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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言者春晓     重生之政道风流txt下载     重生之政道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多事之秋

    就在马英华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着组织上批准他的辞呈的时候,省政府秘书长杨启成也在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搞清楚马英华的情况。

    虽然陆政东表示不追究这件事,但是作为秘书长,他不能懈怠,他必须要非常主动的摸清这个马英华的情况,也要给陆政东一个交代。

    不过,这件事现在不是时候,陆政东现在的主要心思同样在即将举行的省委全委会上,他也要拿出全省下一阶段政府这方面的工作规划,而且也要为全委会上的人事调整操心,这个时候,杨启成自然也不会去分散陆政东的注意力。

    根据党的地方委员会工作条例规定, 全委会每年至少召开两次,遇有重要情况可随时召开,比如重要厅局级干部的任命,比如省委常委的增补,这都需要全委会表决通过。

    全委会的议题由常委会确定。会议议题确定前,一般应征询委员的意见,全委会召开的时间、议题,一般应在会议召开五天前通知到各委员,会议有关材料一般应同时送达。

    这一次全委会是例行的全年第二次,同时也是有重要情况召开的全委会,即有非常重要的人事决定,将推选两位省委常委,而关于各地市州以及省直机关厅局级干部的调整,还是需要充分的酝酿一下,在下一次全委会上进行表决。所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次会议。

    就像绝大多数的会议一样,不管与会者中有多少“传闻”,私下之间又有多么激烈的议论,会议总还是一往无前地在既隆重又平稳平静的气氛中进行,全委会的一项项决议顺利的通过。

    在最后一项书记周书明做总结性发言之前,就是关于两位常委增补的事情。

    在这件事上。省委常委们之间已经是进行了充分的沟通,而且也和全委会的委员们进行了沟通,准备得很充分,而且按照规定。在除张新文和周若山之外还要推举一位常委候选人作为差额。而这个人是刚刚从原安市长位置上升任市委书记的苏明。

    苏明才刚刚四十出头,在市委书记的位置上还没有什么表现。而且作为一地的市委书记,并不为很多委员熟悉,不管是从资历和人望上都不足以和前两者相提并论。

    当然,作为年轻的干部。得到这样的机会也是对其的一种肯定,这是加深其在省委委员心目中印象的一个机会,对于真正到时候能够提升时也是大有裨益的。

    这样的充分准备和人员配备,在几乎所有领导看来,这同样没有任何悬念将会得到通过。

    可是就在众人等待着宣布结果,进入下一议程的时候,负责票决工作的省纪委书记洪志路走过来。凑在周书明和陆政东之间,轻轻耳语道:

    “周书记,政东省长,出状况了。”

    周书明一听。脸色一凝,陆政东也同样如此。

    显然张新文和周若山两人之间肯定有一人没有被选上,当然也不排除两人同时落选,不过这样的几率实在是太小。

    两个人听得这个消息,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周书明担心的是张新文,张新文行事比较高调,对其看不惯的人也不在少数,而陆政东则是估摸着是不是周若山出了状况,毕竟因为杨凌峰的关系,周若山和对方有些恩恩怨怨,这些人不投票,加上一些事不关己的委员,周若山落选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陆政东原本觉得贝湖的情况比较复杂,担心初来乍到的杨永清出状况,从而采取了渐进的方式,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陆政东也不仅暗暗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若是杨永清和周若山两人都出现这样的状况,那局面就会显得相当被动……

    从举手通过的决议制,到如今的干部任免票决制,是干部人事制度改革的一个重大举措。

    举手表决从某种程度上讲,很多人并非是出于真心,想想在领导们目光灼灼之下,有几个人敢于唱反调?只能跟着“组织”走。

    对于完善党内选举和监督制度,由“伯乐选马”转向“赛场选马”,由“少数人选人”、“选少数人”变为“多数人选人”、“选多数人”。

    任免票决制使官员的公共政治生活的准入形成了不可预测性,这种不可预测性就迫使推荐的建议人选,把最有利于展现自己从政能力的素质展现给常委和委员,把最优秀的干部通过比较民主的方法选拔到干部队伍中来,为解决党管干部与群众公认原则的有机结合,提供了很好的制度设计。

    让干部的公共政治生命多充满一些悬念,提拔使用干部的机制就会更充满活力,更多的政治合格、管理有方的干部就会成为组织指挥决策力量而发挥作用。

    话是这么讲,可是这种事情落在那个头上恐怕谁都不好受,对于被选拔者是如此,假如主要领导许诺给一个热门职位,如果实行常委会议决制,这基本上不用担心;如果实行票决制,就会有许多变数,还得为此担心,而对于主要领导来讲,实行票决制,同样会出现一些不可预测的变数,无法完全把握,特别是一把手,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意外出现。

    但不管怎么样,出现这样的意外,还必须保持镇定,对周书明是如此,对于陆政东也同样如此。

    “到底怎么个情况?”

    周书明还是显得很是沉稳的问道。

    “新文同志的得票不如苏明同志。”

    洪志路轻声回答道。

    这显然又是一个意外,不过陆政东虽然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心里也还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周书明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但想来也是极为意外。

    “马上让常委们碰下头,议一下。”

    周书明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

    洪志路讲张新文得票不如苏明都抬举张新文了,事实上张新文的得票才堪堪过三分之一。这还是做了工作的结果,这是一个让人羞愧的票数,不但是张新文自己羞愧,就是他这个书记。班长都深感羞愧。

    本来他也就觉得张新文性格张扬了一些。锋芒太露了些,可他也没想到省委委员们对张新文的观感是如此之差。这要说是别人搞什么名堂都说不过去,因为这样的票数说明,就算是他比较亲近的人也有没投张新文的票。

    但该有的程序还是得履行,既然是全委会投票的结果。这个结果已经无法推翻,除非是选举中出现什么重大舞弊行为。

    所以常委们很快就有了结果,周若山苏明当选为省委常委,至于选举中是否存在什么问题,还需要进行调查,至于苏明,也需要接受组织上的调查。常委们们很快达成一致,并将此形成决议报给中*央。

    但这当即就引发了贝湖这次人事变化的混乱,原本张新文是作为常务副省长的人选提出来的,而张新文既然落选省委常委。就必定不能再担任常务副省长了,但贝湖省的常务副省长总不能空着啊,所以也只有提请周若山为常务副省长人选报中*央批准。

    好在这一次是一个常务副省长,一个常委副省长,常委副省长属于新设,还可以暂时缓一缓。

    而苏明则继续担任原安市委书记,等待调查结束之后,再进行安排……

    这样的消息虽然下达了封口令,对其进行封锁,但是却有根本封锁不了,相反这样的事情越是封锁,越是会传得快传得广,特别是在互联网越来越发达的时候,这更是成为公开的秘密,以各种版本在私下里疯传。

    这样的结果表面上看很意外,可实际了解具体情况的人也觉得在情理之中。

    张新文太过于高调和张扬,首先在省政府这边和省府组阁部门都对其很反感,对下面地市又总喜欢指手画脚,该管不该管的都爱插上一腿,动不动就祭出周书明的大旗让这些人干部敢怒不敢言,让下面很多地市的领导也很生厌,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而张新文由于紧跟周书明,周书明身边的人也不便在周书明面前多说张新文什么,或者是周书明认为他完全能够掌握局面,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最后才导致这样的局面出现。

    外界对真相是很难了解到的,刚刚他被省内的官员在媒体上说道一番,这下又出现这样的事情,在外界看来,贝湖是怎一个乱字了得,甚至有书记和代省长之间是否依然又燃起战火的猜测。

    以至于其他各地和陆政东相熟的人都不由打电话询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外公身边的秘书都打电话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显然也是听到了说明传言。

    陆政东很清楚,他们所关心的不是一个已经定下来的常委落选的事情,那样的事情主要是由周书明负责,和他关系不大,他们关心的是之前陆政东被省内的干部在媒体上批评,这接着就是周书明心仪的人选意外落选,这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落脚点还是他和周书明的关系,是担心他吃亏。

    陆政东也不禁微微一喟叹,看来在别人的印象中他当二把手的时候,和一把手的关系总是很微妙,他在当二把手的时候其实是一直想和一把手处理好关系的,奈何他有这样的出发点,人家未必有,还有就是一些观念上的冲突也难免出现分歧,在绵西的时候如此,在安新的时候更是如此。

    其实恐怕周书明也和他一样有这方面的压力,周书明和杨凌峰之间的不和是人尽皆知,而杨凌峰是在仕途上浸淫多年的人物,在老书记面前还游刃有余,而在周书明面前却是一败涂地,他这样年轻,如果和周书明彻底闹翻,会是什么结果?特别是他的省长之前的代字还没去掉。这样一种局面他们自然很担心。

    而真相是媒体上评论他的官员,不存在其他因素,而张新文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有预谋的事情,这样的结果既是张新文太不得人心所致,也是周书明自酿的苦酒,和阴谋阳谋一切都无关。

    这样的事情既然很多人都知晓。那就不可能不惊动高层,事实上在得到这样的消息之后,高层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样的真相自然也已经到了高层的案头。所以他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倒是杨永清。得到这样的消息,忍不住道:

    “政东省长。还是你有先见之明,要不是你有远见,恐怕我也是这样一个结果。”

    杨永清心有余悸的说道。

    杨永清这是说的大实话,他是看到张新文得到这样的结果时的脸色的。张新文虽然想极力掩饰,但是一张脸是又青又紫的,青肯定是被气的,那种屈辱感完全是外人无法了解的,紫是这样的结果他还得要强忍着心里的感受,尽可能的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不计较得失的模样。这实在是太难为人了,这样的事情不管是那个干部的欧不想走这么一遭的,而更为重要的是出现这样的意外虽然不能说政治前途已经完全完结,但是至少前景也是非常暗淡……

    两个人正说着话。省府秘书长杨启成的脸色匆匆推门进来,陆政东一看杨启成的脸色心里就咯噔一下,杨启成这样匆匆进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省长,安楠市刚刚报告,他们市里下面的一个小镇出现了重大泥石流,一个镇几乎全部没泥石流淹没,安楠市相关领导和部门已经紧急奔赴灾区……”

    “什么!”

    一边的杨永清一下惊得猛的站了起来,端着杯子正准备喝茶的陆政东的一只手也顿时停在了空中,一个镇再小,起码也得上千人,要是出现重大人员伤亡,那后果不堪设想……

    “说说具体情况。”

    陆政东也稳了稳心神说道,陆政东心里虽然也是吃惊不已,但这个时候他是主心骨,必须要有泰山压顶而不变色的姿态。

    “具体情况安楠市里也还没掌握,由于交通闭塞,加上山高路险,加上通讯设施和道路都被泥石流破坏,无法联系,安楠市里得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小镇上的一名干部辗转跋涉出来报的信……”

    陆政东立即说道:

    “你立即通知安楠市委市府,组织能够组织的力量,包括民兵预备役人员、机关干部在内的能够调动的力量进行救援,要采取切实有效的办法,组织实施好救援工作……”

    这个时候能够以最快速度达到灾区的是安楠的人,他们能够哪怕早到一分钟,也就多一分减少人员财产损失的希望……

    陆政东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把这情况给周书记和省委那边报告,请各位在省城的常委做好各自分管一块和救灾相关的准备,联系驻军、武警、消防,省矿业局矿山救援队,让他们选择能够最快到达灾区的方式火速增援安楠灾区,联系民政,国土……”

    周书明并不在省内,此时作为省里的二把手他必须临机处置这样的突发情况,陆政东迅速对安楠下达了一系列的指令,并作出了一系列部署,随即前往安楠灾区,有些部署甚至是在车上作出的。

    坐在车上,陆政东也是面色凝重,实际上整个夏天,省里对出现自然灾害就极为担心,因为今年的贝湖气候比较反常,天气也是变幻莫测,这样的极端天气最容易引发自然灾害,特别是靠近安楠一线的山区,作为一个被采空的大矿区,地陷、地裂、滑坡、泥石流这是家常便饭,所以更是关注的重点,那知道一个夏天,全省没没有出现特别重大的灾情,反倒是都快到秋末了,本来不是这样的自然灾害发生的高发期却出现了这样大的灾情。

    先是省长被省内的干部在媒体上说道一通,接着又是常委落选,而现在又出现这么重大的险情,真是一波连着一波,对于贝湖而言,这个秋天真是多事之秋。

    该来的总该来,躲是躲不过的。

    这个时候也不容陆政东想其他,首先是救灾,第一要务是救人……

第三十五章 三军用命

    陆政东是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现场,实际的情形远比他所想象的要好,虽然整个镇几乎都被裹在烂泥之中,不过由于冲力不大,并没有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这让陆政东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不过虽然没有造成重大的伤亡,但面临的情况却一点也让陆政东乐观不起来。

    小镇后面的钢峰山狮子岭形成了一道宽一米多,长将近一里地的大裂缝,随时都有可能崩裂,这等于是悬在小镇头上的一把巨大的利剑,一旦下来,那就是真正的灭顶之灾,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逃生机会!

    而救援工作进展却是相当缓慢,从安楠市的救援人员赶到,到一个小时之前,总共才从被困小镇中救出五百余人,而在小镇里面还有两千多人。

    救援工作进展如此缓慢,首先是小镇的地理位置限制,而更大的困难则是先前泥石流和小镇下方的一处山体滑坡所导致。

    想要进入镇里,就唯有从小镇的公路进入,而这条公路在进入镇里这一段处于低洼之处,由于下方山体滑坡阻断河流,在公路以及形成一个深大两米左右,宽几十米的一个大大的烂泥潭,而在烂泥潭的边上则是形成一个按照国土方面的人员估计有上百万方容量的临时水库。

    临时水库是这些干部的称谓,实际上就是堰塞湖,不过没有零八年那场大地震的科普,除非专业人士们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词。

    指挥部也曾考虑炸掉临时水库的坝体,可是坝体下游河谷地带也是人口集中的地方,特别是沿岸还有两个低海拔的镇,在不了解坝体的结构的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爆炸会不会导致溃堤。这么大容量的水量倾泻而下,对于下游那不用说,绝对也是灭顶之灾。

    所以现在的主要办法就是靠少量的冲锋舟以及门板,附近稻田中老百姓还未来得及收拾的稻草铺设了几段。这样层层转运。进行救援,加上受灾的不少人心疼家里那点家当。磨磨蹭蹭不愿意走,有的人抱着家里值钱的细软,有的甚至连家里的牲口也捎上,这些因素一综合。导致救援进度相当缓慢。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陆政东在了解了整个情况之后,果断的道:

    “救援进度必须加快,我进来的时候看到两边有不少大客车和大货车,还有推土机,把这些车全部征用起来,想办法用车在公路上搭起一条通道,这样速度才会更快……”

    陆政东看到安楠市的市委书记邱会三和市长刘安泉听到他这话脸上都闪过一丝犹豫。

    陆政东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从立足点到镇里的距离不短,起码要几十上百台车才能搭起一条通道,这些车辆在这样深的烂泥中浸泡,就算到时候能够想办法把这些车拖出来。基本上也都报废了。

    这一下子就是几百上千万,这对于日子过得比黄连还苦,恨不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来花的安楠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安楠方面有些舍不得,有些肉痛,而且安楠方面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侥幸心理,觉得那山体就算崩裂也不一定就那么快。

    陆政东倒也不能全部责怪安楠的人,在零八年那场大雪和那场大地震之前,国内真正的救援体系和应急响应机制还没真正意义上的建立起来,像征用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一个比较明确的制度和政策体系,往往都是靠在现场的人临机把握,现场的人也怕担责任,怕被人骂是败家娘们。

    这些陆政东也没时间给他们解释,果断的说道。

    “对于这些被征用的器械,做好登记工作,事后照价赔偿,现在马上动起来,我要在一小时内看到这条路搭起来,告诉里面受灾的群众,不要舍不得家里那点东西,只要人在什么都会有的,党和政府也会管他们的生活的,总之现在撤出人员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统统都要让位,里面的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让他们立即撤离,在天黑之前,镇上不能再有任何人!”

    陆政东的语气严厉而果决,让安楠、以及随行而来的省里的相关部门的人员心里都是一凛,特别是安楠方面的人员,很多人在陆政东上次到安楠考察调研的时候,见到陆政东总是微笑着、倾听着,现在看到陆政东这样的杀伐果决,心里更是一颤。

    军令如山,陆政东这是下了死命令,谁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救援工作骤然就变得更加紧张快速起来。

    陆政东站在一可以俯览救援现场全局的地方坐镇指挥,并根据现场的情况随时做出指示……

    随着一辆辆汽车开进或者被后面的车辆推进泥潭之中,一条车路很快形成,救援人员又在各车的链接处和货车的车厢两头铺上木板,形成了一条真正意义上的通道,镇里里的人员源源不断的从这条通道出来。

    到下去五点,经过两轮拉网式的搜索,确认镇里再无一人,陆政东才下令参与救援的人员和被救出的群众在安全的地方休息,等待市里重新调配的车辆把大家全都接出去。

    参与救援的很多人都完全是全身泥水,很多人都是一屁股就歪在地上坐着,而被救出来的人员中,还有人哭着喊着,心疼着家里那点值钱的东西。

    陆政东穿梭在其中一边看望参与救援的人员,一边还得安抚受灾群众的情绪,安排着如何安置这些受灾的群众。

    就在此时,陆政东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阵如同闷雷一样的巨响,整个脚底下都被震动着,忙回头一看。

    钢峰山不再钢,狮子岭不再雄,巨大的山体呼啸而下,瞬间便吞没了这个明末清初就建镇的小镇,将小镇夷为一片平地,淹没在滚滚的洪流之中,随后巨大的冲击瞬间便冲毁了那条车路,那些大客车大货车在巨大的泥流中打着旋,很快就被完全淹没……

    巨大的冲击让泥潭的泥水拍打在大家立足的地方下面,漫天的泥浆冲天而起,飞溅到距离泥潭很高的众人休息的地方……

    所有人都被这样的大自然的威力给深深的震撼住,而刚刚还在为家里那点值钱的东西叫着喊着的镇里受灾群众,此时也是怔怔的看着前方,看着他们的家园完全被吞噬,眼神之中,有痛惜有迷惘,还有一种庆幸……

    而安楠的市委书记邱会三和市长刘安泉,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不由自主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一副后怕的样子……

    “陆省长,陆省长,要不是你果断采取用车搭路的方式,那这几千人恐怕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希望,请问你是怎么想到的。”

    几个记者模样的人见有人阻止着他们的靠拢,奋力的喊道:

    “请你一定要接受我们的采访,这也是我们的工作。”

    陆政东顿了一下,停下了脚步,道:

    “为什么想到用车搭路?这根本就不用想,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人命关天,只要是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撤出里面的人,那就用什么办法。嗯好了,就到这里吧,我尊重你们这些无冕之王的工作,不过我也有很多事情还要做。,你们看看那些部队官兵,公安干警,还有其他一些人员,都累成那样子,他们才是真正的奇迹创造者,这样的奇迹,不是靠那一个人的力量,靠的是万众一心,三军用命。请你们去采访他们吧,他们才是真正的功臣……”

第三十六章 三军用命(二)

