泡,绕着沈瞳道:“小姐,这要怎么办啊?张姨娘下葬了,可就没了证据。那周姨娘定是要得意了。”
沈瞳小心的将茶匙中的茶叶放入紫砂壶中,上等的铁观音,火候不能出了一点差错。
“不急。”沈瞳道,将滚烫的茶水倒入杯中,清香四溢,淡绿的茶汤荡漾着。
“哪里不着急?奴婢就是看周姨娘厌烦的很。”
沈瞳笑了笑,道:“若是着急了不就跟这九月的天喝热茶一样?不但不能解渴,还会烫了自己一嘴的泡。”
逐星听沈瞳取笑,一跺脚,气鼓鼓的道:“奴婢不理小姐了!”说着气哼哼的跑出了房。
沈瞳失笑,陈嬷嬷确是皱着眉道:“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些。姑娘,你可不能这么惯着她。”
沈瞳摇摇头,道:“倒也无碍,总归是在我院子里。”
陈嬷嬷到是说起流月把锦缎撕破的事来:“流月这丫头平日里也是个稳重的人,近来几日都迷迷糊糊的,这丫头只怕心里藏事了。”
沈瞳看桌上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到底是九月的天气,茶不易冷,沈瞳自房中的冰壶里夹出两块冰来,放入热茶中,白色的冰在茶水中的翻滚,碧绿的茶叶飞舞着,分外的诱人。沈瞳等了片刻,便对陈嬷嬷道:“嬷嬷,试试吧。”
陈嬷嬷浅尝一口,说:“奴婢口拙,跟平日的铁观音倒是没什么差别。”
沈瞳端起茶杯也尝了口,刚入口是温温暖暖的茶水,铁观音独有的凉在口中回绕,不比薄荷的彻底。回味之间带了茶的香。只是,沈瞳放下茶杯,到底是突然的冷却,好些茶叶都没在热水中舒展开来,茶的余香之后是无法忽略的苦涩,虽是极淡,沈瞳却追求完美,不再喝。
“操之过急,总归是不好的。”沈瞳指尖敲着杯沿轻轻的道,就好比周姨娘。
碧荷院。
“这天气怎么这么热啊?”小丫头急忙倒上一大杯的水,放在周姨娘的手上。
周姨娘喝着冰水,觉得肚子里分外的闹腾,不自觉的摸着肚子,一阵绞痛袭来,熟悉的暖流,沿着大腿根流下,周姨娘脸色一白,连忙屏退下人丫鬟。到屏风后一看,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待看到里裤上熟悉的一抹殷红,周姨娘连手都抖了起来。
月事迟了十几天,本来倒也不必假装怀孕,但杀死张姨娘马脚漏得太多,沈瞳得到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连毁尸灭迹的时间都没有,沈瞳是个呲牙必报的主,要是落在她手里,自己只怕死无葬身之地!还好最近天气炎热,自己食欲不大,夜里惊惧,吃东西偶尔呕吐,大爷看便问是不是有了身孕,自己才想了这个法子,买通了看病的大夫,假装有孕,老夫人看重子嗣,沈瞳便就动她不得。
如今来了葵水,这可如何是好?
周姨娘唤了最贴身的丫鬟进来,丫鬟看见血迹,脸上也是煞白,忙扯了布条收拾干净了,才心有戚戚的问:“主子,这可如何是好?”
周姨娘喝了几口冰水,腹中更加绞痛,道:“你悄悄把我的衣衫扔了,不能被其他人看见,小心行事,这院子里只怕都是沈瞳的人。”
丫鬟点点头,抱着衣衫像一块烫手的山芋。
“既然这事瞒不了许久,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周姨娘握着杯子的手逐渐发白。
小丫鬟打了一个冷颤。
“老爷,你看,这花开得多美啊。”周姨娘穿了素白的上衣,下穿着撒花的红裙,长至脚踝,偶尔露出精致小巧的锦缎绣鞋,简单的反挽髻,长长的秀发垂至腰际,如云如墨。
“花美不及你美。”沈青云轻轻环着她。赞道:“你这身衣衫当真称你。”
周姨娘嫣然一笑:“大小姐送了两匹烟华云锦,一匹红的,一匹白的,当真是好看,就做了这身衣衫。”
“她到是有心。”
“可不是,贱妾肚子里可还是有她亲弟弟,虽不如贤哥儿是嫡亲的,但老夫人训诫了一番,大小姐可还得承认。”
“怎么,瞳瞳她?”
周姨娘已是泫然欲泣,拿着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委屈的道:“可不是,贱妾肚子里的可是庶子,哪有嫡子那般尊贵,到底隔着肚皮,少着亲切。”
沈青云一听,眼神示意了一下贴身的小厮,小厮点头,表示这事确实有,大小姐被老夫人训诫了一番,跪了一个时辰的祠堂。
沈青云心中一怒,口气已经带了些狠厉:“她好大的胆子,平时宠着她惯着她,她现在连亲生的弟妹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姨娘扯着他的袖子道:“老爷,大小姐也不是有心的,到底还是个孩子,嫉妒的心思是有的,只是老夫人给了这么大的权力,苦了我未出生的孩子,还没见着爹爹,就招了嫡姐的厌。”
沈青云安抚得拍拍她的手:“你且放心,她若是再不懂事,我必定为你做主!”
周姨娘点点头,柔弱的伏在沈青云的怀里,慢慢勾起一抹笑意。
天气热,赵仪诗也没胃口,丫鬟恭敬的捧了梅子,赵仪诗尝了一口,胸中那一股恶心感才好些。丫鬟笑着道:“周姨娘也是爱吃这青梅,吃饭喝粥,一口都离不得,奴婢看厨房里有,就想着给小姐拿了些。”兴许是为了邀宠,丫鬟多说了两句。
赵仪诗确是不满了,手里的青梅扔了出去,粉面含怒:“你的意思是说本小姐要与那妾争东西?”
丫鬟见主子生气,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道:“小姐恕罪,奴婢多嘴了!”
赵仪诗还想发作,坐在窗边看书的秦世香却皱了眉头,道:“仪诗,我说了多少次,按捺你的性子,你就是这点比不得沈瞳,我教过你的宠辱不惊,处处得体学到哪里去了?”
赵仪诗被训斥,才静了下来,脸上却是不满,她才艺样样比沈瞳好,沈瞳不过就会些书法,但人家是从小就学的,自然比不上,还会些煮茶的手艺,其他就会些阴谋诡计,除了出生,她哪一点比她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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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小罗,你还在看吗?
慎言慎行
“这周姨娘倒也不是个蠢的,招招毒辣,她若能给沈瞳明里暗里使些绊子,咱们娘两的日子也好过些,哪像前些天突然冲进院子里,把我也是吓得半死,还不得不把解药给交了出去。”秦世香扔下书,愤愤道。秦家虽然不是名门大家,但在盛京也是排得上号的,做了十年的嫡女,父亲突然从外面领回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说是在外失散多年的嫡女,她知道娘亲是由妾扶正的,父亲还有个原配,只是早已过世,哪里来的嫡姐?她不依,可是无法,父亲对她百依百顺,要什么给什么,连她也从嫡女,变成了不尴不尬的庶女,而她又比她嫁得好,她如何能甘心?
现在她的女儿与她的女儿又成了死对头,她不得不承认是存了想与她一斗的心思。沈瞳原先软弱好拿捏,她虚与委蛇一番,沈瞳便把她当了第二个娘亲,谁知落水之后,她性情大变,现在已经威胁到了仪诗。
“母亲,那沈瞳奸诈,不必为她动了怒,名门世家又如何,出生在这样好的家庭,琴棋不通,说出去都招人笑柄。”
秦世香大怒:“你懂什么,那些劳什子才艺只是为了傍身,你没她心思活跃,就是空有美貌才艺,今后嫁出去了,丈夫又会怜惜到你几时?”
赵仪诗被骂,自己也冷静了下来,确实如此,沈瞳不与他人多来往,但结交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就好比林书画,家室那是不下于公主。
“母亲的意思是让女儿学她?”赵仪诗心不甘情不愿的问。
秦世香摇摇头,红唇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那倒不必,我一定帮你扫清道路!”
是夜。周姨娘肚子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召集了许多的大夫,沈府灯火通明的,沈瞳刚歇下不过一刻钟,就被陈嬷嬷喊醒来,她着急的道:“姑娘,周姨娘只怕是不好了。”
沈瞳坐起身,睡意未浓,她早等着这一刻,明日是张姨娘下葬的日子,她算着也差不多。
披衣下床,道:“嬷嬷,我们也去看看。”
还未出门,陈嬷嬷眼尖的看见老夫人身边的苏嬷嬷在院门口,脸色焦急,身边跟着几个小丫鬟,瞧着像是周姨娘身边的丫鬟。她忙出去问:“苏嬷嬷,这是怎么了?老夫人有吩咐?”
苏嬷嬷使了一个眼色,身边的小丫鬟退了下去,压低声音说:“周姨娘准备把这脏水泼向小姐,我奉了大爷的命而来,暂且拖上一时半刻,你嘱咐好小姐。”
陈嬷嬷一听也是大骇,急忙将此事告诉了沈瞳。
沈瞳慢条斯理的穿上衣衫,道:“嬷嬷。带上流月,逐星一起,我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进了院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沈瞳有一丝的眩晕,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戚姨娘产子的时候,不过心情是大不同了。沈瞳跨过门槛,祖母坐在上首,脸色灰白,肩上只披了一件灰红的衣衫,发上仅仅只簪了一支金簪,看来也是深夜被吵醒。
“请祖母安。”沈瞳盈盈下拜。到是没看到沈青云。
凤青莲微点头,拍拍身边的椅子道:“你过来坐着。”
沈瞳也不推辞,坐了凤青莲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凤青莲拍拍她的手。
听见周姨娘的声音从偏院传出来。一声比一声凄厉,带着痛苦的哭声,嘴里喊着:“保住我的孩子,保住我的孩子啊!”
