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三章 春光
荀君晖很快就明白过来,荀卿染这是要生孩子了。他哪里经历过这个,顿时急的脸上就冒了汗。荀卿染反而镇定多了,转过来安慰弟弟。明华郡主、福生和瑄儿听到声音也都跑了过来。
“娘要生弟弟了。”福生和瑄儿只知道高兴。
好在许嬷嬷带着丫头都在后边跟着伺候,马上就有人抬了软兜来。众人轻手轻脚地将荀卿染扶上软兜,抬回了院子。这边荀君晖飞快地去前面找齐攸。
齐攸正在抱朴园前院的空地上与应泽、唐佑年等人比剑,听得荀君晖跑来说是荀卿染要生了,他马上放下剑,一路走的飞快,往内院来,直把荀君晖远远地落在后面。
齐攸进的门来,迎面就遇到吕太医。
“四爷莫急,还早,还早。”吕太医见了齐攸忙笑呵呵地说道。
齐攸脚下就慢了半拍,收敛了脸上的焦急神色,却依旧到房中来看荀卿染。
暖阁内早就隔出了产房,荀卿染正躺在床上,与许嬷嬷等人说笑。方才不过是第一次阵痛,如今已经过去了,她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熬。
“四爷来了。”
许嬷嬷等人见齐攸来了,就都让到一边,请齐攸在炕边坐下了。
“卿染,你怎么样?”齐攸这时已经调匀了气息,颇有些镇定自若的模样了。
“还好。”荀卿染笑道,“刚刚痛过一阵,吕老来看过,说是要生还早那。……嬷嬷们也都说我这胎位正,应该会很顺利。”
荀卿染安慰齐攸。
“那就好。”
齐攸知道,不管他多么心疼荀卿染,这件事既替不了她,也无能为力。他只能在旁边陪着。又一次阵痛袭来,虽是有了心理准备,荀卿染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
齐攸忙握住荀卿染的手。
“卿染,疼的厉害吧。……你抓紧我。”
荀卿染看了齐攸一眼,觉得这个时候的齐攸,表情有点傻,说的话也傻里傻气。不过她等她真的抓紧了齐攸的手,疼痛似乎真的好了一点。
阵痛过去,许嬷嬷便送了湿帕子来,要替荀卿染擦额头的汗。
“我来。”
齐攸将帕子接了过去,小心地擦着荀卿染的额头,动作轻的仿佛手下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荀卿染舒了一口气,顿觉十分熨帖,却一眼瞧见齐攸的手上五个红红的指印,是被她刚才抓出来的。
“疼不疼?”荀卿染问齐攸。
齐攸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看了荀卿染的眼神,才明白过来。
“这算什么?”齐攸低沉的声音道,“若这样能替你分担些,再疼上百倍千倍,我也愿意的。”
齐攸难得甜言蜜语,荀卿染不由得妙目流转,笑了起来。
“……按着奶奶的吩咐,已经派人送了明华郡主回去。”许嬷嬷进来回话,“勇毅王妃知道奶奶临产,特意打发了身边的嬷嬷,带了王府两个老道的稳婆来。如今就在外面。”
荀卿染这边早就备下了足够的人手,不过勇毅王府这番美意,她却是领情的。
“都交给嬷嬷安排吧。”荀卿染吩咐道。
许嬷嬷答应了一声,自去安排不提。
临近晌午,许嬷嬷又熬了补气血的粥端进来。荀卿染本已经疼的没什么胃口,可又怕到生产的时候力气不足,硬是吃下了一碗粥,并两个杂面的卷子。
“四爷也去吃些东西吧。”荀卿染对齐攸道。
齐攸不肯,说是他还不饿。
请来接生的婆子们是没见过男人守在产房内的,荀卿染虽是喜欢齐攸陪伴,可也觉得齐攸有些碍手碍脚。
“四爷先出去吧,我这还早着。”荀卿染道,“还有吕太医、君晖那里,四爷也该去照看照看。”
好说歹说地将齐攸撵了出去。
…………
书房内,吕太医正与荀君晖、应泽说话。原来应泽并没有走,见齐攸进来,少不得问荀卿染情况如何。
“……方才吃了东西,说是还早。”齐攸简单地说了。
齐攸便与应泽、荀君晖、吕太医一起在书房中说话,等着荀卿染生产。