    陆政东并没有在救援结束之后就离开了安楠市,救援虽然结束,但是后续的很多事情才刚刚开始。

    安楠电视台,省电视台、央视都报道了安楠发生重大泥石流和滑坡的事情,陆政东也知道这件事避免了重大的人员伤亡,多多少少存在着一些运气的成分,但不管怎么说,他在当时是做出了最为及时和正确的决策,这一点不管是在高层还是在高层还是在省里都让他得分不少。

    而在安楠的这几天,陆政东也更为深刻的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潦倒和窘迫,陆政东在接见参加救灾表现很突出的安楠市的一只矿山救护队的时候,有人就直言现在没有人看到安楠过去为国家做出了多么大的贡献,在安楠变成这样子之后,安楠就成了被抛弃和遗忘的地方。

    陆政东也不能说他们的话没有道理,不管是谁当省里的主要领导,谁都不会不知道安楠,可是安楠的现状就决定了安楠很难成为领导优先要处理的对象。

    这不仅仅是涉及到需要投入大量财政资金的问题,而且还涉及到众多的产业工人的出路问题,以及如何恢复生态环境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错综复杂而又庞杂斑驳,采取的措施轻了,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作用,而采取的措施太猛了,安楠方方面面又会强烈反弹。

    所以不管是省里那一任领导都想等理顺其他容易理顺的事情之后再回头来解决安楠的问题,只是贝湖需要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到最后所谓的解决安楠的问题都不了了之……

    既然安楠已经的事情已经摆在陆政东面前,陆政东也就想试着开始着手解决安楠的问题,只是想要解决安楠的问题,班子的问题。特别是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人选一定要选好。

    对于安楠这样的困难城市,需要的是要有开拓精神,具有创造力的干部担纲领头人才会真正拉动这辆已经快散架的马车,而眼下的市委书记邱会三和刘安泉显然不具备这样的特质。事实上。两人被安排到安楠,主要就是守住安楠这个摊子。尽量不给省里添麻烦。

    而他要开始着手解决安楠这个摊子,在省里恐怕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贝湖最近几届省委省政府的一个基本方针就是先解决发展问题,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解决问题。对于像安楠这样的老大难,肯定是列在议事日程的最后面。

    而且现在他在贝湖也已经展开了一些工作,这样把摊子摆得太多,扯得太大,资金的问题是个问题,而更大的问题是省里的其他同事肯定会担心这样会顾此失彼。

    所以必须要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并说服省里的方方面面,这件事才真正有可能开始实施。而这方面他还必须要想一想。

    也就是在这次接见中陆政东还再一次听到有人提起马英华,而且还是以称赞的口吻提起,陆政东知道,安楠市里的领导不会不知道马英华和他之间的那档事。肯定是不会在他面前提及。

    至于这些矿工,肯定是事先给这些人打过招呼的,不过这些矿工本就是苦出身,也没什么可顾忌的,对于这样的交代估计也没太往心里去,见他又没什么架子,本着朴素的想法,于是有些话就脱口而出。

    从这些矿工的口中,陆政东能感受到这些人倒是对马英华的印象相当不错,这着实有些出乎陆政东的意料,这也不由让他对这个马英华有了那么一点兴趣。

    所以在接见结束之后,陆政东不由就对杨启成问道:

    “秘书长,那个马英华既然原来是安楠的市长怎么会去高教厅?”

    杨启成对马英华的情况是摸得一清二楚,于是把前因后果一一道来,马英华在安楠的时候,安楠虽然已经没落,由于资源的枯竭,原先配套的电厂倒是有了富裕的用量,而那几年是由于经济发展,全省电力供应都非常的紧张,于是省里就协调往外输出。

    哪知道电是输出去了,资金却没见回来,当时安楠周边几乎都欠安楠的电帐,甚至其中一大部分明里暗里成了死债、无头债。

    安楠通过各种渠道,甚至通过省里协调催款都没什么效果,在这种情况下,马英华毅然决然向全市电厂企业下达了命令:停止向欠煤款电款的地区及单位供电!

    这时,省里“关心”起安楠了,一方面安抚安楠,一方面“协调”欠款地市还款。在象征性地给安楠还了一点电款后,又希望安楠供电。

    可是马英华据理力争,讲安楠本身现在都困难,这些地方还拖着安楠这点可怜的收入不给,这实在说不过去,要求这些欠账的地区必须要把大部分欠账归还之后,安楠才会恢复供电。

    马英华在这件事上真正得罪了那些欠安楠电款的市级大员们,当然更是触怒了省里的领导,省里既然打了当然这样的理由招呼,居然不听,站在省里的角度是牺牲安楠一地,换得全省更快的发展,马英华不听招呼,那就是“不顾全大局”了。

    于是就这样被调离安楠,回归他的老本行,当然理由肯定不是这个,而是因为他和当时的安楠市委书记处理不好关系。

    陆政东听完,也不禁一笑:

    “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

    马英华这人倒也还是有点血性,只是在体制之内,在有血性的同时还是需要有政治智慧,这件事其实马英华有很多更好的解决方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他却选择了最为下策的一种,所以不管是从这件事还是在媒体上评论他的事情,说明这个马英华太过于恃才傲物,或者说有些书生意气,而这样的性格显然在体制中是难以生存的……

    杨启成也是呵呵一笑,他并不清楚陆政东这话是褒是贬,不管是褒是贬,这样的事情他只能做客观的描述,不做出任何评价是最好的……

    陆政东原本还准备在安楠多了解一些情况,不过省委办公厅通知他,书记碰头会要讨论研究一批事情,其中包括下一批地市班子成员的调整问题,这一批调整有很大一部分是陆政东所提议的经济常委,他不可能不与会,于是陆政东也只能启程回到省城。

    书记碰头会不可能这么快就定出人选,而是确定选拔这些人的一些办法,这同样是一个非常有讲究的事情,这些办法就决定了那些人能被框进候选之中,那些人连入围的机会都没有。

    在会上,周书明提出了一些新的看法,陆政东看得出来,其中最为核心的便是要求组织部对进入视野的人进行民意测验,把有能力、风评好的干部推选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显然,周书明这样的举措是因为之前常委选举的那点事,不想再出现那样的意外,并没有针对谁的意思。

    周书明并没有提出其他的要求,自然也没有人提出异议,越是在这样还比较敏感的时刻,谁也不会主动挑起事端,都会做出一些妥协,就算是人事问题往往也能比较和谐的进行。

    书记碰头会结束之后,陆政东才刚刚踏进自己办公室,还没坐下,秘书小安就打内线进来,告诉他有周书记的电话。

    陆政东不由有些奇怪,周书明的电话这么快又追着打了过来,难道有什么事情刚刚在碰头会上周书记忘记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讲了?

    这可不是一向严谨有余的周书明的风格……

第三十七章 涌动

    周书明在电话里也没有客套,直接就说道:

    “政东省长,刚刚接到中办通知,我得紧急赶到京城,有些事情想和你沟通一下……”

    陆政东有些吃惊,最高领*导人如此紧急的召见,这有些不同寻常。

    周书明主要就是询问一些发展的问题,以备询问,而且看样子周书明也不知道这次去京城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些工作上的事情也还是需要给他交代一下。

    陆政东简明扼要的把周书明需要了解的情况讲了讲,周书明就匆匆挂了电话,显然是时间有些紧迫。

    其实不单是电话这边的陆政东感到非常吃惊,电话的那一头,作为当事人的周书明同样有些意外。

    但很快周书明又觉得这样的召见又是在意料之中。

    感到意外,是因为他作为一把手全面主持省委工作已有几年了,从来还没有被紧急召见过。

    不但是他,甚至是绝大多数的省市一把手,恐怕也没有被这样紧急的召见过。

    这几年来,他一直告诫自己,居此高位,当然要尽可能地做到俯仰天地、泰然处之,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但是,肩负这么一副重担,上对中*央要担当,下对百姓要负责,累卵系于一身,不能不持一种如临深渊的心态兢兢业业的来对待,任何时候,任何事情,都不可疏忽大意,要慎之又慎,要真正能够把握住贝湖的整个局面,只有稳定的局面下,贝湖才会有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

    他觉得自己一贯以来,是坚持这么做的。贝湖这两年也还是保持了相对的稳定,所以,一旦接到紧急召见的命令,还是感到意外。突然。

    但从另一个角度说。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预感要出事——而且是要出大事。从总*理的考察调研,到中*央在对贝湖省委的一些重要的领导的调整,这可以看出端倪,周书明心里总是隐隐约约这一天将要到来。

    事情的根源还是在于贝湖的发展滞后。他这几年在贝湖,虽然省里没有出过什么事情,稳定是有了,但是作为中央交给他的另一项任务,发展始终没有太大起色。

    稳定是基础,发展才是目标,这两者本来是相辅相成的。只有稳定,发展上不去,稳定自然也就难以持久,而光有发展。没有稳定,发展同样难以持久,最近省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完全能够说明这一点,贝湖就是一只跛脚鸭,这恐怕是不能让人满意的。

    而张新文的事情是一个导火索,促使高层最后下定决心,不管怎么讲,作为贝湖省委领导班子的班长,对此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或许他这一去便是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这一次,或许去就是职务交接的事情,所以该准备好的都得准备好,他周书明愿意为自己没能做好的事负一切应负的责任,并恳请后来者能从中汲取应该汲取的教训,真正办好贝湖的这一摊子事情。

    虽然他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也能够这样想,但是这样的骤然离开,还是让他感到遗憾……

    周书明在飞往京城的飞机上也是思绪万千……

    而周书明这一走,从晚上到第二天晚上一整天都没有和省里联系,这么长时间没有周书明没有给省里通报情况,省里自然也是各种揣测都有。

    这让省里的很多干部也是在敏感时期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种种波澜,特别是一把手,更是牵动着万千干部的前程,自然就更容易引起波澜。

    詹继东一直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待着京城方面可能发回的任何消息。

    张新文的事情出来之后,有关周书明的种种谣传刚开始在省城私底下流传的时候,他就已经交代在京城的一位老朋友注意搜集这方面的动静。

    周书明刚起飞,他就赶紧给京城打了个电话说及这次紧急召见,要求他立即动用他多年来在京城建立的一切关系,搜集有关此次召见的具体情况,要他不放过任何细节。

    虽然红*墙里面的消息不可能知道,但是周书明有什么变动,是不可能什么准备都没有,这样的事情总会在一些部门看出有些苗头,有些端倪,而通过这些苗头、端倪就可以对这次召见的目的揣测出一二。

    让詹继东不安的是,以往这样的事情,对方通过各种渠道总能搞回一点有价值的东西。

    但这一回,对方也是无能为力。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周书记到京城已经是二十多个小时了,可是京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这件事眉头紧锁,心里很是奇怪,中*央领导会跟周书明谈这么久?

    不可能啊。

    詹继东正起身沉思着的时候,爱人刘舒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来紧着问:

    “周书记怎么还没回来?他老人家到底还回来不回来了?”

    她告诉詹继东,从吃晚饭那会儿起,家里不断地来人。一拨又一拨,已经来了六七拨了,就这会儿工夫,还有两拨客人在客厅里等着哩,甚至还有人事连夜从下面地市赶过来的。

    “干吗?”

    “你说干吗?”

    “有事快说。我怎么知道他们于吗上我们家来?”

    詹继东久久没得到消息心里本来就有一点焦躁,听得爱人说起这个更是不耐烦了。

    詹继东很清楚这些人这个时候上门是因为什么,这些人肯定是听得风声,前来打听消息的。

    如果周书明离开贝湖,对于这些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这个时候就是为了得到准确消息,好准备进退之策的。

    詹继东立即把说话声音提高了好几度:

    “糊涂!这个时候哪能接待他们。你马上请那些同志离开家里……”

    刘舒迟疑着又提醒一遍:

    “有两位老同志……可是市委书记……”

    詹继东立即打断她的话:

    “甭管是什么,客客气气的把他们请走,你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不管谁来,你都不要开门,现在是敏感时期。你有点政治敏感性好不好。别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

    詹继东说完就挂了电话,如果真是周书记要走。那贝湖的变动也就太大了,他该怎么应对?这些他都不能不进行认真的思考……

    而马新忠也和詹继东一样关注着这事,甚至比詹继东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中*央真是认为周书明不再适合担任贝湖省委*书记的职务。那么他也很有机会。

    陆政东省长前面的代字还没去掉,不可能出任书记一职,作为党群书记的他按照党内排位是省内最有希望升任这个位置的人。

    当然,马新忠也清楚,中*央如此紧迫的召见周书明,中*央很有可能已经有了其他的候选人选。但即便是如此,谁处在他这个也要尽最大努力争取一下。毕竟副书记和书记之间是天壤之别,坐在书记的位置上,才能真正施展自己的抱负。

    马新忠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着关于周书明在京城的一切,只是让他同样纳闷的是。在京城关系不错的人都无法得知此事的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陆政东同样也是关注着这件事,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从红墙之内得到消息。

    不过他也有办法推测这样的召见是为何,陆政东首先想到的倒是和詹继东有所不同,他首先想到的是不是那个地方出现了紧急情况,中*央是不是准备调周书明去紧急救火。

    虽然周书明属于比较保守的一类人,但经历丰富,老成持重,在一些特殊时间,特殊的地方,还是需要有这一类人的。

    只是陆政东了解下来,并没有什么地方出了状况,那么这样紧急救火的就排除掉,而排除掉这种可能,那周书明在短时间调走的可能性就不是很大。

    因为他到贝湖的时间并不是很长,而且从中*央当初的考虑来看,也是希望能够以这样的搭配来打开贝湖的局面,而且两人之间并没有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从这个角度讲,中*央是不会轻易在这个时间点做出周书明工作调整的。

    而且若是要调整,不管从哪个程序讲,都不可能不经过中组部,而中*组部那边连这样的动静都没有,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排除这样的可能性。

    那么这次紧急召见的缘由又何在?

    是不是贝湖省里有什么重要干部出了问题,上面要采取行动?

    只是这也不大可能性,因为就算是贝湖省里有重要的干部出现问题,那出面的也是纪委的领导。

    陆政东思来想去,估计还是觉得这次召见和贝湖的事情有关。

    最近的贝湖是并不太平,先是他的事情,接着又是张新文在常委选举中出现,不管怎么说,这些现象之下的本质是贝湖的干部队伍有不稳定的迹象,而这样的事情作为一把手和班长,应该是有责任的,应该是在一些施政措施上出现了一定的偏差。

    最高层觉得有必要指出或者提醒周书明,有必要和周书明进行一次比较深入的交流,把一些事情讲透彻,让贝湖在一个正确的方向上大步前进……

    陆政东想来想去觉得这样的可能性最大……

    陆政东的猜测还真是基本接近真相。

    周书明准时准点赶到,警卫已经接到内卫有关部门的通知,对他所在的车放行。车行驶到里面时,周书明看到大殿前已停放着十几辆轿车。

    周书明心里一格愣,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一位中年人已走出大殿,并快步走到他们车前。周书明知道他是总办的工作人员,便忙下车来答应。

    在那位工作人员的指领下,车慢慢驶到不远处的一排平房前停下。

    “发生了一点紧急情况,外交部和中联办的领导正在向总*书*记和在京的几位常委汇报。请您稍等一会儿。”

    那位中年人把周书明领进房中,彻上茶,和颜悦色地解释。

    周书明点着头,看看这样的架势。应该是很重要的外交事务,而且外交部和中联部联袂而来汇报工作,估计还涉及到国际党务交往。

    周书明突然想起不久之后亚洲政党国际会议要在京城召开。

    这是国家首次主办国际性政党会议,据说有来自亚洲三十多个国家的几十个政党和政治组织的代表到时候要参加在京城举办的这次会议。临开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因为是第一次,估计是准备过程中出了什么状况……

    周书明一边想着。一边打量着房间,这里他不是没来过,可是基本上都出现的地方都是会议室,这样的房间倒是真没有进来过。

    房子的窗户安装了双层玻璃。地面铺有一水的深色实木地板,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切都显得那么简朴、稳重、明快,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让人肃然的感觉,也有一种让人有些浮躁不安的心境变得安宁起来。

    这一“稍等”,居然就是几个小时,看来事情估计也是有些棘手。总办的那个工作人员便来劝周书明,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结束不了,请他到另一个房间的值班床上稍稍地休息一会儿。

    周书明可不能答应,共和国的不少领导人都有夜间办公的习惯。可是总*书记和和常委领导同志都还在工作,他去睡大觉,这算什么?

    而且他现在也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虽然到这个时候周书明也已经平静了很多,也比较坦然,但心里还是藏着事情,于是趁着这个时间想了很多事情,想着这几年主政贝湖以来的功过得失,

    总办的那个工作人员见他很坚持笑着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劝下去,只是拿来一个靠垫,让周书明使用,意思是让他半靠半躺在沙发上等候。毕竟也是上了岁数的人,这样熬夜也不一定吃得消,这样总要舒服一点。

    这样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总办的工作人员再次进来,请他出去,说首长要见他。

    周书明跟着工作人员出门之后,却发现总*书*记已经站在殿外,忙迎了上去说道:

    “总*书记,您忙了一夜,还是要注意身体,先休息一下,我随时……”

    总*书记笑着摇了摇头,道:

    “坐了这么久,我也想活动活动,咱们随便走一走聊一聊。”

    周书明微微落后半个身位跟着,只是总*书记好一会都没说话,周书明估计这是在想着如何措辞开口,既然总*书记不好开口,还是自己主动一点,想了想,终于说道:

    “总*书记,我在贝湖的工作没有做好,有负总*书*记和中*央的重托,我愿意承担责任,辞去书记的职务……”

    周书明很是艰难的开了口,不过开了口,他的心境反而要轻松得多,既然到了该面对的时候,那就只能坦然的面对。

    那知总*书记回过头微微一笑,怔怔的看了他一会才说道:

    “我是在想刚才会上的事情,有些事情还需要再消化一下。”

    顿了一下说道:

    “贝湖前一阶段的发展确实和中*央的期望是有些差距,也正是如此,中*央对贝湖省委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其目的就是要加强这方面的力量。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认为看似负责,实际却是不负责的表现,政东同志虽然在贝湖工作过,可毕竟没有面对过贝湖全省,政东同志到贝湖的时间还不长,政东同志就是想要去冲锋陷阵,总得有一个主将在他后面压阵,他心里才有底。

    你在这个时候是一种推卸责任的想法,是避重就轻的想法,是在大局面前缺乏历史责任感的想法……”

    总*书*记这是在批评他,可听在周书明耳中,却是如同仙乐一般美妙,原本他心里是很笃定的认为他要离开这个位置,可现在却是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叫他既感动又有些兴奋。

    “贝湖前一阶段的工作的确需要认真总结教训,问题主要集中在发展的问题上,而发展的问题,实际上也就是干部的问题,任何事情都是人赶出来的,发展也同样如此,如何人尽其才,把最合适的人放在最合适的岗位上,用好人,用对人,特别是各级领导干部和重要职务,这些干部是领头羊,更是要选择好,这应该是解决发展的关键,而要要解决这些问题,首要的还是要解决你这个班长的思想问题,观念问题,要解决你们省委常委一班人的思想问题,观念问题……”

    说着又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我完全相信你和贝湖省委一班人能够解决好这个问题,以用人上的转变促进各项事业的发展,让贝湖省的工作再上一个台阶……”

    谈话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基本上都是总*书*记在讲,他在听,总*书记也无意听取他的汇报,显然对于贝湖的情况是了若指掌,对贝湖的局势是洞若观火……