间或有沈青云的安慰声:“不怕不怕,你一定会没事的。”
沈瞳低下头,讽刺一笑,若不是知道这事情真相,想必连自己都要感动了。
满屋子的丫鬟奴婢的跪着,沉闷的气息萦绕在整间屋子,只有凤青莲偶尔压抑的咳嗽声证明着,这屋里里还有些许生气。
叫声停了,一个婆子擦着手上淡淡的血迹走出来,跪倒在凤青莲的脚边道:“老夫人恕罪,周奶奶的孩子没保住。”
凤青莲闭了眼。似乎很不想听到这个事实。
沈瞳道:“祖母莫太过伤心了,父亲还年轻,孩子还是会有的。”
凤青莲点点头,刚想说些什么,一个丫鬟却大声道:“大小姐说的是,她中意的孩子自然会有,只是可怜我家主子没那个福气,遭奸人伤害,连孩子都保住!”
沈瞳将视线放在下首的丫鬟,十**岁的样子,清秀可人,穿着粉色的丫鬟服饰,冷静的道:“你是谁?”
那丫鬟确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就扑簌簌的下。道:“奴婢是周姨娘身边的大丫鬟,周姨娘一向宝贝这孩子,安胎药都是一碗不落的喝下,大夫说不能碰的,就什么都不碰,现在平白无故的掉了孩子,分明是有人陷害,请老夫人明察!”说着向凤青莲重重磕了一头。
凤青莲抚了抚额,万分疲惫的道:“这件事我自然会查清。”
沈瞳看着那故作镇静的丫鬟,她双腿跪在地上却是微微发抖,一直躲避的着沈瞳的注视。
沈瞳确是笑了一下:“你原先的意思是我害了姨娘咯?”
那丫鬟明显一抖,又是一磕头:“奴婢自然不敢妄加揣测,只是大小姐,人在做,天在看啊!”
沈瞳点点头,确是不再说话。这动作看在刚进门的沈青云眼里确是承认。他跨进门大声道:“瞳瞳这是承认害了周姨娘么?!”
沈瞳抬头。看一身紫色长袍的沈青云站在那,不急不忙的站起身对沈青云行礼道:“父亲万安,女儿只是同意这丫头的说法,如若真如这丫头所说周姨娘是被人所害,那么这句话也当是对真凶的一句警示。若不是真的,是周姨娘照顾不好自己,伤了沈家的子嗣,那么这丫头,不用祖母父亲出面,我也定当将她亲自赶出府去!”
跪着的丫鬟小玲浑身一瑟缩,要是漏出半点马脚,大小姐只怕不会放过自己了。
“大小姐,您将贱妾害成这样,还要威胁贱妾的丫鬟,您就不怕报应么?!”
沈瞳回过头,见一身虚弱周姨娘被婆子扶着,脸色惨白。她看着沈瞳,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而她的眼就如同两条毒蛇,张着毒牙,森森的看着她。
沈瞳看着她,慢慢道:“周姨娘,我说过,慎言。”
姨娘之死
周姨娘却是绕过沈瞳,扑通跪在凤青莲脚下,嚎啕大哭:“请老夫人老爷做主啊!贱妾不甘心啊,这掉得可是沈家的孩子,贱妾心有惶恐!”
沈青云也是心软,想起刚在产房哇听得真切,那凄厉的叫声让人万分心疼,便道:“你速速起来,刚小产,怎受得了凉。”
小玲也是扶起周姨娘,哭着道:“主子,有些人见不得你风光,连孩子都不忍你生下,老夫人,老爷明鉴,一定会为您讨回公道。”
周姨娘点点头。沈青云上前握主她的手,凤青莲心里是相信自家孙女的,沈瞳能忍得下一个沈明就自然会忍得下第二个,而且她定不会干下这半愚蠢没脑子的事。
“周氏,你的意思是瞳瞳害了你的孩子,可有证据?”凤青莲道。
周姨娘道“贱妾入府三年,肚子里没一点消息,好不容易有了孩子,自然是千般小心,万般用心的养着,哪里会出事?只有那日大小姐在湖边训斥了贱妾,说贱妾身份低微,根本不配生下这孩子,还扬言说要给贱妾一些颜色看看,如果不是她,那还会有谁?!”
沈瞳皱了眉,心道周氏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当真厉害,那日荷花池旁,不过几句话也能给她做出了文章。
“苏嬷嬷,可有此事?”凤青莲问。
苏嬷嬷思索片刻道“却有此事,几日前周姨娘在荷花池边跟大小姐谈了几句。”
沈瞳道:“苏嬷嬷也是说了谈了几句,想必也没人知道你与我谈了些什么,你若是存心诬陷我,这莫须有的罪名放在我身上,不显得太过牵强了么?我说你身份低微,不配生下孩子,但若是想一想,那去世的戚姨娘,她的身份比起你只怕低了不少吧,我且能好生照顾她生下的孩子,又如何忍不得你?”沈瞳平静的说出这些个道理,心里却是暗暗惊讶了一番,祖母对这个院子的消息依旧是了若指掌。
沈青云听着,心里也生出了一分疑惑。但那日周姨娘的哭泣总也有几分真实。
周姨娘一听,暗道沈瞳果然是伶牙俐齿,便道:“贱妾无意冒犯小姐,只是这院子里只有小姐说不喜爱这孩子,贱妾才心生怀疑,但这孩子就这样掉得不明不白,贱妾实在难以安心,请老夫人明察!”
凤青莲扶着额,心里对这女人厌烦得紧,原先她故意顶撞她,为了博得沈青云的宠爱,已经是触犯了她的底线,只是她怀了孩子,才按捺着放她一马。她挥挥手道:“查吧,查吧,仔细点查,另外叫个大夫看看你的身子。别是你的身子问题没了孩子,然后才诬陷给了瞳瞳。”
“贱妾不敢。”周姨娘道。
不过片刻,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人进了院来。他看了这满院子的阵势,也是心有戚戚,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跪了下来,颤颤巍巍的说“草民拜见老夫人,沈大人,沈小姐。”
沈瞳眼里闪过一丝暗芒,问道:“你是谁?我在沈家从未见过你。”
那中年男人赔笑道:“草民是外府的大夫,敝姓李,特意入府给周奶奶养胎看病的。”
沈瞳点头不语。
李大夫见沈瞳没再问也是松了口气。不过两刻钟,苏嬷嬷带着一大帮的丫鬟婆子便出来,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一件红白的衣衫。
沈瞳一眼便瞧出这是烟华云锦,陈嬷嬷凑在沈瞳耳边紧张的道:“大小姐,这原先是我送过去的两匹布,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吧。”
沈瞳一听,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老夫人,奴婢从周姨娘的院子里找出了这件衣衫,其他的物什没有问题,就是这衣衫上有奇怪的味道。”
“什么奇怪的味道?”凤青莲问。
周姨娘掩面,暗地给李大夫使了个颜色,李大夫站出来,问:“可否给草民瞧瞧?”
凤青莲点点头,苏嬷嬷道“请。”
李大夫拿起衣衫,闻了闻,脸上便是一骇,道:“启禀老夫人,这恐怕是麝香!用麝香熏过的衣衫,孕妇穿着久了,必定导致小产!”
沈青云道:“这衣衫玲珑甚是喜欢,五日里有三日穿着,若是有麝香,怎么不会流了孩子?”周姨娘一听,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她挣脱沈青云的手,踉踉跄跄的走到沈瞳的面前,跪下,已是歇斯底里:“大小姐,你就是再不喜欢贱妾,但也要为您将来的弟弟妹妹着想啊,身为嫡姐,戕害父亲的子嗣,您不会觉得半夜梦回,噩梦缠身吗?您才十二岁,心思何其恶毒,以后若是嫁出去,又该怎么侍奉夫君,三从四德?”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沈瞳眨着眼,安静的站在她面前,那小玲也是膝行到沈瞳的面前,扯住沈瞳的裤子,哭着道:“大小姐,主子是当真的尊敬您,才会把您赐的布匹立马做了衣衫穿在身上,要是您存了害人之心,奴婢就是死也要拦着主子不穿您的衣衫啊!”
主仆二人哭得痛快,正是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沈青云扶起周姨娘,怒道:“瞳瞳,你还不认罪吗?是为父太过溺爱你,你才干出,这样的事来么?”
沈瞳叹息,上前一步道:“这烟华云锦确实是女儿给周姨娘的,只是用来贺她之喜,并没有用麝香熏过衣衫,也就是周姨娘所说,她万般爱护这个孩子,也不会认不出麝香来。女儿又怎会害到她?”
周姨娘道:“贱妾是尊敬大小姐,才没哪个心思猜疑,谁知道大小姐会有这害人的心思。只是可怜我未出世的孩子。”
沈瞳点点头,道:“就当是我不喜欢你,但这院子里因为你有孕不喜欢你的多得是,就拿其他两位姨娘来说吧,她们可也曾跟姨娘你起过争执,你为何不说是她们害了你呢?”
周姨娘却是微微笑了,道“一来是证据确凿,二来是因为贱妾知道了大小姐一个惊天的秘密不是么?”
沈瞳问:“什么秘密?”
