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孩子
戚姨娘的葬礼举办的相当低调,本来若是以她受宠的地位,她若是死在那时,沈家绝对会以完备的礼仪将她下葬,莫说是沈家的祖坟,就是一片风水宝地也是应该的。
只是现在.......
“大小姐,刚才陈管家来说,”逐星犹豫的道,“戚姨娘原先的墓地被人给占了,现在没有了墓地,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地方。所以来问问小姐,可有法子。”
“墓地怎会是说占就占了的,沈家的面子,这盛京的人怎么说也得给几分,戚姨娘在府里停了五天了,再有两天不下葬,可就不吉利了。”流月不满的道,她没说,现在可是大热的天气,这尸首虽然用冰块封着,每个时辰就去沈家的冰窖里换,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就是沈家有的是钱,这冰块也不能这么消耗。
沈瞳逗着手中的小娃娃,这孩子从来也不哭,只是在肚子饿了时哼哼两声,安安静静的倒是乖巧。
祖母给取了乳名,名明,名字里带着日月,也是给孩子压压晦气,出生的那一天就是自己母亲的忌日,说小了是命不好,说大了就是克母。因着戚姨娘的葬礼,这孩子要等上个两年才能给孩子正名,至于入祠堂,父亲那边一直压着,别说是请族长了,就是族里的长老也没个办法。
“你这孩子也倒是让人操心。”沈瞳手指掐掐他的小脸蛋,“为了你,父亲跟祖母关系可就僵着呢。”
祖母是一心的想保住这孩子,但父亲也不轻易的松口,咬定了孩子是私生子,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沈瞳抬头看着逐星,“你们也别急,就跟陈管家说,先查着那墓地的事,至于这墓地,”沈瞳示意流月,“把箱子里最底下的那本册子拿给我。”
流月翻出册子递给沈瞳,疑问道,“大小姐,这不是家生子的墓地名单么?难道你.......”
所谓的家生子,就是卖身给沈府,并且在沈府生下了孩子的奴才,这些奴才生下的孩子,也是奴才,沈家自诩宽待下人,所以给这些奴才们都买了一片山头,就在盛京城外,死了之后也可以一口薄棺材抬过去,省得死后一张破席裹身。
“是啊,小姐,把戚姨娘葬在那里是不是有些不妥,怎么说戚姨娘也是做过主子的人。”逐星道。
沈瞳转眼,“难道你们还有更好的地方么?沈家的祖坟她入不得,墓地被不知名的人占了,那能占了沈家地盘的人身份怎会低了去?戚姨娘一心恋着我父亲,她想必也不想脱离了沈家。而且,做了姨娘又怎样,说到底还是一个奴婢!”
刚想跨进房门的申墨香顿了一下,这脚是进去,还是收回瞬间尴尬了起来。
沈瞳似乎是看到了进门的申墨香,嘴角一抹笑意,“申姨娘来了啊。”
申墨香讪讪的点点头,僵硬的进门,心下百转千回,大小姐这明里暗里是什么意思,自己最近是做错了什么事么?
“你先坐着,现在正商量着戚姨娘墓地的事呢。”沈瞳道。
流月麻利的给戚姨娘的凳子上垫了一个精致的绣塌,这一针一线都是良辰院里的丫头亲手做的。戚姨娘犹豫了半晌这才坐下,“大小姐可是有烦心的事?不知墨香能否为你解忧?”她一听这沈瞳一说戚姨娘墓地的事,心里就猜了个七八分,戚姨娘的尸首在秀园停了四五天了,这府里的人都快乱了。
“确实,戚姨娘的墓地还真是个让我头疼的问题,”沈瞳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她,“我是想着在这里面选一块地方,只是,”她看了看手中的安静的孩子,“只是希望以后这孩子不要恨我才好。”
等他长大之后,自然会知道她害死他母亲的事,就是他感恩戴德沈瞳对他的照顾之恩,等来日,他知晓沈瞳将他母亲葬在了奴婢的墓地里,那该是多大的侮辱,那时候,他又怎么不会恨透了她?
“大小姐,你不必担忧,我看以后小少爷知道了你的良苦用心就不会怪罪小姐了,再说这也是迫不得已之事,现在大小姐拗不过老爷的性子,所以才做出这无奈之举。”
沈瞳点点头,看着墨香似乎很是满意,说实话,刚才那一句,是针对着墨香说的,墨香如今成为了她的心腹,她若是像周姨娘那样过河拆桥,沈瞳的买卖才是真的亏了。
“沈明啊,你就是要我来操心的。”沈瞳捏着他的腮帮子,“这么没心没肺的家伙,这时候还睡得着。”
见沈瞳调笑,申墨香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是啊,这小少爷当真的是安静,我见其他的孩子都是哭着闹着,一天没一个消停,但这孩子就是不哭也不闹,倒是少了心。”她环顾四周,“倒是没看到一个奶娘呢。”
沈瞳点点头,“奶娘还在找,这几天都得把他抱到而二房那边去,倒是一桩麻烦事。”
“这奶娘可得仔细选了,倒也不急。”申墨香见小娃子睁开了眼睛,一双水润的眼珠盯着她看,心下一软,用手抓住了他的小拳头,小娃子也不挣扎,小嘴里吐着奶泡泡。
申墨香觉得好玩,原先是住在大院子里的时候,那院子里的年轻小媳妇生了孩子也没少让申墨香照顾着,自己在这照顾小孩子的方面也有自己的一本经。
“也是。”沈瞳将小娃放到申墨香的手中,申墨香小心的接过,说也奇怪,这娃娃一到了申墨香的手里就咯咯的笑了,小拳头挥舞着,似乎是特别的开心。
申墨香也是觉得特别的投缘,抱在手里的也是不停的哄着。沈瞳看着也是若有所思。
安排好一块较好的墓地,吩咐了流月把消息传给管家,这天色也渐渐的晚了下来。沈瞳回头一看,倒是忘记了申墨香还在这里。
她还抱着小娃娃,半点没有松手,沈瞳心下一动,少说这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刚想接过孩子,但申墨香一躲,小声的说,“大小姐,他睡了。还是让我抱着吧。”
沈瞳点点头,心里下了决定,“墨香,你喜欢这孩子么?”
申墨香自然地点头,“这是自然的,”
“那若是我说这孩子由你养着呢?你可愿意?”
申墨香一楞,没反应过来,什么叫给她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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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秘密
沈瞳也不绕圈子,“祖母的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精力照顾孩子,而我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孩子虽说是我弟弟,但养着难免外人不会说些什么,沈家,我思来想去,姨娘中只有你我放得了心。”
“大小姐看重,墨香感激不尽,只是,这孩子说到底是庶长子,怎么说也得在嫡母面前养着,虽说夫人体弱,但墨香势微,我养着,只怕外人只会有些不好听的说辞。”
墨香委婉,但意思就是,她一个进门没多久的姨娘,在沈府尚且靠着沈瞳的势力这才有了好日子过,沈家主母只是身体弱,也并不是不能养,靠着奶娘和丫鬟婆子,怎么不能把这孩子带大。
沈瞳站起身,站在了妆镜前,大大的铜镜清楚的照出自己的脸,她眼里淡淡的,“我并不想让我母亲插手这件事,再说由姨娘养着孩子也不是太过越矩的事,我是说,如果你掌握着中馈的话!”
“什么?中馈!”申墨香激动的站起身,“大小姐,你是要把中馈交给我打理?”
沈瞳点头,“我养着这孩子,贤儿已经是不太满意。小孩子也就罢了,只是母亲,似乎也不想让我养着这孩子。”沈瞳皱着眉,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场景。
“大小姐,夫人说她如今身体不好,怕沾染了病气给你,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说吧。”辛姨娘带着为难。也难怪沈瞳铁了心的要进去,府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一个十二岁的女孩,没有母亲的依仗,心里自然是没底。
“辛姨娘,我不进去看母亲,就让我在窗外听听母亲的声音好吗?我已经数月没有见过母亲了,她身体如何,我要亲自瞧瞧才放心。”
“大小姐,莫要为难我了,夫人说了不见,也逆不了她的性子。”
“就是因为我无礼说了母亲几句么?瞳瞳错了还不成么?这么些天,请了这么多大夫,一个两个的都说母亲的病来的蹊跷,我只不过是担心母亲,为了一句无心之失,责斥了母亲几句,母亲就要绝情至此吗?”沈瞳心里哀恸,她心里闷闷的疼着,因为着火一事,她激动之下责斥了母亲几句,这么些日子以来,沈瞳用尽了办法,沈母却是再也不见她了。
“大小姐,夫人不是怪你,只是她有自己的苦衷。她不得已,您就别跟着自己折磨自己,你有什么话说,我帮着带给她。”辛姨娘心里不忍。到底沈瞳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
沈瞳沉默,忍住了眼里的泪意,压下了心头的苦涩,才哽咽的道,“戚姨娘生了一个孩子,我想养在身边,等我及笄定亲了,他也大一些了,祖母说让我来问问母亲。”
辛姨娘奇怪的看着沈瞳,她不懂明明是沈瞳想了法子致戚姨娘与死地,如今又给她养孩子,这是什么心思。心下百转千回,脸上却不露一色,点头,“大小姐,放心,我这就去问问夫人。”
良久,辛姨娘脸上带着疑惑以及尴尬的回来,犹豫的开口道,“大小姐,夫人说还是别养在你身边......”她斟酌着句子,沈母说出的话实在难以说出口,便换着委婉的道,“就随便找一个府里的姨娘养着吧,别妨碍到你们姐弟就成。”
沈瞳惊讶,“母亲当真是如此说?”
辛姨娘艰难的点点头。
沈瞳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辛姨娘猛的一阵心酸,沈瞳长到了十二岁,里面那人到底养过她多久?十二年的病,病得也太长了吧。
沈瞳许久才抬起头,眼角似乎有泪痕,“辛姨娘,多谢你帮我照顾母亲。这些东西,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请你务必收下。”
流月捧出三个分量足足的锦盒,“还有这是我寻来的人参,虽说没有千年的珍贵的,但是大夫说这将近百年的人参才合适母亲补身子。”
辛姨娘叫婢子收下,这孩子当真是有孝心,前些日子听说沈母要喝玉露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给沈母收集凌晨的露珠,不让丫鬟们插手,说是怕给弄不好,像今天这样送药材的,也不知是第几回了。
“我知道了。”辛姨娘道。
沈瞳又交代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辛姨娘叹了口气,转身进了房,打了帘子进去,看见沈母背着光,坐在窗前,看不清表情。
“你这又是何必?瞳瞳一片真心待你......”辛姨娘忍不住说。
沈母转过脸来,眼里满是漠然,“那又怎样?我没照顾她一分,她怎可能对我有情?再说现在这孩子,谁又能欺负得了她?”
“那贤哥儿呢?他终究是个孩子,没了你的照顾,在沈府怎能有活的机会?”辛姨娘急忙的道。
沈母站起身,缓缓的走近辛姨娘,那脸上不再是面对沈瞳的柔弱,面对他人的懦弱,而是彻骨的阴狠,“活不活得下来,只看他的造化!”
说罢,沈母冷笑一声,“辛初怜,你似乎管得太多?”
辛姨娘心里一凛,随即恭敬的俯下身子,“初怜不敢!”
沈母淡淡的扫了一眼,辛姨娘背后一阵发寒,沈母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也不说什么,背对着辛姨娘躺在了床上,又是一副人前病弱的模样。
这些沈瞳是不知的,只道是沈母不喜欢这孩子,那她为了贤儿,不把这孩子养在身边也罢。
“我会想办法为你夺得中馈,外帐在我手里,内帐在我能信得过的人手里我自然会放心些。”沈瞳道。
申墨香抱着手中的孩子,眼里已经是惊涛骇浪,沈家的中馈和孩子都摆在自己面前,进沈府一年,沈瞳就把这诱人的条件摆在自己面前,如今只要自己点点头,这些东西都唾手可得!
“大小姐,这.....这.....”申墨香感觉眼前的一切是多么不可相信!
“我既然这么跟你说了,我也由不得你拒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父亲,给他生孩子也不是你所愿,如今,孩子有了,中馈有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沈瞳转眼,笑了一声,“又或者是你怕我出嫁之后没人给你撑腰,你打理不好沈家这偌大的家产?”