    原本总*理也是准备今天和谈话的,不过由于总理临时有要务要处理,离开了京城,要一两天才会回来,周书明决定利用这样一个时间完全的静下心来,完全不受打扰的好好的领会一下总*书*记和他谈话的精神……

    只是周书明浑然不知道,他这一不受干扰的思考让贝湖的干部们是心思都浮动了起来……

第三十八章 蜜月期

    省委办公楼七楼的一间会议室里,贝湖省在省城的常委、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以及全省副部级以上干部,以及省里的一些老干部陆陆续续都走了进来。

    喧嚣和涌动并没有因为周书明回到贝湖而戛然而止,在周书明还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通知了省里,要召开常委扩大会议。

    在整幢省委大楼里,按照集体领导制的原则,它的地位,从理论上来说,应该说是“至高无上”的。

    当然,常委会并非全在这儿举行。

    比如上次举办常委会的宾馆,就是举行常委会的另一个地点。

    这样的地点还有两三个。但省里最常使用的,还是这个会议室,因为就在省委,与会的人员都方便。

    看到周书明走进来,谁都清楚,在这次会议上,所有的谜底都将揭晓,会议室里静得简直可以听到大头针落地的声音。

    周书明传达总*书记的精神的时候,正俯身做记录的马新忠似乎有些分心了,走了一下神,但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注意力,接着埋下头去继续记录着周书明的讲话。

    而詹继东则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周书记继续留在贝湖对他来说,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讲,无疑是一个最好的消息。

    他和周书明之间的关系良好,这样的关系无疑让他受益良多,而且马新忠年纪比他大好几岁,若是不能进入正部级的行列,六十岁就要把位置腾出来,到时候有周书明的支持他极有希望往上挪一步,而若是周书明此时以一种黯然的方式离开,不管新来的书记是谁。对他的态度恐怕都会值得玩味……

    陆政东则是很认真的听着周书明传达着最高指示,解读着其中的一些精神,想着如何和贝湖的实际结合得更好,并拿出具体的措施来。

    对于周书明能留下。陆政东是保持着一种平常心。周书明是去是留,对他而言都是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是,周书明这人控制欲太强,似乎什么事情都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才放心,这样的事必躬亲。管得过宽,手伸得太长,对于他这个二把手来说,和这样一个书记搭班子,也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至少要花费不少精力用在思考如何协调彼此的关系或者想什么招说服周书明这个一把手,不然很多事情都很难办。

    而周书明若是离开。新来一个书记又需要进行磨合,这同样也是一件费神的事情,而且现在和周书明达成基本一致的一些东西,未必是新来的书记想做的事情。搞不好又要推倒重来,又是一番折腾。

    或许,周书明留下来还是相对好一点,张新文的事情恐怕也会促使周书明在用人上做出一些改变,特别是这次被紧急召见也算得上是响鼓用上了重锤,这对周书明的刺激更是不言而喻,势必会让周书明深刻的反思……

    周书明此时此刻并没有和平常一样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些人的神情上,此时的他还沉浸在和总*书*记和总*理的谈话中,沉浸在一种有些亢奋的情绪中,原本是怀着悲壮,或许被称之为黯然更为贴切的心情登上飞往京城的飞机,而结果却是出乎他的意料,所以这次谈话就像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让他更是焕发出一种久违的工作热情。

    “……总*理在我离开北京前,也专门找我谈了一下。他主要是谈贝湖经济发展的问题,重点是谈了贝湖产业协调发展问题,产业结构调整问题,建立现代企业管理制度问题。然后,他还很仔细的询问了一下我们省里城乡统筹试点的情况,问得很仔细,包括资金的筹措,如何选点等等。

    最后总*理还关心的询问起安楠灾区的情况,并谈到了安楠的问题,总*理讲,安楠,在全国的版图中只是一个小城,但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边陲之地,却是全国最早建立的煤电生产基地之一,为国家经济建设作出过重大贡献。“一五”时期,奠定国家工业基础的国家一百五十六个重点项目中,就有一个能源项目安排在安楠。从共和国成立到两千年底,安楠为国家、为贝湖输出了的资源不计其数,现在安楠处于困难阶段,必须要想办法促使安楠转型升级。

    正好政东省长前几天因为安楠地质灾害的事情,对安楠又进行考察调研,那就在这个会上把安楠现在的情况介绍介绍。”

    陆政东微微点点头,周书明在省城已经给他通报了谈话的一些情况,也让他准备准备这方面的东西,在会上讲讲这方面的事情。

    “安楠大家知道的情况我就不讲了,我就讲我新近了解的情况,安楠全市七十万城镇人口中,已有十五万三千人下岗、失业,而且随着资源的逐渐减少,矿区下岗职工还将逐年增加,根据安楠方面给我的汇报,到明年安楠下岗职工、失业人员将达十八万人,基本上每四个人中就将有一个失业人员,这对于资源枯竭、经济增长缓慢的安楠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而对于那些暂时没有下岗的职工来说,日子也并不好过。”

    陆政东顿了一下说道。

    由于全市财政资金紧张,安楠矿务局从一九九四年就开始拖欠职工工资,时间最长的达十六个月。长期领不到工资,使得多达将近二十万安楠居民处于最低生活保障线以下,也就是说,每四个阜新人中,就有超过一个人处于当地确定的贫困线以下,月收入不足一百五十六元。

    “资源枯竭和高失业率使安楠经济遭受重大打击--这是安楠不得不面对的另一问题。

    从一九九五年以来,在全国gdp年增长率持续高速增长的情况下,年均增长率仅为不到百分之三,十年过去了,这一数字上下的波动不超过零点三,从中也可以看出安楠的经济发展低迷到什么程度。

    当然。这绝非安楠一家,应该说国内资源枯竭的城市都面临着这样的局面。

    这些城市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这不能不值得我们思考。

    很多同志都认为既然资源枯竭了,没有这个源头了,最后出现这样的结果是很正常的。这种想法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不过,我认为这样的想法还是不够全面的。

    真正导致资源一枯竭一座城市就完全没有出路了。还是一个模式的问题。

    我们国家很多资源城市都是采取矿城一体,或者油城一体的苏联模式,之所以采取这样的模式,这和历史有关。也和现实有关,当时许多能源型城市都是苏*联援建的,或者按照苏*联专家的意图设计的,而另外一点,就是处于当时的国力考虑,因为资源型城市当时都在交通不发达的地区,如果矿区与城市分离。仅交通运输一项就需要巨大的成本。

    虽然在当时来说有其合理性,但是从长远看,有其不合理的一面,这种不合理的危害也只能在十年后也就是资源枯竭的时候。才能看出来。

    这表现在建国以来,国家和省里对安楠的投资将近百分之九十投在矿业上,地方工业、农业、教育合起来为也就百分之十多一点。畸形投资结构造成畸形的经济结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资源一枯竭,举目一望,愕然发现家里一下子没什么家当了。

    我记得有个企业有一句广告语,叫做因为专注,所以我们专业,因为专业所以我们卓越,企业专注做某一项东西确实更有可能做得更成功,可一座城市毕竟不是一家企业,他的规模、他的功能都完全不一样。

    当然,这样的模式为什么在苏联能受青睐?

    在苏*联,这事好办,他们地广人稀,既然资源枯竭了,那就不要了,向别处迁移,而国内不行,国家人口众多,大规模的城市人口迁移是不可能的,大家看看三峡的移民就知道,移民比安楠市区的人口也躲不了多少,都是举国之力在进行,迁移的地方也是全国五湖四海。

    实际上从长远来看,采取的把城市和矿区分别建设,这才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合理的长期行为。城市和矿区分别建设的好处是,它最大限度地回避了开矿所造成的环境破坏给人类生活带来的负面影响,而且城市建设远离矿区,它可以按照城市固有的规律建设和发展,一旦矿区资源枯竭,由于有其他正常城市该有的一切,虽然也会影响这个城市人口的生活,但是影响的范围就小得多。

    当然这是针对省里新发现的巨型矿区或者油田而言,对于省内已经成了定局的这些资源尚未枯竭正处于成长阶段的资源型城市,应该吸取安楠的教训,转型要趁早,应该在资源产量和利润比较好的时候就着手,应更多地运用政策性金融手段鼓励城市发展,把资金支持的着力点放在鼓励发展接续和替代产业方面。

    因为这个时候这些城市财力相对充裕,转型效果也就比较显著,真到了矿竭城衰,回旋余地就比较小了。

    我之所以讲这个,是因为我们省里以资源立市并非安楠独一家,这些城市不要看到现在高歌猛进,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将来该怎么办。”

    陆政东的讲话,与会者都听得很认真,对于陆政东在经济上的造诣,大家已经没什么怀疑,老大难的贝化,经过陆政东的手,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见到了成效,分离出去的副业都各自在市场上刨食,自己养活自己,而经过重组的主业也已经开始盈利,而且盈利还不小。

    而陆政东所讲的这些完全是信手拈来,很多东西都是他们根本就不曾听说过的,而且又十分生动具体,也由不得他们不仔细的听着。

    当然他们更为关注的是,陆政东是不是真能拿出解决安楠的办法来。

    “至于如何解决安楠的问题,说实话,我第一次到安楠考察调研,这事就一直挂在我心上,也一直在思考安楠该何去何从,想要解决安楠的问题。有两点不能回避,一点就是想要让安楠走出困境,不能指望一蹴而就,毕其功于一役。安楠到今天这一步不是一步形成的。所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得到解决,想要真正意义上的解决安楠的问题。那就需要一个中长期的规划。

    还有一点不能回避的就是资金,解决安楠面临的一系列经济和社会矛盾,那肯定是离不开一个钱字,社会保障。包括离退休职工的养老、医疗保险,下岗职工的失业保险,以及城镇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支持职业培训、个人创业;支持生态环境整治和市政基础设施建设,支持资源枯竭型城市发展接续和替代产业,以增强城市发展后劲,这没那一样不需要钱。而且这不是一下子投入了就行,必须要长期不间断的投入。在这样的情况下,客观上就需要省里有足够的财力做保障,才敢实施。而省里的财力状况大家也很清楚,完全是捉襟见肘,这也是省里一直不敢动的最重要的原因。资金困难是客观存在的,而且困难是相当大,但安楠的问题已经是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就是有再大的困难,那也必须开始着手解决。”

    陆政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如何解决资金的问题,一是从中*央争取一部分的专项资金,二是省里想办法筹措一部分资金,其三还是得安楠立足于自力更生,挖掘潜力。

    最后一点特别重要,内因才是决定性作用的,安楠现在就是一个需要输血的病人,中*央争取的资金也好,省里筹措的资金也好,就等于是输血,如果病人自己不能造血,那这样的输血也就是堪堪维持其生命,如果病人自身具备造血功能,那这样的输血能够激活全身机能,是促进其健康起来的一个重要外因。

    安楠应该如何自力更生,挖掘潜力,这要群策群力共同来想办法,省里的相关部门要有针对性地下去做一点调研,找一些专家和基层干部进行座谈,拿出一些针对性强而又切实可行的想法,最后形成一个全面的贯彻落实方案……”

    陆政东讲完之后,周书明又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总*书记和总*理如此关心和重视我们贝湖,我们也必须要加倍的努力工作,以不辜负总*书记和总理的期望,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贯彻落实中*央领导的这些最新指示精神,拿出一些什么具体措施出来。”

    周书明提议,请常委们以及与会的其他同志对此认真做一些准备,可以有呈报中央。一经批准,就尽快召开常委扩大会,一竿子插到地市级主要领导,部署落实这个贯彻方案的措施……

    省委常委扩大会议结束之后,周书明留下了陆政东,看样子是有些事情还需要单独和他沟通一下。

    “……有个细节,我在常委会上没敢传达,怕吓着了各位常委。总*理在找我谈话时,说到安楠问题,非常严肃,你也知道总*理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可是一严肃起来,还真是有些吓人,总理讲,如果把国家比作家庭,把城市比作孩子,那么,安楠就是满脸抹着矿灰为养活这个家而卖力苦干的最为老实巴交的孩子--它没有丝毫心眼,没有想着退路,直至体力透支掏空了自己,需要大笔医药费获得新生。于是,它又成为这个家庭的累赘,而被搁在一边,这是很不合适的。而这种情况在全国各个资源已经基本枯竭的资源能源型城市都存在,外省有个城市已经惹出了很大的乱子,在其他这类城市中,总理讲,根据他上次考察调研所了解的情况,安楠市情况作为严重的几个城市之一……如果出了大问题,就不仅仅是个历史欠债问题,也不仅仅是什么失职问题,对你我这样的人,都是个盖棺论定的大问题……”

    周书明一边说,一边递了支烟给他,却久久没给他火柴。陆政东接过烟,也久久没点着它。

    “……安楠的问题,要打板子,应该打我这个省长,我主管经济嘛。”

    陆政东也有些凝重的说道。

    “你到贝湖才多久?”

    周书明苦笑着摇摇头,轻轻地叹了口气,陆政东也苦笑着摇摇头,陆政东刚才虽然在常委扩大会议上讲得头头是道,想要解决安楠的问题,那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是那么容易,也不至于拖了十几年,经历数届省委省府都没人敢动,周书明苦笑的含义也许和他不同,但这一刻,两人难得的又一种默契。

    好一会,陆政东试探问道:

    “……我让相关部门多准备几套方案,供下一次常委会讨论时做选择?”

    陆政东非常清楚,这次谈话虽然周书明是虚惊一场,但是也让其有了一种深深的危机感,所以不管周书明对他的印象如何,周书明现在最渴望得到的就是来自他的支持。

    或许两人的蜜月期就要到来了,虽然不知道这样的蜜月期能维持多久,但对陆政东而言,在代字去掉之前,这也是一件大好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 守望

    周书明为了争取他的大力支持,也释放出了一些善意,比如在城乡统筹这一块,杨永清工作起来感觉就顺畅了很多。

    而且组织部关于部分重点培养的干部的民意调查,组织部也给他抄送了一份,说是重点培养干部,实际就是组织部拟定的下次提拔干部的候选者。

    陆政东估计在下一批调整的干部中,特别是他提议的经济常委,周书明还是会做出适当的让步的。当然人事从来是敏感事,周书明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无奈选择,能够让到什么地步,陆政东也拿不准。

    陆政东正看着,唐中凯敲门进来。

    陆政东也没起身,一边看着这些干部的民意调查结果一边很随意的问道:

    “中凯,常委扩大会议才结束没几天,又有什么事情?我看你挺闲的呀。”

    唐中凯苦笑一下道:

    “我哪是闲的,我也不想这样来回跑,是没办法,我们安新现在电力供应还是很吃紧,我得想办法从外省调配一点才行,省长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电力供应都很紧张,省里紧张,外省也紧张,这样的事情我不出面,怕死很难争取到……

    陆政东微微点点头:

    “嗯,这倒是的,不过三峡电力外送的第三条通道五千伏直流输变电工程已经正式开工。明年将全部并网运行,到时候省里的用电就会得到缓解,当然也不能完全把希望放在这一处上,还是需要多方面联系,以备不时之需,需要省里出面的,省里也会全力支持的。”

    唐中凯点头应着。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了陆政东手里是什么文件,笑了笑道:

    “省长这名单上肯定少了一个人,组织部没敢把他列在名单上。”

    陆政东一听不由抬起头,唐中凯忙道:

    “我是在组织部潘部长那里看到的。浮黎书记交代。我这次既然到省里来,也得要注意注意这一次组织部准备选拔的干部。有优秀的想办法争取到安新去,现在安新还是缺干部,缺优秀的干部。”

    陆政东一听连不由有些感兴趣,看来唐中凯所说的人是个刺头。所以才这么不受待见,桀骜不驯的刺头往往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然他也没资格桀骜不驯。

    唐中凯见陆政东这样,倒是有些扭扭捏捏的,他所讲的人实际就是马英华,本来唐中凯是不想讲的,但是他也是参加了常委扩大会的。很清楚既然高层如此重视安楠的问题,陆政东现在肯定是非常关注安楠的一举一动,上陆政东这里来,说这事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只是临到头他还是有些犹豫。虽然陆政东并没有对马英华如何,可心里恐怕对这个人还是有些看法的,这事本来已经过去,他又提及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可迟疑了好一会觉得这个情况还是应该告诉陆政东,所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

    “就是在媒体上对省长你胡说八道的那家伙,那家伙我倒是接触过,性子很拧,很倔,很傲性,很自以为是。”

    唐中凯摇着头道。

    陆政东一听,微微一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马英华也是这次组织部进行名义调查的干部之一?”

    这让陆政东有些摸不到头脑,照理说金道申不至于这样没有政治头脑,至于周书明授意这更不可能,那马英华为什么会出现在原来的名单上?

    唐中凯见陆政东沉思着,知道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忙道:

    “他不在组织部组织的民意测评的名单上,是组织部到安新去进行民意测验的时候,安楠那些参加测评的人强烈要求省委组织部的人添上去,要他们报告给省委,让省委把他调回去。在这一批人中那家伙得了将近八十分,把第二名甩得远远的。”

    唐中凯知道,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有人知道,一般人肯定是不会在陆政东面前提起,唐中凯怕陆政东不了解情况,到时候因为马英华而让安楠上上下下对陆政东有极大的看法和抵触情绪,那会对接下来的选举很不利,而且陆政东想要解决安楠的问题恐怕就会更为艰难,那会误大事的。

    陆政东虽然在安楠已经对安楠的人对马英华的印象不错有所了解,倒也没想到马英华离开安楠也有些年头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想着他回去。

    百分之八十?

    这让陆政东有些吃惊,马英华离开安楠已经这么多年了,而且现在完全是闲赋着,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希望他重新回到安楠工作,这倒是不寻常。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是安楠的干部群众对于安楠的现状极为不满,有比较就有落差,和其他安楠的几任领导比起来,马英华应该算是不错的,矮子里面挑高个,因而也就念着马英华的好。

    虽然民意调查不一定能够完全反映一个干部的综合素质,民意高的干部也不一定就是真正有能力的干部,

    想到这里,陆政东倒是想见见这个骂他的家伙,看看这个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时的马英华并不知道这些,正呆呆的坐在地上,该打包的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很是凌乱,都没个坐的地方。

    常委扩大会议的精神已经传达下来,情况他也已经知晓,他最牵挂的安楠在高层的压力之下,终于是看到了一线解决的曙光,可是他却是要离开了,这更是让他有些无味掺杂。

    自从那份报道出来之后,他本就门可罗雀的家更是没人上门了,不过最近几天倒是例外,倒是时有人上门,就是他的那些同学朋友,而上门的目的并不是来安慰他的,而是就是拉他一起去干企业,年薪自然是几十万起步,职位随便他挑。

    这些人都是多年的交情。对他知根知底,这样做的目的可不是给他找出路,而是知道他能给他们创造更大的效益。

    只是马英华对这个已经看得很淡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还是回母校教书去。这已经联系好了,而且也得到家人的支持。

    实际上这些年来。他起起落落,曾经风光过,曾经低落过,可对于家人来讲。不管是他风光还是低落,他们都是跟着他颠沛流离担惊受怕,苦不堪言。

    所以对于他选择重新回到学校去教书,过平静的生活,都是举双手赞成,都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爱人已经去办理托运的事情,把东西先托运过去。让那边的朋友帮着收着,然后爱人和母亲先过去,孩子大学放寒假之后直接到那边汇合,而他等到上面批准他的辞职之后就动身。

    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他又有些犹豫了,他本来就不想走,不过是被逼无奈,这样的变化就让他更犹豫了。

    正如一首歌唱的那样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留下来陪你每个春夏秋冬 ,你要相信我 ,我要你和我今生一起度过……

    而就在马英华在家里呆坐着的时候,他的爱人于晴却是火急火燎的往家里赶,不大会儿工夫,便感到了家里。

    “英华,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出事了,我刚听说,你的辞职被卡住了。”

    马英华一听不由一愣:

    “他们巴不得把我这个瘟神送走,谁还会卡住我不放?”