“张姨娘之死!”
金簪反击
“张姨娘的死又与我有何关系?”沈瞳道。
“难道不是张姨娘怀了孩子,被大小姐知道了,就把她投进荷花池活活淹死么?”周姨娘一说,沈青云脸色大变,道:“怎么回事?张姨娘怎么会有了孩子?”
凤青莲也是一惊,周姨娘道:“老夫人,老爷若是不信,自然可以开棺验尸,看看张姨娘肚子里是不是有一个孩子?”
凤青莲也是信了三分。
“张姨娘马上就要下葬了,开棺验尸未免不吉利。”沈青云道。
“倒也是不是说不可以,张姨娘入棺之前有入殓师瞧过她的尸首。”周姨娘说道。
“叫那入殓师来。”沈青云吩咐道。
陈嬷嬷看这动静也是按捺不住,道:“小姐,她是有备而来。”
沈瞳微微摇摇头,安抚陈嬷嬷道:“不急,我说过太过着急是要出乱子的。”张姨娘为了将罪名嫁祸给她,用了这法子,太过急躁,必定会有破绽。
入殓师是个模样老实的中年女人,她见着这阵势倒也是冷静,跪着道:“启禀沈大人,过世的张奶奶肚子里确实有个未成形的胎儿。”
沈青云一听怒不可遏,当即摔了茶杯:“瞳瞳,你还有什么话说!”
瓷片溅到沈瞳的脚边,划破了裙子,陈嬷嬷惊呼一声,赶忙跪下,不停地磕头:“老爷息怒啊,大小姐是被人冤枉的!”
凤青莲皱皱眉,道:“云儿,这事情还没查清,你就先怪上瞳瞳了?”
沈青云向凤青莲一拱手:“母亲,是孩儿太过鲁莽了!周氏,你且说,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瞳瞳做的。”
周姨娘自信道:“可以宣上张姨娘的贴身婢女小夏。”
沈瞳眉毛一跳,逐星在身后急忙道:“小夏怎么会在这里?”不多时,眉眼清秀的小夏被带了上来,怯懦的跪在厅上。
“小夏,你说,张姨娘是被谁人所害?你只管大胆的说,有老爷,老夫人为你做主,没人会害了你!”
小夏看看沈瞳,沈瞳眼神冷静,一身素白的裙子,简单素雅,发髻上簪了珍珠,淡淡的光晕映照着脸庞,活不出的温婉动人。
她横了心道:“是大小姐害了我家主子!就是她!”她指着沈瞳道。
“别血口喷人!我家小姐怎么会做那龌龊事!你这贱婢胆子太大了,我定要撕烂你的嘴!”逐星听了,哪里还顾得上小夏是她私交甚好的人,只想着这人背叛了小姐,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周姨娘救我!”小夏向周姨娘求救。
周姨娘对着沈青云道:“老爷,你看连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都这般专横跋扈。张姨娘死得好冤枉啊!”
沈青云脸上带着失望,向凤青莲拱手道:“母亲,瞳瞳这孩子太让我伤心了!”这言语间就是把这罪名冠到了沈瞳的头上。
沈瞳动了动手,道:“逐星,回来。”
逐星放下了手,看看沈瞳,愤恨的放下了手,退到了沈瞳的身后。
沈瞳心里闪过一丝失望,对父亲不信任自己的失望。
她缓缓跪下,向着凤青莲一磕头,道:“祖母,瞳瞳不能这样不明不白担了这罪名。”她转向沈青云:“也请父亲给瞳瞳一个机会为自己辩解。”
沈青云一甩袖,转过身不理她。凤青莲却道:“瞳瞳,你且说。”
沈瞳磕头,表示感谢,站起身,对着小夏问道:“小夏,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害了张姨娘,你可有证据?”
小夏颤抖了下,按着张姨娘交代的道:“那日主子有了孩子,还没来得及告诉大爷,小姐您就来拜访,听主子说有了孩子,您一直闷闷不乐的,结果第二天我家主子就死在了荷花池,难道不是大小姐所害,那还会有谁?这院子里就只有大小姐知道我家主子怀孕的事。”
沈瞳闭了眼,周姨娘编故事的本事当真是无人可以匹敌,什么事都能给她做出些文章来,而自己却无法辩解,没有除了自家丫鬟以外的其他证人。
“我从来不知道张姨娘怀孕之事,那日拜访张姨娘也是因为她院子里亏空银两多了些,我责怪了几句,为此这账本上有过记录,父亲可以去查。”
小夏一听沈瞳这样说,便从怀中掏出一只金簪,坠着红宝石凤簪,精致华丽。
“这是大小姐的东西吗?”小夏问。
沈瞳看了一眼,转头看逐星,逐星脸色苍白,眼里含着泪,看着沈瞳小声道:“小姐,我不知道。”
沈瞳叹了声道:“是我的东西。”
小夏将金簪放在地上道:“这是主子死了后。大小姐给我的封口费,她说一旦我说出去,就会杀了奴婢,奴婢收了之后,夜夜不得安寝,最后不得法,为了自家枉死的主子,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真相说出来!”
沈青云道:“瞳瞳,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沈瞳摇摇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大小姐,你这是承认你害了我的孩子,害了张姨娘么?”周姨娘心里升起一道暗喜。
沈瞳看着她,笑了声:“我从未承认过。”
张姨娘捂着肚子却是垂了泪,声声道:“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
沈青云心里也是气,便大声道:“把大小姐给我押起来!”
家丁护院犹豫着,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动手,整日被陈嬷嬷训斥着,这院子的主子是大小姐,他们也摸不着头脑。
沈瞳俯身道:“父亲莫急。女儿只需问张姨娘几个问题,她若是回答得出来,女儿心甘情愿的被押走,无论是跪祠堂,还是被赶出府,女儿都欣然接受。”
“什么问题?”沈青云道。
沈瞳转身对着周姨娘,眼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第一个问题,我为何会赐给小夏这支金簪?”
“些许是金贵,你为了收买她!”
沈瞳摇摇头,从小夏面前的地上捡起金簪,斜斜插在小夏的头上,对着小夏小声道:“当真是个好奴才,亏了逐星一番心思。”
她的语气那般平静,小夏抬起头,却从沈瞳那施施然的眼神里惊出一身汗来。
“祖母,这支金簪是您当初从一品诰命的行头里拿出来的簪子,因着孙女掌管外帐,才赐给了我,您看看是不是这一支。”
凤青莲点头道:“不错,红宝石的金簪,细微之处有大兴皇室的龙纹。”
“那么就是无法仿造了?”对着张姨娘惨白的脸,沈瞳道:“张姨娘,小夏她是什么东西,你说我是傻了,还是疯了,才会把这代表身份的金簪赏赐出去?还是说你重金收买的小夏偷错了东西才会胆大包天,不要命了诬陷本小姐?!”
临时叛变
周姨娘有些慌乱,她根本不知道那支金簪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叫小夏偷了沈瞳经常佩戴的东西,谁知道会偷出个御赐之物来。
小夏一听这是一品诰命夫人的东西,当即跌坐在地上,双眼发直,感觉头上犹如万钧,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这贱婢有问题,压下去,严刑拷打!”沈青云指挥道。
这回家丁护院有了力气,不就是押一个丫鬟么,三下五除二的也不怜香惜玉,走时还不忘拿下小夏头上那支金簪,讨好的双手奉上给沉默的流月道:“流月姐姐,大小姐的东西。”
流月一愣神,才支支吾吾的说了声有劳,收了下来。
逐星这才忍住了眼泪,她哪里知道自己苦苦求下的人,竟然会背叛了小姐,当真是瞎了眼。
“难怪姑娘丢了金簪也不让我搜府,原来是想到了这一茬。”陈嬷嬷暗自道。
沈瞳看着周姨娘,走近一步,周姨娘似乎害怕一般,扯了袖子,往沈青云身后一躲:“贱妾也不知道这奴才是在诓骗与我。老爷,贱妾实在是寒心啊。但沈姐姐却是与大小姐争执不假,若不是大小姐存了心思,那还会有谁会害一向温厚善良的沈姐姐?”
沈瞳道:“这个问题,就暂且不谈。”她往向凤青莲,沈青云一行礼道:“不知祖母,父亲可否有兴趣,听听瞳瞳口中这个关于张姨娘的故事?”
沈青云皱皱眉,凤青莲却道:“你说。”
沈瞳走到厅脚,那上面放着鎏金青花瓷仕女瓶,沈瞳抬手,拿出其中插的**花,道:“就从这**说起好了。”
“那日沈姨娘的尸首被发现在荷花池,我便立刻赶了过去,当时因着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所以也没出面,只在偏厅坐了一会,当时就看着这房子里有这**花。”
“素衣喜爱**,这是真的。”沈青云谈了口气,张姨娘的全名为张素衣,倒还难为他还记得。
沈瞳继续说:“当时就觉得张姨娘的房子别致,这用的香也是别致。逐星——”
逐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是一小撮白色的粉末。“这是我从张姨娘房间的香炉里找来的,只怕凶手走得急,也没想过要收拾香炉,这东西就留了下来。”
“瞳瞳,这是什么东西?”凤青莲问。
“外面用的下三滥的迷药,我原先也不知道,问了好些人,才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父亲若是想查,张姨娘房间里的香炉还有许多。”
“谁又能证明这是大小姐从香炉里拿的,而不是存心做伪诓骗他人的?”周姨娘不由自主反驳道。
殊不知沈青云一脸诧异的看着她,道:“玲珑你——”
沈瞳挑了挑眉道“周姨娘,莫不是你做贼心虚了吧。”
周姨娘自觉失言,沈瞳没说这是她做的,现在她站了出来,反驳沈瞳,这不是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么?