申墨香慢慢的摇摇头,她也不是怕,只是不敢相信,沈瞳有这么大的魄力,把如此重要的事交到了自己手里。
沈瞳微微一笑,将手覆上她的手背,“用人无疑,唯才所宜。墨香,我相信你。”
申墨香愣愣的,直到沈瞳的手抽了回去,她才缓过神来,脸上带着激动之色,当即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多谢大小姐赏识,墨香一定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说着抱着孩子就是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她的眼里带着泪花,心里不是不激动的,有了这一层关系,哥哥一定会过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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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满楼
沈明的出处有了着落,将自己的计划与祖母一说,祖母也没多犹豫,应下了这件事,只是沈明先养在海棠苑,申墨香去海棠苑请安的日子多了。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沈瞳偶尔去看看沈明,那孩子不知是不是极其喜爱沈瞳,一见沈瞳来了就格外的乖巧。祖母脸上也多了几分笑颜。脱下素净的衣裙,这么几天因为府里的丧事,沈瞳穿着都忌讳着,虽说只是一个失宠的姨娘过事,但因着沈瞳也办得有模有样。这也额外的给沈瞳带来了好名声。
不知不觉已经是深秋了,转眼冬天就要来了,沈瞳穿上了薄薄的棉袄,在外又披上了一件素净的墨菊披风,看上去越发的亭亭玉立。沈瞳的生辰是在新年,母亲生她的那一年,正好是大年初一,看着门外的烟火,外面一片的热闹。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沈青云就给沈瞳起了这一个名字。
“小姐,外面风大,别站在这了,仔细着凉了。”陈嬷嬷担忧的道。
沈瞳点点头,“我知道了,嬷嬷。一会就回去。”
说是这么说。只是沈瞳却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陈默默不解的看着沈瞳,她不知道大小姐,一大早的走上梦蝶轩是何意思,三爷这几月相当的忙碌,已经很少在府里呆着了,大小姐来这里站了两三个时辰,一直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
沈瞳知道陈嬷嬷的担忧,又补充道,“嬷嬷,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清楚了就回去。”自从上次沈初寒的当头棒喝已经过去了许久,这些日子她自己也想了许多,祖母的提点,她不是没想过,她太过于相信自己知道事件发展的走向,仗着自己知道许多事情的内幕,只是她却没发现,很多事情已经偏离了她所知道的历史。
前世,她根本就没有见过姑苏辞。戚姨娘也没有生下这个孩子,至于申墨香,沈瞳皱了皱眉,她也根本就不认识。所以总的说来,倒像是她亲手改变了历史,所有的历史走向了连她都未知的前进方向,至此想来,唯一一件好的事就是她到现在为止,至少没有发现改变历史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那么,沈瞳眼里闪过一道光,嘴角慢慢的勾起一个微笑,是不是说明前世所有的历史都有改变的可能,包括,那个位置,是不是也能换一个人坐?至少不能让卿博城得意,说起他,沈瞳这些日子也很久没见过卿博城了。
他,在做什么?
沈瞳念着的卿博城最近几个月有些分身乏术,一来是来年的皇家狩猎一事,东方曜交给他一些棘手的任务,他为此忙得焦头烂额,二来就是眼前桌上的请帖,精心用红纸包装过的,上面娟秀的字体,隐藏着女孩子最深沉的情谊。他随手翻了一翻,里面总有几个熟悉的名字,用手抚额,真是烦不胜烦。宫千娇和赵仪诗。
看着赵仪诗,卿博城到是想起了那个淡薄,冷静的女子,沈瞳。最近沈府似乎有些不平静,据他所知,似乎这个沈家大小姐,占了大头。他不是不知道沈瞳在这里面做了多少事,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竟然能掌握沈家的外帐,这里面有多少手段,连他都要为她竖起大拇指。只是,卿博城嘴角一抹冷酷的笑意,沈瞳若是还能赢了这一场,那么她将是他最合适的妻子人选!
沈家最近又有些不太正常了,这一回是沈大爷跟老夫人犟上了,受苦的是手底下这些下人们。不过说来也是奇怪,大爷从来都不忤逆老夫人,这一次却是铁了心的。
沈瞳知道祖母能好好处理,所以这些都不是太担心,只是,周姨娘却着实让她心里有了些芥蒂。申墨香说起来现在是府里最小的姨娘,受的宠爱自然是要比其他姨娘要多一些,况且申墨香极会制香,人又温柔可亲,沈青云除了周姨娘最宠爱的就是她。只是说到底,周姨娘这么些天却想做大的意味,既然人家摆明了要致沈瞳的忠告于不顾,沈瞳也不会给她留一点面子。想成为第二个戚姨娘,也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
孙淑琴谄媚的将手中的绸缎往沈瞳眼前一送,“瞳瞳啊,叔母也知道你们年轻的女孩都喜欢这些鲜艳的布料,叔母得了这布料,想来我们也穿不出这上好的料子,就想着给你送过来了。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沈瞳微笑着,得体的把布匹往她一推,“叔母,我有爹爹母亲的疼爱,这些吃穿从来不愁,我想瑶姐姐也是极喜欢这布料的,瑶姐姐也快及笄定亲了,不如就给她多做几身衣衫吧。”
沈瞳所说就是沈瑶,沈家二房沈青天小妾所生之女,沈青天到现在也不过一妻一妾,沈瑶生母,吴姨娘早已经去世了,所以这沈瑶自三岁就养在了孙淑琴身边,跟沈著关系相当要好。剩下的钱姨娘就是沈知的生母。
孙淑琴脸上笑容一僵,把绸缎往沈瞳手里一塞,嗔怪道:“你这孩子,瑶姐儿自然有的,叔母从小就疼你,现在你大了就生分了不是?就是一匹布的事,还跟我客气,弄得一家人倒是两家人一样。”
沈瞳也不再推辞,让流月收了下来,看着坐不安分的孙淑琴,心里一动,“叔母今日来找瞳瞳,只怕不只是送绸缎吧?”
孙淑琴一愣,对于沈瞳的单刀直入,似乎有些不安,“你看,我也就是来看看你,你母亲身体弱,我就把你当亲生孩子看的......”
孙淑琴絮絮叨叨的,沈瞳笑着听了半句,便道,“叔母的情,我自然是记得的,只是现在沈家你也看到了,叔母对我只怕是连我都戚戚的,不敢妄加猜测,况且,叔母现如今不是靠上了姨母么?姨母只怕是不愿您跟瞳瞳亲近的。”
孙淑琴被沈瞳这么一说,手是一寸一寸的凉了起来,今天腆下了面子,为的就是那中馈之事,戚姨娘已经下葬,老夫人虽是不提但也就在这几日,会把这件事定了下来,秦世香时常安慰她,说这中馈的事急不得,让她别轻举妄动,但她自己就是闲不下来,这么多年的中馈掌握在别人手里,终于盼到了这一刻,她怎么会罢手?
虎视眈眈
“瞳瞳,叔母也不是说你,你护着一个外人,谁知道那白眼狼会不会回头咬你一口,叔母再是见外,也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就是你嫡亲的叔母。你仔仔细细的说明白了,叔母也不藏着掖着了,这中馈,我是的确想握在手里的,瞳瞳,你一个孩子,我不护着你,谁能护着你?”孙淑琴说深处,眼里甚至还带了泪水。
若是前世的沈瞳说不定就给她骗了去,沈瞳只是暗暗定了定心神,微笑的道,“叔母所说,瞳瞳都懂。”
孙淑琴以为自己的柔情攻势有效果,拉着沈瞳的手,眼泪已经扑簌簌的下了,“瞳瞳,你是不懂,叔母不容易啊,虽然有公中的银子,但这么些孩子,哪里不需要些花销?以前戚氏掌管着中馈,那银子是雪花花的往她口袋里流,真正给二房的银子,到底有多少呢?”
沈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孙淑琴心里一喜,接着说,“你也知道,你瑶姐姐也快及笄了,那一份嫁妆怎么不能给她留着?再说你两个哥哥,在书院里念书,哪一点花销会给他省着?就说你叔叔,我哪里有资格去管他?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又怎会克扣他的银子?瞳瞳你是不知道啊!叔母心里苦啊!”
沈瞳低下了头,孙淑琴能嫁入沈家身份自然不低,虽说孙家不是盛京的三大家族,四大名门,但身为孙家的嫡女,她手里的钱财又怎会少了去?就是靠着沈知的母亲钱姨娘,钱家可是盛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商户,总的来说,孙淑琴是不缺钱的,那么这么处心积虑的争夺中馈,最想得到的恐怕还是权利!
“这些我都明白,叔母嫁来沈家也将近二十年了,为沈家做的一切,沈家人都看在眼里。瞳瞳也自然明白。”
孙淑琴见沈瞳一脸的真诚,心里也不怀疑,只要沈瞳不插手,中馈她是要定了。
随即拍了拍沈瞳的手,“叔母这么多年就只想着有人能明白我的苦处。你如今也长大了,过上几年你也得出嫁了,一个妇道人家就该安分守己,你现在还是小孩子心性,不懂也是正常,凡事想着强出头,但过上几年,还是得以夫家为重!”
沈瞳就是再愚蠢,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强出头,安分守己?掌管外帐,到底碍了多少人的眼?
沈瞳站起身,脸上神色莫名。孙淑琴见自己也哭得差不多了,便道,“瞳瞳,只要你明白,叔母也就觉得自己不苦了。”说着就想走。
沈瞳抬起头,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二叔母,你所说之事,瞳瞳心里自然会有一番计较。”
孙淑琴点点头,似乎很是欣慰。
孙淑琴一走,沈瞳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握紧手中的杯子,却实在是砸不下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才是她所需要学的。
孙淑琴摆明了对内账势在必得,虽说祖母现在尚且安在,内账之事还能担待几分,但族里那一群长老呢?他们在外帐交给沈瞳的事上已经颇有微词,这次把内账再交给一个入府时间只有短短一年的姨娘,他们是决计不会同意的。该怎么样让族里,二房心服口服呢?
翌日,沈瞳下了学,马车停在了沈家的本家大门前。沈家辅佐四代皇帝,出了名的书香门第,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前二十中的七八个莫不是沈家子弟,剩下的十几个也有一大半是沈家门生。是以沈家门生占了大兴文官的半壁江山,势力又怎容人小噓?
而沈家这一支,说是在本家中最有身份的也算不上,沈瞳的曾祖父,也是本家嫡系,但因着一些陈年旧事,搬出了本家老宅,但即便是这么些年不在本家,不靠着本家的荫蔽,也是在朝堂上闯出了一片天地。
“小姐,前面是本家的马车......”车帘外传来逐星的声音。
“是谁?”本家的人众多,身份地位也是不同。就算沈瞳是这大兴的皇后,在族长面前也得恭恭谨谨的行一个礼。
“看这马车倒是嫡系的马车......”逐星也不太认识本家的人,沈瞳也不常往这边走动。
“咱们让一让吧。”沈瞳道。
在流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沈瞳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一众的仆妇,小厮。简约精致的马车上挂着轻盈的蓝纱,华贵的木雕纹理将马车装饰得古色古香,就是那四匹汗血宝马也是价值连城,现如今却被用来拉马车,可以看出车上之人是多么的尊贵。
沈瞳暗暗回想本家中的人物,能配得上十六位仆妇伺候,十八位小厮服侍,二十二个护院跟随的人,除了族里的长老,就只有沈家的族长。
一只素净宛若女子般修长的手慢慢拉开了帘子,紫色的华服若隐若现。沈瞳还在疑虑之间,那帘子却倐的放下了。
怎么回事?沈瞳再想看看时,那马车前的小厮似乎是面有难色,与马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但马车里却再无动静。过了一会,那马车却是不停,径直往大门里驶去。
沈家大门一开,那马车却是没有任何阻碍。什么人?竟然能从沈家本家的大门进去?还是直接坐着马车的,要知道有这样的权利的只有当今的圣上!其他人,怎敢不敬?
待大门徐徐的关上,沈瞳这才回过神来,逐星问道:“小姐,咱们还进本家不?”
沈瞳慢慢的摇摇头:“不,暂且回府。”
祖母教过的第三条,知己知彼,若是有超出自己先前预判的人出现,宁肯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也要计划出最好的计谋,以及最坏的退路。
那人是谁?问题一直卡在沈瞳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好不容易回府,海棠苑却传来消息,沈明病了。
刚出生不久的小孩子,生病是岌岌可危的事。沈瞳连院子都未回,衣衫还是学院的那一套,急急忙忙的赶到海棠苑。
沈瞳一进去,院子里已经跪满了一屋子的下人,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祖母难道已经开始责罚?甚至动了刑?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沈瞳快步走进,沈明还是未满月的孩子,大户人家都信奉未满月的孩子都是有婴灵的,如果因为血腥和怨灵会影响到婴灵的成长,如果婴灵看到了这一户家宅不宁,就会放弃这家。祖母对这种事看得极重,今天能破了这规矩,看来这件事不简单。
“瞳瞳,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一屋子的乌烟瘴气,我还没死呢!就敢当着我的面做这等污秽之事!只怕这群刁奴是要把沈府翻个天了!”凤青莲手一挥,桌上的茶杯啪得摔在了地上,褐色的茶水溅在下首一个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裙子上,晕成一片骇人的痕迹。
沈瞳闭了闭眼,不去看那小丫鬟身上隐隐的血迹:“祖母息怒。”
“息怒?!”凤青莲不气反笑,“要是我不怒,只怕你亲弟弟今天要丧命于此了!”
沈瞳一惊,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凤青莲想起她还不知这件事,便不耐的道:“你去看看,你弟弟现在是什么样子了,这群刁奴是怎样的狼心狗肺,背弃主子?做出这些猪狗不如的事来!”
沈瞳应一声,步子稍急,进了内室,凤青莲还坐在上首,苏嬷嬷恭敬的站在一旁,只等凤青莲下令就准备上前“惩罚”这些奴才一般。
正在为沈明诊治的何大夫一见沈瞳进来,似乎有了主心骨般,便是颤抖的跪下,言语间已经带了哽咽之意:“大小姐,您可是来了!”