    于晴瞪了他一眼道:

    “还能有谁,你得罪了谁还不知道?陆政东卡住的,我听刘姐说的,她说消息千真万确。”

    马英华一听脸色不由一暗: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不过就是说了他几句,至于下这样的狠手,让我连教书都教不成?”

    于晴听得此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想教书,陆政东这样做分明就是把你留在贝湖,然后慢慢收拾你,什么叫凌迟处死,那时候你就知道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回事,都吃了那么大的亏来还是不知道悔改,你都这副样子了还成天咋咋呼呼的干什么?”

    马英华看了于晴一眼,他可没敢告诉她,这档子事情是他那老同学为了逼他搞出来,要是她知道,真是不会放过他那老同学。

    “算了,他要卡就卡,大不了什么都不要了,学古人一样挂冠而去!”

    马英华不由看了于晴一眼,他俩是大学同学,于晴是他学妹,不但是美女更是才女,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才气深深的打动了他,才展开了热烈的追求,最终抱得美人归。

    于晴此时可没那些风花雪月的想法,说实话,要不是出了这事,她相信马英华看到不会带着全家离开贝湖,可就是这样她还是担心,特别是省里传出要着手解决安楠的风声,她怕他又会犹豫,但她真的非常希望能离开这个对于他们全家来说已成了是非之地的地方--这是为了马英华好,也为了他们这一家好,所以她是觉得越早走越好,于是更是很坚定的劝说着。

    “这下子可是有些麻烦了。”

    马英华皱着眉头说道。

    “有什么麻烦的?你不会是又不想走了吧?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放不下安楠,可是安楠现在是什么一副状况,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

    那么多人失业下岗,整个城市都挣扎在贫困线,陆政东算是大能吧,把要死不活的安新都能变成现在那样子。可就算是这样,你不也是认为他也拿安楠没办法?”

    “不是陆政东没那个能耐,关键是他也和其他几任书记省长一样,也没有那个气魄和胆识敢去解决安楠的问题。只要他愿意做,安楠还是有希望的。”

    马英华摇着头道。

    于晴心里一激灵,她听得出来,马英华又动摇了,有些不想走了。

    于晴也有些急了:

    “有没有希望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留下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看客。而且还是要经常被别人打磨的看客,你就别想那些了,到了外省,你同样可以关注安楠,也不会有人会打磨你,不是更好吗?”

    马英华沉吟了半响。才低声的似乎是喃喃自语道:

    “你别忙着去办托运,让我再想一想。”

    于晴也不由更提高了嗓门:

    “你还有什么可想的?都到了这步田地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你就不能让我们一家人过过安生日子?”

    于晴圆润而不乏秀气的脸庞顿时涨得通红。因为着急。她那平时显得十分清灵的眼睛,这时却灼灼起来。

    “马英华。你是不是还不死心,还梦想着省里会启用你这个在安楠工作过的旧臣?

    马英华啊马英华,你好歹也是当过市长的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说说,为了安楠的事情,你得罪了多少省里的领导,而且你现在更是直接指名道姓的骂省长,你说这有可能吗?你还是醒醒吧!”

    于晴觉得这样讲都还意犹未尽,接着就道:

    “不要说启用你,贝湖虽然大。可有你容身之地吗?贝湖有你的好日子过吗?你没好日子过,一家人谁又能过得消停?你认真的掂量掂量,你留在贝湖,你除了看着安楠。你又能做什么?”

    马英华愣愣的想了一会道:

    “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现实,还等着省里启用我,可就算是不能做什么,就是这样看着安楠也是好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守望吧。安楠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想想他们都在困苦中挣扎,我就心里不好受,你也知道,这次走,是被逼无奈。”

    马英华也难得的文艺了一回。

    “你想要守望,那你干嘛不能消停点?你非要去得罪那些领导?”

    “我所讲的都是事实,如果连我都不站出来大声疾呼,那安楠就更没有一点希望。”

    马英华抬起头,恳切地看着于晴,然后郑重地说道:

    “你就再让我一回,在看看,看看情况再说。”

    听马英华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眼泪一下便涌上了于晴的眼眶。如果说男人是天下最复杂的“动物”,也许马英华算是其中最复杂的质疑。

    结婚这么多年,她跟他为这样的事情争论过无数回。

    她知道,只要他说出你就再让我一回,在看看,看看情况再说这句话,争论就算结束。他不会再争论下去。而她就得按他说的去做了。再说,他就会拂袖而去。有时,他固执无比,可有时候他又脆弱无比,别人看着他在外面是大声疾呼,可是回到家又显得那么脆弱,就像一个在外面受到欺负的孩子一般,显得很是委屈和可怜,让她也不忍心再刺激他。

    但今天于晴却不想就此罢休。不管他将会做出怎样激烈的反应,她今天都要坚持到底,毕竟眼前这件事太重大了,他们还没什么,孩子怎么办?继续留在贝湖,就他爷俩的性格,儿子多半也是要回到贝湖,发展肯定会受到影响。

    “那好吧。你就留在贝湖守望吧,我们走。”

    说着,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马上掉转身,拿起手包和随身携带的一个小皮箱,大步向外屋走去了。

    马英华一愣,但没去阻拦。他以为,那只不过是于晴时气头上的冲动,走几步,或十几步,至多等到走出房门,或走到电梯口。装作等电梯,让他去把她哄回来,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但今天不一样,等到他追到外面的时候,于晴已经上了电梯,回到房中,他看到于晴的背影在路灯下扯得老长,正朝小区的门口走去。

    马英华无有些悲凉,苦笑着长长地出了口气,摇了摇头,难道坚守就注定的是这样的结果?

    马英华无力的靠在墙上怔怔的想着,不一会,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和于晴急促的叫门声,原本软软靠在墙上的马英华等于来了精神,就像一根突然间被松开的弹簧似的,一下蹦了起来,如同小伙子一般两步窜到门口,打开门一把抱住于晴,哈哈大笑道:

    “我就知道夫人是不忍心把我一个人扔下的。”

    虽然两个人时不时会发生一些争论,马英华相信两人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于晴肯定也是舍不得离开他的,想到这里不由在于晴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于晴则是有些气急败坏的推开了马英华,气喘吁吁的道:

    “陆政东,陆政东……找你来了!”

    马英华一怔,愣了一下,然后呵呵笑着:

    “夫人你要找个回来的理由也得找个像样一点的,得得得,总之,我知道夫人这次又是为我牺牲了一次,以后我一定听你的,管好自己的嘴,管好自己的腿,不该说的事情绝不乱开腔,不该做的事情绝不乱动,你说东我绝不说西,坚决听于领导的话,坚决跟于领导走!”

    于晴急得跺脚道:

    “你怎么都没个正形,陆政东真找你来了,你还这个样子!”

    马英华看了于晴一眼:

    “得了吧,夫人开玩笑也有个限度,人家好歹也是省长,就算对我再不满,也还是有个基本的风度,不会上门兴师问罪的。夫人,你就不要再拿省长来吓唬我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那可不一定……”

    马英华正说着,却听身后突然传来说话声……

第四十章 不速之客

    马英华回头一看,电梯门口站着三个人,他虽然闲赋,但还不至于没见过陆政东,领头的那人不是陆政东还能是谁?

    马英华一下尴尬无比的呆立在哪里,接着一下子窘迫得无地自容,在心里连骂自己真是够混账。

    “看来我这个不速之客是不大受欢迎啊,主人家都不邀请我进屋坐坐。”

    陆政东故意自嘲一般的说道。

    马英华忙迎上去:

    “欢迎欢迎。就是不知道省长要来,屋里有些乱。”

    马英华涨红着脸把陆政东迎进屋里,于晴则是手忙脚乱的腾出几个位子,然后端上了茶,便知趣的退出了房间。

    陆政东看了一眼凌乱的房间,微微一笑道:

    “看样子,这是担心我这个省长打击报复,准备踏上漫漫逃亡路?”

    马英华没想到陆政东直接就提及此事,也就硬着头皮道:

    “我知道我是讲了一些不该讲的话,不过安楠的问题拖得越久出问题的可能性就越大,应该引起重视。”

    陆政东摆摆手道:

    “我今天来,既不是兴师问罪,也不是代表省政府和你谈话,这里没有什么省长,你也交了辞职信,我也不当你是高教厅的干部,我们两个人随便聊聊。”

    马英华见陆政东开宗明义,一张嘴便先给今晚的谈话和自己的身份定了个性,免得出现那些不必要的麻烦,显得很是老练,能够以如此年纪到省长的位置,果然还是很厉害。

    应该说,今晚这个让马英华感到如此意外、如此震惊的造访。其实,早就在陆政东的计划之中。

    从唐中凯那里再一次听到马英华的事情后,陆政东让办公厅把关于马英华在安楠时上报给省政府的材料,安楠市里马英华在位的时候的一些关于安楠发展的措施文件。以及组织部门对于马英华的考察评价等文件都给他整理出来。

    其实陆政东之前已经让办公厅把安楠近些年来上报给省政府的文件整理了一份给他。只是工作人员都清楚马英华和他的“过节”,交到他这里的东西肯定是把任何涉及到马英华的东西都给过滤掉了。

    通过这些材料。他也基本勾勒出一个大致的马英华的形象,这个“家伙”不仅年富力强,笔头嘴头都十分了得,而且是安楠土生土长。又在安楠工作多年,对安楠的情况很熟悉不说,也还是具备一定的能力的。

    但究竟如何,靠这些东西是无法完全下结论的,但已经有了个基本倾向:安楠的事情很不好办,安楠的领导班子肯定是要调整的,现在的班子实际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看守班子。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这样的班子就不适应这样的变化了,这一点,周书明虽然没讲。但肯定已经是在着手准备的。

    只是想要让马英华回到安楠,也不是太好办,首先是马英华的级别在那里摆着,正厅,那重新回到安楠,也就只有四个位置适合,市委书记,市长、人大主任、政协主席,而实际上也只有前两个真正有意义,才能真正发挥作用。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从省里的角度出发,专门设立一个解决安楠问题的临设机构,让马英华在那里发挥他应该发挥的作用。

    但不管哪一种将它排上工作日程,加以实施,却并非易事。

    首选是常委和省委委员那一关难以通过。

    首先,马英华这些年因为安楠的事情是开罪了不少省里的头头脑脑,总觉得他不识时务,在贝湖省的干部队伍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认为像马英华样的人是应该重用的,不然马英华也不会去高教厅当个巡视员无所事事的呆着。

    出于种种原因,有一些同志长期以来早已不习惯、不愿意使用那种遇事自有主张而又特立独行的人,而且还是为了一件事情紧咬不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那种,就更是让不少人看着厌烦。

    还有就是他和马英华的这件事,这件事闹得太大,可以说全省上下大大小小的干部几乎没有不知道、也没有不在议论这件事的。

    假如,不做好充分的铺垫和引导,这些不在少数人会认为他陆政东之所以要使用马英华,完全就是一场政治秀,好表现他胸怀宽广,虚怀若谷,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度。

    真要是留下这样的印象,对他来讲是负面的,对马英华来讲,不管他在那个位置,恐怕工作开展起来就更为艰难。

    而更重要的是,不管把马英华放在那个位置,还得周书明点头,特别是若是放在安楠市重要的位置上,这就更需要周书明点头。

    而且既然他决定用马英华,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万一马英华是个“捧不起的刘阿斗”,嘴上行,实干不行,善于迎合老百姓的呼声,实际却干不了最应该做的事情,这最后就不仅仅要伤及他好不容易才刚刚建立起来的的声誉和信誉,更严重的是,时间因此被耽误了,解决安楠的问题那就又得往后拖。

    所以他才做了这么一次不速之客。

    马英华也是聪明人,一下也就明白陆政东此来的真正目的,恐怕还是安楠的问题,既然是安楠的问题,马英华心里就踏实了不少,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几分钟后,马英华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开始切入正题:

    “陆省长,媒体发表的那篇文章也是事出有因。当时的情况是……”

    陆政东忙挥挥手:

    “就算是评论,也没什么不可以嘛。谁说省长就不能让人评论了,中*央没这么说过吧?党章上也没这么规定吧?你在那篇文章中提到的安楠的问题,确实是存在的问题……”

    马英华点点头:

    “我是安楠人,在安楠长大,又在安楠工作了这么多年,对安楠可以说是了解得非常透彻。我也很清楚。安楠的问题形成,绝对不是哪一届两届省市委的责任。它也不是我们贝湖省一个省的问题,但是这样拖下去,安楠的干部群众总归是吃不消的。要是有一天那个火药桶爆了。那后果,我一直呼吁此事。其实不光是为安楠考虑,其实也是为省里的领导们考虑……”

    陆政东笑了一笑道:

    “你别说那些事情,我既然说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只想听听。依你之见,就安楠目前的现状,你觉得这个火药桶怎么才能消除掉?”

    陆政东对于马英华之前在安楠的施政措施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但是毕竟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安楠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他以前的措施放在今天显然是已经跟不上形势了,他想考校考校马英华到底有几斤几两。

    马英华倒也没想那么多。这么多年来,陆政东是唯一一个愿意倾听的,机会难得,于是马上就说道:

    “要解决安楠的问题。首先就得解决安楠几个矿业集团的问题,现在的安楠实际也就依靠着几个安楠矿业集团在苦苦支撑。

    安楠矿业集团由于安楠矿产资源几乎枯竭,全靠在外面找活,这本来就很艰难,而且矿业集团不但要尽可能多的解决就业问题,还得解决市里的资金问题,完全是不堪重负。

    而越是如此,安楠矿业集团的规模也就越是难以进一步扩大,经营也就越发艰难,这样下去,矿业集团迟早要倒下,那将是压倒安楠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而且就像多数大型国有企业从整个生产结构和经营管理体制上来说,安楠矿业集团也急切地需要经历一个重新洗牌的过程。

    也就是说,要调整它整个的经济结构,转换它整个的经营体制,建立一整套现代企业制度,确立新的市场方向。而调整结构,转换经营体制等一系列问题的关键。

    而这其中,首先要给安楠矿业轻装,也就是不该企业负担的要交给社会,多余的人员分流,我们装修老房子有这样的经验,最好是先把老房子清空,也就是破而后立。

    就像省长在贝化实施的那种措施,建立新的结构体制,在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激励下,去运行新结构和新体制,按照新结构和新体制所设定的新岗位,其余多余的人员则进行分流,这样也更能吸引战略投资者,这样的调整,增强企业的造血功能是一个目的,而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上市,一旦上了市,企业也就有更多的资金用来扩大规模和效益,这能贡献给市里的财政收入会比现在大得多,也就又能创造就业机会……”

    陆政东笑了笑,摇摇头道:

    “安楠矿业集团和贝化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贝化的员工也就一万多人,就算是分流下岗,也就是几千人的事情,而且贝化的附属企业还能解决很大一部分,自己创业的占一部分,实际上贝化真正意义上失业的人数并不多,但安楠不一样,就目前几大安楠矿业在安楠的产能而言,按照国内行业的普遍标准,实际需要的人数是现在在岗的四分之一不到,也就是说按照最保守的估计,又将有十几万人下岗,加上之前已经下岗还在待业状态的,也就意味着安楠有三分一的人下岗。

    而安楠由于资源几尽枯竭,处于衰落中,又靠什么能够创造就业机会给这些人提供再就业的岗位?

    这毕竟是几百几千,几万人,而是上十万人,那是一个什么概念?

    安楠的几个矿业集团都是建国初期建立的,到现在基本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就算按照最保守的一家三口半的均数计算,除去家里还在上学的孩子、老人,这至少意味着安楠有三分之一的家庭失去主要收入来源。

    就算这里面有些有技术的人能够外出找到工作,有些能吃苦耐劳的人能够到外面去闯荡,按照安楠就业部门给我的数字,那也还有将近四分之一强的家庭还是没有主要收入来源。

    如果解决不好,那就不是解决火药桶的问题,而是把火药桶变得更大。甚至有可能点燃火药桶,那后果是什么,不需要多讲……”

    马英华的这些想法,虽然大多数都是时下流行的一些观点。但也不乏一些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不过能够想到这一步是远远不够的,如何解决这么好安置好这些下岗工人。这才是最为关键的,陆政东进一步逼迫着马英华,看看他是如何思考这个问题的。

    马英华倒也没憷这个,想来也是思考过这个问题。答道:

    “这方面就需要省里的支持了,对于下岗的这部分人的基本生活保障,医疗保险,社保等就需要省里支持了,只要能够维持一段时间,这边几大矿业集团也就能开始上缴利税……”

    陆政东呵呵一笑:

    “好,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给省里的其他领导商量一下,砸锅卖铁满足你在资金上的要求,你负责把安楠搞起来,你敢立军令状。我就敢去做其他领导的工作。”

    马英华一听吓一大跳,忙道:

    “别别别,我还没说完。”

    马英华抹了一下额头才继续说道:

    “要解决安楠的问题,还需要得到中*央和省里的支持进行地方性项目投资,这样一方面增加财政收入,另一方面也能创造不少就业机会。”

    陆政东微微摇摇头,说道:

    “这方面省里会考虑,但是现实的情况你也清楚,省里的财政资金也是相当紧张,特别是要进行新一轮的发展准备,省里也必须要做出一个通盘的考虑,关系到全省全局发展的考虑,而不能仅仅只考虑到安楠一地,所以能够创造的财政收入和就业也是有限的。要是没有其他办法来解决就业问题,你所讲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马英华一听心里明白,陆政东这是给他交底了,如果安楠方面不能有效的解决就业问题,恐怕省里解决安楠的问题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想到这里,马英华咬咬牙道: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电换人,谁用安楠的电,就帮着解决安楠的一些下岗工人,凡是安楠拿得出手的,都用来换就业,这样总能解决一部分……”

    陆政东看到马英华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知道他是想起了当年因为电的事情而不得不离开市长的位置,现在又提出这个,显然是心里有些痛。

    马英华是一副苦大仇神深的样子,陆政东则是有些欣喜,这个家伙倒还是真敢想,也能想到点子上。

    这时,一直在楼下车里守候着的秘书匆匆跑上楼来向陆政东报告,省委办公厅打来电话,说,出国考察的一位中央领导临时转机贝湖,周书记请他一起去见一见,陆政东一听,立即起身告辞。

    马英华也没想到谈话气氛如此协调,这完全出乎马英华的意料,也觉得机会难得,于是,忙暗中盘算了一下,便想趁机模一下省长的“底牌”,迟疑一下,便问:

    “……省长,您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能不能再到安楠发挥发挥余热?”

    陆政东淡淡一笑,并没有回答马英华的问题,而是说道:

    “这样吧,你再好好思考一下,把你今天所讲的好好在完善一下,整理出来,注意,今天我们谈话的内容,和你整理出来的东西都得保密。”

    马英华见陆政东举步便欲出门,忙叫了一声:“于晴,陆省长要走了。”

    于晴即刻从儿子屋里跑来,问:

    “陆省长,您不再坐一会儿?”