她讪讪的道:“贱妾只是一时好奇问起,大小姐莫怪。”
沈瞳不置可否,道“除了这香,还有一件事也颇为蹊跷。入殓师,你除了发现张姨娘是怀有身孕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入殓师想了想,心里梗着的疑问,着来来回回的事件发展,心里也敞亮了道:“张奶奶的尸首刚过来时已经肿胀如球大,我原先以为是在家里停了个四五日才送了过来,后来一听是刚淹死的,但淹死的尸首不过个四五日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张奶奶是淹死无疑,只是我斗胆猜测,张奶奶是不是早就被淹死了,后来才被抛进池子里!”
此话一出,还未落地,满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瞳点头道:“我听陈嬷嬷说那日的情形,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那日想必许多丫鬟看见了张姨娘浮在荷花池上,按理说刚死之人绝对不可能会浮起来,父亲若是要证据,那日的丫鬟们就是证据!”
周姨娘后退一步,沈瞳继续道:“至于周姨娘你口口声声说的孩子,我想来也不是父亲的!”
“什么!”沈青云激动的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沈瞳点头道:“瞳瞳一直很清醒,只是张姨娘已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也无从得知!”
周姨娘一笑,说“大小姐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么?沈姨娘已死,您还要毁了她的清誉么!大小姐,你好狠的心!”
沈瞳却道:“我说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我无从得知,但张姨娘的奸夫是谁,我却能猜个七七八八!”
“谁?”沈青云问。
“花匠,张头。”沈瞳道:“张姨娘受父亲的宠爱不多,但她的屋子布置得实在不像一个深闺妇人,而她许久就不簪**,屋子里却摆着这**花,到底是谁这样有心思,而平时传言张姨娘与张头颇有些渊源,我就大胆一猜!”
“押了张头来。”凤青莲道。后院忍得寂寞,忍得阴谋诡计,却绝对忍不得不贞!
张头被押了上来,伛偻瑟缩的一个老头,花白的头发,见着老夫人,沈青云立马跪了下来。
张姨娘一嗤:“莫不就是这老头——”
沈瞳道:“把他的假发拿下来!”
家丁一拥而上,一顶假发拿了下来,出去脸上那灰黄的东西,眼前的张头赫然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少年。
此时多说无益,沈青云已经气得双眼通红,他大声吼道:“杖杀!拖出去杖杀!”
沈瞳垂了眸。她知道已经没人会追究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了,就算是沈青云的又如何,也没人会相信。
周姨娘后退三四步,才站稳。她看着眼前的局势,已经对她大大的不利,沈瞳是有备而来,她被算计得一点都不剩。不过她还有一张王牌,是的。她笑着看着沈瞳身后沉默的流月,她花了大价钱,这丫头可不能负了她!
流月收到周姨娘的指示,默默的从沈瞳身后走出来,跪在沈瞳脚下道:“大小姐,您还不认罪吗?”
沈瞳右眼皮跳动一下,勾起唇:“流月,你说什么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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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情节拖得长了些,掉收藏是件很郁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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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撞破沈姨娘的龌龊事索性就杀人灭口,见周姨娘有了身孕又让奴婢送了熏过麝香的烟华云锦给周姨娘,为的就是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流月气定神闲的说。
满座哗然,突然又冒出个背叛主子的丫头来,还是沈瞳身边的大丫鬟,这是多大的事!
周姨娘心里得意一笑,沈瞳,没想到吧,我在这里等着你!沈瞳因为流月毁坏了烟华云锦惩罚了流月,她当时看这小丫头一个人跪在良辰院门口哭,自己就存了收买的意思,刚开始流月说什么都不肯答应出卖沈瞳,她拿出了自己这些年的一大半积蓄,才让这丫头点了头。
“大小姐,您还不承认么?”周姨娘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沈瞳冷静的看着眼前的流月,逐星已经是激动得大喊:“流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但流月转身对着周姨娘一拜,道:“周姨娘,这就是您教奴婢说的话。”说着从怀中掏出几支足金的首饰来,放在她面前。“这是周姨娘收买奴婢的东西,奴婢无福享用还请收回。”
什么!周姨娘见那熟悉的首饰,脸色惨白。她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大声道:“贱婢,你说什么?”
“奴婢跟随大小姐五年,绝对不会背叛小姐,周姨娘将小夏与奴婢比,未免太小瞧奴婢了吧。”这话说得淡定从容。
沈瞳看着微微一笑,流月是胆子小了些,但胜在心思细腻,忠心耿耿。被周姨娘找去之后,她马上就将此事说与了她听,良辰院什么好东西没有,她和逐星在外就相当于半个主子,周姨娘想收买她实在打错了算盘。
“周姨娘,我果真不知,你存了心想嫁祸于我?连我的丫鬟你都下手?”沈瞳向前一步。
周姨娘害怕得后退一步。明明眼前还是那个只有十二岁的丫头,但她给的压力却丝毫不逊色于座上的凤青莲!
“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沈瞳看了看她的腹部,慢条斯理的说:“周姨娘你刚刚小产过,却能下床,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把所有的脏水泼到我身上。我当真是怀疑呢?”
周姨娘捂着肚子,惨白着脸,摇头往后退。
沈瞳向沈青云伏身道“父亲,还是叫何大夫来瞧瞧吧。”
那跪在一旁的李大夫已经抖成了筛子,他颤颤巍巍的道:“大小姐,莫不是信不过我的医术?”
沈瞳摇摇头:“我只不过信不过你的人品!”
她转头对周姨娘道:“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不让何大夫主治?何大夫的医术,沈家上上下下都是有目共睹的,你找了个外来的大夫也就罢了,为何在你贴身婢女的屋子里搜出了脏乱的衣衫,据我所知,那可是你来了月事的衣衫。”
周姨娘看着自己的丫鬟,那丫头已经是抖着身子跪了下拉,小声的喊着:“大小姐恕罪!”周姨娘的院子早就被监视起来,她哪里敢拿衣衫出去,想烧了时,又被陈嬷嬷带人抓了个正着。
沈瞳逼近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周姨娘,你莫不是没有怀孕吧!”
周姨娘已经疯了,她看着沈瞳犹如看见一个魔鬼:“原来你早有准备!”
沈瞳笑了声:“清者自清罢了,就拿小夏说过的吧,人在做天在看,你做的事不可能毫无破绽。”她指了指天,“天在看着。”
凤青莲听了大半天,也是疲倦了,本以为在有生之年还会有个小孙子,没想到只是这后院里用惯了的把戏,她揉了揉额头,站起身,对着沈青云道:“云儿,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我以后不想看见这个恶妇!”
沈青云咬着牙对凤青莲道:“儿子知道。”今天的事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先是沈姨娘背着他有了别人的孩子,又是周姨娘假装怀孕,若是平时,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谁知道周姨娘大庭广众的想嫁祸沈瞳,又被沈瞳捅了出来,当真是颜面全无。
凤青莲前脚走,沈青云就冷着脸吩咐:“杖杀!”
家丁已是轻车熟路,上前拖着周姨娘,周姨娘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哭着说:“老爷饶命啊!看在贱妾伺候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我吧!老爷,您不能这样绝情啊!”
沈青云听着只想作呕,不耐烦的说:“捂了她的嘴,拖下去!”
家丁不知从哪里拿了一块破旧的抹布,周姨娘见逃不过,看着气定神闲的沈瞳,眼都红了,大声辱骂道“沈瞳,你不得好死!沈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还没说完,就被捂了嘴,像拖麻袋一样拖了下去,慢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沈青云已经甩了袖子走了,沈瞳叹口气,扶起依旧跪着的流月,道:“你做得很好。”
流月微微红了脸,点点头,逐星也是笑着说:“原来是小姐安排好的,当真是要吓死我了!”
流月嗔怪道:“若是告诉你,演得就没那么真实了。”
逐星笑笑,心里还有个疑问,便问沈瞳:“小姐,你说沈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是周姨娘做的么?”
沈瞳看着地上被踩坏的**花,粉色的花丝依旧甜蜜。她摇摇头:“沈姨娘是自杀吧。”
“什么?”
沈瞳边走边道:“应该是周姨娘撞破了沈姨娘的事,要挟沈姨娘,沈姨娘想叫张头带她走,不知道张头因为什么原因拒绝了张姨娘。张姨娘的肚子里又有了孩子,两厢之下,无法只得寻死。她不知道,她身边的丫鬟小夏手脚本来就不干净,收了周姨娘的好处,本想杀了张姨娘,谁知道张姨娘已经死了,周姨娘就一不做二不休藏了尸体,准备嫁祸于我。”
“原来是这样!”
沈瞳微笑着摇摇头:“我也只是猜测,不过该死的都已经死了,至于真相活着的人都不追究了,那就这样一直变成秘密吧。”
陈嬷嬷心有余悸的说:“谁知道那小夏会倒打小姐一耙,当时真是吓着我了。”
逐星一听小夏的名字,脸色一变。
沈瞳看了一眼,停了下来道:“逐星,你答应过我,将来无论做何事,你都会先我之手。”
逐星慢慢的低声道:“奴婢明白了,小姐。”
“至于其他人,张姨娘还是好好安葬吧,张头也好好葬了,瞒着父亲。”
陈嬷嬷应了下来。
“到底也是个可怜人。”沈瞳看着开着的大片大片的**花,张姨娘的院门紧锁,再也不会有这样温暖的场景了吧,张头是什么人?他跟张姨娘又是什么关系?一切的一切都会随风飘去,只有房檐上洁白的鸽子展翅飞去,**微微颤抖。
是夜,逐星放了一瓶**在小夏的面前。
小夏哭了,对着逐星不停地磕头:“逐星我错了,看在我们多年好友的份上,你去求求大小姐吧,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逐星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脸问:“为什么背叛小姐?”