“四爷,打发回府的人回来了。”一会功夫,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道。
“哦,叫她进来。”齐攸吩咐道。
小丫头出去,领了平婆子从外面进来。
“可见到了老太太?”齐攸问。
荀卿染生产,这边立刻就打发了人到齐府中去,通知容氏。
平婆子脸上有些不平之色,却期期艾艾地似乎有难以开口的事。
“怎么回事,你尽管说。”齐攸吩咐。
“回四爷,奴才兴冲冲地到了府上,跟门上的人说,是四奶奶要生产,求见老太太。”平婆子便将去齐府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给齐攸听,“那门上的人不让奴才进门,只说进去传秉。他去了半晌也不见回来,奴才便又催促,只说都是熟人,让奴才进门,奴才自去回老太太就是。那门上的人百般不肯,奴才催的急了,他们说是上面主子的吩咐,不让……”
平婆子说到这,偷眼打量齐攸的脸色。
“不让怎样……”
平婆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却也不敢隐瞒。
“说是,凡是四爷、四奶奶打发过去的人,都不让进门。”平婆子道,“奴才等的足有一个多时辰,又百般请托,才有管事从里面出来,跟奴才说,说是老太太睡着,不论是谁,都不能打扰,就将门关了,撵了奴才回来。”
容氏曾说过荀卿染生产的时候,她会亲自过来。现在容氏身体并不好,齐攸和荀卿染都并不期望容氏能过来,但是这样大的事,却一定要告诉容氏知道,让老人家跟着欢喜,谁知道竟然吃了闭门羹。
齐攸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屋内气氛沉郁。
“欺人太甚”荀君晖本气的拍案而起。对于姐姐在齐府的遭遇,他都清楚,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听到齐府在姐姐要生产时却是这样一副脸孔,更是怒发冲冠。
“他们还有没有将我姐姐、姐夫看成是自家人?我姐姐、姐夫并没有半分错处,却被他们赶出府来。现在姐姐生子这样的大事,他们竟不闻不问,还有没有人性”
“你去告诉这门上的人知道,以后那边府里有事,也莫要来找我姐姐和姐夫。”荀君晖吩咐道。
齐攸摆摆手,让那平婆子下去了。他心中也十分恼火,却不好发作。
“君晖,你消消气。”应泽起身拉着荀君晖坐下,“小齐他们也不指望那么府里什么,这去告诉一声,尽了礼数也就是了。”
吕太医也在旁劝道:“郡王爷这话说的在理。荀二爷,今天这事喜事,你又要添外甥了,不值当为这样的事情生气。”
“我只是为我姐姐不值,在他们家受了多少委屈,真当我荀家没人不成。若不是姐姐拦着,我一张状子早就递到御史那里了。”荀君晖坐下,依旧有些气愤难平。
“只看着你姐姐、姐夫吧。”吕太医又道。
“你们奶奶若是问起,只说老太太不能来,别的话就不必说。”齐攸叫了个丫头进来吩咐道。
少顷,就有紫菀带着人送了酒菜到书房来,说是荀卿染吩咐的。
“你们奶奶那边如何了?”
“奶奶有些困倦,说是要睡一会。”
除了吕太医,其他的三个男人一直都绷紧了神经,如今听到荀卿染起居如常,感觉就有些复杂。
荀君晖最年轻,不由得愕然道:“那个时候,我还以为姐姐就要生了,这么半天……,怎么会是这样。”
齐攸和应泽对荀君晖的话心有戚戚然,表面上却都做颇有经验状,对荀君晖的话不以为然。
“哪里那么容易那。”吕太医摸着胡子笑了,“奶奶的胎相极好,不过就算这样,最早也是今个晚上,明天也是可能的。”
“四爷、舅老爷、郡王爷都放心吧,奶奶方才还绣了会帕子那。”紫菀笑道。
“我等都不如一个女子镇定。”应泽叹道。
………………
荀府梧桐院,
荀大*奶手里摆弄着一柄玉如意,头也不抬地问旁边伺候的彩鸾。
“后边还没动静?”