    陆政东一边向楼下走去,一边笑道:

    “嗯,有事,先走了,泡的茶很不错,如果有机会再来品尝品尝……”

    于晴忙谦虚着,她也知道,省长能够进家门喝一次茶这已经是够难得的了。

    已经走到电梯门口的陆政东似乎是不经意的停下脚步:

    “你现在工作不忙,推荐你看一看一篇论文叫做论我国经济的三元结构d的论文,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你不妨找来翻翻……”

    马英华忙点着头,目送着陆政东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回了房间,忙拿起笔,将陆政东刚讲的论文记下,看看时间,这个时间没有哪一家书店或者大学的图书馆还开着门,只能等明天了。

    “你们在外面谈了些什么?”

    于晴瞪马英华停下来的时候便问道。

    “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就别瞎打听了。”

    于晴一笑:

    “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小录音机,这是儿子原来学外语的,于晴在房中忐忑的等待着外面的谈话,看到这个就灵机一动,就把录音机用竹竿轻轻放在客厅外的阳台上。

    马英华立刻严肃起来,严厉的说道:

    “你怎么可以偷录我和省长之间的谈话?”

    于晴一开始还挺得意,说:

    “我怕他对你不利,所以……”

    “所以你就偷录我们之间的谈话?!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快毁掉它!这是党内纪律绝对不允许的!亏你也是个老党员了!”

    马英华板起脸,厉声斥责,还不依不饶的压低声音说道:

    “你可真是糊涂啊,那篇文章虽然是可能会得罪陆政东,但是那也是公开的堂堂正正的,陆政东能把我怎么样?要是这样的录音被组织上知道,就算陆政东部收拾我,组织上也会收拾你我的,你可真是糊涂啊!”

    于晴从没见过马英华这么凶,一下子既感到失了大面子,也觉得无比委屈,便完全愣在了那儿,僵持了好大一会儿,看到马英华仍板着脸等她处理那盒录音磁带,这才从录音机里取出磁带,往他面前一扔,说了声:

    “给你……给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说完,就跑进儿子房间,啪的一声把门给锁上了……

第四十一章 机锋

    马英华忙点着头,目送着陆政东的车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回了房间,忙拿起笔,将陆政东刚讲的论文记下,看看时间,这个时间没有哪一家书店或者大学的图书馆还开着门,只能等明天了。

    “你们在外面谈了些什么?”

    于晴等马英华停下来的时候便问道。

    “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就别瞎打听了。”

    于晴一笑:

    “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扬了扬手里的小录音机,这是儿子原来学外语的,于晴在房中忐忑的等待着外面的谈话,看到这个就灵机一动,就把录音机用竹竿轻轻放在客厅外的阳台上。

    马英华立刻严肃起来,严厉的说道:

    “你怎么可以偷录我和省长之间的谈话?”

    于晴一开始还挺得意,说:

    “我怕他对你不利,所以……”

    “所以你就偷录我们之间的谈话?!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快毁掉它!这是党内纪律绝对不允许的!亏你也是个老党员了!”

    马英华板起脸,厉声斥责,还不依不饶的压低声音说道:

    “你可真是糊涂啊,那篇文章虽然是可能会得罪陆政东但是那也是公开的堂堂正正的,陆政东能把我怎么样?要是这样的录音被组织上知道,就算陆政东部收拾我,组织上也会收拾你我的,你可真是糊涂啊!”

    于晴从没见过马英华这么凶,一下子既感到失了大面子,也觉得无比委屈,便完全愣在了那儿,僵持了好大一会儿。看到马英华仍板着脸等她处理那盒录音磁带,这才从录音机里取出磁带,往他面前一扔,说了声:

    “给你……给你……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说完。就跑进儿子房间。啪的一声把门给锁上了……

    躺在卧室的马英华知道于晴所担心的是什么。

    于晴是担心陆政东卸磨杀驴,甚至在他写的这些东西中给他罗织什么罪名。马英华从刚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经过于晴这一提醒,也有这样的一点担心。

    不过,最终他还是觉得就算是那样又如何?

    陆政东只要是真的准备解决安楠的问题。就算吃亏,那也值得了!

    想到这里,马英华又仔细的想着关于安楠的事情,尽可能的把他对解决安楠的一些办法考虑得更为周全一些,这样想了许久他才安然入睡……

    第二天一早他就跑到贝湖大学借到了陆政东所说的那篇论文,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细看,省政府的人就到了。说是为了让他安心的整理材料,陆省长给他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

    马英华一到地方,心里呵呵一笑,这地方他来过。靠近湖边,原先是省林业局的地盘,依山傍水,环境十分幽静。

    有一幢老式的小楼和几幢宽敞结实的青砖平房,去水库钓鱼荡舟野餐十分方便。

    听说是省政府政策研究室的几位笔杆子借住在这儿,实际上是把所有的房间全给占了,为省里起草政府工作报告,前后差不多住了六七个月。

    以后又多次在这儿起草省政府重要文件,每每也是一住就是一两个月或三五个月。省林业厅的同志见此状那还不识趣,索性做了个顺水人情,把它让了出来,经双方友好协商,作为象征性的补偿,省政府办公厅从工作基金里为林业厅争取到一笔为数并不太多的基建费,去修缮他们在市内的办公室;

    又从省长工作基金里争取到一点钱,将小楼和平房做了适度的装修,将它们改造成了如今的“省政府临湖招待所,因为它地处湖边,一直以来又神神秘秘地总关着大铁门。

    而多数日子的夜晚,那小楼里又都黑着灯。

    大铁门里也总是静得可怕。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是省纪委双规的一个秘密场所。

    这里确实是个思考问题和写文章的好地方,马英华觉得非常不错,他不知道关于他的流言却悄然在省城你传播着。

    首先是因为陆政东调阅马英华的材料,然后马英华又好多天没上高教厅上班,还有人讲曾经看到马英华乘车朝临湖招待所驶去,估计是有什么问题被陆政东发现了,通知纪委对他采取了行动。

    这样的消息虽然经不起仔细推敲,想来也没有人愿意去仔细推敲,总之是作为一种谈资在传播,有对马英华幸灾乐祸的,也有对陆政东这样睚眦必报的不以为然……

    而在此时,陆政东却是在思考如何用马英华的问题,那一次谈话之后,问题的焦点从用,还是不用上,渐渐转移到了马英华这个人到底值得不值得他重点往上推这个问题上,而且如何推,推在什么位置上,真是让陆政东真是有些犯难。

    因为马英华无疑是一个优点和缺点同样突出的干部,有能力有冲劲,但是在工作方式上不讲究方法,这样的缺陷是让人很头痛的。

    按照陆政东的想法,他是很想把马英华推到安楠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而推在市长位置就他那性格恐怕也很难和市委书记处理好关系,而且由于是二把手,他的想法也很难得到实落实。

    推到市委书记的位置上,那也就意味着他陆政东也就要承担极大的风险,一旦马英华不能治理好安楠,他就得负连带责任。

    陆政东不停的思索着,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好的坏的,都充分的考虑了一遍,隐隐约约有些感觉,想了一想,最后还是决定探探周书明的口风再说,毕竟人事上的事情,特别是重要的人事问题,没有做什么的点头,他想再多也白搭……

    陆政东坐在周书明办公室,谈了一会工作之后。周书明似乎是不经意间问道:

    “听说你截住了那个马英华?”

    陆政东笑着点点头:

    “嗯,我直接扣了他的辞职信。”

    周书明不禁一笑道:

    “这敢放炮,却不敢面对,直接跑路。不是英雄所为。说说吧。你扣住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周书明自然不会认为陆政东扣下马英华是为了什么打击报复。陆政东真要是就这点水平,那估计连市长都当不上,也就那些没有一点政治头脑的人会相信这个。

    “留下他干什么,我真还没想好。前几天。我也和他谈了一次,给我的感觉怎么说呢,优点和缺点都同样和突出,用一句比较流行的话说,是有些特点。”

    陆政东坦诚地说道。

    周书明一笑:

    “这倒是你的风格,很多事情,先放在那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不时之需。”

    陆政东也一笑,叹口气:

    “书记批评我呢?”

    周书明这个时候极力要向外界营造一个书记省长琴瑟相和的样子,所以两人之间也是显得极为融洽、

    陆政东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马英华对安楠非常熟悉,让他走了。那太便宜他了。”

    周书明拿起火柴,似乎要点烟了,听得陆政东如此讲,迟疑了一下,道:

    “政东的意思是要把他放到安楠去?”

    陆政东笑着摆摆手,道:

    “那是书记你考虑的事情,我是觉得这个家伙还是有点意思,你知道我问他怎么解决安楠众多下岗职工再就业的办法,他给我想了一个什么招?”

    周书明一听也不由好奇的看了陆政东一眼,陆政东一笑:

    “他建议用安楠的电力等紧俏资源和别的地市换,谁能解决安楠的再就业,他就把这些东西给谁,有点奸商的潜质。”

    周书明一听不由一动: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是估计解决的人员数量有限。”

    陆政东点点头:

    “他的意思是解决现在已经下岗的这一部分,这部分人现在是急于找到一个能够养家糊口的工作,对工作部署i很挑剔,只要不是非要进什么国有企业,这倒是能解决不少人。”

    周书明已经隐隐明白陆政东的意思了,笑着问道:

    “省长是不是已经对如何解决安楠的问题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设想了?”

    陆政东摇摇头又点点头:

    “只能说是有了一些想法,这些天我和省里的一些专家以及省里相关部门的同志进行了一番深入的交流,对于安楠的问题应该从哪方面着手有了一些考虑。

    要解决安楠的问题,压力最大的就是如何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以及安楠如何自力更生的问题,这两个问题,是关系到安楠问题是不是能够顺利推进的最关键的问题。”

    “嗯,你讲讲。”

    “解决安楠自力更生的问题,我看最主要的是从三个方面入手,一是解决安楠矿业集团创收问题,而是省里投资,安楠也据此形成合力的问题,还有一点,那就是城镇化,主要通过这三方面来提升安楠的财政收入。”

    周书明微微一愣:

    “城镇化,只是安楠现在这个局面,土地出让的价格很低,很难有机会拉起来。”

    “土地出让确实不大,推进城镇化的建设其实主要目的拉动投资,城镇化的建设必将伴随大量固定资产投资,并相应产生诸多相关需求,从而成为下一轮经济增长的引擎。

    通常情况下,城镇化的过程伴随着农村人口向城镇的转移,城镇规模呈从小到大、城市群不断壮大的发展状态,二、三产业逐步集聚。

    城镇化过程中伴随发生的一切,比如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居民住房建设配套的医院、学校等民生服务需求等,进而为维持生活所需的耐用消费品、汽车等商业服务需求等,均需投入大量的资金,从而必然会带动投资扩大,推动经济增长。

    这样通过税收,规费的收入来增加财政收入。”

    “那安楠矿业集团的问题怎么解决?”

    “要想矿业集团能够给安楠输送更多的财政收入,按照马英华的说法是必须要裁剪掉一半以上的人员。并进行改制,争取在短时间上市,这样既能输血,又能扩大规模。再又能促进就业……”

    周书明慢吞吞地笑道。小小的火焰不一会儿便燃到了火柴棍的尽头,灼疼了省长的手指。他不紧不慢地晃灭了它。把多半截已燃成炭条的火柴棍扔进那只异形烟缸。

    陆政东的这话让他心里有些震惊,陆政东虽然是借马英华之口,实际是陆政东的想法,这想法实在是太过大胆。再下岗一半,那就又是小十万人,真要是一个闪失,陆政东和他都得被炸得粉身碎骨。

    “其实……留下马英华,也是个麻烦……”

    周书明温吞吞的说着,进一步试探陆政东的意思。

    “何以见得?让他一走了之,你我就痛快了?”

    陆政东也试着追问。

    “嗯……”

    周书明再一次划着火柴。这一回真把烟给点着了。但只吸了一口,就问那儿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陆政东。

    陆政东也说道:

    “不过……真要让马英华那家伙走了。不管他去哪个省,都让那个省白捡个便宜。怎么说,这小子也是个人才啊。人、才、啊……”

    在说最后那三个字时,他用了很感慨的语气,很重的语调,很深沉的眼神,脸部表情忽然间也变得十分严肃,就那么直瞠瞠地看着周书明,似乎是在用这些无言的表达传递着一种确定的“意向”。

    陆政东一时间拿不准周书明在处置马英华的问题上,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草率地和省书记志“唱了反调”,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但作为一省之长,他确实又不舍得放走这么一个人才,又觉得自己应该不失时机的向书记同志表明自己对马英华这个人、这件事的看法。要很得体地,很婉转地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这是非常必要的……

    周书明听得陆政东如此讲,似乎是突然想起刚才的问题,问道:

    “政东省长,你是行家里手,马英华想用小伎俩糊弄你是不行的,他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周书明之前对这个马英华也是丝毫没有任何印象,也就是出了陆政东那档子事情才开始关注,而真正关注到这个马英华,还是因为这次民意测验,一个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测验名单上的人硬是被人推举上来,而且在全省这批干部中名列第一,他这个一把手想不关注都难,他也同样和陆政东一样,对这个人有些犯难。

    使用马英华是有极大风险的。但是,一旦把马英华这样的人用好了,就会给当前略显沉闷的贝湖省干部队伍注入一股清新之气,一股掠野之风,也会给一部分面对众多积重难返的地市而稍感“计从何出”的同志一个震动,一个启迪……

    这样也能挽回之前张新文的事情所造成的不利影响,但是一旦这个人真要是出了问题,那也……

    所以周书明才会有如此一问,只要能够解决下岗和再就业的问题,那就不会出现大问题,所以他也要陆政东在这个问题上给他交底。

    陆政东却是避而不答,道:

    “我给他找了个地方让他冥思苦想去了,等他把想法整理出来,我再来给书记汇报,这样的事情宁可把困难想得更多一些,做好最坏的打算,争取最好的结果,那样我们才能争取主动。”

    周书明一听陆政东这话不由点点头,陆政东有这个态度和想法也让他安心不少,他也怕中*央这样一压,陆政东头脑一热,一拍脑袋,那事情就麻烦了……

    “这件事还是先考虑一个相对成熟的想法之后,再和其他常委沟通,书记你觉得如何?”

    周书明点点头:

    “是的,安楠的事情很复杂,要是方案不成熟,道听途说的一传播,又是一番风波……”

    陆政东知道周书明的话里是有所指的,就是周书明被紧急召见,在省里几乎传遍了他要“被下课”,见周书明主动提及点点头道:

    “我刚来的时候还没觉得,现在也是感受到贝湖的一些干部在这方面风气不正,特别是省城里的一些干部,有的就像包打听一样,到处探听消息,有的就像有的女人一样,爱嚼舌根子,成天不把心思放在如何干好工作上,却把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

    周书明见陆政东支持他的意见,便道:

    “此风不可长,特别是现在全省都在集中精力争取中部崛起,集中精力贯彻中*央领导的重要指示精神,可这些人还是没有触动,我看有必要借着这次中央领导的指示精神的东风,加强干部队伍的作风建设。”

    陆政东也点着头,周书明在运用这方面的事情是轻车熟路,不管怎么讲,经济发展始终是要在党的领导下进行,这样一搞,那经济发展出了成绩,自然也是书记方向路线正确,领导有方……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试探着,又各自交了底,各自取得各自需要的东西,在这些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

第四十二章 无知者无畏

    从周书明的办公室出来,坐在车上的陆政东陷入了沉思,虽然周书明是不反对重新启用马英华,但也仅此而已。

    作为马英华这样任命起来有风险的干部,就算周书明这一次被中*央领导狠狠的戳了一次,周书明也不可能强力出头来推动,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有就是长期习惯了四平八稳、老成持重的性格惯性使然。

    在这样的状态下,省委常委会、全委会那一关怎么过?

    这更是让陆政东挠头。

    财政资金的问题,陆政东倒是不担心常委们会有什么异议,不管是点石成金,还是拆东墙补西墙,东凑西借,只要他们自己能相出办法就行,而想不出办法出现了窟窿,这一块是也他这个省长和常务副省长的事儿,和他们关联不大。

    而在职工分流这一块就不一样,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涉及到局面的稳定问题,没哪一个常委会掉以轻心。

    陆政东在周书明面前还是有保留的讲估计得有一半的职工要分流,连周书明都感到心惊肉跳,就更不要说常委们了。

    这么多人下岗加上先期下岗的,常委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一个重大的不稳定因素,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甭管后面的再就业方案有多么科学,有多么有新意,都会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无他,企业改制,人员分流已经是进行了多个年头,大家都见得多了,每一个企业的改制,分流对于任何一级的领导来讲,其中的各种纠葛,矛盾的爆发、冲突。每一次都是让人头大如斗,更遑论如此规模的分流了。

    而对于全委会中的省委委员来讲,恐怕对财政资金的在意程度又要大于职工分流的问题,这是由他们所处的位置决定的。位置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

    常委们都是在省里的层面看待问题,而省委委员中很大一部分是地市的头头脑脑。他们更关心的是安楠那边投入了,最后落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资金会少多少,所以陆政东要一再的强调安楠要首先立足自力更生为主,外来援助为辅的方针。这既是贝湖省情的现实考虑,同时也是避免过度刺激这部分人。

    而至于分流如果没有最好会导致什么后果,和他们的关系不大,自然也就不会太关心。

    想到这里陆政东也不禁想到,恐怕周书明此时也是在暗中腹诽他的前任,非要争取全面实行干部任免和重大事项票决制,这简直就是给自己头上带上一顶紧箍咒。原本只需要在常委会上敲定的事情,多了全委会这一项本身就变得复杂,再加上不是举手表决,变数又一下递增了不少。

    当然。陆政东也知道这样变化的积极意义,这就要求不管是干部或者重大事项,事先都要经过充分的准备和尽可能的完善,对于防止干部任用的不正之风,以及防止领导干部头脑一发热就对重大事项胡乱拍板,改变关键的少数独断作用代替了次要的多数的话语权和表决权作用的局面 ,改变了党政一把手的提拔使用变成了少数人说了算的内定和铁定,事实证明,次要的多数要比关键的少数在维护选举干部选择的公平、公正、公开中发挥的作用大很多。这样键的少数的权力小了,领导集体的权力加强了;随意性减少了,规范性增强了;决策的科学性增加了,决策的失误减少了。

    但清楚这样变化的积极意义是一回事,这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头上又是一回事,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有这样的变化,那就必须适应这样的变化。

    所以这件事该如何动,必须要讲究策略,讲究办法,而且必须要抓紧,争取在中*央领导讲话这个契机和周书明处于这样的蜜月期把解决安楠的事情框架和马英华的事情确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又发生什么变化。

    陆政东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先扔炸弹,先把问题摆出来,把常委和委员们炸醒,让他们都认识到安楠的问题已经到了非改变不可的地步,让他们从维持现状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这方面要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要把安楠市的整个发展状况摆出来,要把安楠市老百姓的生存状况摆出来,特别是包括下岗工人在内的困难群体艰难窘迫的生存状态更是要摆出来。