小夏不敢看逐星,怯怯的缩回了手。
逐星讥讽的一笑:“你不信她?”
说着站起身,走,不再回头,这一年她十三岁,第一次杀人,心里只有淡淡的讽刺,没有悲痛,没有害怕。
走出暗房,看着满天的星斗,逐星慢慢勾起了唇,还是那毫无悲伤的笑,她知道自然会有人会给小夏喂了**。而她只要好好追随小姐,其他的不再多想。
第二天,沈瞳听着陈嬷嬷说小夏暴毙,她下意识的看了看逐星,逐星也回过头来,看着她眨眨眼,问道:“小姐,窗纸糊什么颜色?”
沈瞳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粉**。”
“好嘞!”逐星弯了眼,嘴角是向上的弧度。
只要你信她,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会给你最好的安排,只要你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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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蜕变重生】完
漫漫三年
姑苏辞来自云昭,虽然十岁就被送来大兴做质子,但云昭的烈云驹总归是有几分熟悉的。
沈瞳想上前看看马匹的样子,背过身的姑苏辞感觉有人上前,下意识的呵斥道:“让开!”沈瞳一顿,那嘶哑的声音犹如恶鬼一般。姑苏辞微微偏头,余光中看见是沈瞳,手里的动作也是一顿,他忙解释道:“这里脏。”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多余了些,微微有些涩然,别过头去,不再说话。
管事人见这样子,便觉着眼前这黑衣男子有些身份,沈初寒道:“这位是姑苏公子。”他淡淡的解释道。
沈瞳明显看着姑苏辞背影微僵,姑苏辞在云昭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到了大兴,受到的对待只怕连小门小户的公子都不如。
沈瞳思索着开口:“这马生了什么病?”
姑苏辞手里的动作不停:“他们喂错了东西。”
沈瞳在这方面也不精通,便问:“公子要如何治他?”
在场气氛微微的尴尬,那些个轻视的下人马奴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姑苏辞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太过恭敬也不是,就这么一大群人傻愣愣的站在那里,沈瞳这些个问话恰好解了些尴尬。
“我要把它吃错了的东西拿出来。”姑苏辞道,本来是动了刀子,剖腹的事,他这么说也没错。
沈瞳懂了些意思,笑着道:“这匹马长得真俊。”马额上有一撮红色的毛,看着倒不是人为,天生的到是有趣,温和的眼光时不时看着沈瞳,被人剖腹的痛苦也没多哼哼,反而向通灵性一样,偶尔蹭蹭沈初寒,说不出的温驯。
“这匹马不错。”沈初寒看着也点点头:“到是很配你,瞳瞳。”
沈瞳犹豫道:“毕竟是烈云驹,只怕不能随便赏赐人吧。”
“无妨,这次送来了二十五匹马,本来就是要赏赐给人的。倒也不必多说。”
沈瞳笑道:“那就好。”
姑苏辞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就要给马匹缝合伤口了,他想着沈瞳大概也不懂这养马之术,他想着提醒一下,但又觉着自己多事。沈瞳见他停了动作,便上前,蹲了下来,还好是穿着骑射服,倒也轻快。
“怎么了?”沈瞳仔细看着马,越看是越喜欢。
“没,没事。”姑苏辞的身子一僵,反射性的想退后,除了自己身边的小三,从来没有人靠他这样近过。
姑苏辞觉着空气有些热,像是慢慢凝固了一般的,他的嗓子干涩,手里的针穿着有些抖。
“我来帮你吧。”沈瞳道。
姑苏辞愣愣的把手里的针线地给她,沈瞳麻利的穿过了针,又在旁边的油灯上烤了一下火,递给姑苏辞。
姑苏辞接过来。沈瞳在旁边依旧看着马,长长的发丝垂在胸前,那火红的宝石垂在脸颊边,像一团小小的火。
沈瞳不由的感叹姑苏辞的针法,干脆利落,她从头到尾没见他皱过一次的眉头,流水般的完成手里的动作,再用专门的药涂了伤口,而马看起来却好多了。
姑苏辞站起来,轻轻嘘了一口气,看着手上的马血,有小厮倒了水上来,他洗过了手,“烈云驹不能喂大兴的草料,就是吃得太精细了,才会积食,积了食也不能光用巴豆,用粗糙的马料喂着就好。”
管事的人听了连连点头,看着姑苏辞眼神也变了几分。
沈瞳仔细看了看马,心里更多了几分的坚定。这匹马实在的好,马坊里其他的马她都看不上眼了。
“三爷,您看看其他的马?”管事人点头哈腰的问道。
沈初寒点点头,这回狩猎多了不少好马,自己也利用着这职务之便,先下手为强了。
“瞳瞳,你就在这里等我。”沈初寒交代道。
沈瞳点头,沈初寒跟着管事人走了,沈瞳抚摸着手里的马匹,说不出的喜欢。看着洗完了手的姑苏辞,站在马坊门口,明显是小厮没给手帕,手上的还有水渍,他看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擦干净手,却找不到东西。
沈瞳瞧着,掏出自己的帕子,看着周围也没什么人,手帕上也没什么特殊的标记,便道:“公子,用我的吧。”
姑苏辞一愣,看着沈瞳,明显是不太好意思接。
“贤儿说在寺庙的时候,公子经常照顾他,小女子很是感激。”此话一出,姑苏辞也就扫去了心头的尴尬,接过了手帕,擦干净的手,看着素白手帕上有了红色污渍,也不好还给沈瞳,便道:“到时候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
沈瞳摇摇头:“不必了,就是一条帕子。”
姑苏辞也觉着自己再还给人家太过小气了些。
一时间两人也就愣着,无话可说。马坊里燥热,不时有马嘶鸣的声音,还有小厮忙来忙去的脚步声,姑苏辞就着自己浑身的不自在,刚想着说辞,沈瞳却问道:“公子如何懂这些?”
姑苏辞知道沈瞳说的是治疗烈云驹的事,毕竟自己十岁就离开了云昭,这些个东西应该不会懂太多。
姑苏辞苦笑道:“云昭不比大兴地大物博,物资富有,云昭国土上大部分是丘陵,不适合耕种,烈云驹就生长在那些丘陵上,没有大兴这么好的草料,也没有人成天这么伺候着,吃得当然也差。”
“所以烈云驹是不能喂好料了?”
姑苏辞点点头:“再快的马这样养着,也跑不快了。我的国家很穷,马自然也不能精养。”
这是沈瞳第一次听姑苏辞说他的国家,说云昭是他的国家。
“瞳瞳,走了吗?”沈瞳听着沈初寒的声音。
姑苏辞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道:“多谢。”
沈瞳福了福身,向着沈初寒走去。
姑苏辞看着她走远了,手里的丝帕就像是女人的肌肤,丝滑柔软,上面没有任何的标记,简简单单的一方白丝帕,就像那个女子,时时刻刻进退有礼,不让人有半点的尴尬。
想起那日他在桃树下的质问。
“公子,你想要什么?”
“矿脉,你手上的矿脉!”
“如果我说我不给呢。”
“我还不急,我还有三年。”
姑苏辞闭了眼,转身一瘸一拐的向马房门口走去,不急,还有三年。
上架感言
写了这么久了,收藏不多不少,从终于舍得跟自己喜欢的男孩子分手到高考失利,其实小说中的情节就是那么真实的发生了。去年的六月份到今年的四月份,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了,我很感谢那些一直陪伴我走过来的人,断更真的很伤人品,所以一直拖到了现在,但是我始终很感激,感激我的责编樱桃,感谢这么久陪沈瞳走过来的人。
沈瞳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出生名门,但是不会算计,没有空间没有异能,没有一重生就护着她的男人,有的就是自己一步步的努力,一步步的学习,到现在凤青莲也死了,沈瞳可以说是被迫的成长。沈初寒与她而言,是年少时长久的心动,也就是我所说的爱慕,姑苏辞对于沈瞳而言,始终有亏欠,我相信一句话,能被人喜欢是件很幸福的事,我希望在现实中的你们,能够像沈瞳一样坚强,能够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子,一辈子幸福。
上架啦,喜欢我作品的人,希望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多多支持我,斯妖在这里鞠躬了!
还是那句老话,有**终成眷属。就算是痛着,依旧去爱吧。
祖母重病
凤青莲重病。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整个盛京城,一时间街头巷尾都悄悄讨论着这件事,毕竟是大兴开朝以来第一位一品诰命夫人,又是沈家的掌门人,自然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
沈瞳小心的踏进房门,盘金镶珠蜀锦绣鞋踩在地上就犹如一片小小的羽毛落地,苏嬷嬷在一伺候着,见沈瞳进来,刚想叫醒凤青莲,沈瞳摆摆手,示意苏嬷嬷不要叫醒她。凤青莲正在沉睡,沈瞳小心的坐在踏脚上,原先这海棠苑满满的都是海棠的清香,现在旁边的药碗还在徐徐冒着热气,房间里是浓烈的药味。沈瞳找到凤青莲的手,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绵软无力,握在手里却滚烫。脱下所有珠翠的凤青莲显得那样瘦小,在红木雕花纹金的凤床上,她只占了小小的一部分。
沈瞳其实是不敢相信的,前世凤青莲身子很好,到三年后因为被七皇子东方曜算计得什么都不剩,才被她生生气死。
“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呢?”沈瞳喃喃自语,“这个时候,明明你不会生病的,还会送我去参加秋狩的。”
沈瞳把头靠在床沿,闭眼想着前世的点点滴滴。手中的手动了动,沈瞳抬起头来,凤青莲悠悠转醒,她看见了沈瞳,问道:“瞳瞳,我睡了多久了?”