沈瞳顿了顿脚步,似是不敢看摇篮中的婴孩。冷静的声音又是冰冷了几分:“慌什么?明哥儿究竟生的什么病?”
何大夫停下哭声,“大小姐,小少爷不是生病,这是中毒。”
“中毒?”沈瞳微微皱眉,“怎会?”乳母是她亲手挑选的,但凡有一丝可疑之处,她都不敢用,祖母房里的丫鬟婆子,她也是极其放心的。怎么还会给了人可乘之机?
“我看出这毒不简单,现在就是有了解药,这么小,尚且不足月的婴孩,我也是不敢用。”
沈瞳沉思:“能让乳母用了化成乳汁喂给明哥儿么?”
“乳汁是个可行的办法,只是这病来势汹汹,用乳汁只怕收效胜微,长时间调理尚且可以,怕只怕小少爷顶不住这病就.......”
沈瞳也知道这解药就是化到乳汁里也需要一段时间,明哥本就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身体极弱,现在中了毒,只怕也是吊着一口气了。
“何大夫,明哥儿中的什么毒?”沈瞳闭了眼,心尖微微的痛。不明显却实在的存在,她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华丽至极却悲惨如斯。
“相思子。”
“还能撑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
“好,我去找解药,这两个时辰,一定要让他活着!”沈瞳转身,确是生生转过了头,一眼看到了摇篮中小小的婴孩。
她低估了相思子的毒性,婴孩已经开始全身发紫,濒临垂死之相,小小的眼睛紧紧的闭着,软软的窝在摇篮的一角,分外的可怜。
又是相思子?秦世香还是不肯放手吗?戚姨娘也罢,现在就连一个没满月的小孩子都要下手?沈瞳从来不认为她自己仁慈善良,但决定要杀一个孩子时,她的手还是会抖,秦世香呢?她用毒的时候,她的手是否抖过?
沈瞳吸了一口气,打帘而出,“祖母,这件事请交由我查!。还请祖母和弟弟保重身体,静候佳音!”
凤青莲转头,看见沈瞳恭敬的伏在地上,竟行了大礼。
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妇悄悄的抬头看着沈瞳,如果是大小姐来查,她们是不是就能逃过被杖毙的命运。凤青莲的宗旨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她们这些本就有些不清不楚的人,只怕难逃一死。
凤青莲脸上情绪莫名,语气带了一丝的质疑:“你有办法查出真凶?你可知道若是查不出来,代价可是什么?”
沈瞳额头磕在地板上,“孙女定当竭尽全力,查出真凶!弟弟身家性命全系我身,沈家威严不容半点亵渎,孙女以明哥儿发誓,不查出真凶,但请列祖列宗降罪!”
凤青莲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屋里的孩子就是她再喜欢,也不过是庶子,沈瞳才是她最宠爱的孙女,也是沈家的希望!女子如何不能掌天下?沈家能出一个凤青莲,自然能出第二个沈瞳!
“既然你的话放在这里,那我也就不阻拦你。”凤青莲顿了一下,“若是你查不出真凶,身为沈家的嫡女,掌管外帐的人就该换一换了!这满屋子碍眼的奴才们也全部去给我的孙儿陪葬吧!”
沈瞳俯首:“沈瞳谨记在心。”
凤青莲点点头,座下的女子已经长大,一年的磨砺,一年的教导,已经能让她独当一面,越过重重的装饰品,她似乎看到了几十年前,她跪在母亲面前的倔强身影。那时候又何尝不是在用自己赌?用凤家在赌?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沈青云一听消息就到了海棠苑,虽说沈明不讨他喜欢,但终归是他的孩子,还是养在母亲身边的孩子,不能有半点闪失。
“母亲,明儿怎么样了?”沈青云脸上带着担忧,看见沈瞳,“瞳瞳,你也在这里?”
“你倒是还记得有一个儿子!”凤青莲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儿子怎么会忘记明儿呢?母亲您这是说得什么话?明儿是我亲生的孩儿,以后自然是要入族谱的!”沈青云一笑,“再说他是庶长子,以后自然有帮得到贤儿的地方!”
“好一个要入族谱的,既然你亲口承认的庶长子,到了现在你才来看他?”
“儿子不是对他娘心里尚且存了一丝芥蒂么?虽说是没了,但到底是服侍我多年的姨娘,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这孩子。,没了母亲,又是睹物思人的。”
沈瞳心里一声冷哼:说得冠冕堂皇,但表面多情的人最是无情,我最亲近的爹爹,你的心里可否装下过一个真心的女人?
沈家秘辛
“你跟你那爹一模一样!”凤青莲冷冷的说。脸上掩饰不住的皱纹里满是冷漠,“我就想不通,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惯会些花言巧语!”
沈青云不答,做儿子总比这做孙女的时间长,但老太太似乎就是喜欢瞳瞳多一点,对于他这个儿子确是没有一丝的好脸色。
“老夫人,老爷就是再不是,也是您十月怀胎,一朝生产下的亲儿子,不比大小姐迟早是嫁出去的孙女,泼出去的水,老爷可是实实在在的为您养老的人,老夫人就是再不喜,也不该将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罪名往他身上套。”说话的是周姨娘,声音满是愤愤不平。
沈瞳微微一惊,周姨娘懦弱的性子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到是老身的不是了?”凤青莲眼里精光一现,“周氏,你到是护食的主!”
“贱妾不敢,只是不忍老爷受这不白之冤,自戚氏去世之后,老爷食欲不振,夜夜惊醒,人消瘦了许多,贱妾心里着急,确也是无能,无法为老爷分忧,本以为在老夫人这能得到一丝的安慰,确不想老夫人无情指责,只怕老爷的心比那天山尖上的常年不化的冰还要冰冷。”
“呵,”凤青莲手指慢慢收紧。“到是一副伶牙俐齿的性子,老身都没看出你性子来,到真是老眼昏花了!”
“老夫人何必激动,保重身体要紧!”周姨娘嫣然一笑,眼里说不出的得意,凤青莲又如何,一品诰命又如何,面对定下的宿命,还不是得俯首称臣,还会有人占了她的位置,她的一切也终将成为过去。
她哪里来的自信?沈瞳不由的想,敢顶撞祖母的人,姨娘中她是第一个,甚至还不怕父亲的责怪?她有什么自信自己的莽撞行为不会让她惹上麻烦事?又或者说她手里已经握住了祖母的把柄?
凤青莲看了一眼台下的女子,周姨娘,她一直以为她是个性格懦弱,即便是有些傲慢,但也终归成不了什么大器的人,但如今看来,只怕是她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瞳瞳,”凤青莲动了动唇,声音刚刚够站在身边的沈瞳听到。
“祖母?”沈瞳微微俯下身。
“这周氏只怕不简单,你暂且想办法救你弟弟,这里我尚且看她打得什么鬼主意!”
沈瞳微微点头。站起身,对周姨娘,沈青云道:“父亲,周姨娘,站在这打嘴皮子架,讨论孰是孰非,还不如去里间看看明哥儿。”说着也不管他两人,对着跪了一地的奴才道:“你们全部到后院站着,让陈嬷嬷一个个来询问。”对沈青云俯身一礼,便出了海棠苑。
沈青云一向淡薄,对孩子什么的一直都不算太看重,只是这里面的孩子到底是他的种,自己不做出一番姿态来,只怕不能服众。遂是假惺惺的进了内室,转眼间眼角已经湿润,手指颤抖,“母亲,这说到底也是我的孩儿,儿子心里也是悲痛万分。”说着抱起摇篮中的婴孩,刚一看到手中的孩子,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一个孩子么?
沈瞳自然顾不了那么多,眼前的女人搔首弄姿,实在太挑战她的忍耐力。微皱眉,“周姨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姨娘也是嫣然一笑,眼里却不还好意:“大小姐,我这不是好心提醒你么?大小姐睿智内秀,贱妾是连一个脚趾头比不上的粗鄙之人。贱妾自然不敢挑战您在内宅的地位。”
沈瞳吸了一口气,“如果说你就是为了跟我说这种事,那大可不必。”
周姨娘却是一笑:“大小姐,贱妾今天只想说一句话,这一回我要的不再是主母之位”她的声音婉转了几个音调,“我要的是财富,地位,又或者说........”
下面的话咽在了喉间,沈瞳看着她本不出众的脸,原先即便是居心不良,但到底也算的上一个心慈手软之人,如今性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沈瞳心中一寒,后背冷冷的起了一层薄汗。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前面是泛着黑气的沼泽。
沈瞳不再理她,绕过她准备走,周姨娘却是低着头,嘿嘿的诡笑一声:“沈瞳,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沈府如今只剩下了这几个姨娘?”
沈瞳转头,撞进她幽深诡秘的眼眸中。而她已经紧闭了唇,不再说一句话。
外人只知道沈家有十个姨娘,但都不知道这十个姨娘到底有几个是真正活着的,有几个已经是红颜枯骨,黄土埋身?
“陈嬷嬷,我原先一向不太在意父亲有多少个姨娘,对那些已经不在这院子里的姨娘们也是不太熟悉.......”沈瞳看着远处道。
“姑娘你又何必在意那些,你的身份无可动摇。那些削尖了脑袋想进来沈府的还不是得恭恭谨谨的叫您一句大小姐?”
沈瞳摇摇头:“我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今天周姨娘到是提醒了我,我对这院子里的姨娘一向不放在眼里,是真的明白她们翻了天也动不到我的头上,现如今看来,我倒是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陈嬷嬷问道:“什么事让姑娘如此忌惮。”
沈瞳叹息一声:“这个后院真正的主人是我爹啊。”
沈家后院里剩下的只不过六个姨娘,辛姨娘,戚姨娘都是在父亲年轻的时候就跟着他的老人了,戚姨娘已死,周姨娘进门不过两年,其他姨娘虽然进门都超过了五年,但地位不显,倒是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吴姨娘一向温顺,对后院每个人都相当的恭敬守礼,郑姨娘与周姨娘争锋相对,却抵不住周姨娘年纪小,尚且稚嫩。剩下的就是张姨娘,张姨娘性子文静,不喜与人说话。
沈瞳这么一想,这才发现剩下的姨娘不是守得住口,就是头脑简单,空有皮相的女人。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沈家到底还有多少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而那个连她都猜不透的父亲到底在密谋一些什么?
不伦之恋
纵是心思百转千回,脸上终究淡漠。沈瞳回头,看了一眼海棠园,垂眸深思,看着天色,不过两个时辰,她纵使心急如焚,但脸色却是不能表现出半点焦急。此事从何查起,从哪里入手,都真真是问题。
“逐星,你让陈嬷嬷暂且审着,我去母亲那问问。”沈瞳一顿,“不,我还是去辛姨娘院子。”
逐星点头,吩咐了下去。
如果沈瞳没有想错,这沈府绝对有她不知道的事。而辛姨娘,母亲一定知道些什么。
辛姨娘弯腰整理花架上的吊兰,院子里的奴婢不多,阳光洒在院子里,有恬静的温度,石桌上的茶杯还在散发着热气,丝丝缕缕,有偶尔几声的麻雀叽叽喳喳,不知是哪里飘落的树叶落了石桌,伴着偶尔的几缕微风。
沈瞳焦躁的心慢慢的沉静了下来,悄悄站在石桌旁,看着楼上的人。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她年纪小的时候问身边的陈嬷嬷:“嬷嬷,为什么我的娘亲不是辛姨娘?”只是因为这么一句话,陈嬷嬷大惊失色,跪在她身前,急忙道:“大小姐说不得这话!说不得!”
那天夜晚,陈嬷嬷去了母亲屋里,出来后跪在院子里整整一夜。至此之后,辛姨娘对她总少了一份亲昵,更多的是远远的看着她,眼里是凉薄的担忧。
“大小姐,您怎么来了?”辛姨娘看见沈瞳站在树下,细细碎碎的阳光撒了淡红的裙装,正是抬头的那一瞬,如花苞绽放,舒展的美丽。
“刚来,想问姨娘一些事。”
辛姨娘净了手,转身走下楼,沈瞳自顾的坐在了石桌上,有小丫头笨拙的收了茶盏,换了新茶。茶泡得难以入口,到是浪费了上好的茶叶。
“大小姐突然来,贱妾这到是没准备好东西,还请大小姐见谅。”辛姨娘下了楼,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
沈瞳只是浅浅的润了唇,“从小便是觉得这里的东西比其他院子的好吃吃些。”
辛姨娘抿唇一笑。施施然坐下。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瞳放下茶杯:“我心里一直有些疑惑。辛姨娘出身江南辛家,比起盛京的沈家,门庭只怕只高不低。身为辛家的嫡次女,为何下嫁沈家甘心为妾?”