    其二是要把安楠矿业集团摆出来,要更清晰的表明安楠矿业集团对于安楠的重要性,现在的艰难处境,以及能坚持多久,如果倒下之后对安楠带来的后果,让大家认识到安楠矿业集团改制的必要性,紧迫性。

    这方面一定要形成翔实而且系统的文字材料,而且还要有一定的权威性的机构或者研究人员来做,陆政东的想法是请社科院专门从事这方面研究的专家来进行。

    而光是文字资料,陆政东觉得还是不够,必须还要有更为具体而生动的形式让大家更为直观的了解这些,陆政东想让省电视台以新闻纪录片的形式把这些东西真实具体的表现出来,这样直观的视觉冲击,加上文字材料的深度剖析结合起来,这样更能形成最强烈的冲击。

    这样做的目的主要就一个,尽最大努力让常委和委员们认识这样的现实,认识到解决安楠问题的紧迫性和必要性,在这方面力争达成更为全面的统一认识,一句话:就是要统一思想。

    在这方面达成广泛的共识之后,再推出马英华等人提出的具体的实施规划,这样不但是理论和实际相结合,形成一个比较完善的解决安楠的体系,更重要的是有了之前的冲击,常委和委员们接受这样的规划,以及接受马英华重回安楠的难度也相对会降低很多。

    但不管怎么说,马英华拿出的解决安楠问题的一揽子计划依然还是一个重磅炸弹,陆政东也希望用马英华丢出的重磅炸弹去惊醒很多干部的思维定势。但他并不希望多数与这些人被震晕过去,不希望这样的计划在省委的全委会上搁浅,这是绝对要防止的。

    所以,马英华拿出的书面东西一定要经得住推敲,至少首先得要能过周书明那一关,而最能把握周书明在这方面的想法的无疑是省政策研究室的那帮人,在给马英华充分的时间进行准备后,就先由这些人初审一下。

    而此刻的马英华却是陷入了既兴奋又迷惘的一种状态,兴奋是陆政东让他拜读的一些文章以及通过办公厅给他提供的一些材料上的一些思路和观点,似乎给他打开了一扇窗子,让他更为全面的看清要如何来解决安楠的问题。

    而此刻的马英华对当初说的话羞愧不已,因为从和陆政东的谈话以及陆政东在常委扩大会上的讲话,以及陆政东提供给他的这些材料和资料,充分的说明陆政东对于安楠的了解一点都不亚于他。

    可是他是土生土长的安楠人,是安楠曾经的市长,而且从始至终一直以一种异乎寻常的注意力关注着安楠,才能够对安楠又如此深入的了解。

    而陆政东调任贝湖省里的时间却多长,能够了解到这样透彻的程度,绝非一日之功。

    而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陆政东实际上已经对解决安楠又一个整体的构想,这些构想环环相扣,从而构成了一个整体,当然他所提出的一些想法,在陆政东的构想中也能看到,可是那只是其中的很小的一部分。

    这更是让马英华感到有些沮丧,原本在他看来,在省里就解决安楠问题而言,他敢说第二,绝没有人敢说第一,可就从陆政东的只言片语,以及这样的一鳞半爪中,他就能够感受得到,陆政东对安楠的问题看得比他透彻,看得比他深,而提出的解决办法也比他更多,层次更高。

    想想那晚他还在陆政东面前慷慨激昂,侃侃而谈,自以为很了不起,实际却完全是班门弄斧。

    而这也就罢了,陆政东要他做的,是将陆政东的这些构想和安楠的实际结合起来,拿出一个可操作性非常高的执行方案出来,但是明明陆政东所提出这些构想和观点,似乎就在眼前,可是他想抓住却又突然飘开,总是无法把握住如何抓住的办法,总是没有一个办法将这些构想和要解决的关键问题结合起来,也就是始终没有能够拿出一个能够说服他自己的解决下岗工人再就业的办法出来。

    陆政东对他提出的解决安楠再就业问题的穷追猛打,让他原本自认很周全的办法显得千疮百孔,原来虽然把解决再就业的困难想到了,但显然深度不过,想到这里,马英华不由更是羞愧,还讲陆政东在对待安楠的问题上是小脚女人,真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要是轻易认输也不会为了安楠的事情坚持到现在……

第四十三章 “疯狂计划”

    周书明和陆政东谈及的要整治那些成天小道消息乱飞的事情还没出台,所以省城的小道消息依然还是漫天飞。

    有人言之凿凿的讲,马英华已经被正式双规了,正在交代问题,之所以没有对外公布,估计是涉及面很广,还有交代出来的人没有规到位,估计是一件大案要案来办,至于这个中原因,不免也指向其得罪了陆政东。

    有人之所以言之凿凿,是因为临湖招待所最近时常有车辆出入,而且还有坐奥迪车的领导出入,这就是最大的铁证。

    而事实上,出入临湖招待所的并非是纪委的人员,而是省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和省政策研究室的人,乘坐奥迪车的则是省政策研究室的主任。

    政府办公厅的工作人员主要是给马英华送所需要的材料的,而省政策研究室的人则是受命前来查看马英华所写的东西并听取其解读的。

    既然是省长亲自点名交代的,省政策研究室的人员也不敢怠慢,不但对马英华所写的东西是翻来覆去的看,对里面的行文提法都是逐字逐句的进行讨论。

    省政策研究室就是吃文字游戏这碗饭的,对这些的较真程度让当年也是文艺青年,自诩还有几分文采的马英华也是真正领教了什么叫文字的艺术。

    而更让他难以招教的是每一种提法,每一种办法,省政策研究室的人都会追问其理论依据,就算没有理论依据,在全国其他地方有没有先例,这样的“探讨”持续了两天才结束。

    而陆政东则是一直等待着政策研究室对马英华方案初审的结果,政策研究室的主任倒是打来了电话,表示他们已经看完马英华所写的材料。也听取了马英华的解读,不过当陆政东问起他们的看法的时候,对方却是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

    “陆省长,最好您还是亲自看一看。听一听……”

    陆政东一听便明白政研室主任的意思。估计是拿不准。

    而陆政东是想听的该看的早都听过看过,他的目的是听过政研室的这帮人了解周书明的看法。也就故作不知,问道:

    “你们是一个什么看法?”

    “……最好,还是您亲自看一看,听一听……”

    政研室主任一个劲儿的请求到。

    陆政东问道:

    “你们看了。听了吗?”

    对方回答道:

    “看了,也听了……”

    陆政东淡淡一笑:

    “既然你们也看了,也听了,你们是专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的,你们总有个态度吧?”

    政策研究室主任却依然是左右而言他:

    “我们的意见就是还是请省里主要领导亲自来听一听……”

    “你们自己就没个看法?是好是歹,有问题没问题,你们总得拿出一个说法吧?”

    陆政东加重了语气说道。

    “我们的看法就是希望省里主要领导亲自听一听。”

    研究室主任用一种特别平静而又老到的口气说道。

    陆政东就不做声了。对方始终不表态,其实也就是一个很明晰的态度,那就是他们相当的拿不准,当然也无法完全驳斥马英华的东西。特别是在中*央关注安楠问题的时候,在拿不准的时候,就更不敢乱表态。

    陆政东想了想,他对马英华的大体思路已经知晓,甚至有些东西还是他授意的,他自然不用去,这事也就只有劳烦周若山一趟了。

    陆政东料想马英华的东西会引起震动。但他不希望由此招致其枪毙,让周若山看看之后提出一些想法,这样也算是集思广益。

    周若山是知道陆政东让马英华在搞这么一个东西的,不过到底搞成什么样子了,他也不清楚,也有些好奇,于是爽快的就答应下来。

    而马英华则是有些惴惴不安,因为那些政策研究室的笔杆子们从始至终始终就没有一个态度,这让清楚的意识到某些东西。

    而常务副省长的召见,肯定是得到了政策研究室的汇报,不过在马英华看来,周若山是管经济的,又是搞实际工作的,思想上应该比政策研究室的开通,何况他在被政策研究室的人又一轮追问之后,也进行了一些润色,有些提法显得更为委婉一些。他想试着看一下周省长的反应,试一试自己能否说服这位省里分管经济的主管领导,如果连周省长都说不服,那么要说服那些对经济不是很在行的人就更困难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周若山在看完他的材料之后很平静,完全没有反应,更是连追问都没有。

    这让马英华极为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周省长您觉得怎么样?”

    周若山不说话,不过拿过发言稿,逐页逐页地又很快地浏览了一遍。

    马英华又问道:

    “您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周若山还是不做声,不过眼神却是专注的看着马英华所写的东西。

    “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周省长批评指正。”

    “我……我得想一想……”

    周若山终于开口了,表情非常恳切的道:

    “等我想好了,再给你答复,你先回去吧。”

    马英华见周若山下逐客令了,也只好起身告辞,

    但是一直等待周若山给他答复的马英华却是迟迟没有等到周若山的答复。

    事实上,周若山远不是马英华所见到的那样平静,到了周若山这样的位置,自然不会把什么都写在脸上。

    事实上周若山在看完马英华的东西之后觉得是天雷滚滚,被震得不轻,甚至被震得有点发懵的感觉。

    其他的不说,一口气下岗那么多工人,这确实是一个破而后立的,解决矿业集团的问题进而解决安楠问题的重要一环,但是这看在眼里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个疯狂到无以伦比的计划,或者叫疯子计划也不为过,这个马英华真是疯了!

    也难怪马英华会被调到高教厅去当巡视员,马英华是敢这样计划,就敢把这样的计划付诸行动的人,这样的家伙那个领导的心脏能承受得了!

    这是周若山看完马英华写的东西之后,最为深刻的感受……

第四十四章 放不下

    这是周若山看完马英华的东西冒出的第一个感觉,但理智又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别人不了解陆政东打算启用马英华,他是知道一点的,马英华搞的这个东西若是陆政东不了解,陆政东也不会让他看,与其说马英华疯了,倒不如说陆政东疯了,给周若山的感觉就是一对大小疯子。

    但是他很清楚,他可以认为马英华是疯子,但是绝不认为陆政东是疯子,这样的认识倒不是因为陆政东是省长,而马英华则是一个灰溜溜的巡视员,而是因为马英华没有能证明他的成功案例,而陆政东则是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虽然马英华的这个东西部完全代表陆政东的想法,可至少里面的主要东西是陆政东所认同的,这让他怎么在马英华面前表态?

    周若山明白事关重大,怕自己误导了陆政东而酿成不可挽救的后果,所以,在他没有亲自听到陆政东的态度之前,他肯定不愿表明自己的态度。

    周若山一直沉思着,秘书提醒了三次,讲晚上是他孙女的生日,见他依然没反应,便去给他又斟了一杯茶,周若山依然没反应,秘书也不敢再打扰。

    要是以往,周若山听得提起孙女就算再严肃也会露出一丝笑意,可今天却是一点反应都没,一切迹象表明,一定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果然,周若山站起身来,不过不是回家,而是进了不远处也没离开的陆政东的办公室。

    “省长,马英华的那些东西还是需要你亲自把把关。我担心,把他那些想法直接拿到出来,一下炸了窝。事情就不好办……”

    周若山急切地说道。

    陆政东淡淡一笑道:

    “这只是一种探索吧,一种思路,也算是抛砖引玉,有些东西也只有碰撞才会出现火花。在这火花中才能抓到事物的本质。至于你所担心的,我看不至于。这既不是施政措施,也不是什么方针政策,而是一个曾经在安楠工作过的一种思考和看法。”

    陆政东沉吟了一下道:

    “嗯,既然连你那一关都过不了。那我就不看了,既然是这样,那马英华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还是回他的高教厅去吧。”

    周若山一听也是一愣,试探着道:

    “周若山的想法虽然是激进了一些,不过马英华这个人缺点是有,但也不是没有优点。现在省里最缺的就是这样有想法、有冲劲又懂经济的干部,只要放在合适的位置,让其扬长避短,还是能发挥一些作用的。”

    陆政东不置可否的道:

    ”就先这样吧。让他也冷静冷静。”

    “然后呢?”

    周若山试探着问道。

    “然后啥?暂时还没什么然后。”

    陆政东回答道。

    周若山一听也不再说了,周若山原本的想法是,现在贝湖的局面和从前大不一样,陆政东开始着手加快贝湖经济发展的布局,这就需要一批有闯劲、有想法、懂经济的干部、能人,马英华这人虽然是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现在贝湖局面但完全弃之不用未免也可惜,但陆政东似乎还没有决定如何用马英华,那他也不便多说什么。

    陆政东并没有打算弃用马英华,之所以对马英华进行冷处理,也是不想让他的这份东西在社科院的调研和新闻纪录片的东西还没做出来就引发争论,还有一点,那就是要真正的打磨打磨马英华。

    陆政东看得出来,就算马英华从市长的位置上到了省高教厅巡视员的位置上,这对马英华来讲,或许根本就不算打磨。

    因为这样的贬迁并没有扔马英华意识到他实际上早安楠的事情出现了很多不该有的失误,相反,这样的贬迁,以及安楠情况的越来越糟糕,更加坚定了马英华绝对自己是对的,错的是调整他的人。

    当然,陆政东这样想,不是认为马英华遭受这样的挫折没有反省过,而是认为他所反省的东西,不是真正核心的东西,也就是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选择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没有考虑怎么更能有效的达成自己的目的,这一点,在他的书面的东西中陆政东依然能够看到,比如说他当晚给他讲,用安楠现在比较抢手的东西换再就业,他在第一次看到马英华的初稿,他就让删掉。

    这作为一种私下交流倒是可以,可是要是形成书面的东西,这就犯忌讳了,有可能犯众怒,即使不犯众怒,人家也会记得的,当安楠有求于人的时候,人家也会以牙还牙的。

    这种事情,只能暗示,只能闷头做,还得放低点身段,打打悲情牌,就算人家心里有那么点不快,可看到这样的低姿态,人家也不至于太计较。

    所以陆政东是希望通过这样的重锤方式,让马英华警醒,这种方式远比把他放在高教厅当个闲职有效得多,因为对于马英华来讲,他一直觉得自己是找到了解决安楠问题的钥匙,并且一直为之坚守,而现在他愕然回首,却发现自己的坚持并不一定正确,这样他一直引以为傲,并为之坚守多年的东西顷刻间倒塌对于马英华的冲击是可想而知的……

    而事实上,这样的冲击对马英华来讲远比陆政东想象的还要大。

    从临湖招待所回到家里的路上,老天就像故意和他作对一般,下起了雨,让他的心情越发的阴霾,回到家中马英华连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都没脱,就上床躺着了。

    外面雨越下越大。秋风吹起,雨珠却哗哗地击打在偌大的玻璃窗上,形成稠密的水帘往下流淌。

    马英华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瞠瞠地望着窗外的雨发呆……

    外出回家的于晴看到马英华蒙着被子大睡倒也不以为意,以为马英华是这些天在临湖招待所那边太累所致,于是轻手轻脚进了厨房准备着晚饭。

    可是做好饭,于晴等到晚饭都凉了,还不见马英华起身。于是推门走了进去,却发现马英华眼睛睁得大大大大的,哪有半点睡着的样子,看到马英华的神情。于晴心里就知道这回马英华遇到的事情大了。

    迟疑了好一会。于晴终于怯怯的问道:

    “是不是我乌鸦嘴,陆政东真是开始折磨你了?”

    喻宁和闭上了眼睛。不做回答。

    于晴又说道:

    “我不是要过问你工作上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陆政东到底是怎么回事,家里也好拿个章程……”

    马英华还是不做声。

    于晴见马英华如此,以为真是陆政东对马英华做了什么。看到自己的丈夫这副样子,心中的火气也一下升腾起来:

    “你骂人家一回,这也算是扯平了,人家是大省长,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走,哪怕是要饭,也比这样子强!”

    于晴说着也不由叹了口气道:

    “你也岁数不小了。该长点记性了,不要再幻想很多东西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吗?你就是还想到安楠去闯一番,可是就算你是一个人才,也得有伯乐相中你才行啊。现在你得罪了陆政东,不但不会把你当千里马,会把你当沙包一样踢来提取,你就歇了这心思吧。”

    “我是什么千里马?我跟陆政东提鞋都不配。”

    一直没有说话的马英华突然却是开了口,倒是把于晴吓了一跳,看了看马英华的脸色,然后才问道:

    “怎么回事?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马英华苦涩的一笑:

    “什么意思?陆政东对解决安楠的问题拿出了一个大方向,可是人家把方向指出来了,把路给铺好了,就让我想具体的办法来实施,可是我绞尽脑汁想出的办法,粗粗一看倒是像那么回事,可是隔几天回过头,连自己也觉得不满意。”

    说到这里,马英华忍不住坐了起来,直直的看重于晴道:

    “人家都做到那地步了,就等着我上墙,可是我却是那一堆烂泥,始终扶不上墙,于晴,你说我是不是真是百无一用?”

    于晴看着颓废无比的马英华,知道这样的事情无疑于他的天塌了大半边,此刻的心情有多难受,也忙安慰道:

    “你这是说什么话?你怎么就百无一用了?想想看,你在安楠也是做出了成绩的,何况要不是你这些年一直坚持,那有今天解决安楠的希望,你不但有用,而且贡献很大……”

    马英华听着她这话,却是又呆呆的想了一阵才道:

    “这样也好,我也解脱了,陆政东能够拿出这样的解决办法,肯定也能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合适人选,我也不折腾了,以后关于安楠的事情,不看不听,不讲,安安心心的做我的闲人吧……”

    ————————————

    马英华话是这么说,一夜的辗转反侧之后,第二天早上起来,满脑子还是想着安楠的事情,心里想着陆政东是不是还得会和他再谈一次,而他所想的那些东西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

    想到这里不由又开始进入状态,开始思考着。

    在家“休病假“的马英华,每天在家里还是干着在临湖招待所的事情,不过是于晴一下班就把写的东西藏起来。

    这样过了,一天,两天,第三天……

    直到国庆七天小长假过去,陆政东也没来找他谈谈,或者给他指点指点迷津,或者问候一下他因为在临湖积劳成疾的“病情”,似乎他就这样悄声无息的完全消失在陆政东的视野之外……

    于晴其实也依然注意着丈夫的一举一动,她自然不相信丈夫就这样把安楠放下,虽然丈夫一直极力的掩饰,极力的想证明他已经把安楠放下,但几十年的夫妻,他的心思哪能完全逃过她的眼睛?