“回大*奶,还没有。”
“你走过去催一催。”荀大*奶吩咐道,“府里现在已经有些风声出来,再不收敛些,只怕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是,奴才这就去。”
彩鸾答应了一声,便出了梧桐院,往后面花园中来。
“这大冷的天,彩鸾姐姐一个人进园子来做什么?”迎面一个小丫头走过来,笑嘻嘻地冲彩鸾打招呼。
彩鸾顿住脚步,认出是在辛姨娘那院子里伺候的小丫头叫做盘儿的。
“你这鬼丫头还说我,你这是从哪淘气回来。”彩鸾笑道。
“是姨娘吩咐要几枝梅花,供养在老爷书房中,添些香气。”盘儿举了举手里抱着的梅花。
“我也是要折两枝给大*奶的。”彩鸾道。
“那姐姐慢走,后面雪地里滑。”盘儿笑道,便往园子外走了。
彩鸾平时知道盘儿并不是个有心计的,如今见她没有什么异样,又想到那几株寒梅是在园子的东南角,心里便安定了些,快步朝园子最里面走去。
枫林染大门紧闭,院子内也是静悄悄地,只有枫林内一座二层的小楼内,传出来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响声。
“好哥哥,快想个法子吧……”。
更多到,地址
第三七四章新生
小楼内,女人抱着男人的胳膊,一双眼睛直望到男人的眼睛里去。
“……已经两个月没有换洗,这几日更添了恶心、头晕,只得忍着,并不敢请个郎中来看看,多亏了周嬷嬷替我遮掩。好哥哥,只怕是我这肚子里已经……”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不过瞬间就恢复那平时那幅懒洋洋的笑容。
“这是真的?”男人似乎有些惊喜,一只手伸向女人的小腹,轻轻抚摸起来。
女人呻吟了一声,“这年前年后事情多,那老畜生在宫里绊住了脚,不曾出来。我怕他这几天就要出来寻我,到时候,我这样可是瞒不住的。好哥哥,你可忍心?”
男人似乎略做考虑,便托起女人的下巴,深情款款道,“若非你不得自由,我恨不得早和你双宿一起飞。芳儿,我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只是,那人的身份……,我自己都无妨,连累了一家老小,叫我实在为难。”
“若是没了那人,三哥哥,你真的愿意娶我?”
“好妹妹,我自见了你,这心中、眼中再没有别的人。”男人道,“何况,如今你又有了我的骨肉。”
“三哥哥若是真心,这还不简单吗?”女人语气中流露出笑意。
“这杀人放火,我……”
“我知道,三哥哥如此风流的人物,自不肯去做那样的事。要我们如愿,又何须三哥哥去杀人放火。那老东西这些年,欺上瞒下的事情没少做。他做事精细,每一笔钱财都记得清清楚楚,都在那一本帐上。”
“他有账本?”
“没错,如今,这账本,就在我手中。”女人像便戏法似地,从旁边一堆衣服里抽出一本账册来。
男人接过账册,飞快地翻了一遍,猛地抱住女人,亲了起来。
“咱们的前程就在这上面了。”男人道,“就知道他干净不了,只没想到他胆子这样大。”
女人有些软了身子。
“三哥哥,你可知为了让那老东西信任我,不防备我,我下了多少功夫,受了多少苦楚。”
“我的芳儿,委屈了你,以后,你便有好日子过了。”
“三哥哥,我相信你。”女人道。
男人抱起女人,又亲热起来。女人看着被男人随便扔在一边的账本,眉眼间俱是笑意。
女人推开男人。
“三哥哥,那老东西身上还有一件事,是与齐家的贤贵妃有关。”女人轻声道。
“哦,是什么事?”