沈瞳站起身,道:“孙女算着,大概有四个时辰了。”
凤青莲闭了眼,道:“这么久了。这梦做得真长。扶我起来吧。”
沈瞳托起她的身子,在她背后垫了三四个枕头,问道:“祖母做了什么梦?”
凤青莲摇摇头:“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
苏嬷嬷在门外已经得了消息,端着药碗进来,道:“夫人,该喝药了。”
凤青莲皱着眉:“都什么时候了,喝药有个什么用。”
沈瞳心里一惊,勉强的笑着道:“都说老小孩,老小孩。祖母还做贤儿那般样子,嫌药苦,闹着不肯喝?”
凤青莲听了,表情也松了些,道:“就你会说话。”
沈瞳端了药:“那祖母为了奖励孙女会说话,可要喝完才行。”
凤青莲半推半就着,沈瞳好话哄着,也喝了大半碗,一碗药下来,到是一身的大汗。苏嬷嬷笑着说:“也就大小姐哄着,夫人肯喝药。”
沈瞳笑道:“祖母怜惜我,不肯看我掉眼泪这才依了我,是不是?”
凤青莲也是笑了:“对,就最怜惜你。”
沈瞳笑着,在背过身的时候,擦过眼里滑落的泪珠,在她眼里凤青莲是威风的,严肃的,甚至说是心狠手辣的,但绝对不是会如普通老人一般的。
“夫人,二公子在门外候着呢,您是见还是不见?”苏嬷嬷问道。
“知儿?”凤青莲道:“明年开春就是科考,不在书房好好读书,来看我做什么?”
沈瞳安抚道:“祖母,我可问了夫子,知哥哥的学问那是一等一的好,若是不中个状元回来,那才是怪事。他不是担心祖母么?我见哥哥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祖母若还是打发他回去读书,我怕知哥哥才会哭了鼻子呢?”
凤青莲一听莞尔一笑,无奈的道:“你以为知儿跟你一样?好了,让他进来吧。”
苏嬷嬷去传话。沈瞳又搜罗着笑话,跟凤青莲说着,只为了博得她一笑。
“孙儿拜见祖母,请祖母安。”沈知站在厅下,长身玉立,沈家的男子都是好看的,天生一段书卷气,如玉如兰。虽是比不上小叔那般完美无瑕,沈知却把书生的斯文温润表现得淋漓尽致。
凤青莲问了几个学问上的问题,沈知回答的毫不犹豫,对明年的科考想来是成竹在胸。
凤青莲问完,想了想,又道:“你虽然也快及冠了,但男女私情多半还是得缓缓,沈家小一辈里,就属你跟瞳瞳最合我的意,只是瞳瞳到地是女儿身,赚不得功名,我只得把希望寄托给你,大丈夫不立功名何以为家?当年你祖父也是助先帝继承了大统,才娶了我。我与你说这些,你要明白。”
沈知沉默半晌,道:“孙儿知晓。”
沈瞳在旁听着,祖母的意思也明白了半分,她应该是知道流月爱慕沈知的,只是到底是身份悬殊,自己再有心撮合,流月也只不过是做妾的份,只是在她身边的丫鬟怎么可能做妾?
情深缘浅么?沈瞳垂了眸。
“瞳瞳,你先出去,我与你哥哥说两句。”凤青莲拍拍她的手道。
沈瞳点点头,向着沈知行了礼,站在门外,海棠花凋谢了,落了一地残红,有丫鬟小心的扫着落叶,沙沙——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沉稳而细密。
良久,身后的门吱呀的打开,沈知垂着头走出来,见着沈瞳笑了笑:“祖母睡着了。”
沈瞳点点头,继续看着满地的海棠花,想着当年的年轻的祖母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在花丛中起舞?不知不觉,眼泪慢慢的落了下来,沈瞳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一凉。忙摸了帕子,准备擦脸。只是她转头,看见沈知脸上也带着泪,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男人哭,沈知不好意思的用袖子擦了擦眼泪,道:“让妹妹笑话了。”
沈瞳笑着摇摇头。
良久,沈知才说:“祖母是这个院子里第二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她把所有知识都教给了我,对我是真的用心。”
沈瞳低着头,她哪里不知道祖母对待沈知是真的用心,只盼望着他能高中状元,为他地位低微的娘亲挣得三分脸面。
不知什么时候,沈知已经走了,沈瞳倚在门上,顾不得什么规矩,心里只盘绕着一句话,祖母,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呢?
在这个院子里,只有她是真的用心待她好。教她做事,把沈家所有都交给她,在所有的孙子孙女中,沈瞳是她真正刻在心底的孙女。
忘不了祖母的每一个教导,忘不了祖母的每一个赞许的微笑,忘不了祖母每一个严厉的训斥。
只是,沈瞳看着满地的海棠,我还没长大,你怎么能走呢?
狩猎名单
国子监的课一向轻松,每一季都有假,在实行与官员一样的十日一休之外,还有春假,夏休,秋假,寒假。每个假期十天,所以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假期,一季在学院读书的时间不过两月有余,而沈瞳已经许久没见过那一群皇子,大概是为了这三年为期秋季狩猎而准备。书法课,沈瞳已经能自主的练习,看看这课堂上的嘈杂,沈瞳微微皱了眉,在宣纸上写了一个静字,放下手中的笔,而小叔也很久没来上课。说是皇帝派了一个任务,去了齐南,许久未归。
林书默与沈瞳走得近了些,偶尔私下里会教沈瞳一些七弦琴的弹法,也会送一些绝版的琴谱,沈瞳虽然没这方面的天赋,但到底是努力惯了,琴技也大有长进,只是比起赵仪诗还相差甚远。
下午,沈瞳回了府,习惯的先去海棠苑,凤青莲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她本想在学院请假,祖母说什么都不肯,而凤青莲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一日不过两个时辰,而这两个时辰要应付的人却太多。
还没进院子,沈瞳就听见满院子的人声,沈瞳进去,海棠苑不过巴掌大的地方摆了二十余张桌子,名媛贵妇坐在一起说着话,桌子上摆了茶水,也有些小点心,看这阵势,主厅里又有许多人了。粗略一看其中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大概都是想来听听风声,毕竟祖母一死,盛京城的局势又会有些变化。避过众人,自己到了偏殿,偏殿有一门帘,可以到卧房,还未掀起门帘,沈瞳听见张淑琴独特的声音:“将军夫人,您这边请。我家老太太身体还好,多谢您关心,这不是您的女儿吧,长得真是标志。”
沈瞳皱了皱眉,祖母三个儿子,只两个娶了妻,生了孩子,撇开小叔不言,父亲一直公务繁忙,在祖母面前侍疾的时候不多,而二叔沈青天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沈著出了名的懒惰,百般推脱照顾祖母的事,张淑琴则是趁这机会向外界宣布她才是沈家真正的管家人,大哥院子里姨娘的恩恩怨怨她管不着,祖母一病这是她最好的机会。
沈瞳叹口气,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外听着这动静,祖母的声音微弱却清晰,看来今天她的身体还好,出神之间,一道熟悉的声音插进来:“瞳瞳?”
沈瞳回过头,下意识退后一步,待看清了来人,一身玄青色的纹银长袍,简单的白玉簪,笑着看着她,不是小叔是谁?
“小叔,你回来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呢?”沈瞳问道。
“回来得比较急,马车在外面也进不来,就不麻烦那些下人了。”沈初寒道:“母亲的身体如何?”
沈瞳摇摇头:“不太好,大夫说必须静养,但看着架势,真的静不下来。”
“是么?”沈初寒道。他看了看里面的情况,孙淑琴是忙得不亦乐乎,苏嬷嬷也是脚不沾地,倒也没人注意他们。
“待她们走了,我们再进去吧。”沈瞳思索道。小叔想必是不会喜欢应付这些个名媛贵妇,快要及冠的他是个香饽饽,他一进去想必是再脱不了身。
沈初寒察觉出她的意思,笑了笑,眉宇轻舒,当真是满室生辉。
沈瞳看着呆愣了一会。
沈初寒笑道:“怎么了?”
沈瞳轻咳一声,别过头去,一本正经的道:“食色性也。”
沈初寒见她脸上的红晕,心底漏了一拍。但笑不语。
不顾一盏茶的功夫,里面静了下来。沈瞳掀了帘子进去。
坐在床头的凤青莲一见她,叹了口气:“你这丫头,站在那这么久,也不知道让苏嬷嬷通告一声。”
沈瞳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祖母。瞳瞳不懂规矩,里面的人也认不全,万一叫错了人,可不是给祖母下面子么?”
凤青莲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沈瞳接着说:“再者,小叔这不是回来了么?”
“初寒?”凤青莲道。
沈初寒去换衣衫,这回已经回来,听着这话,也掀了帘子进来,道:“母亲身体可好?”