    她注意到丈夫一直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于晴大体也能知道他是在等待什么,丈夫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想法,想着陆政东会不会向上一次一样不告而来。

    于晴心里不由叹息一声,虽然陆政东讲她泡的茶很不错,有机会愿意再来品尝。但看样子陆政东也许再也不会登这个门了……

    于是为了不刺激马英华,于晴也真是很注意,关于安楠的一切只要是能够不让丈夫看到听到的她都尽可能的不让他看到听到。

    两个人就这样小心翼翼的不愿去碰触这一块,只是这样的气氛未免有些太过于沉闷和压抑。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儿子打来电话。和儿子通完电话之后,看书的两人也没心思看书了。谈了一会儿子,于晴提议看看电视,平常两人看电视也就新闻联播,播完也就关电视了。这个时候是很少看电视的,于晴之所以如此,其实她也是想调节一下家里这样怪怪的气氛。

    可是于晴一打开电视就后悔了,因为电视一打开就是贝湖台,而贝湖台这个时候没放电视剧,而是放的一个专题节目,好死不死这个专题正是讲的安楠。

    于晴不由暗骂自己真是越帮越忙。几乎是本能的就想按遥控器换台换频道。

    “别动。”

    猛然间,从丈夫胸腔的深处,闷闷地发出了这个单调而不容违抗的声音。于是,她忙停下了手。屏住了呼吸,不知道紧接着会发生一场什么样的地震。

    但于晴知道,丈夫这个样子,知道丈夫所说的放下就是根本就放不下,凡是安楠的事情,这个时候她不能去碰,此刻最重要的是听话,千万不能再火上浇油……但几秒钟过去了……又过了几秒钟,等来的却是让她更为不知所以的寂静,一种茫然若失的“凝固”和“断裂”……然后,又过了几秒钟,仍然没有发生爆炸……

    于晴这才迟疑地,并瑟瑟地向丈夫端坐的方向偏转过脸去。一刹那间,她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居然是真实的和可能的:丈夫木木地端坐着,脸部部分肌肉鼓凸着,并且在以让人难以觉察的频率急速地颤栗。脸部向来并不明显的皱纹骤然间显得极其深峻,并完全收缩到了一块儿;原先就较为挺拔的上身此刻却变得像石碑一般地僵直。

    丈夫分明是在凭借绷紧全身每一根神经和每一块肌肉,咬紧了牙关,在制止自己情感上的某种“暴露”。只是怔怔地瞪大着双眼,直视着电视荧屏。

    于晴只是看了电视一眼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丈夫身上,并没有注意电视的内容,见丈夫魔怔一般的看着也不由也看着电视,

    此时电视上正放着,画面上显示着安楠的名扬街,在安楠生活过多年的于晴自然认得,这里算是安楠一个比较热闹的地段。路面坑洼不平,街边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夜市摊,卖什么的都有。

    有些小吃摊甚至摆到了路当间,使本来就不宽的路面越发地显得狭窄了,车速也就不得不放慢了下来,再往前便是安楠娱乐场所和夜生活比较丰富的地方。

    而在一个巷口,则是一溜擦皮鞋的,显然这样的地方生意比较好,一个五十出头的人刚替一个过路人擦完皮鞋,正在收钱,还不好意思跟人“侃价”,略有些腼腆地说道:“您瞧着给吧,随便……”

    那人扔下一张一元的纸币,起身走了。纸币飘飘扬扬地落到皮鞋箱外边的泥地里。擦皮鞋忙拾起,并用袖口小心地擦去纸币上的泥迹。

    而这时似乎是拍摄者下了车,朝擦皮鞋的地方走去,对方似乎以为是城管之类的,便赶紧收了钱,背起擦鞋箱,往里面挪了挪。

    那里竖着一块简陋的牌子,上面写着“下岗工人擦鞋点”。

    “擦鞋点”牌子周边还有几个年龄不等的中年工人模样的人,都坐在那里,默默地等着活儿。

    见不是城管之类的,也有人就拉着生意:

    “两位,擦鞋吧。我可是五级车工老师傅,车工手艺好,擦鞋更不在话下,包您满意……”

    只是两人似乎并不太卖此人的帐,径直走到老者面前,然后一人挨着旁边坐下,看到老者抬起脸,于晴心里一颤,也知道为什么丈夫那副激动的表情了。

    老者不但丈夫熟悉,她也熟悉,是丈夫家邻居,公公的老哥们金铁生,而另一个身份则是省劳模。

    而金铁生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结果:这位省劳模下岗了。

    不管 从哪一个身份,丈夫看到金铁生下岗擦皮鞋,这都是丈夫所绝不能接受也无法承受的。

    于晴看到他的眼泪就籁籁地滚落了下来。那两颗硕大的眼泪,颤颤巍巍,颤颤巍巍地,顺着坚韧、粗糙、仿佛在高强度酸碱中经受过千百次鞣制的脸颊皮肤,流淌到嘴角上,下巴上,然后又慢慢滴落下来……

    一时间,于晴鼻根都酸涩了,眼眶也都湿润了。

    她的抽泣声似乎惊醒了马英华。他嗒然低下了头去,默默地呆坐了一会儿。在一次强烈的哽咽后,他终于制止住了自己的泪水,默默的递给她一张面巾纸,然后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说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四十五章 震撼

    于晴怔怔的看了马英华一眼,然后问道:

    “看样子金叔下岗了,他们家的生活肯定艰难,要不我们给他家接济一点吧?”

    马英华摆摆手:

    “这个等会再说,我先把电视看完。”

    于晴也不禁看了看电视,她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但丈夫显然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把他从那种情绪中拉出来。

    于是也就静静的陪在一边等着他看完。

    看完之后,马英华坐在那里没动,显然是在想事情,于晴更是不会打扰,好一会,丈夫才开了口,说道:

    “看来省委省政府是下了决心要解决安楠的事情了,特别是周书记和陆省长,态度应该很坚决。”

    于晴倒是有些纳闷,不禁问道:

    “你怎么知道?”

    马英华扬了扬头,道:

    “若不是周书记点头,这样的事情连新闻都不会上,更不要说用这样长的时间来专门讲安楠现在存在的问题了。而搞经济不是周书记的专长,这件事要做,还得要依靠陆省长,要是陆省长态度不坚决,周书记也不敢把这摊子事摆上桌面来。”

    马英华毕竟是当过市长的人,政治敏感性还是有的,自然能从这样的节目中看出一些里面真正的东西来。

    事实确实是如此,专门反映安楠问题的专题片电视台按照陆政东的指示拍出来之后,样片首先就呈送给了周书明,在常委会上进行了观看。

    常委们之前已经看到了再极小范围传阅的社科院的报告,里面的一些翔实的数据,让他们已经有种坐不住的感觉,而这样的纪录片是以最为直观最为形象的形式把那字面上的数据和描绘的状况呈现在面前。这让大家都震得有些缓不过神来。

    片子播放完许久,省委的小放映厅却是一片沉寂,似乎都没有从里面走出来,或者是觉得此时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直到许久之后。周书明才缓缓开了口:

    “我想。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我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这个片子不但我们要看一看,省委委员们也应该看一看,让大家都看清楚安楠的问题是刻不容缓,而且我先在这里做一个检讨。我对安楠的问题是重视不够的,也总以为安楠矿业集团还没有倒下,安楠总还可以再坚持坚持,有些官僚主义啊。”

    周书明的语气显得极为凝重,这不是刻意表现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谁看到这样的状况。恐怕也轻松不起来。周书明顿了一下才有开了口:

    “常委今天基本都到了,我们也就专题讨论一下安楠的事情。本来也许这个常委会在安楠开更为合适,不过,其实现在我们坐在这里也和在安楠没有分别……”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谁都清楚,安楠已经成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可能,所以常委会的思想空前的统一,不过要解决安楠的问题,仅仅是常委会达成一致意见还不行,还必须要调动广大干部和群众积极投身进来,也要在这些层面统一认识,所以也就原则同意将这个专题片公之于众,当然,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专题片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删减,其敏感程度已经大为降低。

    常委会上达成了一系列关于安楠的决议,不过解决安楠的问题虽然迫在眉睫,不过越是急迫,也越是不能乱了阵脚。

    所以常委会也决定,要广泛听取各方意见,在不长的时间里拿出一个科学的解决方案,并原则同意对安楠的班子做出调整,要配备精兵强将加强安楠的领导班子。

    而在这同时,马英华也从这样的一些动作中逐渐领悟到陆政东的一些良苦用心,终于明白他之前一直找不到解决安楠再就业这个难题的真正药方,主要还是目光只是放在了安楠,思路不够宽广,眼界不够开阔,想要解决安楠的再就业问题,除了技术层面要切实创造再就业的机会外,更为重要的是如何为技术层面解决再就业创造出更适合的外部环境,也就是解决安楠再就业的问题不能把安楠解决再就业的问题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自己把自己和其他地方分割开来,而是要以合作的方式来进行,把安楠放在全省新一轮发展的这个大局中来思考这个问题,只有这样,才能引进更大的投资,才能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从而来解决安楠就业和再就业的问题。

    观念转变万事宽,思路一通事事通,想通这一点的马英华又结合安楠的实际情况,提出了一些具体的措施,并让人转交给了陆政东。

    做完这些事的马英华这才一身轻松,在他看来,有了这个,就算他继续做他的闲人,安楠问题的解决也是大有希望……

    此时的马英华才是真正的放下了压在心里的那座大山,能够以平常心看待安楠了。

    又是一个夜雨天,马英华一边听着舒缓的音乐一边看着手里的书,很是享受,他最近是真正在认真的读书,对于能够把他闲得发霉的高教厅巡视员,这一次他是真打算辞职了,当然,辞职之后不是去外省,而是继续留在本省,至于做什么,自然重操旧业,重新走上那三尺讲台,这方面他已经和省内最好的贝湖大学联系过,贝湖大学也是求之不得,他们最缺乏这样既有过高校教师经历,又有政府经历和具体工作经验的教师,双方已经联系得差不多了。

    马英华正怡然自得的看着书,正在外面收衣服的于晴匆匆推门跑了进来,低声道:

    “有人来了!”

    马英华忙披上外衣,翻身下床去看时,只见蒙蒙细雨之中,两辆奥迪一前一后鱼贯地相随着缓缓开进小区之内,四道车前灯光雪亮地划破雨夜的黑幕,使一缕缕如注的雨水和掺杂其中的雪珠晶亮地闪现在整个黑夜之中。

    车刚在门口停下,就按响了喇叭。隔着雨幕,虽然没能看得清车牌号,但能够看到保安敬礼的模样似乎把特别的正规,甚至有些僵硬,凭着经验和直觉,能够让保安如此的,车牌不是军车就是党政部门牌照,而这里面并没有军官,马英华几乎断定又是陆政东来了……

第四十六章 震撼(二)

    既然知道是陆政东来了,马英华也不能再呆在家里,一边对于晴交代着:

    “赶紧把家里收拾一下!”

    一边已经出了门冲到了电梯边上,看到电梯还在嗖嗖往上面走,也就不等电梯了,直接飞快的跑下了楼。

    刚冲出楼,就见下面一辆车上陆政东已经下车撑着伞,似乎正在等着前面车上的人。

    当马英华看清前面车上下来的人,心里更是吃惊不已,也有些激动。

    前面车上走下来的赫然是省*委*书记周书明!

    马英华忙迎上去招呼着两人,进了自己家里。

    一会儿于晴来上茶,陆政东笑着问周书明味道如何,又抬起头说道:

    “我上次讲有机会一定来品尝你的手艺,这次来还把周书记也请来了,呵呵……”

    周书明也笑着又轻轻的品了一口道:

    “很久没有喝到这么可口的茶了,这说明女主人是兰心蕙质……”

    马英华见两人都夸赞着于晴,自然懂得真实原因绝不是这个,于晴的茶艺确实是不错,不过两位这样重量级的人物联袂到他这个蜗居来,绝对不是为了喝这口茶而来的,而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只是为了接下来的极为重要的谈话,两人这是在努力地调节着主宾之间的心态和现场气氛,以便为接下来要进行的那场严肃的或严重的正式谈话进行铺垫。

    待周书明和陆政东把话说得差不多了,气氛也起来了,马英华忙向于晴使了个眼色。于晴赶紧对周、陆二人说了声:

    “你们谈。你们谈。”

    便回房间里面去了。

    于晴走后,周书明和陆政东果然静默了下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马英华拿起个苹果来削皮。

    陆政东忙冲他摆摆手:

    “英华同志,你也别忙活那些事情了。坐吧,坐吧,我们喝茶就是了。”

    说着示意马英华坐下,然后又喝了一口茶。却还是没开口。过了一会儿,陆政东才又开了口:

    “我听高*教*厅的同志讲。你请了病假,上医院检查了没有?身体怎么样?”

    “没事。其实不是身体的问题,而是当时没想出如何解开安楠问题的那个结,所以是食不甘。睡难寐,有些急火攻心……”

    马英华坦率地答道。

    那边周书明赞许地笑着点了点头,还跟陆政东交换了一下眼色。

    马英华也是看得出来,陆省长这次让周书记一起来,肯定是在周书记面前说了很多他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有这样联袂夜访的可能,同时这也是一个强烈的信号。一个他要真正告别高*教厅巡视员那个位置,重新要被启用的强烈信号,虽然马英华还不清楚省里会把他放到什么位置,不过肯定是和安楠相关的很重要的部门和单位。

    马英华猜得不错。不过陆政东能把周书明说动心,前来确认马英华,所费的心思却是大大超出马英华的想象。

    对于启用一个优点和缺点都同样突出的干部,就算周书明同意他的意见把马英华推出来,有他这个省长推动,周书明自然是不愿意往前面顶的,而是尽可能往后退缩。

    这是一个领导干部,特别是高级领导干部的一个最本能的反应。无他,启用一个这样优点缺点都同样突出的干部其实也是充满极大的风险的,也是充满争议的,要是启用的人争气,达到了预期效果,那倒没什么,皆大欢喜。

    可是一旦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出了问题或者偏差,各种意见乃至责难、批评也会接踵而至,周书明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不愿出头,i可进可退,做出那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是陆政东不愿意看到的,没有周书明这个一把手的明确态度,很多事情就很不好办,就算把马英华推上他想推的位置,马英华办起来也非常的勉强和别扭,做起事情来也是会很难顺畅。

    所以他必须要把周书明明确表明态度,为了这个,他必须要打破周书明心里的那点幻想,首先是安楠的问题现在不仅仅是省里的问题,而是中*央的规定动作,这个事情办得不好,省里其他的领导还有回旋的余地,而周书明和他作为省里的一二把手,根本就无路可退,周书明就算把他顶在前头,这也无济于事。

    其二是把各种关于安楠问题的观点都摆在桌面上,把各种解决安楠问题的想法都亮明,和马英华一起提交的关于如何解决安楠问题的还有其他部门和人员所做的计划,然后,他委托周若山和政策研究室的同志分别在退下来的老同志和在职领导干部中召开了一系列的座谈会,并和周书明一起,召集省计委省经贸委的同志进行商讨。

    而省*委*组*织部也紧锣密鼓的在遴选着安楠班子主要领导的适合候选对象。

    有分析有比较,孰优孰劣,在这样的比较中,谁的观点更适合,谁的办法更有利于解决安楠的问题在激辩中虽然并没有完全达成一致,但主要的意见逐步得到明确,马英华所提出的意见建议和解决安楠的一揽子计划是所有人中最可行的。

    而在组织部所提交的这些候选人中,有能力的未必有管理大企业的经验,而有过大企业管理经验这一点对安楠来讲显得尤为重要,因为要解决安楠的问题,安楠矿业集团就不能不解决,这一下就让很多人被排除在外,这样选来选去,马英华无疑在候选人选中最具备优势:熟悉安楠,对安楠矿业集团也非常的清楚,也有一定的能力和魄力,当然其缺点也是众所周知。

    这样做就是让捋清了工作思路,让他看清按马英华的想法起码是可以解决安楠目前存在的某些问题的,最后促使周书明考虑把马英华放到安楠市委书记上的可能性。

    而为了考察马英华是不是有这个能力承担这样的重担,周书明也需要再最后确认一次。所以才有今晚的这趟喝茶之行。

    至于这样的谈话,(或者叫特别的考察更为贴切些),要放在马英华家里,而不是省*委或者其他地方。周书明显然是不想对马英华做出最后的确认前让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和陆政东来这里。都没带秘书,也就司机和警卫同行。

    谈话持续的时间很长。主要是马英华在讲,特别让周书明高兴的是,通过这样最直接的接触,周书明所了解的马英华和道听途说的信息有很大出入。无疑,马英华是有些执拗,有些太冲,但还有非常的胆魄和提出解决问题措施的能力,同时还有实行这些措施的非常决心,更为关键的是马英华有过几年的市长经历,虽然当过市长未必就合格的市委书记。但从马英华表现出来的一些东西可以看出,马英华还是具备较强的统筹全局的视野和能力。在看到这一点的同时,这也促使周书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但对于外界而言,对于安楠市新的市委书记人选有过很多版本的解读。不过在他们看来,马英华基本已经是没什么希望了,因为从省里最近的种种动作看,省里是要启用马英华,但估计去向是省政策研究室做个副主任,当然后面肯定是带正厅级括弧的,这一点从周书明和陆政东多次让其主持政策研究室关于安楠方面政策的研讨,让他们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不但是这些局外人,就连詹继东也摸不准周书明到底是一个什么心思,他是清楚陆政东是在力推马英华,按照通常,周书明是绝不会让陆政东染指到市委书记这样地方一把手和重要的省直一把手的调整的,因为这个口子一开,就很难堵住。

    但是周书明的态度又不像以前那么坚定,显得很**、模糊。

    摸不清周书记的主要意图,这对詹继东来讲就显得有些挠头,马英华的任用与否在詹继东看来只是小事一桩,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背后的东西,周书明到底是迫于压力,对陆政东真的做出重大让步,还是因为周书明和陆政东在安楠的问题上目标一致,暂时达成某种默契。

    这两种想法在外界看来似乎没什么区别,在在他这样的局内人看来,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所以在这样的事情上千万不能表错态,表错态那就会极为被动……

    詹继东想了想犹豫再三,终于拨通了周书明秘书梁先学的电话……

    梁先学正趁抓紧时间处理了几档子这两天里积压下来的文案,备忘板上也没记着有什么特别急办的事需要自己继续留在这大楼里。

    晚饭前后的这一段时间,省委大楼里总是显得格外地空荡。但在光线已很暗淡的办公室里呆坐了一会儿,却怎么也起不了身,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利索。一种忐忑,一种不安,一种不稳定感……隐隐地搅动着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近期来,这种感觉总时强时弱地在袭扰着、困惑着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一愣,心跳骤然加快。这是预料中的。他知道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他明白自己迟迟不走,其实是在等这个电话,但又有点害怕……怕它会打来……犹豫了几秒钟,他还是去抓起了电话。

    果不其然,电话是省委副书记詹继东打来的。最近,詹副书记总是在周书记不在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还在忙?”

    詹副书记平和地问道。

    “有些事情还得处理一下……”

    梁先学立即拿起话机,拖着那根长长的话线,一边连声应答,一边忙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其实下午詹副书记来周书记,他俩已经见过面了,他还特地过去和詹书记打了个招呼。但詹书记还是要这样问,显得特别关注他似的。

    “辛苦啊,给领导服务特别的辛苦。”

    詹继东寒暄了几句,然后轻轻地说道:“最近周书记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你这个大秘可是要再接再厉,做好服务工作……”

    梁先学知道詹书记这样说的目的是什么。显然詹书记是知道周书记出门了,而出门并没有带任何人,包括他甚至连秘书长也没带,这样隐秘的行踪。估计也是让詹书记有些特别的敏感。也就更是希望了解。

    而他这个秘书虽然没有跟着周书记,但肯定是多少知道一些情况的。

    “周书记基本上没交代。他也就是接了一个电话就出去了,接电话的时候,我并不在场……”

    “那很好。很好。什么时候上我这儿来坐一下,咱们随便聊聊。”

    梁先学没马上回答。虽然他明知道周书记不在办公室,但本能地向周书记办公室所在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才连声说道:

    “好的……好的……”

    “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现在就过来一下?”