女人凑近男人的耳边,低语了一番。
“竟有这样的事,怪不得”男人的嘴角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那贤贵妃在宫里除名的老实孝顺,太后都护着她三分,原来却是这样。不知太后知道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这是我送给三哥哥家里的一份见面礼。”女人娇声道。
“你的功劳,我都会记下。你放心,这账册,还有你方才说的话,足够抄齐家三次的。”
“他们怎么样,我已经不在意了,只要三哥哥不要负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
“芳儿,你不在意,我却早就想替你报仇了。若不是他们,你又何苦被那老东西作践这么些年。”
男人说着话,已经飞快地穿起衣服,就要跳下炕。
“我今个出来,就不打算回去了。三哥哥,你带了我走吧。”女人紧紧地抱着男人。
女人比男人娇小许多,一双手臂并不见如何粗壮,那男人却觉得犹如被蟒蛇缠住,几乎窒息。
“你若不回去,难免打草惊蛇。”男人道。
“三哥哥舍得我回去?若是他今天回来,我这肚子里可是你的儿子。”女人挑起眉梢,幽怨地道。
那男人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好,不回去就不回去。我来安排,你先去我的别院躲一躲。我这就回家,让我父亲立刻进宫。有这个账册,他们叔侄立刻就是阶下囚。”
女人欣喜地点头。
“你乖乖在别院等我,等这边风波平息,我就为你另外安排身份,娶你进门。”男人信誓旦旦地说道。
女人见男人肯这样担当,心中甜蜜。
“可惜那么多好东西,我怕老东西起疑心,不敢偷带出来。”女人一边穿衣服,一边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男人本已往外走的脚步顿时又停了下来。
“他积攒的这些浮财,都在账册上记着。芳儿,你以后跟了我,还怕缺这些东西?”男人戏谑道。
“虽是这么说,可总是心有不甘。”女人冲着男人抛了个媚眼。
“我得赶紧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到时候你又要受苦。”男人道。
“三哥哥,”女人却突然拉住了男人,“不如这样,我会去一趟,趁着他没回来,将那些东西搬几箱子出来。便只搬这账册上没记的,也足够咱们一辈子花用了。”
男人看了一眼女人。
“这是不是太冒险。”
“富贵险中求”,女人咬了咬嘴唇,“三哥哥,你借我几个人。那些本该就是我的,我不能白受了这些年的苦,更不能白便宜了别人。”
看着眼露凶光的女人,男人的目光幽深起来。
“好,一切都依你,我的芳儿。”
彩鸾走到枫林染门口,轻轻敲了敲大门,那门边便向里面打开了。周嬷嬷将彩鸾迎进门里,随手又将门关上了。
彩鸾方与周嬷嬷说了两句话,就见荀淑芳已经打扮齐整从林中出来。
“你去收拾吧。”荀淑芳吩咐彩鸾,便与周嬷嬷往外走去。
荀淑芳出了枫林染,竟不去梧桐院与荀大*奶作别,径直地出到二门,坐上了轿子,出了荀家,径直往杨府中去了。
………………
齐府宜年居
暖阁内,容氏靠在软枕上,厚厚的被子一直盖到胸口。颜明月跪在榻上,正拿了把象牙梳子替容氏梳理那花白的头发。
门帘挑起,姜嬷嬷端了个个托盘进来。
“刚熬好的补气养血粥。”姜嬷嬷陪笑道,“老太太喝一点吧。”
容氏无力地挥了挥手,示意她没有胃口。
颜明月从榻上下来,将象牙梳子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又有湿帕子擦了手,这才从托盘上取了调羹和粥碗,端到容氏跟前。
“老太太,好歹吃一些吧。”颜明月柔声道,一边拿调羹在碗里搅了搅,舀了一勺放入口中,觉得温度正适宜,这才一勺一勺地喂给容氏。
是外孙女亲自来喂,容氏不忍推却,吃了几口,却也不肯再吃。
“明月,你伺候我一天了,去歇歇吧。你才刚好了些,若再累病了可怎么好。”容氏怜惜地看着颜明月。
“不碍事的老太太,”颜明月答道,“我已经完全好了。”
颜明月又舀了一勺粥递到容氏嘴边。
“老太太若不吃完,我便不去歇息。”
容氏叹了口气,终于拗不过外孙女,一口口真的将那碗粥喝了下去。
姜嬷嬷在旁边看了,脸上露出喜色来。
“多亏了颜姑娘。”
颜明月喂容氏吃完了粥,便走到隔间去了。她自打从抱朴园回来,就搬到了宜年居来住,为了方便照顾容氏,如今就睡在容氏卧房旁边的隔间内。