辛姨娘刚想开口,沈瞳确是再开口:“若是爱慕我父亲,或许幼时的我还会相信,只是若是以我母亲娘家如今的败落,你却不争不抢,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你是真的爱慕我父亲的。”
“大小姐......”辛姨娘微微皱眉,她不知道今天的大小姐怎么会如此咄咄逼人。
“辛姨娘,沈明病了。”沈瞳冷冷的道。
辛姨娘微微垂下了头,看不出神色。
“祖母心急如焚。他是我弟弟,虽是庶出,但我也不得不为贤哥儿今后着想。”
辛姨娘微微背过身,眼里闪着冷意:“这事贱妾自然知晓,但贱妾无能为力,只怕自己出的主意只会拖累了少爷。”
沈瞳笑了一声:“我当然不是怀疑辛姨娘会下毒谋害沈明。”
辛姨娘一听,脸上的冷意微微放松,她以为沈瞳是怀疑她下毒谋害,被怀疑,尤其是被沈瞳怀疑,心里自然是少了平时的冷静。
沈瞳凑近辛姨娘:“我只是想问,是什么让辛姨娘这么多年对我娘忠心耿耿?又是什么让沈家的后院变成的这样?又是什么是连我都不知道的?”
辛姨娘转头,静静的看着她。温厚无波的眼里是悲伤,震惊,是挣扎,她双唇颤抖:“大小姐,你不该....不该知道这些。”
沈瞳闭了眼,苦笑一声。:“说吧。还有什么是我都不知道的。这府里到处都是我不知道的秘密。”
辛姨娘站起身,道:“.......”
到底还有什么比这个秘密更加让人接受不了?
沈瞳的瞳孔越睁越大,最后生生是疯狂的不可置信。
跌跌撞撞的出了院子,挣开流月的手。前面的十字路尖锐的膈着脚,穿透了软绵的绣鞋。沈瞳捂着胸口,她真的不能信,不敢信!可是从小到大,辛姨娘从来没有欺骗过她。
修长的手指仿佛要刻进朱红的花墙一般,流月精心涂的丹寇,不知道掉几块,斑驳如同粘稠的鲜血。
“啊————”沈瞳歇斯底里的吼,脸上已经是冰凉一片。
她能忍受母亲的淡漠,她能应付这府里冰冷的斗争,她甚至能理解父亲过度的花心,但是让她怎么面对?
猛然想起了什么,提起裙摆向前跑去,是那里!从小,沈府只有那里是唯一禁止她进去的!
前方是精致的小院落,外面把守着七八个强壮的护院,不停的在巡逻。沈瞳还未靠近,那些训练有素的护院已经肃立挡住了院门。
沈瞳不管,举步便要硬闯。守门的两个护院已经迅速的跪了下来:“大小姐!老爷有令,这里谁都不能进!”
“狗奴才!我的路岂是能拦的?!”沈瞳一脚踢开挡在她前面的护院,护院哪里敢伤了她,就势一滚,又是往她前面一跪。
“大小姐,请不要为难奴才!”那七八个护院也瞬间围了上来,其中几个更是杀气腾腾!
沈瞳冷笑一声,这哪里是护院,这分明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
“好!很好!”沈瞳冷笑一声,“今天你们有胆子拦我!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护院已经是马上站了起来,形成了一道人肉墙:“那大小姐就不要怪奴才不客气了!”
身后的流月已经急匆匆的赶了上来,一看这气势,不由破口大骂:“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现在沈家是谁当家做主!敢拦咱们小姐,就是老爷来了,你们也得掂量着你们的脑袋!”
护院们一愣,也是想到了现在当家的是沈瞳,要是得罪了她,只怕是在院子里日子都不好过了。
就是这么一瞬间,沈瞳抽了其中一个护院的短刀,迅速的架在了脖子上:“本小姐现在就赌赌你们的胆子,不让开是吧!到时候这把刀在我脖子上划出个什么好歹来,我看看你们怎么向我爹交代!”
她看着眼前的七个护院,眼里满是狠戾。她已经顾不得了!
护院们面面相觑,哪个都不敢后退一步,也不敢阻拦一步,是那个被夺了刀的护院先动了一步,他真的担不起这个责任,刀是他的,大小姐若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有九条命也不够。
沈瞳一路走到朱红小房子前,门上明显的挂着一把硕大的锁,整扇门都用粗大的锁链交织着钉着,。
什么东西,什么人,用得了这么大阵势!
“打开它!”沈瞳大声道。
护院们犹豫着,沈瞳手里的刀又往前送了几分,几乎碰到了肌肤。
护院不敢再犹豫,手脚麻利的开了锁。
沈瞳推开了门,眼前是凌乱的摆设,地上有散落的各种说不出名字的道具。眼前是重重叠叠的红色的门帘。
沈瞳的手颤抖着,一层一层打了帘子,不过十几步的距离,仿佛走了半辈子。一路的墙上,地上是凌乱的衣物和武器。
最后一层的帘子,沈瞳缓缓掀开。只看了一眼,眼前的视线就已模糊。手中的短刀再也握不住,哐当的落了地。
身后的护院已经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
“好笑,真好笑!”沈瞳闭了眼。笑得浑身颤抖。
转身,她的嘴里喃喃得道:“真是好笑呢。”
流月确是偷眼看了一眼帘子里,地上是长长的锁链,蔓延着到华丽但凌乱的床上,床上有淡淡的血迹,被子隆起,有人!
长长的青丝垂了一地,锁链哗啦。有纤细的手伸出,白皙如雪。但布满了伤痕和淤青,手腕上是粗黑的锁链。那人转过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响。薄唇轻扬,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是个男人!
流月再不敢看,心里各种猜想,跟上自家小姐的步子。
那男人轻轻的打了个呵欠,转身闭上了眼,声音嘶哑但魅惑:“倒是一个有趣的大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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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的沈瞳的流月也是一愣,沈瞳扶着墙,双肩颤抖。
沈瞳眼里的泪终究是压了回去。抬起头,只觉得一层一层的恶心感,头顶上的太阳也照着头晕。她要如何说,她那在外**的父亲,正真喜欢的是一个男人,而且还不顾伦理将他囚禁在院子里这么多年?
难怪辛姨娘百般不愿说。周姨娘眼里全是讽刺的笑,她可能也是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每夜躺在枕边的夫君是断袖!所以才断了心思,不做夫君的妻子,而是转而抢夺沈家?
那么她呢?她跟贤儿又是什么意思?是父亲掩盖自己罪行下的产物,是堵住世人悠悠之口的孩子!在他眼里,或许什么都不是。
纵使凉薄,纵使负心,纵使他无情至此,他也是她父亲,无论怎样算计。沈瞳总不会让他真正吃亏。但如今,以前的信仰都是要被推翻了么?她多羡慕苏芷晴,有个粗枝大叶,不懂温柔的父亲。但她父亲,是真的把她疼到了骨子里的。
慢慢呼吸,流月递上了帕子,帮她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
“流月,想办法查清那院子里的人是谁。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尽快知道!”沈瞳慢慢站起身,她还不能倒下,海棠苑还有一个等着她救的孩子,还有她所有的放不下!
“是!”流月正了颜色。
“还有多久?”沈瞳问。
“不到一个时辰。逐星刚才回来说,何大夫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沈瞳闭了眼睛:“去姨母那!”
小心谨慎又怎样?一步步机关算计,照样赶不上要害你的人心。
住着沈家最华美的舒适的院子,用着沈家最多的奴婢。这就是秦世香!赵仪诗她忍着,殊不知曲高和寡,站得越高摔得越惨。盛京从来都不需要优秀出众的女子!
“瞳瞳......”秦世香刚想说,沈瞳便打断道:“姨母。我也不拐弯抹角,请交出相思子的解药!”
赵仪诗一听,像被踩了尾巴一般:“表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瞳冷笑一声,步步逼近:“那我就说给你听!”转头向故作淡定的秦世香:“你以为,这么一件事就能真的打击到我了吗?笑话!我沈瞳就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你以为只要我一犯错沈家就真的会放弃我?”
秦世香沉默着,没错毒是她下的。那件事情也是她告诉周姨娘的,戚姨娘那不济事的,死了之后又怎么对付步步紧逼的沈瞳?
“再说你家的赵仪诗,没有了沈瞳的沈家就会把她捧上高位吗?”沈瞳眼里更冷,“还是痴心妄想!就是没有了沈瞳,沈家还有沈瑶,还有沈婷。一个个只怕比你的女儿更加适合上面那个位子!”
秦世香脸色铁青,沈瞳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了她的心坎上,她不是没打着这个主意,没有了娘家的支持,能依靠的就是这个嫁到沈家的姐姐。没想到到了沈府,盛京的一切又岂是原先的赵家能比的?她嫁的不过是一个区区刺史,沈家则是百年门庭,为什么都是秦家的嫡女,她姐姐样样都比她好得多?
所以她不服,姐姐有的她一样也要有!沈家,女儿的位子!她一样样要想法子夺过来!不择手段!
“瞳瞳真是好大的口气呢。”秦世香扶着头上的金簪,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敢这么武断的就说我家仪诗到不了你说的那位子。”
“姨母,瞳瞳不过是实话实说,沈家最注重的就是血统,嫡庶。就是平常的嫡长子都要比嫡次子要尊贵几分。赵仪诗就是再优秀,她能挂着沈家的牌子出去?还是说你跟我那爹又有了什么协议?”
“瞳瞳,你似乎忘了。再怎么说仪诗也是你表妹。我除去那个孩子也是顺了你父亲的意不是么?”
“真是天大的笑话,沈明是我沈府的庶长子,谁敢动他一分?!”沈瞳冷笑,“就是我父亲,真想明面上杀了他,也要问过了我祖母!”
“还有,你以为我今天来就真的没有一点的准备?”
秦世香一愣:“你还有什么花招?”
“我的好姨母,看看你院子里的奴婢!在看看这排场,你是真不知我府里的规矩,还是假不懂?主母出行尚且只用得上八个丫鬟,你出来倒是与我母亲一样,这安得是什么心思?”沈瞳一直没点破,等得无非是她们栽了大跟头的时候,给她们多加上一分的罪名,现在竟然只用得上去威胁她们,当真是讽刺。
“俗话说,不知者无罪。这些事,瞳瞳莫不是还想凭着这个将我娘俩赶出府去吧?”
“还真是不能。”沈瞳低眉一笑,“姨母在沈府这么些日子,若是没有半点根基,我倒真是不信。”
“所以呢?难道你还能耍赖不成?”秦世香笑道,“真是无知稚儿,一点礼仪上的小差错......”
秦世香还没说完,只听见自家女儿一阵惊呼,“那么这样呢?”沈瞳举起右手,“这样能不能威胁到姨母?”
沈瞳右手一片通红,热水顺着纤细的双手流下,就在刚才,她顺手拿起桌上一杯热茶倒在了自己的手上,动作之迅速,只留下赵仪诗的一声惊呼。
“姨母恐怕知道,上次表妹对我不敬用的就是老套的招数,上次用了,这次难保不会。我现在只需要大喊一句,就有无数的仆妇看到眼前这场景,明天盛京城里就有多少关于表妹的谣言,我想姨母你恐怕不会不知!”
“你这个疯子!”秦世香眼里满是不敢置信。女子的手无异于她的脸,毁了它,多少事都不能做了?女工,还是沈瞳引以为豪的茶艺?还是沈家最看重的书法,沈瞳这是在赌!赌秦世香是不是小心谨慎,一点都不敢有差池!
“对,我是疯了,你同疯子要如何斗?”沈瞳摔下手中的杯子,踏着碎瓷片缓缓走向她,“若是你识相,自然会给我,若是你豁出去了,沈明的命我也可以不要,多少是个便宜弟弟,有或者没有,对于我来说,没有多大影响,少的不过是祖母的期待罢了。”
秦世香抿紧了唇,沈瞳的招数实在拙劣,一般聪明人都能看出她有问题,只是她赌得起吗?跟沈瞳的地位,身份,用自己女儿将来的锦绣前程,她真的赌得起吗?
“你说的没错,仪诗,最近真的太过出头了些,我也不敢冒险。”秦世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我不杀他,只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
流月接过。
“救不救得活,只看他有没有那个享受的命!”
沈瞳垂下眼,右手掩在宽大的袖子间:“相信明儿绝对会有那个享受的命格。待他长大后,我一定亲口告诉他,是谁那么迫不及待的想他死!若是他死了,我一定早晚三炷香,告诉他每年七月十五去索谁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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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走偏锋
秦世香一愣,随即一笑,红唇微扬:“你以为我会怕?”
“瞳瞳当然不敢小瞧了姨母,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话,姨母你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要多得多,只怕这深宅后院里的把戏,姨母一定看得比我透彻得多。”沈瞳抿唇,眼里带着讽刺的笑意。
沈瞳垂首,行礼:“愿姨母夜夜安眠罢。”
说完,转身便走。一旁的赵仪诗早已按捺不住,冲口便说:“沈瞳,你别太得意了!”
沈瞳头也不回,淡淡的讥笑:“要你管!”眼角微扬,说不出的嚣张。赵仪诗一噎,气结不已。
出了院子,流月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你是没看到表小姐的表情,就像斗败的公鸡.....”
沈瞳微皱眉,摇晃着手中的药瓶子:“时间不多,我当真控制不了这脾气。”
“不过这才是沈家大小姐的样子!”身后一道声音传来。
沈瞳回头,绛紫色的华服,面容高贵却带着慈祥与威严并存的矛盾:“瞳瞳,沈家的女子,自然不必卑躬屈膝,白白给人落了面子!你,做得很好。”
沈瞳俯身:“祖母谬赞,只是解药已经拿到,直接用药只怕凶险万分!”