    “好的……好的……”

    梁先学这么答应着,但嘴上答应,腿上却挪不开不,他只是呆坐着。他心里一阵阵发虚。

    他知道。作为省委书记的秘书,他不应该和其他省委领导同志发生除工作需要以外的频繁往来和过于紧密的联系。

    特别是背着自己的领导和其他领导接触,这是在这一层次的政治生活中,特别忌讳的事情———有关这样的“工作纪律”。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却是此类高等级政治生活中,长期以来,早就约定俗成了的“规则”。

    大家都这么很自觉地遵守着,保持着这一层次的政治生活所必须的和谐和周全。

    但梁先学还是犹犹豫豫地跨过了这道“门槛”。

    他有时间也找理由自我安慰自己,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工作……

    是的,他这么说,并非没有一点道理。近一两年出现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如果周书记一旦离任,马新忠接任省委书记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而詹继东接任省长的可能性极大,甚至接任省委*书记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一点他很清楚,詹继东在京*城也是有强有力的后援的,当然陆政东来之后,詹继东接任省委*书记的前景有些扑朔迷离,但可能性也是有的。

    而更重要的是,詹继东深得周书记的信任,很多事情在周书记没在贝湖的时候,名义上是马新忠临时主持工作,可实际上却是詹继东,为工作着想,也应该让他了解更多的情况。

    而且在周书记离开之后,自己也不至于马上就变成被人冷冻的角色,这对于自己今后还是很有好处的,但不管他怎么说服自己,他依然非常清楚,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这么做,仍然是严重违纪的———要知道他已经不止一次去詹副书记处“串门”了。但……这是詹副书记主动邀请他去坐一下,他……他能拒绝嘛每一次都这么犹豫。

    犹豫之后,也还是要去。带上几份本可以这时候去送,也可以不在这时候送的文件,梁先学最后还是起了身,走向詹副书记办公室……

    詹继东的办公室总是布置得那么有特色,这跟他整个人的气质一样,有种书卷气。

    他知道詹继东从来不用秘书替他起草讲稿。特别是那些重要讲话,他都会像当年在学校里写毕业论文一样,找来大堆的参考资料和参考书籍,还要找一些对这一专题素有研究的同志,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跟他们做一些尽可能的探讨和切磋。

    他会和他们争论,诱导他们向他提出种种反驳,以便于他在最后阶段生成一条对问题非常明晰而又有力的逻辑思路和阐述走向。他始终认为,“副手”的主要职责,就是给掌握最终拍板权的一把手当高级咨议。因此,在任何情况下,一个称职的优秀的副手都要十分重视和十分善于掌握情况,研究问题,准备方案,提供思路,当然还应具有相当全面的行政能力,去推行一把手所拍板定下的工作思路。即便是当了省委副书记这样的高级“副手”,已经在分工管辖的许多领域、许多部门里被赋于了相当的“拍板权”,他认为其工作的基本性质仍然没有变。

    梁先学知道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周书明十分欣赏他身上这种研究问题的浓烈兴趣和深厚功力。这使他在政治上显得特别生动,特别不一般,洋溢着一股少见的学者气。

    詹继东今天找梁先学。是想摸一下底,确切地了解一下周书明对马英华的态度,更准确的讲是对陆政东的态度,或者讲是对陆政东接下来一段时间。周书记对陆政东采取一种神秘策略。

    “……还不太清楚周书记最后准备怎么处置这件事。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他已经在让人去搞清马英华这个人的情况。他把这件事交代给组织部了,还有政策研究室的人。不过在态度上还有些犹豫,并没有下决心弃用或者启用……”

    梁先学回答道。

    如果说在走进詹继东办公室前的那一刻,他对自己究竟应该不应该来见詹继东还有所犹豫和忐忑的话,一旦坐在了这位副书记面前。所有那些犹豫和忐忑倏然间都弱化了,甚至消失了。

    自己会不由自主地应和着宋海峰的每一点要求,去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每次来见詹副书记,梁先学都会产生这种感觉。

    詹继东也的确有这样一种非常具有亲和力和震慑力的个人魅力。

    机关里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受:不能当面跟詹副书记说事。只要当面跟他说事,不管原先是怎么地跟他不一致,说着说着,你就会认同他了。就会跟着他的思路走了,你就不想再坚持自己那一套东西了。

    等走出他办公室,回过味儿来了,可这时。你往往已经不好意思再去“纠缠”他了。所以,有人开玩笑说,詹副书记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场”,对人能起催眠作用。也有人说那是一种先天的气质,既俯瞰一切,又亲和一切,是天生的“领袖”胚,学是学不来的。

    “他交代给组织部和政策研究室谁了?”詹继东问。

    “金部长和政治研究室的兰主任。”

    “跟道申部长是怎么交代的?”

    “他原话是这么说的,情况不管正面的反面的,都要搞清楚。搞彻底。”

    “哦……”

    詹继东稍稍沉吟了一下。这些事情周书记为什么没跟他提一下此事呢他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淡淡的阴影。他接着问:“你看周书记的意思是要同意陆省长的意见还是……”

    “他没明说。”

    “……你这个梁先学啊,”詹继东淡然笑道。

    “这样的事,书记他怎么会明说呢,依你的分析呢”

    梁先学犹豫了:“我……真不太清楚……”

    “那……好吧……”

    詹继东没再为难他,然后问了些生活方面的问题,比如他的小姨子的工作和住房问题还有没有困难等等等等。

    然后,梁先学就赶紧告辞了。

    梁先学走出詹继东办公室不多远,詹的秘书又追出来叫住他,跟他说:

    “詹副书记还有点事儿……”

    梁先学一听,忙转身要回詹书记的办公室。

    秘书笑着忙拉住他说:“主任,你不用去了。是这么回事。詹副书记知道你家情况,为了让你更好的专注工作,你爱人妹妹的工作已经落实到了省财政厅,住房也已经安排好了……”

    梁先学忙说:

    “这……怎么可以……”

    詹继东的秘书笑道:“没事。”

    说着,又殷勤的把梁先学送下楼才,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梁先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又呆坐了一会儿。心里七上八下。仍然是忐忑。仍然是不安。同时又有许多的感动和感激。贡书记什么都好,但的确没问过他生活上的问题。

    最近他确实是被小姨子工作的事情给弄得头大如麻,小姨子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了财贸校,而且还是委培的。

    可是毕业之后,却是想进省城里的大机关,为这事,他那岳父岳母没少给他闹。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在周书记面前开口,至于说财政厅的领导他也不是不认识,这些人其实因为他的身份,对他都不错,他只要打个招呼,解决小姨子的事情也就一句话的问题,可他不能给下面的人暗示,因为周书记特别忌讳这一点。

    詹书记这真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有一个重要情况刚才应该告诉他的,自己却犹豫了没说。

    梁先学又呆想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下决心拨通了詹继东办公室的直通电话:

    “詹书记,我是小梁……太谢谢了……”

    “先学,你干吗呢,这么生分?”

    “真的特别感谢领导的关怀……”

    “嗨,你只有轻装上阵,才能干好工作,我这可不是为你考虑,而是为周书记的工作考虑,好吧,忙你的吧。”

    詹继东已经没有兴趣听小郭说这一类的“客套”话了,客套几句就准备挂电话了。

    梁先学忙说:“詹书记,您等一等,还有件事……”

第四十七章 震撼(三)

    梁先学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周书明和陆政东一起去见马英华的事情很是婉转的透露给了詹继东。

    放下之后,梁先学又觉得有些后悔,在这样的心境下,梁先学又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呆坐了许久,又一次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

    只是梁先学不知道,潘多拉这个盒子一旦打开,想要回头,哪有那般容易?

    詹继东得到梁先学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心里发闷,这样的事情在原来周书明就算是已经下了决心,肯定会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可是这一次却是完全的避开了他。

    周书记是担心他因为和陆政东之间的关系,怕他的观点和意见受这样关系的影响,而不够客观,从而会误导其的想法?还是……

    詹继东沉思许久,也完全无法猜透周书明到底是一个什么想法,不过对于马英华的事情,他还是很快就有了应对之策——他相信周书明接下来不管是吹风也好,摸底也罢,都会向他谈起这事的。

    詹继东的判断没错,周书明很快就和他谈到了这事。

    詹继东微微一沉吟道:

    “马英华这个同志,怎么说呢,对安楠很有感情,只是有时候表现还是不够成熟,这些年为了安楠的事情,根本就一点都不听省委省政府的招呼,这无论是在操作程序上,还是在组织纪律性、政治素养上,还是在顾全大局上,总还是有点欠缺,作为一个高级干部,毕竟不是个单纯搞学问的大学教授,或是耍耍嘴皮子笔杆子而已的作家,这样的缺点不出问题则已。出现问题就会让省里面很被动……我记得你在很多会议上都强调过,在贝湖省,不管某人有多大的本事,作为一个党政干部。只要他眼睛里没有省委省政府。这人就不能用。

    这话有道理啊。从工作的角度着想,全省几千万人几千万人。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要是在各要害岗位上替我们把关的同志,心里都没有省里的领导,各行其是。自有主张,各吹各的调,各跑各的道,那全省就会成为一盘散沙,这样如何能落实省里的政策,落实中*央的各项大政方针?

    这还不说,这样的人最容易捅娄子。那省里光替这样的擦屁股堵漏洞都来不及。就别说干事了!

    现在有些人都挺有政治智慧和政治技巧,不像以前的同志只知道闷头傻干,说起来这是一种进步。是好事。但这样的事情过犹不及……”

    詹继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周书明沉吟着。詹继东所讲的,要说他心里一点都不担心,那也是假的,不过现在既然他既然下了决心,那也只有用人不疑了。

    詹继东这番话说得很少直白和尖刻,但并不是为了说服周书记放弃使用马英华,他也清楚,周书明其实决心已下,他这么讲只是先抑后扬,为后面的话做铺垫:

    “我的意思是,马英华这样的人虽然有这样的缺点,不过也确实对安楠熟悉,从优点上讲也是人才难得,要爱护,要培养,要使用,用好了很可能收到奇效,特别是中*央重视解决安楠的问题这个时候,特别是安解决安楠问题的初期,也需要这样一个有冲劲,有想法的干部来冲锋陷阵,只是在班子的配备上是不是要考虑下?”

    詹继东这番话还真是琢磨了一番才想出来的,在比较关键的位置上,得有信任的人把关,他这样讲既不能让周书记觉得他把和陆政东的恩恩怨怨带到这样重要的事情上来,又要在马英华的使用上不管将来是成是败,周书记都觉得他的提醒是非常必要的,詹继东之所以相信也只有这样,周书明才会继续信任他……

    周书明默默地点了点头,其实詹继东也很了解周书明,周书明性格有些多疑不说,更不喜欢事情不再其掌控之中,即便是这一次形势逼人,还是如此,詹继东知道他已经达到了他的主要目的,也就不再多言……

    ——————————————

    在周书明和陆政东和马英华夜话之后没多久,人们--首先是省委大楼里的人惊奇地获知,马英华要被任命为安楠市委书记,去全面主持安楠的工作。

    省城轰动了,安楠轰动了。人们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从改革开放,直至今日,在贝湖省,但凡有重大人事变动,在省城,即便不是“全城”,最起码也会是在相当一个范围的政治圈子里,事先总会有种种迹象、种种路边社、地下组织部的人传出种种议论,或暗或明,或真或假地,沸沸扬扬地,风雨一番。

    然而这一回,事先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半点迹象都没显示,有的都是马英华去政策研究室。

    很多人都是将信将疑,可是就在全委会结束之后的几小时,省电视台的全省新闻联播播报了省委的这个决定。

    只是马英华并没有马上去安楠报道,因为周书明和陆政东还要找他谈话,从周书明办公室出来,马英华急急忙忙地赶到陆政东办公室,陆政东没也是开宗明义:

    “多的问题我不讲,两点你要记住,一是矿业集团的改制问题,不要一上任就烧起火来,其二、省纪委接到不少举报材料,揭发安楠矿业集团前任领导班子的一些问题。

    这些问题可能还会牵扯上上下下一大批人。你去安楠以后,这些问题也会通过各种渠道捅到你面前来。

    你千万不能什么事都还没干,就一头陷在这些问题里。

    你当前的重头戏,是调整安楠的经济结构,开拓新局面,把效益抓上去,把人气抓出来。

    在刚到的时候先不要忙着算这些老账。更不能搞得大山子人人自危,

    这些事情是要讲策略的,先站住脚,理顺方方面面的关系,只有理顺了,你才动得了,不然就算你在安楠的普通人群中有威信,你的想法和意志也没办法贯彻下去。

    当然安楠矿业集团的改制是势在必行,而矿业集团的领导是不是有经济问题这个事情不查清,实际上也会影响到矿业集团的改制能否顺利进行,这两者实际是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的。

    不堵住这些漏洞,不卡断这些黑手,改制也就是一句空话,

    但什么时候动,怎么动,一定要非常注意策略,讲究方式方法,一定要和省纪委保持密切联系。

    所以你既要有时不我待、只争朝夕解决安楠的紧迫感,又不能操之过急,这其中的分寸你自己一定要多多思考……”

    陆政东实实在在的一番话把马英华的心说得热乎乎的。

    如果说,在踏进陆政东办公室门之初,他还有许多的担心,担心陆政东会像某些领导似的,事情一到关键时刻,“乌纱帽情结”就怦然膨胀。这时候,他们除了考虑怎么保住自己头上那顶乌纱帽,什么大局安危利害,都成了次要而又次要的事。

    至于那些在下边工作的同志的利益,他们就更不会放在心上,只会考虑自己,不管下面的人的死活。看来,这个陆政东还不是这样的人,心里既有大局,也还能替下边的人着想……

    由于刚刚周书记和他谈过话,马英华难免会比较一下两人,陆政东和周书明完全是另外一个风格,周书明是严肃而又严谨,主要就是讲原则上的东西。

    虽然马英华也很清楚,在周书记和陆省长之间,他必须要非常注意,别一不小心犯了忌讳,不过从内心,他还是觉得陆政东这样务实、负责的作风更为亲近一些……

第四十八章 重回安新

    马英华从陆政东的办公室出来上了车,心情有些复杂,他无数次的想过会议什么方式来对安楠问题的解决贡献他的力量,但从他被从市长位置上撸下来之后,就不敢想会再次以安楠市主要领导的身份回到安楠,更不要说是以一把手的市委书记身份。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陆政东的力荐,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也特别的珍惜这样的机会,所以在短暂的亢奋之后,心里能感受到的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今后安楠是继续喝稀饭吹北风还是稳步迈向小康生活,是死气沉沉、百业凋零还是繁荣祥和、百业兴旺,很大程度上就要看他这个一把手能否带领市委市府一班人引领着安楠干部群众闯出一条路来……

    马英华感到沉甸甸的,而陆政东也何尝不是如此?

    对于陆政东来讲,安楠的事情其他不说,就是省政府财政资金支持这一块,他同样也是要费些心思,省里原来并没有这样的资金安排,而这样的资金不是一个小数目,等于是原本家里生活就够窘迫了,现在家里又突然多了一个吃饭的人,而且还是打算常住,不想办法是不行的,陆政东重回贝湖之后,一种没有回安新,现在是该去安新一趟了……

    秋高气爽,黑色奥迪组成的车队在高公路上疾驰,贝湖省省长陆政东在副省长邱成山,省长助理杨永清,省政府副秘书长、办公厅主任何远东以及省直相关部门负责同志陪同下,正在去安新视察的路上。

    安新的快速发展,以及陆政东提出的大城市辐射周边城市,从而形成一个发展群的措施。不但使得安新和周边省里的地市经济联系越来越紧密,和相邻的邻省经济也越发的紧密,这对于两省都是双赢,贝湖方面尝到甜头之后。也很上心。

    坐在奥迪里。陆政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安新越来越近。陆政东心里微微有些激动,安新这片土地,实在留下了他太多回忆,如果他的从政生涯分为几个阶段。那么安新无疑在这之前是其最浓墨重彩的一章。

    在西河的时候,在乡下、在长滩开发区、宜蓝县里虽然也是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可是毕竟摊子太小,而在绵西他只是市长,并不是书记,这其中的分别很大,而在安新。这是一个大舞台,他是从市长干到书记,在这个大舞台上他挥洒自如,这无疑是他往上走的最坚实的一步……

    坐在后排的何远东心里也是有些恍然。陆政东都当选为省长了,可是对于他这个省政府的管家却是依然没有打算调换的打算,不但如此,甚至还提了他副秘书长,在明知道他和周书明关系密切的情况下,陆政东这么做,让他真是感到有些纳闷。

    如果说领导地专职秘书很大意义上起一个私人亲信地作用,办公厅主任则是为领导公事服务地大管家,在地市以及以下,办公室主任或者办公厅主任对领导而言重要性并不是太明显,而到了省以及以上,办公厅主任也好,秘书长也罢,对于领导而言,重要性就会打得多,这里面涉及到很多政治层面的东西,不可能绕过这一层。

    当然,受种种因素的影响,并不是办公厅主任或者秘书长就一定会是领导信任的人,领导也会用信任的副职来过渡,可是陆政东也并没有这么做。

    而争取他后面的人支持,这似乎也难以成立,云家现在在京城地位稳固,陆政东在贝湖也已经初步站稳脚跟,在这样的情况下没这个必要,就算是要交好他身后的人,陆政东也完全可以采取礼送他出省政府,安排他所信任的人在这个位置上,陆政东在安新也是工作多年,肯定不缺这样的人,可陆政东依然没有这么做。

    不但如此,陆政东一直都对安新以一种超然的态度对待着,似乎一直在刻意的回避安新,这也让何远东有些好奇,陆政东这次回到安新会是一个什么样?

    在安新,陆政东在安新市市委书记罗浮黎、市长唐中凯等干部陪同下视察了这座日新月异的城市,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畅通的交通,一切都昭示着这种城市充满着方兴未艾的朝气。

    陆政东考察了安新高新技术产业区刚刚入驻的一家互联网国际巨头,以及高新区新一期规划引进的一些高科技项目等等等等。

    最后陆政东来到了安新东郊的那片棚户区,昔日脏乱无比的棚户区完全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小区,小区内绿树掩映,花坛姹紫嫣红,环境极美。

    陆政东兴致勃勃的敲开了一家人的房门,当开门的一小男孩见到外面又是摄像机又是闪光灯的阵仗,明显吓了一跳。

    唐中凯市长忙着介绍,“这是陆省长,来看看咱们棚户区改造的情况。”

    陆政东微笑道:“没打扰你吧?”

    小男孩有些手足无措,愣了一下慌忙的回身叫着家里的大人,一个老者将门拉开,听得介绍,忙道:

    “快请进。”

    陆政东和邱成山、罗浮黎、唐中凯以及何远东就进了房中。

    房内的老者显然也没见过这般阵仗,特别是看到摄像机和相机,明显有些发晕,只是慌忙的找着东西,打算招待招待这批来头很大的不速之客。

    陆政东打量着房间,房间并不大,大概五六十平方的面积,不过布局很好,有独立地卫生间和厨房,就算是一家三四口人,将就一点,也能住得下。

    “你是陆书记?”

    老者有些期期艾艾的问道,显然这个时候草看清进来的人的面貌。

    一边的唐中凯笑着道:

    “嗯,是我们以前的老书记,年轻的老书记,现在是我们省里的省长。”

    老者一听不由有点激动:

    “我就说很是面熟,我们还住在棚户区的时候,我就见过。”

    陆政东也有些感慨,这估计是国内第一个改造的棚户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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