“是个好孩子。”容氏长叹了一声,“是我耽误了她,没替她母亲照顾好她。”
容氏的声音中有着浓重的悲哀。
“老太太别这么说,”姜嬷嬷赶忙劝道,“看颜姑娘从这府里出去时的样子,多么让人担心。可颜姑娘这回来了,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像个大人了,这样孝顺又有担当,不愧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
容氏微微点头,“我见她这样,我这病也好了些。只是,更心疼她了。是我老糊涂了。”
“老太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姜嬷嬷劝解道,“只要老太太能好起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容氏没有说话,轻叹了一声。
颜明月端着一杯茶又从隔间走了回来。
“五爷、五奶奶来给老太太请安。”外面有小丫头禀报道。
颜明月端着茶碗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容氏眼角扫到颜明月的异样,立即说道:“就说我睡着,让他们过一会再来。”
颜明月低头笑了笑,她知道,容氏这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情。
“老太太,外面冷的很,既然来了,就让她们进来吧。老太太自来疼……五表哥。”
颜明月以前与齐仪多是叫名字,很少叫表哥的。
外孙女能这样,容氏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那也好,让她们进来吧。”容氏吩咐道。
小丫头出去,一会就领了齐仪和郑好儿走了进来。
因为还是新婚,郑好儿与齐仪都是一身大红,两人一进来,这屋里似乎立刻添了光彩。
齐仪一眼就瞧见容氏床边站立的颜明月,眼珠就定住了。
“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今天可好了些?”郑好儿轻轻拉了拉齐仪的衣袖,对着容氏屈膝福了一福,含笑问安。
“起来吧。”容氏道。
两人就到了容氏的床前,郑好儿陪笑与容氏说话,齐仪却痴痴地看着颜明月。
“明月妹妹。”齐仪喃喃道。
“我们都要多谢明月妹妹,”郑好儿笑着道,“为了照顾老太太,明月妹妹瘦了许多。”
祈年堂
齐二夫人斜倚在榻上,微闭着眼睛。
“……派人送信给老太太,奴才按着太太的吩咐,没让人进来。人已经走了,老太太那边,要不要……”一个婆子立在地下,陪笑着问道。
“老太太病成那个样子,正需要静养,这么点小事,打扰了老太太养病,谁担当的起。”齐二夫人淡淡地道。
“是,是,太太教训的是。”
“你下去吧。”
齐二夫人打发了那个婆子,便问旁边的服侍的丫头。
“五爷和五奶奶又去宜年居了?”
“回太太,是的。”
“不过是请安,这半天功夫,也该回来了。”齐二夫人道,“好儿这孩子,就是太厚道了些。你去宜年居,告诉五爷和五奶奶,我这里备好了饭,让他们过来吃,不要总是去叨扰老人家。”
小丫头领命出去,少顷便返回来。
“五爷、五奶奶说是,老太太留了她们吃饭。”小丫头向齐二夫人道。
“什么?”齐二夫人皱紧了眉头,“老太太病成那样,如何留人用饭,你在糊弄谁?”
“奴才不敢说谎。”小丫头忙跪了下去,“五爷、五奶奶,都是和老太太一样喝粥,还有、还有颜姑娘。”
“这里山珍海味他们不稀罕,去那里陪着人喝粥,好,好,以前一天还肯来我这里几次,如今,晨昏定省不过是做样子,我白养了这个儿子,他将我只当做仇人了。我,我这都是为了谁……”
………………
已经是掌灯时分,抱朴园枫林旁的小院子内灯火通明。
“怎么样,卿染。”
产房内,齐攸正扶着荀卿染在地上缓缓来回走动。
“还好,四爷你书房陪着阿泽和君晖吧,我这里没事的。”荀卿染推了推齐攸,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鸭子似地走法,十分可笑,不想被齐攸看到。
齐攸却毫无觉察,只小心扶着荀卿染,似乎生怕地面上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东西来,绊倒了她似地。
荀卿染有些无奈,又有些小得意,便也不再撵齐攸,只凭他在旁小心服侍。
夜色渐浓,远远地传来四更鼓响。
产房中烛光摇曳,人影瞳瞳,稳婆们来来去去地忙而不乱,有人不断地送热水进去,又有人不断地端了血水出来倒。