何大夫不停的点头:“小少爷身子太弱,只怕寻常的办法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凤青莲眯眼,“瞳瞳,你可有什么办法?”
沈瞳略加思索,手中的药瓶子冰凉的在掌心:“我是有一个法子,不过实在冒险......”
何大夫脸上一喜:“大小姐有什么法子?”
“蒸。”
“什么!蒸孩子?那怎么行?!”沈瞳未注意,沈青云一直跟在祖母的身后。
不知是怎样的心情,酸甜苦辣一起涌在心头,眼里是刺痛的黑红,脸上挤出一丝讽刺的笑:“父亲,您,自然是不知道的。”你的心在那红屋子的男人身上,我和贤儿的生死你自然是不知道。
周姨娘脸上露出笑意:“我还以为大小姐想出了什么天大的办法,只不过是无理取闹罢了。”说完,还掩住了嘴,眼里全是恶毒的笑意。
凤青莲眉头微皱,她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方法。
何大夫却摸着胡须,闭眼沉思一阵,微微点头道:“大小姐这方法,也不是说不行.......”
“什么?!”周姨娘脸色一变,“你这老东西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凤青莲一听这老东西三个字,脸色巨变,厉声呵斥:“放肆!”
周姨娘一顿,脸上虽有不甘,但终究是乖乖的闭了嘴。
沈瞳抬眸,“这办法我也不是有万全的把握。只是偶尔在一本古籍上看过,用药物的蒸汽用来药熏婴孩,这方法较为温和,只盼着明哥儿能出身汗,能排出所有的毒素。”
何大夫半点也没有因为周姨娘的看低而气恼。“我可以让奶娘用了这药,内服再加外用,效果应该会更好些。”
沈瞳点头,将手中的药瓶交到何大夫手中:“那就拜托何大夫了!明哥儿苏醒,沈府定有重谢!”
何大夫郑重的收下,便是快速的吩咐自己的药童,赶快准备。沈瞳说的药熏,他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试一试,说不定还会有效果。行医这么多年,他都难得有沈瞳的胆气,心下不由对这沈家这位大小姐有了几分的赞赏。
“祖母,明哥儿的病耽误不得,现在暂且将主谋一事搁下......”沈瞳偏过头,不敢看祖母深潭一般幽深的眸子。
凤青莲一顿,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孙女,这不像是她的风格,呲牙必报,怎么会就这样放过主谋?深知失去了当机立查的机会,以后的主谋只怕更加难以定罪。
“你.....”凤青莲闭了闭眼,沈瞳一向有自己的主张,“罢了。这件事等明哥儿好了再查。”
沈瞳福了福身,紧了紧身上的纱衣,向海棠院走去,这办法实在是太过剑走偏锋,一旦失手,那她是亲手把明哥儿送向了死亡。
进了海棠苑,院子里一股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沈瞳微微皱了眉,“这药怎么会这么臭?”
何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药用的就是以毒攻毒的法子,用药真是精妙,只怕这下毒人真花了心思。”
沈瞳看着院子里的蒸笼,何大夫还在实验,叫小厮给沈瞳一块浸了水的帕子:“大小姐,这蒸汽只怕带毒,用帕子严严实实的捂了口鼻才好。”
沈瞳用帕子捂住了鼻子,蒙面的奶娘抱了沈明出来,不过一个多时辰没见,沈明已经没了声音,只是偶尔的抽搐还证明这个孩子是活着的。沈瞳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沈明,若是此事不成,只怕自己与这孩子的缘分只能到这里了。
白玉般的小脸上已经有了黑气,朦胧的双眼半闭半睁,这小鼻子,小眼睛仔细一看当真像极了戚姨娘。她握住了他的小手,第一次,小小的在掌心,是跳动的鲜活。
“大小姐,这孩子死了,可不正顺了你的意?”声音软绵的,糯糯的犹如江南的水乡。
沈瞳猛的转过头,一身白色的纱衣,水一般剔透的眸子眼里带着讽刺的笑,不是周姨娘是谁?
“流月!谁让她进来的?”沈瞳的声音已经隐隐带了怒气。
“大小姐恕罪!”流月当即跪了下来,“守门的小厮拦不住.....”
“这么说来是硬闯咯?”沈瞳冷哼一声,“我当真不知道周姨娘你的规矩学得这么好!”
周姨娘水色的眸子眨了眨:“贱妾担忧小少爷,一时情急,大小姐也要抓着不放么?”
沈瞳把孩子交给何大夫:“周姨娘的伶牙俐齿,本小姐算是领教了。”
周姨娘也不再说话,沉默不语。看着何大夫手里的动作,嘴角微扬,眼里的场景变换,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何大夫把药瓶子里的褐色药水小心的倒在药匙里,一滴一滴分外的谨慎。将药水倒进准备好的药罐子里,一层一层的纱布包裹着,蒸汽从纱布里丝丝缕缕的冒出来,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爱到深处
饶是沈瞳冷静,手指也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来,何大夫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但手却是一点都不敢抖,要是成了,救活了沈家的小少爷,自己在盛京也就站住了脚,有了名声,要是不成,莫说是眼前这个娇柔的沈家大小姐,就是沈家老太太就不会放过他。
成败在此一举!
僵硬冰冷的手指被温暖的小手握住,沈瞳转头。
沈贤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子,小手悄然的拉住她,“阿姐,小弟弟会死吗?”
沈瞳蹲下了身子,平视着他,“贤儿不生气了?”
沈贤定定的看着她,与沈瞳一模一样的眸子眨了眨,双臂张开,抱住沈瞳的肩膀,“阿姐,小弟弟在的话,你就要保护他。那你就有好多人要保护。”
沈瞳闭了眼,嘴角一道微笑,埋在他的颈窝:“贤儿,阿姐总是相信因果报应的,自己做到问心无愧罢了。”是的,无论救不救得活,自己尽力了,也不算对不起戚姨娘那一条命。剩下的看这个孩子的造化。
沈贤自然是不懂的,只知道阿姐有些不寻常,自己那些小小的心思也就显得无足轻重。
站起身,将蘸湿的帕子捂住沈贤的口鼻。对何大夫说:“何大夫,你只管动手,大胆一些,救不救得活,全看这孩子的造化。”
何大夫也不再犹豫,把沈明的襁褓除了,只光溜溜一个孩子躺在他的臂窝,刚足月的孩子,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不知道祖母何时站在了沈瞳的身后,苏嬷嬷不停的转动着手里的佛珠,口里喃喃的念叨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一定要保佑小少爷的安全,老身愿下半辈子茹素侍奉我佛。”
何大夫将孩子放在铺了艾草的网格上,这网格也是临时用药材枝条搭建起来,孩子偶尔的动一下,显示他还活着。
沈瞳屏住了呼吸,死死的看着那冒出来的蒸汽,一点一点将孩子笼罩,正是盛夏的天,也不怕孩子会着凉,每三刻钟时间就把孩子抱下来,查看一下情况,好几次孩子就快没了呼吸时,沈瞳的心都揪了起来,两个时辰过去了,沈瞳的手已经汗湿,沈贤受不了这院子里的蒸汽滚滚,在逐星的怀里睡着了。
好在,孩子的脸色慢慢的好起来,蒸汽慢慢消散的时候,何大夫一把拉开脸上的帕子,老泪纵横:“成了,孩子救活了!”说完便是大笑,两眼一黑,栽倒在地,好在何大夫的徒弟眼疾手快,又是掐人中,又是拿湿帕子敷脸,何大夫才幽幽醒过来,看着沈瞳脸上的褶子都带着笑意:“大小姐,小少爷没事了。”
沈瞳松了口气,胸中的郁闷才慢慢消散,微笑道:“多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话可以表明心中的谢意。
接过孩子,沈明脸上的黑气已经消散了许多,身子也慢慢的转回正常的温度,甚至偶尔会哼哼几声,早就服用了解药的奶娘,也在旁边等着。沈瞳不由自主的用额头抵着孩子的额头,眼里是欣慰,“真好,你还活着。”那种担心受怕,她真的不敢体验第二次。
奶娘接过孩子,沈瞳看着满院子的狼藉,当真是放下了心,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沈瞳,你做得很好。”
是凤青莲,她陪她站着,受着,看着自己孙子的安危,看到沈瞳的果敢决断,看到沈瞳真正的气度,她一直放心不下的是沈瞳太过冷清的个性,害怕这么冰冷的她活着没有温度。
“祖母.....”沈瞳来回只喊出了这句话。
凤青莲疲惫的笑了笑:“我很放心,我也很欣慰,当初我没有赌错。”
沈瞳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一瞬间抓不到心中划过的念头。
凤青莲抬起手,将沈瞳头上散落的发丝小心的别在脑后,沈瞳转头,凤青莲脸上是第一次看见的慈祥,温暖如阳光。
“你大可不必这样倔强,凡事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伤着自己了,总有人会心疼。”凤青莲执起她的手,纤细白嫩的手上一片红肿,“我很亲庆幸有你这么个孙女,你很像我,但比起我来却没那么快乐。”
“快乐?”沈瞳皱眉问。
凤青莲从药瓶子里挖出一点药:“瞳瞳,你倔強,有仇必报,却也懂得知恩图报,如若三年之后真有一个男子能得到你的芳心,当真是一大幸事。”
“瞳瞳没有想过。”就算如此又如何,前世同样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到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我老了,不懂你们年轻女孩子的心思,只是,祖母只想说凡事是你想要的不妨去争一争,我凤青莲的孙女,有那一项比不上别人?”
沈瞳垂了眼眸,脸上神色莫名。
凤青莲放下沈瞳的手,“好了,手上的伤好好养着,要什么药材只管来我院子里拿,身上有疤总归是不好,更何况是在手上,就算你是沈家的孙女不愁嫁也不例外。”
沈瞳点点头。
凤青莲又看了她一会,才转身回自己的卧房,苏嬷嬷搀扶着。在沈瞳心里,凤青莲是一座山,不可撼动,今天她才发现凤青莲真的老了,日益伛偻的身子,藏红的华服都遮不住,沈瞳双眼突然模糊,看不清眼前的老人。
“祖母,你有后悔过吗?”沈瞳的声音哽咽不能自已。
以凤家大小姐的身份下嫁到沈家,掌管着大兴的矿脉,睿智聪颖,容貌无双,这样的她有没有后悔?
本是被荣宠一声的命运,到现在没有一个安静的晚年,却看着自己儿子后院的恩怨不断,疲于奔命的她有没有后悔?
爱上了当时**不羁的祖父,注定了自己一生不得安宁的宿命,在生下小叔后在这偏僻的院落度过了二十年的时光,寂寞孤单的她有没有后悔?
凤青莲停下了脚步,回头,浑浊的眼里,却是闪烁的光芒,她说:“沈瞳,我很庆幸。”
庆幸嫁到了沈家,庆幸这样的宿命,庆幸我看到了有我血液流传的你。这是多么神奇的事,像时光流转的轮回,一遍一遍经历。
至于那人,爱到深处无怨尤。千言万语,只留下一句,我庆幸与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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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写凤青莲的番外啦~~
【番外1】转身轻负你如花美眷
凤家最小的女儿凤青莲,年纪小却睿智多谋,负有才名,盛京人称,娶妻当取凤家女,万两黄金也可弃。
母亲说我很美,比起站在悬剑台上的皇后姐姐都要美上几分,凤家在大兴扎根了几十年,就兴盛了几十年,家族中的男丁不是朝廷中的中流砥柱,就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凤家是不缺美丽的女子的,只是像外人所说,像凤家姐妹两个,容貌卓越,才华出众,更关键的是流着凤家最正统的嫡系血脉,今后只怕非富即贵,与他人是大不同的。
姐姐十五岁那年,盛京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族踏破了凤家的门槛,十二岁的我偷偷站在帘子后头打量着那些号称来拜访的公子爷们,三年后,我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光景?
父亲是不愿意的,一个得宠的姨娘夸了几句来访的表亲,父亲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他看着东边的皇城,脸上是沉重的。那天晚上,姐姐爬上了我的床,搂着我的肩膀,瘦弱的身躯不停的发抖,她说:“青莲,父亲要我嫁给皇帝。”
我看着她的脸,天真的说:“很好啊,姐姐。”
姐姐难过的看着我,摇着头:“青莲,你不懂的,你不懂。”
是的,我不懂。彼时的皇上不过弱冠之年,几次宴会的朝见,说不出的丰神俊朗,气度非凡。而他对姐姐总归是有喜爱的,每年冬季培养的莲花总是会特意送过来几盆,从姐姐十二岁开始,一连三年。
姐姐已经看着院子里那一盆花很久,纸上的画下了几笔,几个时辰却画不出一笔。
她回头问我:“青莲,你说莲花与葵花哪一个更美些?”
我思索道:“我是喜欢莲花的,只是看着却不免伤心了些,若是我,我跟愿意与葵花相伴。”
姐姐的眼神一亮,嘴里喃喃的说:“对,葵花好,葵花好。”
我不懂她脸上的欢喜,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一点一点的冷了下去。是的,她已经绝食了整整两天,原本瘦弱不堪的身子站在床边好似要乘风而去。
姐姐失踪了。
父亲拦住我,大声责问:“青莲,你姐姐到哪里去了?!”