凤青莲见着他,并不敞亮的屋里,他一走进来就好比那令满室生辉的月光,并不耀眼,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孙淑琴上前笑着道:“三爷回来了,怎么不让人接呢?让下人通报一声,也好准备准备。”
沈初寒摇头:“这回也是临时给皇上上了折子,借着公务回来了一次,过了下朝的时辰,我还得进宫一趟。”
“为何不给皇上上一道祖母重病,你回来侍疾的折子呢?”沈瞳问道。
“我有此意,进宫就与皇上说。”
凤青莲回过神来,心里暗道,沈初寒当真像极了那人。人老了,喜欢回忆,一时间想起来,却是停不下。
“母亲,你身体可好?”沈初寒又问。
凤青莲道:“不碍事。还死不了。”
“呸呸呸,祖母可别说这不吉利的话。”沈瞳忙捂着她的嘴。
凤青莲笑了笑,对着沈初寒道:“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去齐南了,马上就是秋季狩猎,明着咱们沈家所有嫡系的子孙都该去,瞳瞳还小,我给太后上了折子,让她帮忙照看着,只是到底不放心。”
“您让儿子照看着瞳瞳?”沈初寒道。
“你照看她,我放心。”凤青莲道。“再者,就是著儿他性子急,他去不去我还在思量。”
此话一出,孙淑琴却是不肯了,急忙道:“老夫人,著儿可是您嫡亲的孙儿,您可不能偏心只让瞳瞳去啊!著儿这些日子就想着怎么给您治病,跑了好多医馆,您可不能不给他这次机会。”
凤青莲抚了抚额,挥挥手道:“罢了罢了,他去就让他去。他若是闯了什么祸,我连你一起罚。”
孙淑琴这才笑了道:“媳妇谨记在心。”
“至于知儿,我是有这个心思让他去见见世面,也多认识几个世家子弟。”
沈初寒想了想:“我与圣上提一提,这次规模盛大,多一个人去也不是大事,再者知儿有才,圣上必会青睐。”
“好,就这样吧。”凤青莲点点头。
孙淑琴这才摸清楚了状况,这儿沈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得了老夫人的青睐,现在一个庶子竟然也能去参加狩猎?这是什么道理?
“老夫人,他可是庶子!于理不合啊?”孙淑琴咬牙切齿的道。
凤青莲看看她,又看看低眉顺眼的沈瞳,暗道真是扶不上墙的稀泥。
“嫡庶又如何?都是沈家的孙子,都得为沈家尽力,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圣上也是庶子,你可也敢把这话跟圣上说?”
“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孙淑琴急忙道。“只是他们都去了,我家瑶儿呢?”
沈瞳抬眸,沈瑶,这个堂姐说实话算不得熟悉,她对沈瞳一向有礼,只是这有礼却让沈瞳瘆的慌。
“去,去,都去!”凤青莲不耐烦的挥挥手,对孙淑琴说不出的厌烦。又怕她不依不饶,应了下来。
孙淑琴这才喜笑颜开,虽然多了一个沈知膈应着,但到底是达成了自己的打算。
“我乏了,你们都去吧。初寒,你也去准备准备。”
“是。”
“瞳瞳你留下。”凤青莲拉了沈瞳的手。沈瞳乖乖的坐了下来。
待所有人都出去,凤青莲才躺了下来,拉着沈瞳的手道:“是不是不开心了?让你堂哥堂姐去,到底是麻烦了些。”
沈瞳摇摇头,给凤青莲掖了掖被子:“孙女到底不会让沈家吃亏。”
“是,我也怕他们弄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到时候又得让你烦心。”
沈瞳点了安神香。凤青莲还想说些什么,睡意却一阵一阵的袭来。
沈瞳在一旁坐着,听凤青莲喃喃的说:“瞳瞳,谁都可以,初寒不行。”
沈瞳一惊。想再听清楚些,便小声的问:“小叔怎么了?”
凤青莲却没再回答,沈瞳仔细一看,绵长的呼吸声,凤青莲静静的躺着,双唇微抿,她已经睡着了。
出了海棠苑,听逐星说赵仪诗那有动静。
沈瞳了然,她一个丧父之女,沈家自然没有带着她去参加狩猎的道理,但也就是这次狩猎就是靠近皇帝,靠近皇子最好的方法。但她要用什么方法让皇上青睐,让她特别参加呢?
我醉欲眠
今夕初霁,新月如洗。沈贤站着由着沈瞳给他脱衣裳,他看着沈瞳踌躇的问道:“阿姐,你要去狩猎吗?”
“是啊,可惜你太小,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了。”沈瞳抱他上床,把被子盖到他的下巴处,小心的掖了掖被角,“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要跟先生好好学习,明年开春你就六岁了,到时候进了书院,可要被其他少爷小姐取笑了。”
“贤儿才不想去读书,贤儿要跟知哥哥一样在家里读书。”沈贤嘟着嘴道。
沈瞳皱皱眉,贤儿毕竟还小,又养在外面,到底没有这些个嫡庶的分别:“知哥哥跟你不一样,你知道他的娘亲是钱姨娘,但是只有二叔母生下的著哥哥才能进书院。”
“就因为他们娘亲不同么?”
“对,就像咱们娘亲是爹爹明媒正娶的一样,我们叫爹爹的那些妾就只能叫姨娘,不能叫娘亲。”
“可是明弟弟还是我的弟弟啊。”沈贤道。
沈瞳愣了会,却突然笑了,摸着沈贤的额头说:“没错,他是你弟弟。”她改变不了嫡庶尊卑,只能改变自己的眼光,在她眼里沈知跟沈著在地位上真的没有什么区别,相反,沈知要比沈著优秀许多。
“小姐,三爷身边的小厮送来了这些东西,说是从齐南带回来的特产。”逐星捧着两个巴掌大的鎏金纹牡丹的红木小匣子进来。
“有我的么?”沈贤一听礼物,立马爬了起来。
“特产?”沈瞳道。
“三爷说,这一盒是给小姐的,这一盒是给贤哥儿的。”逐星把稍大的锦盒交给沈瞳,略小的给了沈贤。
沈贤一拿到手,忙打开,锦盒里是一件小小的玉葫芦,青翠可爱,就着灯光,翠色不俗,玉葫芦还可打开,里面放了小颗的金豆,有五六颗的样子,圆圆滚滚,仔细一看还刻了沈贤的名,粗略看来价值不菲。沈贤一看就喜欢上了,正是喜欢玩闹的年纪,他拿着玉葫芦,对着沈瞳说:“阿姐,明日你给我做个穗儿,把它挂在我的脖子上,好不好?”
沈瞳微笑的点点头,沈贤拿着玉葫芦当真是爱不释手,趴在被子上,金豆倒出来又装回去,不亦乐乎。
沈瞳手里的匣子轻的很,一时也猜不出是个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是枯黄的一小堆草,上面放着一张纸。打开纸一看,是熟悉的字迹,苍劲中不失秀气。
“蒲公草,味甘,平微寒,入肝,胃经。化热毒,解食毒,散滞气,乌须发,壮筋骨。内服煎水,外用捣药。”
蒲公草?沈瞳拿起一株枯黄的蒲公草。说起来齐南到是盛产的就是这蒲公草,漫山遍野,处处都有蒲公草。
“小姐,这有什么用啊?”逐星好奇的问道。
沈瞳笑了笑:“小叔真的很有心。”光是这个入胃经就合了沈瞳的心思,沈瞳进食向来有些个讲究,就是这小小的胃部炎症能让她头疼个好些天。蒲公草真的是对症下药了。
“好好收起来吧。”沈瞳把匣子交给逐星。
第二天,是照例的十旬休假,沈瞳去祖母处请了安,回院子却看见了墨香。墨香按着沈瞳的吩咐不插手这后院的恩恩怨怨,因此就是这韬光养晦却合了沈青云的胃口,现在院子里还剩下三个姨娘,就属她最是得宠。
“大小姐最近可好?”墨香问道。为了避嫌,她与沈瞳甚少接触,上次周姨娘一闹,却是有一月余未单独见过了。
“还好,总算是清净了些。”沈瞳让她坐下。“你呢?”
墨香笑了笑:“就是在老夫人,明哥儿这两处跑着。”按着沈瞳的交代,在她去学院的功夫她就去伺候老夫人,然后多把心思放到明哥儿身上,在外人面前,她们总是错开,看起来倒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今日你怎么来了?有发现么?”沈瞳问。
墨香点点头,道:“老爷隔三差五的必定去一趟,一开始真的查不出什么,我又不敢提,所以拖着,只是前些个日子,我看出了些蛛丝马迹。贱妾大胆猜测,他可能是沈家的人!”
沈瞳一惊,没错,她让墨香查的就是沈青云藏在后院的男人,祖母病了,她自然不敢再拿这事去问她,但是又叫她如何能忍?
“确实?”沈瞳问道。
墨香郑重的点了头。
沈瞳这边还没思量出一个结果来,赵仪诗这边果然出了事情,只是这事说得上不是好事,也不是坏事。赵仪诗捡了一个小娃娃回来,这小娃娃赖在了沈家。而这小娃娃身份不小——当今十七公主东方依依。
沈瞳到了赵仪诗的院子,就看着这场景,满院子的丫鬟小厮围着那穿紫衣的小丫头转,赵仪诗在旁边端着果盘,拿着零嘴,看来也是在讨好这小姑娘。
沈瞳上前拜倒:“礼部尚书沈青云之女沈瞳拜见十七公主。”正是上朝的时候,府里三位爷都不在,张淑琴一大早就出去了,祖母身份在那摆着,剩下的只有沈瞳。
“你就是沈瞳?”奶声奶气的娇问声,沈瞳用余光看着座上的十七公主,粉雕玉琢的小女娃,扎着垂髫双髻,年纪跟沈贤倒也不差多,大眼睛不知是随了谁,分外的明亮可爱。“我听七皇兄提过你。”
东方曜?沈瞳俯身道:“民女荣幸之至。”
东方依依跳下椅子来:“仪诗姐姐说她去不去得狩猎要你说了算是不是?”