四个男人站在雪地里,面色都颇为镇定,但是不断移动的脚步,暴露了他们心中的不安。
“吕老,这么久了,不会有事吧。”
饶是吕太医耐心极好,被这三个明显没什么经验的男人轮流这样发问,也有些烦躁了。
又有稳婆端了盆血水出来,齐攸的忍耐到了极限,正要不管不顾抓了吕太医冲进去,就听得产房中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四个男人齐向门口拥去。
就见厚厚的门帘挑起,一个稳婆笑嘻嘻地出来,冲着齐攸就是一个万福。
“给四爷道喜。”
“怎么样,可都平安?”齐攸冲口问道。
“母子平安,恭喜四爷喜得贵子。”稳婆的声音分外洪亮,似乎就是为了让院子内外的人都听见。
齐攸只听得母子平安,一颗心总算落在了肚子里,其余的话便不在意了。
“这次是个外甥啊。”荀君晖喜的拍手道。
齐攸撩起袍子便往屋子里走,“打赏,统统有赏。”
“多谢四爷赏赐。”
稳婆笑的脸上仿佛开出一朵花来,侧身让齐攸进去。
荀君晖自然而然地跟着往里走,却被稳婆给拦了下来。
“那是我亲姐姐,我亲外甥。”荀君晖对稳婆道。
稳婆笑嘻嘻地,只是拦着君晖不让进门。
“荀二爷,”吕太医忙过来拉了荀君晖。
荀君晖退了出来,脸上难掩失落。姐姐最亲的人,再也不是他了,直到这个时候,这种感觉才变得如此的真切。
产房内,荀卿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这几个时辰的折腾,让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听到婴儿的啼哭,听到许嬷嬷在她耳边说是个男孩,她几乎没力气去看一眼,就要直接昏睡过去。
“卿染。”齐攸在耳边的呼唤让荀卿染睁开了眼睛。
荀卿染伸出手去,立刻就被齐攸攥住了。
许嬷嬷已经将婴儿洗净,裹在包被中抱了过来。齐攸第二次做父亲,并不像第一次那般不知所措,很是熟练地接过了襁褓。
“恭喜四爷、四奶奶,哥儿很壮实,足有九斤九两重。”许嬷嬷笑道。
怪不得,原来是个小胖子。
“这臭小子,把我好一番折腾。”荀卿染含笑抱怨。
齐攸小心地抱着襁褓,小家伙似乎有些不适,蹬了蹬腿。
“很有劲。”齐攸道。
齐攸弯下腰来,将宝宝递到荀卿染脸侧,夫妻两人同时望向襁褓中那张小脸。
黑漆漆的胎发,圆圆的一张包子脸,在烛光下晶莹粉嫩,秀气的小鼻子、小嘴巴。小家伙闭着眼睛,那眉间赫然是一点胭脂。
荀卿染以为是许嬷嬷没有为宝宝洗干净,伸出手指,轻轻在宝宝的眉间抹了一下,胭脂并没有退色。
齐攸显然呆了一呆,荀卿染可以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都僵硬了。看看齐攸,又看看齐攸怀中的宝宝,荀卿染不由得抿嘴而笑。
…………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沉沉的夜色中,京城正中皇宫所在,却有几处一直灯火通明,人头晃动。
御书房,身穿无抓紧龙黄袍的男人忽地摔了手中的书卷。
宫门打开,一队数十人的骑兵涌了出来。马蹄敲击着青石路面,在静夜中格外刺耳。
三更刚过,齐府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
门房中几个人从美梦中惊醒,听那大门被敲的仿佛响鼓,不由得嘴里一连串的咒骂。半夜三更,不知道是哪一个这样大的胆子,竟然敢来敲安国公府的大门。
几个人叽咕了一番,终于有一个倒霉蛋等懒洋洋地爬起来。他穿好衣服,出了门房,打开角门。
外面的情形,让他顿时被吓了个魂飞魄散。
加更,两章并一章,求各种票票。
更多到,地址
第三七五章 问罪
齐二夫人被纷乱的脚步声惊醒的。
“是谁,怎么回事?”齐二夫人从床上微微抬起身子,有些恼怒地问道。
一个小丫头衣衫不整地跑进来,“太太,太太,不好了。有兵丁闯进来了,已经拿了二老爷,就要来锁拿了太太。”
“什么?”齐二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而且是噩梦。这堂堂的安国公府,她是贤贵妃的母亲,谁敢来拿她。
外面大门咣当一声,似乎是被蛮力推开的,就有沉重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往上房来。接着就是小丫头婆子们的惊叫声,夹杂着瓮声瓮气的男人的声音。
这三更半夜,这内宅如何会有男子闯入?