我摇摇头,看着院子里大盆的向日葵:“大概是看葵花去了罢。”
父亲死死地瞪着我,举起的手忍了忍又放下,我耿直了脖子,他是不敢打我的,少了姐姐,总要个妹妹去嫁给皇帝。
她不愿意嫁给皇帝,我知道,他也知道。
发现姐姐的开心是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她突然有一天拉着我问:“青莲,你觉得葵花好还是莲花美?”
我随口说了个“葵花”,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脸上的表情比院子里那一盆一盆的御赐莲花还要美,如春天绽放的花蕾娇弱。那一天,我见到了那个花匠。
老老实实的样子,并不出众的外表,跟清丽非凡的姐姐站在一起是那么的不搭配。
姐姐说:“青莲,他叫阿苏。”
阿苏向我行礼,他有一双亮人的眼睛,只是看着我,便感觉整个世界被照亮的感觉,那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姐姐的心情,她说她在这个地方快要腐烂了,一方小小的四方的天空,就是她的所有,而阿苏,是她另外的整个天地。
姐姐红着脸说,阿苏还不知道她爱慕他,每天只要见到他送来的花朵,她就觉得欢喜得不能自已。
我想阿苏是知晓的,有那么明亮的眸子的男人,怎会看不出阿姐小小的女儿心思?
阿姐被告知要嫁到皇城的那一天,我在湖心亭里看到阿苏在笑着喝酒。那笑容说不出的刺眼,我冲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摔在地上,瓷片飞溅。
“我看错了你!”我气愤的说,“阿姐不该喜欢你这样的人!”
阿苏跪在地上,声音颤抖:“二小姐说错了!”
“我说错什么了?”我大声质问。
“从头到尾都是小人逾越,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大小姐冰清玉洁,从来没有理睬过小人。”他伏在地上,尘埃贴在他的脸上。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一时气急,用脚踹他,心里为阿姐悄悄心疼着。
他知道阿姐不想嫁给皇帝的,他明明知道。
阿姐失踪的前一天,她到我房里,脸上是闪烁的光芒,她说:“青莲,阿苏说要带我走了。我想离开这里。”
“阿姐,你不要我了么?”
“哪有,阿姐心里有小青莲的是不是?青莲希望阿姐幸福吗?”她抱着我,像母亲一样。
我点点头,她的眼里满是期待,那样美丽的阿姐,即便是今后在悬剑台封后,我却再也没有看到过。
那天晚上,阿姐搂着我说了很多很多,第二天的黎明,她不见了。
父亲看着到处寻找阿姐的下人,突然笑了,带着一点点的狰狞:“你以为她跑得出盛京?”
我摇摇头,跑不掉的,凤家那么大的势力,怎么可能会让一个人活生生的消失。不过三个时辰,他们找到了阿姐,不过却不是在逃亡的途中,是在凤家后门的小巷子里,手里抱着一个花盆,种着葵花,明艳似火。而身体本就娇弱的阿姐倒在了小巷子里,死都不肯放开那盆花。
阿姐醒过来的那一刻,她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衣袖,眼神直直的:“我要找阿苏,我要去找阿苏,他说他会来接我的!”
我贴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轻的说:“阿姐,阿苏不会来了。”
她愣愣的看着我,眼眶的泪水一点一点的流出来,她喃喃道:“你在骗我。”
我叹了一口气,“阿姐,你等了三个时辰,他没来呢。你看。”我看向窗台上的花盆。
阿姐看见那一抹绿色时,慢慢闭上了眼,她拉过了被子,良久,悄悄的哭出了声音,歇斯底里。我隔着被子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娃娃。
断肠草,我愿与君绝。
阿姐进宫那一天,她告诉我:“青莲,以后莫要去爱一个男人。”
“青莲,你是凤家的最受宠爱的女子,你有尊贵的地位,你若想要些什么,只管要,阿姐一定给。”
“青莲,好好珍重。”
至此,我很少再见到阿姐,皇城里传来的是一道一道的喜讯,喜爱,怀孕,产子,晋位,她走得路,出奇的平坦,三年后,我十五岁,阿姐站上了悬剑台,与那个大兴最尊贵的男人执手,坐看江山荣华。她似乎忘了她曾经爱过的那个花匠阿苏。
我看着窗台上的断肠草,今年已经不再发芽。
“你看她,现在很好呢。”
突然又想起断肠草也叫做相思草,相思苦,寸寸催断肠。
阿苏已经死了三年,三年前被父亲发现,乱棍打死,尸体抛向了乱葬岗,后来再去寻,却是疯狗成群,尸骨无存。
阿苏说,他配不上阿姐,他若是与阿姐私奔,只怕走不出这盛京城。
阿苏说,他最开心的莫过于往阿姐院子送上一盆葵花,再看见她的笑容。
阿苏说,二小姐,她恨我总比忘了我好,这样也可以让她斩断了情思,静心进宫。
他把葵花留了下来,阿姐怀中抱着的葵花,还有另一个意思,沉默的爱。
就当我转身轻负你如花美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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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不会断更啦~亲们,这本书绝对会完的,相信我~
【番外2】抵不过的哪是似水流年
我知道阿苏的事,却不能告诉阿姐。在**多不容易,也不是我能想象的,阿姐靠着恨在**无情的生存下来,若是她知道真相,那个皇城却是绝对拦不住她。
彼时,她已经是皇后,生下的嫡子不出意外,凤家又护着的话,就是将来的储君,大兴的未来的皇帝。一次进宫的探访,阿姐只是看着雨花池里的芙蕖痴痴发呆。皇帝宠爱,每个季节都有盛开的芙蕖,不间断。只是阿姐依旧少了笑容。
她突然说:“青莲,这一辈子,我就没有出过凤家和皇城。”
是啊,她所有的勇气都用去和阿苏私奔,但结果不过是只走到了距离凤家后门不到一里的巷子里,这就是她看过的最大的天地。堂堂大兴的国母,多悲哀。
“青莲,下个月就是笄礼,可有爱慕的男子?”
对于阿姐的直白的问询,我摇摇头,纵使外界多传言,凤家二小姐是多么的聪明睿智,但本质上我和阿姐并无不同,同样是小小的天地,局限的眼界。
“青莲,你一定要嫁一个爱慕的男子。”阿姐对我说,眼神是我看不出的悲伤。
朝堂上的动荡不安,同样波及了**,当今的圣上才华有余,治国却不足。那时候的阿姐得皇帝的喜爱,大半部分还是因为太后,凤家的女子向来擅长扮猪吃老虎,能骗得太后,阿姐在夹缝中生活可得安逸。
也就在那时候,我遇到了沈谦,我一定要嫁的我爱慕的男子。
沈家与凤家交往不多,沈家世代的书香门第,朝廷上的纷争参与甚少,朝堂上的纷争,我一向是不太理会的,只管自己的诗,画,十五岁及笄,免不了权利的交错,我躲在书房,父亲纵使要卖了我,也得选个出价最高的人。
偷得浮生半日闲,微风吹拂,打开窗子,窗外是一大片的海棠,红艳似火,像火一样覆盖在远处的,摧枯拉朽的燃烧着,而沈谦就是这样踏在我的海棠花上一步一步走过来。
彼其君子,美无度。
纵使我在将来几十年间忘却了很多事,但我却忘不了初见的画面。
沈家的男子是优秀的,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彼时,沈谦只有二十岁,弱冠之年,最温润的少年。
我是凤青莲,盛京第一大家族的嫡女,我什么都不用害怕,等回过神来,那一句语气冲冲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喂,你是谁?干什么踩我的花?”
沈谦抬头,看见了我,那一瞬我感觉自己心脏小小的颤动着,我怀疑自己得了病,像飞蛾扑火般不顾一切。
“这花是凤小姐的么?”沈谦笑了笑,一时兴起,看着院子里的海棠开得漂亮,便存了心思。
“你怎知道我是凤家的小姐?”我不解的问。自己向来爱素淡,穿着却不太像大家族的小姐。
沈谦弯了眼睛:“盛京不适合种植海棠,能在这院子里有这么多海棠的,除了嗜爱海棠的凤小姐,哪里还会有第二个?”沈谦顿了一下,又道:“再说,能佩戴御赐之物的小姐,也就那么几个。”沈谦指了指自己的发髻。
我惊讶一声,摸了摸头上紫水晶的发簪,确实是御赐的东西。
“就你聪明!”我恼羞成怒的一把将窗子关了起来,隔绝了窗外的灼人的目光。
“凤小姐莫恼。”沈谦一愣,到时第一次被关在了窗外,“沈某绝无羞辱小姐的意思。”
我冷哼一声,背靠着窗子,沈谦在窗外,不过一丈的距离,我仔细在心里描绘着他的面孔,自己却悄悄红了脸。
“你姓沈?”我问。
沈谦点点头,想着她看不到,便出声说:“我是沈谦。”
不必太多的词语,只有两个字沈谦,就概括了一切。我皱了眉头,那些旖旎的想法去了一小半,沈谦,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我有些可惜上天赐给了他那么好的皮囊。
“凤小姐?”门外是沈谦的问声。
我转身,看见窗子上明显的人影,我们之间只隔了一扇窗户。他用手抵在窗子上,十指修长。
“凤小姐,踩坏了你的海棠花,明夜的赏灯会凤小姐可愿意同行,顺道向你赔罪?”他的声音透过窗传进来,我甚至是没有犹豫的,就回答道:“我愿意!”
沈谦明显的一愣,手放下,轻笑。
不知道沈谦是什么时候走的,再次打开窗时,我只能看见一院子几株踩坏了的海棠花,嫣红的汁液渗进土壤里,是甜蜜的花香。
我拿起手中的画笔,茫然无措,不知那是不是一个梦。呆愣的把脑海中的印象画在纸上,半天才发现自己画了大片的海棠,那个少年却迟迟没有动手。
拿出信纸,手中的狼毫笔慎重的下笔:“阿姐,我想我遇到了那个我爱慕的,非嫁不可的男人......”
沈谦的名声在盛京向来不太好,出入歌楼只是家常便饭,但那些我都顾不得,他像是火,烧光了我所有的寂寞与孤单。只剩下满心的甜蜜,父亲想来是不允许我与他成亲,每一次他的相邀,父亲总是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
赏灯会上,他第一次唤了我青莲,他说:“青莲,你真美!”纵使知道他的手段,我还是被熏了心,全心的颤抖。我以为他懂我。
每一届的诗歌会,我总是不屑于参加的,在阁楼上敷衍的一首琴曲,中途却有人以萧声相和,同样的散漫,却让我心惊,他走上楼来,挑断了我的琴弦说:“青莲,你的天地不在这里。”如此离经叛道,恣意张狂,且是我爱的。我以为他懂我。
踏春时节,世家子弟莫不是牵出自家最好的马匹,沈谦却牵来来了一匹老马,他伸着手问:“青莲,你怕不怕?”我握上了他的手,不怕的,从来都不怕。然后是恣意的驰骋,我向往的不过是红尘作伴,策马奔腾。我以为他懂我。
阿姐的回信从来没有这么的快,字迹不是平常的工整秀丽,她问:“青莲,你爱慕他吗?”
我想是的,这么多的悸动加起来就是爱慕吧。
只是信纸的最后一句,却是骇人的,“朝堂情况有变,婚事慎重。”
她说,我不能嫁。父亲说,不可以嫁。
但抵不过的哪是似水流年,我心口的朱砂写的寸寸都是沈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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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稍微有点长~
【番外3】怀抱中,那寂静的喧哗
沈谦问我:“青莲,我不能娶你。”
那时我正往一碗阳春面里倒大把大把的辣椒,我从来不吃辣,却喜欢吃辣,但世家小姐的规矩仪态却让我甚少碰辣,生怕在饭桌上失了面子。我嚼了一口辣椒问:“为什么?”
沈谦拨弄着碗里的面,良久才干涩的道:“青莲,我不能把你拉进来。你应该嫁个好男子,不是我。”
是啊,我遇到的男子都多么聪明,我爱慕他,他从头就知道。
“我不介意。你已经把我拉进来了,不是么?”我整理了身上粗布的衣衫,若是穿着绫罗绸缎,想必就不能在盛京的大街上吃着一碗廉价阳春面。
“青莲,我后悔了。”沈谦道,“你的性子不适合后院的争斗。”
我抬头不甘示弱的告诉他:“你说我哪里不适合?外人都说我聪慧过人,我什么都可以学,后院的争斗我看得分明,若是为了你,我可以的。”这一番话已经是离经叛道,在我嘴里说出来,已经是不可思议。
他睁大了眼睛,话哽在喉咙间,我容不得他后悔,覆上了他的手背,道:“沈谦,我是最好的人选不是么?”