沈瞳微皱眉道:“仪诗是我表妹。暂时寄住沈家,去不去狩猎,民女无权干涉。”
东方依依拍掌笑了起来:“那好,那就让仪诗姐姐跟你一起去,到时候我要找她玩!”
沈瞳一愣,暗道赵仪诗好手段,她让十七公主出面,让她无话可说,也去了别人眼里的怀疑。
沈瞳低了头,道:“民女遵命。”
而赵仪诗也是得意的跪下道:“民女多谢公主。”
“公主,你怎么在这里?”一道华丽的声音在沈瞳身后响起。
东方依依见了,已经是哭丧着脸道:“沈眠,又被你找到了。”
那人却是笑笑,声音好听:“公主玩够了,随我回去可好?”
“好好好!”东方依依跟大人认命似得点着小脑袋:“沈眠,你就不怕我哪一天砍了你的脑袋?”
“微臣只怕公主舍不得。”男人低沉着声音道。
“好了,我要回宫了!”东方依依道。
对于那男人沈瞳自然不敢猜,只得道:“民女恭送公主。”
听着东方依依的声音越来越远,沈瞳这才站起啦,不知一抬眼就看着一席红袍,长发如墨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站在院门口。红唇如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望着她,说不出的妖冶动人。沈瞳只以为是宫里哪位公公,不敢造次,只得微微点点头。
沈眠却抬起手,将额前的发放置脑后:“沈家大小姐?”
沈瞳却如同被雷击一般,那双手,她做梦都不会忘记,她死死地盯着那双手,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有趣的丫头,难道我的手要比人好看得多?”沈眠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又看向呆愣的沈瞳。
“你——”沈瞳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难听。
“沈眠,你怎么还不走?”
沈瞳回过神来,才看见东方依依站在那,插着小腰,气鼓鼓的看着沈眠。
“走了。”沈眠轻笑,伸出手,牵着东方依依的手。
沈瞳呆愣的站在原地,耳边只有他们越走越远的对话。
“沈眠,你信沈,沈瞳,她也信沈,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公主忘了么?微臣是沈家的族长啊?”
“族长?那沈瞳是你的族人咯?”
“恩,论着辈分,她应该叫我一声族叔。”
怎么会是他?沈瞳呆在原地?不,她早应该想到的,还有什么人是连祖母都忌惮,然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什么人是父亲必须瞒着不能说,藏了将近十年的?还有什么人能在沈瞳那日去见宗祠,驾着马车直接进门?还有什么人是能这么年轻却能跟皇室关系甚笃的?除了沈家神秘的族长,沈眠,还会有谁?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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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推加更
秋季狩猎
因着国子监大部分学生都要跟着去参加秋季狩猎,上完今日这堂课就会放为期一个月的假,沈初寒回来了,这堂书法课也不必自学,等着沈初寒来的时候,整个课堂闹哄哄的,三五成群的围成一堆,不是讨论些狩猎的窍门,就是谈些盛京城里的趣事。
沈瞳提笔,在笔离纸不过寸许时,又想不起要想写些什么,提起笔,叹了一声,林书画见着沈瞳心不在焉的,便问:“怎么了?”
“没事。”沈瞳勉强笑笑摇摇头,不是没见过沈家族长,只是她一向跪得远,沈家族人众多,说上来,她也不知道沈眠长什么样子。
“马上就是秋狩了,皇上知道国子监也对小姐们开了骑射课,就特许这次让会骑射的小姐们也跟着一起乐乐。”苏芷晴回过头来,“瞳瞳,到时候我们一组可好?”
沈瞳骑术只能说得上是一般,但陪着苏芷晴乐乐还是可以的。她笑着点点头,道:“好。”
林书画也笑道:“骑术我不行,你们打回了猎物,我给你们拾掇拾掇。”
苏芷晴一听也抚掌惊喜道:“书画,你家老太太准你去了?”
林书画点点头:“求了好几天,去还是行,只是还是得带着一马车的药,随时备着。”
沈瞳总算是笑了,道:“这样最好,到时候我们就一组。”
“哼。”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让沈瞳皱了眉。她还未回头,就听见赵仪诗拿着嗓子道:“我骑术不佳,这可如何是好?”
立马有俊俏的公子哥凑了上来,沈瞳仔细一看,还是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公子。
“仪诗妹妹,就让我带着你吧。”
赵仪诗笑着道:“这怎么好,要是影响了公子的狩猎比试,那可就是罪过了。”
每三年一次的狩猎比试,不比身份,不比地位,只凭着在马上的技术,猎物的大小,狩猎的精湛技艺。基本上所有会骑射的公子爷都会参加,就算是猎不到好的猎物,也能在皇帝面前露露脸。而今年又准许女子上场,又多了几分看点。
“不会不会,我在赛前教教你。”
苏芷晴一向看不惯赵仪诗,柔弱如林书画,淡然如沈瞳,她都喜欢,而娇弱如赵仪诗她便受不了了,一时间拍了拍桌上的书帖道:“书画啊,你不会骑射也会在后方给咱们拾掇拾掇猎物,而有些人啊,就是不自量力,不自量力倒也说不上,瞳瞳,你那天怎么说来着,某人是陪着公主去玩的,既然是玩,难道不是在营帐学着怎么讨公主喜欢?没事学着怎么遛马么?”
此话一出,沈瞳也是忍不住笑了,若说得上一针见血,将说话与无形中杀人的除了苏芷晴只怕没有第二人了。
“芷晴,话也不能这么说。”苏芷晴蹙眉道,“若是不会骑马,一点下厨的手艺都没有的话,到也是没办法。”
一句话说的赵仪诗连基本的厨艺都不会了,书画也得上说话毒辣了,偏生一副柔弱的身子,再天生忧愁如雨的眉眼,烟云般的眼神让人实在想不到这话是她说的。
“你们!”赵仪诗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这指桑骂槐了,猛的站起身指着苏芷晴说。
沈瞳回过头,冷静的道:“仪诗,夫子马上就要来了,你站起来做什么?”
赵仪诗看看沈瞳,又看看苏芷晴和表面上柔弱的林书画,心里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她咬咬贝齿,终究是坐了下来,只是那眼神还直直的瞪着沈瞳三人。
沈瞳回过头来,只见苏芷晴对着她眨眨眼,笑得灿烂。
沈初寒进来,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沈初寒下意识的看向沈瞳那边,他对于大哥的事说到底是有些知道的,只是瞒了许多人,尤其是这个长女,沈瞳知道时,她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波澜?
沈瞳没察觉到沈初寒的眼神,林书画递过来一张纸,上面一手漂亮的簪花小体,“你不喜之人我亦不喜。”
说的只怕是赵仪诗。沈瞳转头看她,林书画微微一笑,眉眼如画,唇如春季盛开的樱花,微微向上的弧度,才将近十二岁的林书画,这样善良温柔的林书画,当真倾了沈瞳的年华。不若四年后她远嫁的盛世妆容。被今后的云昭国君称为大兴第一美人的林书画,在沈瞳眼里,她那么美,倾世无双。
回了沈府,苏嬷嬷送来了一个箱子,看着颇有些年头,苏嬷嬷说这是祖母当年穿过的骑射服,本来是想给她做新的,只是看看那些料子,都没有她原来这套好,就让沈瞳试试,若是能穿也就不做新的了。
沈瞳打开一看,先是一双红色的软鹿皮靴子,上面滚着一圈的貂毛,沈瞳比了比脚,正好能穿。和靴子配套的是一身红色贴身软甲的骑射服,因着是女装,上装做得相当精致且贴身,红色的骑射裙摆在细节处做了盛开的牡丹,想着跨上马的那一刻,裙摆盛开的牡丹,那是多么的华丽?再者,沈瞳最喜欢的还是那称手的马鞭,不长不短,想来是工匠们的别具匠心,分外的灵巧。沈瞳换上一身的衣衫,流月手巧的挽了一个发髻,簪了祖母赐的红宝石镶金的步摇,说不出的灵动潇洒。
“姑娘当真是长大了。”陈嬷嬷道,看着合身的衣衫,不知不觉拔高了的身材,穿起来说不出的气势。
沈瞳这才对狩猎多了几分期待,毕竟是重生了一回,一些事她都不爱不喜参与,现在总算多了些少女的心思。
“到时候就不要妆了,毕竟是要上马的,免不了一身汗。”沈瞳对流月说。
陈嬷嬷看了又满意的点点头,不由想起了心里的疑问:“姑娘,虽说这是圣上第一次准许女子上场,国子监说是开女子骑射课,只是学习的毕竟少,苏家小姐不一样,苏大人是武将,学着当然也没多少人说闲话。只是姑娘原先学着,老爷就反对了许久,若还是上场,老爷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沈瞳一顿,这才想起来心中横亘的事,陈嬷嬷说的不错,说是准许上场,但到时候真上场的女子绝对不多,一来是盛京所有的书院只有皇家书院和国子监开了女子骑射课,二来若是真表现好了,到时候还会有谁会娶那样的名门小姐?骑射虽是六艺之一,女子所习,本就是非议之事,这次狩猎,只怕又是许多不和规矩了。
“是啊,小姐,那还到底上不上场了?”逐星问道。
沈瞳摸着身上的衣衫,慢慢道:“上,祖母的意思是让我上场,我为何不去?”再者自己也答应了苏芷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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