沈谦沉默了。看着眼前两碗不同的阳春面,一个是清汤挂面,一个是红油泼辣,就像两种不同的人生。
我不明白他在顾虑些什么,我只知道他慢慢的挣开了我的手,我的心瞬间就冷了下来,我故作轻松的,拨弄着碗里的面条,一口辣椒,辣得我眼泪直流,果然我还是不能吃辣的,他的眼神悲伤而无奈,我的心瞬间揪疼。
我写了一封信,托宫里的小太监送给姐姐,那小太监急匆匆的走了,宫里的形势已经是剑拔弩张,而我却顾不了这些,信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我要嫁给沈谦,不管他府里有多少侍妾,我都要嫁给他。
等信的回复是漫长而又无奈的,父亲来我的院子里闲坐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他只是不停的叹息,从心肺透出来的绝望。我装作不懂,手里缝制着那倾世的嫁衣,凤冠霞帔,我一样一样自己准备。
直到七王爷来找我,三十多岁的年纪,俊朗挺拔,我在脑海里想着他的名字,三年前,他也来凤家求过亲。他说:“二小姐,你跟你姐姐长得真像。”
我仔细看了看妆镜,眉眼之间,是有些像姐姐的。
七王爷说,他从来都不争,做个闲散王爷到三十岁,正妻迟迟未娶,六年前偶尔见过姐姐一面,便心心念念的都是我姐姐,想着她及笄之后便来凤家求亲,只是却被皇帝抢先了一步,从此便是三年的失眠。
他说:“二小姐,夺妻之恨你可明白。”
我是不明白的,凤家的二小姐,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没有人敢跟我抢。
只是他说:“二小姐,我可以让沈谦娶你。”
这一句话让我抬起了头,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七王爷说:“万事俱备,朝堂上只有凤家还与我使绊子,你嫁给了沈谦,凤家自然就不会与我作对。”
我不明白:“这些事,沈谦为何不与我说?”只要他要,我一定想法设法的给。
“大约是他不忍心吧。”
我沉默了,阿姐的信送了过来。七王爷看着我手里的信,他对阿姐的爱慕我已经无从追究,眼前这男子究竟是为了皇位还是为了心中那所谓的爱恨,我看不透也看不懂。
信上的字不多,家国大义她强调了很多次,只在信的最后,她说,要让凤家站好了队。朝廷上的两派纷争已经是愈演愈烈,一些老臣明显是保皇党,一些新晋的官员则是站在了七王爷这一边,三大家族中的凤家讳莫如深,没有明面上支持皇帝,却也在悄悄给七王爷下绊子。我的决定似乎代表着朝堂的上的风云变幻。
我回信给阿姐,无论如何,嫁给沈谦的心,我向来没有改变过。
等待回信又是两三天,我绣的嫁衣已经快完成了,我写了信给沈谦,只是他迟迟没有回。父亲越来越晚的回府,朝堂上的风波迫近了盛京,大街上随时可以看见训练有素的士兵拿着兵器在巡逻,我吃阳春面的摊子,老板也是歉意的说,要收摊了,以后可能不摆了。
有穿着锦衣的士兵骑在高头大马上,看了看卖面的老板,一声令下,就要士兵砸了老板的摊子,老板跪在地上苦苦求饶,穿着粗布麻衣的我当即忍不住大声说出了自己身份,却忘了去了解这是哪一边的势力。
当沈谦骑着马走到我面前时,我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模糊起来,半个月没有与他相见,手中的嫁衣已经缝制完毕,他可知道?
他下令放了老板,他下马走到我面前,脸上是克制不住的怒气:“你不该来这里,在凤家老老实实的呆着就没有事!”
“我不管!你不回我的信,不来找我,现在我来吃碗面,你也要管我吗?”我的脾气拗了起来,所有的委屈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他缓和了下来,回头跟我说:“青莲,我不是不想理你,只是过了这些日子就好了。”
骗人!这事若是成了,七王爷必定不会放过凤家,若是不成,我哪里还会再见到他?谋逆造反是大罪,株连九族都是轻的。
“沈谦,让我嫁给你吧。”我握住他的手,什么家国大义,我顾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我爱的人。
沈谦看了我许久,沉默而又决绝。他送我回了凤家,等我进了房门,他才说:“青莲,你不能那么自私,凤家你不要了么?”我浑身一震,眼泪扑簌簌的下来。满院子的海棠花掉了个干净,深秋来了。
三个月后,七王爷的军队兵临城下。我与姐姐的通信也不得不终止。父亲举家之力去支援军队,却只是杯水车薪。他老得异常的快,头顶上的白发增多了许多,每天晚上书房的灯更是彻夜不灭。
两军对垒陷入了僵局,这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只需要一个契机,七王爷便可以一举打进盛京城,而相反的,也只需要一个契机,七王爷也可以大败而归。那个契机在我父亲的手中。
那一天,我在闺房的高楼上弹了一首曲子,十面埋伏,与现在肃杀的契机实在太相符,父亲站在我身后很久,曲子停了,他才坐在我身边,神情萧索,他摸着那琴说:“青莲,我对不起青怜。”
凤青怜就是我的姐姐,两个人同音,是我母亲取下的名字。
“青莲,我累了。想去见你母亲了。”他说。我才发现他的脸色灰白,已是垂死之兆。“我为凤家殚精竭虑,做得已经够多了。”
我抱着父亲,从小到大,他对我姐妹两总归是没有那么多温情的,只是那一家的当家人是能有那么多儿女情长,亲情温馨的?
他说,青莲,我手里有七座矿脉。有了这个,七王爷的大军就能拿下盛京城,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他说,青莲,我已经毁了你姐姐,不能再毁了你。你有了这矿脉,应该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只是沈谦不太好,不过也由不得我了。
他说,青莲,想办法保住凤家,你毕竟还姓凤,这就是你的责任。也是我唯一的条件。
他给了我一块金色的令牌。这个东西是凤家兴盛的关键,也是凤家的所有。只要我现在出城,局势就是翻天的逆转。
怀中那金牌,如寂静的喧哗。一声声咆哮着,沈谦,沈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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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确实有点长~~
【番外4】谁知再见,已是相对无话
父亲病重,那天他在我的阁楼站了许久,回去时便是风寒缠身,病来如山倒,几个御医仔仔细细的看过,却是药石无医。他死死的撑着最后一口气,他不能死,若是死了,如今的朝堂必定会大乱。
我进宫看了姐姐,她的孩子已经快一岁了,在摇篮中熟睡,我问她,是否还记得七王爷曾经来凤家求过亲,她摇摇头,若是不爱,连记住都是难得。
我抚摸着摇篮里的孩子,说:“我要去见沈谦。”
阿姐顿了顿,笑容苦涩,说:“那你便去吧。”
我愣了愣:“阿姐,圣上......”四年夫妻,没有情,总归是有义的。
阿姐摇了摇头,看着窗台上的向日葵:“青莲,我的心是铁的。”连阳光都照不暖。
我出了城,一件破旧的袍子裹在身上,跌跌撞撞走到了对面大军的营前,那守门的士兵明显认识我,锋利的戟对着我,讽刺的笑着:“凤家二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死死的捂住怀里的金牌,大声道:“我要见沈谦,让他出来!”
那不怀好意的讪笑越来越大声:“我说二小姐,沈爷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谁知道你不是狗皇帝派来的奸细,说不定就是来行刺沈爷的!”那戟又逼近了几分。
我耿着脖子对着戟,道:“让我见沈谦,我一个弱女子若是能行刺得了沈谦就是我的本事!”
他身边的士兵看了看,转身跑去禀告沈谦。我知道我马上就能看见他,心里是颤颤巍巍的,怀中的金牌发着烫,离这里二十里的皇城,姐姐必定还在看向我的方向。
沈谦来了,我痴痴地看着他。平日一身白色锦衣的软袍现在穿上了贴身的甲盔,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他的脸上多了一道伤疤,不过已经结痂,我似乎认不得眼前这人,他的身上还带着死人场的气息,不想当初踏着花来的少年。
“青莲,你怎么来了!”他的脸上满是震惊。
“我想来便来了。”怀中的金牌硌着我的胸口。
“你进来罢。”他拨开那戟,上前握住了我的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我,他的手冰凉。
在他的营账里,我换下了一身脏破的袍子,穿上了他的衣衫。
他说:“青莲,这里没有女人的裙装,你暂且穿我的吧。”
我抚摸着身上的长袍,紧紧地贴在我的身上。那么亲密,那么温暖。
“青莲,你来做什么?”他又问。背对着我。
我小心的走上前,抱住他的腰际,他明显的一僵,我的脸贴在他冰冷的甲盔上,鼻尖是血腥的味道。
“沈谦,我给你送东西来了。”他的手覆在我的手上,似乎想把我拉开,但又停顿了一下,他微微偏头,问:“什么东西?”
我放开他,轻轻的说:“矿脉。”
这个字似乎灼伤了他,他的眼神瞬间激动了起来:“凤家的矿脉?!”
我点点头,从怀中掏出那一块金牌,有了这个,他们就能胜利。
他死死的盯着我,我也望着他,仔细看着他的脸,他嘴唇颤抖着:“你拿回去!你也给我回去,大军进了盛京城不会伤害凤家一个人!”
我眨眨眼:“沈谦,我就是得给你,你不要,我也会给七王爷。”
“你疯了!”他突然激动起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点头:“我知道,大兴矿脉,七座,两座煤矿,两座铁矿,四座金矿。”
他不可置信的说:“那你为何还要给我,你知道这给了我就是......”
我接着他的话:“等同谋逆?”
他抿着唇不语。
我突然轻轻地笑了:“你原本不就是要这个么?出现在我的窗前,与我说话,一次次接近我,不就为了凤家的矿脉么?凤家只有两个嫡系的女儿,阿姐进了宫,嫁给了皇帝,父亲为了保住凤家,留下一张底牌,自然是不能给皇帝,剩下的只有我,当了凤家的女婿,矿脉迟早会落在你手里。”
沈谦哑口无言,他愣愣的看着我,似乎不认识我一般。是的,我的身份代表着我不用争,要什么东西有人自然会送到我手上,但这并不代表这我看不明白这朝堂,后院里的纷纷扰扰。
“但是,沈谦,我确是自愿给你的。”我上前一步,把金牌放在他的掌心:“我会在盛京城里等你,穿好嫁衣,等你来娶我。我不要这战车,血腥味太重了,我要十六抬的大花软轿,绵延十里的聘礼,你骑着高头大马来娶我。”
用改朝换代的力量换一个婚约,我在很久很久以后面对孙女的质问时还是会回答:“我不后悔,我很庆幸。”
七王爷的大军攻进盛京城的时候,我穿着火红的嫁衣,站在阁楼上,远远地看着皇城。第二天的凌晨,婚庆的唢呐在凤家的门前响起,我提着裙子,跑了出去,看见他一身红衣,骑在大马上,伸出手,对我说:“青莲,我来接你了。”
我泣不成声。
父亲的死并不突然,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去了新的登基大典上,在悬剑台上,喷了七王爷,不,新皇帝,一脸的血,他瞪大了眼睛指着新皇帝,大喊:“逆贼!逆贼!”然后死不瞑目,这是他最后的忠。而姐姐站在新皇帝的身后,抱着孩子,她还是皇后,不过丈夫换成了父亲口中的逆贼,她说,她为了孩子。
父亲被好好安葬,新皇追封了一个“忠烈候”,也是对他的敬重。成婚后三个月,我怀孕了,大夫说,是个儿子。沈谦很开心。
新皇开始对当初反对他的家族下手,那时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双腿浮肿,每日的脾气却是越来越大。沈谦小心翼翼的照看着我,新皇对他的重用,他似乎不放在眼里,为肚子里的孩子,每天讲着诗经,当说到淇奥时,我就着他喂给我的酸梅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当初我见你的时候,大约就是那样吧。”
沈谦笑了,只是眼底寂寞。我不是那团火,能烧光他眼底的寂寞。
对凤家下手不过是一个来月的时间,我接到凤家很多旁系家族的信件,我只拆了一封,其余的并不看,沈谦眼里的歉意越来越多,他帮不了凤家。
快要临盆的那一个月,是隆冬,沈谦每日陪在我身边,他说,生下来的孩子一定要叫,青云,无论是男是女,都承着我的名字。
我听到新皇下旨查抄凤家时,心里还是一阵气,顺不过来,肚子的孩子却在叫嚣着要出来,我要生了,而且在迷迷糊糊之间,我听见产婆的声音,可能是难产。
我能感受到沈谦握住了我的手,产婆不停得让他出去,他不愿,一遍一遍在我耳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是冰凉的液体流进了我的脖子里,冷到了我的心里。
听到孩子出生的哭声,我听见沈谦也哭了,压抑的悲痛,我心如刀割。
战场上的消息这一刻传了过来,云昭进攻大兴,已经攻破了两座城池,新皇下旨让沈谦马上披甲上阵。我醒来,看着身边的孩子,唤他,青云,青云。
沈谦看着我,眼里是读不懂的颜色。
我平静的说:“是我做的。”父亲让我保住凤家,我就必须不遗余力的保住凤家,无论后果怎样。战争也好,纷争也罢,凤青莲从来都不是一个把家国大义放在心上的女子,我自私,手段毒辣,爱得飞蛾扑火。
“你可知道,接下来这场大战,会有多少生灵涂炭?!”沈谦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那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我不甘示弱的说:“我说我顾不了那么多。他不仁,不要怪我不义!”
他的喉结滚动了几番,终究是摔门而去。我伏在床上,终究是哭了出来,青云睡在我身边,也哭着。
以矿脉相诱,云昭上钩之后,攻打大兴,大兴刚经历的改朝换代,国库空虚,根本腾不出手来发兵远征。而凤家,新皇是不能再对付了,我手里毕竟还有四座金矿,新皇若是想打赢这场仗,要依靠的还是我。
这一仗,整整打了五年,青云已经会作诗写字了,我发到边疆的信,沈谦一封都没有回,我知道他想必是恨我了。沧海国的支援在我的计划下迅速而有力,云昭大败而归,而我的良人也快班师回朝。
沈谦的军队到了郊外,我骑上了马,飞奔去郊外,我想见他。那是个冬天,寒风吹着我的衣衫,我连狐裘都没有穿,雪落在我的身上马上结成冰,我的眉毛,睫毛上有了白色的霜,我看见军队远远地过来,骑着马的走在最前面的,我一眼就看出来,那是沈谦。
我想我应该哭一声,但嘴角还是不由自主的笑了。他慢慢的走近,他收了许多,但还是那样的俊朗,他看见了我有一丝的惊讶,我踢马走向他,他拉住了缰绳。
“夫君,你回来了。”我还是只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却是满心的欢喜。
他刚想说些什么,怀中的大氂动了动,伸出一个头来,娇脆的声音:“阿谦,她是谁?”
我的身体从头到脚被破了一盆冷水般,冻结成冰。
沈谦他紧了紧大氂,那样温柔细致的声音我从未听过,他说:“梦儿,外面冷。”
我突然笑了一声,冷酷而尖锐:“她是谁?”
沈谦皱了皱眉:“她是我在江南救了的女子,叫辛梦。”
“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家里还有青云在等着你?”我问他。
他看着我,像一个陌生人。拽了缰绳,转身就走。
我站在风雪中,突然想起姐姐说的一句话:“我只盼望有一人能在风雪中为我遮挡风雪,视我如宝,待我如旧,老年依旧爱慕我,那样就好。”
而我的那个良人搂着另外一个女人,为她遮风挡雨,视她如宝。
谁知再见时已是相对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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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多谢你,陪伴我那么多年
阿姐说我不必去理睬辛梦,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怎么会抵得上的明媒正娶的凤家二小姐,但是纵使天下人都这么想,在沈谦心里,我却半点比不上她。
皇帝的赏赐下来得很快,宣旨的人是沈谦,他穿着朱红色的朝服站在我面前,不知不觉他已经是从一品的官职,25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驰骋疆场的年纪。
而青云与我已经许久未见过他,那时我还未梳妆,只是唇上匆匆点了胭脂,便跪在他面前,他面无表情的宣读了圣旨,我能听见身后丫鬟们的低呼声,只是天地间嘈杂纷扰,在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的声音不停的环绕。
很久之前我问过母亲,嫁给父亲这么多年,还会不会爱慕他?那时候母亲只是沉默的摸了摸我的头,说,这感觉将来我嫁人之后就会明白,当漫漫岁月把爱慕磨化,两人之间只剩下相濡以沫,长久相伴,谁又能再说出当初年少时那让人脸红了的话?
我想我是可以的,哪怕现在我的夫郎在宣读着圣旨,我也敢上前握住他的手,说,你可还愿意用十六抬的花轿,绵延十里的聘礼来娶我?只是现在的我却不敢听他的回答。
“一品诰命夫人?”沈谦道,“今后只怕是我见了你也得行礼吧。”
我沉默的接了圣旨,道:“你何苦说这些话来气我?你明知道我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思。”
“没有那个心思?”沈谦突然笑了笑:“你若是没那个心思,又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来?五年,整整五年,你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东西?你在盛京高床软枕,衣食无忧,你又怎么知道那些边疆的饱受战乱的百姓过得是什么日子,凤青莲,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没有这个心思?!”
我向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话可以像一把把利剑一样刺穿人的心肺。我看着眼前这人,他是我的夫郎,五年的时光把痕迹刻上了他的脸庞,一条长长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划过脸颊,当时一定很深,到现在才会有这么明显的疤,五年的日日夜夜,我从未为当初的决定后悔,可如今看到他脸上的疤,我的心疼来得那样突然。
“我如果不那样做保不住凤家,沈谦,你知道的。”我低下头说。
“你怎知我没有想方设法保住凤家?只要你将凤家矿脉交出来,我与皇上感情甚笃,你怎知他不会网开一面?”
“沈谦,他是皇帝。他要是会放过凤家就不会钦点你上战场。他在威胁我,这些年来如果凤家或者是我做了一点不随他意的事,他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远在边疆的你。”我苦笑道。只要新皇断了粮草,沈谦必死无疑。
“青莲,你变了。”沈谦看着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我想从他眼里看出一点悲痛。
“青莲,我一直以为你还是那个天真的,拉着我要我娶你少女。青莲,你不知道,身为凤家的二小姐,你又怎么会知道,尸横遍野,流连失所的痛苦。青莲,你手上没有沾过鲜血,你从来都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我闭了眼,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沈家比起凤家的复杂有过之而不及,我用了五年的时间把沈家打理得井井有序,他以为我没有沾过鲜血,我也曾夜夜梦魇,哭着喊过他的名字。我也想陪着他,不论山高水长,放下盛京的一切,与他相伴,从此生死由命。
“你让我放弃凤家?沈谦,我父亲临死前把矿脉交给我,没有其他的要求,只要我保住凤家,我不管代价如何,我只要凤家!”我定定的看着他,我以为他懂我的身不由己。
“凤青莲,你真自私。”他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
我笑得眼泪直流,点头:“没错,我本来就自私。”凤家二小姐从来不懂家国大义,只懂自私自利,残忍,无情,飞蛾扑火,只求燃烧了自我才罢休。
辛梦说我院子里的竹林好看,她想建造一座竹屋,最好有一条小溪,这样最像江南,我搬到了最北的海棠苑,种上了我最爱的海棠,大片大片的,我在花中起舞,青云说,娘亲,你真美。我回头,却没有看见他。那时候我不见他,六十六天。
辛梦说,沈家的客人来来去去,从凌晨到深夜,总有许多妇人来沈家拜访,她睡不好觉,安神香都没有半点用处,我推掉了不少的宴会,在阁楼上画着盛京流行的妆容,人不能来,我总得过去。青云为我揉着腰,心疼得直掉眼泪,他说,娘亲,以后不坐马车来来回回跑了,好不好。我总会笑着说,好。但是第二天,我依旧去那些贵妇家喝茶赏花,沈谦,他不知道我只想让他轻松些,让他不用坐那么多趟的马车。那时我不见他,九十九天。
辛梦身子多病,太医往沈家三天两头的跑,每次少不了打赏的银子。管家总是大清早站在我院门前苦着脸说,夫人,这个月的银子又超支了,辛姑娘昨天又买了一支千年的野山参,我从嫁妆里拿出不少,纵使我手上有两座金矿,也不敢轻举妄动。那支野山参一百三十七两,而沈谦一个月的月俸一百二十两。那时,我不见他一百三十三天。
阿姐问我,为何这般忍耐。我笑着摇摇头,我曾看见辛梦在湖心亭起舞,那样娇弱,那样美丽,阿姐说凤家两位小姐都是美的,只是美得刺眼,美得风华绝代,好似要把一切都烧光,只是男人却再也不敢靠近。辛梦那种美,需要男人呵护。我从未看过沈谦那样的眼神,温柔的,小心翼翼的,如似珍宝。辛梦似水,却像一团火烧光了沈谦眼里所有的寂寞,而我,做不到。
沈谦闯进我屋子里时,我不见他整整一年。
我起身,冷静的穿好衣衫,手指却在发抖,我问:“你怎么来了?”
沈谦似乎是醉了,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痴痴的看着我:“我怎么不能来?”
我皱了皱眉,为他倒了一杯水:“辛姑娘晚上梦魇,你不用陪着她?”
沈谦接过了水,自嘲着说:“反正她到底喊的不是我的名字。”
我瞬间明白,辛梦那么多的任性,是因为眼底住了另一个男子。
“所以,你来我这里?”我冷笑一声,心底却密密麻麻的疼着,凤青莲,你多可笑?
沈谦不语,喝着水。
我笑了出来,“说到底,难怪辛梦天天嚷嚷着要回江南,你哄着她不准她出门,就是因为这个,沈谦,说到底,你和我一样自私!”
“够了。”沈谦疲惫的说。
“难道我说错了?一个连心都不属于你的女人,你在她的世界里是什么角色?是强取豪夺的富家公子,还是痴心妄想的癞蛤蟆?”
“够了!”沈谦猛的站起来,猩红了眼。
我大笑着,眼底疯狂:“沈谦,说到底,你跟我一样可怜!”爱而不得,疯狂的守着心底一份执念,只想着付出总会有回报,却殊不知自己所作所为是一个傻瓜。
沈谦粗鲁的捏着我的肩膀,吻来得如此突然,多久没有和他亲近,我死死的咬着牙,他离开我,叹息:“青莲,你不是她。”
一句话却让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多希望我是她,不要尊贵的身份,只要朝朝暮暮,与你饮茶说话,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做你心底唯一的一朵情花。
我吻上他脸上的泪,眼前这个男人,我认识他六年,从十五岁到二十一岁,我从未见过他哭,只一次便让我一败涂地。
那一夜,我不知道我哭了多少次,六年的心酸全部化为委屈。两个月后,大夫说我怀孕了,我无法告诉沈谦,辛梦走了,他借酒消愁多日,许久不上朝。
世人多传言沈谦多情不羁,府里的侍妾一个个进来,再我还未记清楚她们的眉眼时,她们又一个个被赶了出去。沈谦眼底的寂寞越来越多,我很多次站在他身后看他喝酒,只是他一次都没有回头。
沈谦走的那一天,我在绣着大红的嫁衣,我希望我肚子里是个女儿,给她做好最华丽的嫁衣,等上十五年,告诉她,不要爱上一个多情的,从花中走来的男子,就算是一辈子无情寡欲,也好过慢慢长夜寂寞等待的滋味。
管家说,大爷突然暴毙了!
我不信,笑着说,老李,你又来哄我吧。手中的针扎在手指上,殷红的血落在嫁衣上转眼没有了踪迹,我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衣服上,止不住。一向爱喝酒的他,这些年来身体本来就被掏空,我的害怕终于成真。
我砸光了府里所有的酒坛子,沈谦他躺在竹楼上,睡得安详。我依偎在他身边,多想他睁开眼,像当年一样,在高头大马上,伸出手说:“青莲,我来接你了。”
二十二岁,我成为了**,阿姐说,朝堂上的俊杰,民间出色的男子,哪怕我有两个孩子,只要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道理。只是自沈谦走后,我的心瞬间荒芜,再看那些男子,都开不出花来。
沈谦下葬那一天,我支走了所有的人,看着棺材里的他,那样鲜活,我实在不敢相信,他已经死了。帮他整理好衣衫,我原想着嫁给他之后,他每日上朝前,我一定帮他整理好衣冠,给他梳好发,我原先学过挽男子的发髻,多种花样,却没了机会。我吻了吻他的额头,他不爱我,我从未怪过他,只是多谢他,陪伴我这么多年。
孩子生了下来,我取名青天,以夫为天,我的那片却天黑了。
我是他的红颜,是他的知己,是他不理解的仇人,是他的妻子,却唯独不是他的爱人。
凤家我要撑下来,沈家我也不能放弃,青云已经七岁,纵使我能带他走,我心里却放不下沈家,这样混乱的沈家,我还得撑下来。我曾撑不下去的时候,黑夜里哭泣,青天在我身边熟睡,我咬着手背,怪他,恨他,怨他,我这么多年的青春给了他,现在却换我一个人撑着沈家。只是,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过去了,孩子一点点长大,青云,青天娶了妻,生了孩子,我还住着那海棠苑,花开花落,每年在花丛里起舞,只是少了人观看。
直到,那个眉眼如我的孩子跪在我面前说:“请祖母出面整顿沈府!”我想了很久,这些年来,我越发的健忘。她是我第一个孙女
沈瞳,原先温顺善良的性子,一夕之间改变了太多。
她的机智,聪慧,心狠手辣,像极了当年的我,连我身边的苏嬷嬷都说,看着她就像看到了当初的凤家二小姐。我老了,我怕守不住这沈家,眼前这个孩子流着我与沈谦的血液,我决定教她。
瞳瞳曾经问我,后悔吗?
不,不后悔的。沈谦,嫁给你,我从来不后悔。看到这样与我相似的孙女,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神奇,我与你的纠缠,这辈子就有了见证。
梦魇越来越频繁,我知道我的大限已至,只是我还不能死,我若是死了,沈家必定大乱,瞳瞳羽翼未丰,我还不放心把所有都交给她,也不想。
在梦中,我又看见了那个少年,踩着我最喜爱的海棠花,我恨得牙痒痒,却也爱撕心裂肺,我红着脸问他:“你干什么踩我的花?”
“这花是凤小姐的么?”
下一世,你依旧要第一眼认出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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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完。第一次打的不是这个啊,四千字就是因为网络不行,给卡掉了,现在这一篇,没第一次写的好看,简直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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