齐二夫人顿时出了一声冷汗,这时她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也不知道,说是宫里的旨意,锁拿大老爷、二老爷和太太去问罪。”小丫头哆哆嗦嗦地说道。
“啊”齐二夫人愣在那里。
“求军爷给些体面,夫人是贵妃娘娘的亲娘,诰命夫人,总的穿戴齐整了。”上房的门被踹开,一个婆子的哀告声传了进来。
齐二夫人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一个年纪略大的婆子跌跌撞撞从外面进来,见了齐二夫人的模样,哭道:“太太,赶紧穿衣吧。体面要紧啊。”
这婆子就手忙脚乱地为齐二夫人穿衣裳。
“宫里的旨意,怎么会,怎么会,娘娘,娘娘那,娘娘该拦着的……”齐二夫人喃喃道。
卧房的门被从外面踹开,几个粗壮的军汉从外面涌了进来。
“这般啰嗦,当这是新媳妇上花轿,爷们还等你打扮不成。”一个军汉粗鲁地推开那婆子,伸手一抖手中的铁索,就将齐二夫人从床上拖了下来,另一个军汉上前,将木枷戴在了齐二夫人脖子上。
“快走,快走,这大冷的天,爷们还要快点回去交差。”
几个军汉连拖带扯地将齐二夫人带了出去。
祈年堂的一干丫头婆子见齐二夫人被人像拖野狗一样拖曳出去,平日高高在上的主子,如今却也是眼泪鼻涕,比她们还不如,先是吓得呆住了,继而便都哭了起来。
宜年居
“老太太,老太太。”
容氏睡的昏昏沉沉,听着耳边一连串的叫声,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已经站满了人,为首的是大太太,后边是大*奶、二奶奶、齐儒、齐仪、齐佑、郑好儿、颜明月。每个人脸上都满是惊惧,女眷们更是哭红了眼睛。
容氏有些迷茫,难道她已经死了,现在时灵魂出窍,看到的是子孙哭丧的情形。
“老太太,快醒醒。”大太太见容氏睁开了眼睛,忙走上前来,就要扶容氏起来。
被大太太冰冷的手触碰,容氏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同时明白过来,她没有死,那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这可要了人命了。”大太太先哭了起来。
颜明月和齐二奶奶一起上前来,一个扶了容氏,另一个为容氏披了件袄子。
“出了什么事?”容氏心知不好,勉强镇定问道。
“……宫里派了人来,就在前厅,将大老爷、二老爷、二太太,还有二爷全都抓了起来。”二奶奶抹着眼泪道。
这是将家里有功名在身的几个人都抓了起来,为什么?
容氏只觉得头里轰隆一声,眼前一黑,身子不由得摇晃了起来。
“老太太千万要保重。”颜明月扶着容氏,自然感觉到容氏的异样。
“扶我起来,穿衣服,我要去看看。”容氏候着那一阵头晕稍好了些,咬牙挣扎道。
齐府前院
大老爷、二老爷、齐修、二太太被官兵拉扯着站在那里,俱都是枷锁在身。夜里寒冷,他们被人身上没有平常穿的狐裘御寒,几乎都冻僵在了那里。
前厅暖融融的烛光中走出两个人,冲着下面问道,“人都抓全了?”
一个兵丁上前回禀说人都已经锁拿了。
大老爷、二老爷和齐修抬起头,这领头的一个是太监打扮,另一个是位武官,却都是他们并不熟悉的。
“大人,请问下官犯了哪一桩罪过。”二老爷问。
那武官鼻孔朝天,并不答话,倒是那太监回答了齐二老爷。
“皇上有旨,有些事情请几位到大理寺去说个清楚。是什么罪过,到了大理寺就清楚了。”
那武官冷哼了一声,“公公何必与他们废话。他们自己做下什么事,自己难道不知。”
“下官一项奉公守法,兢兢业业。”齐二老爷道。
“废话少说。”那武官却是个暴躁的脾气,“人都抓了,咱们就回去交旨吧。”
“大人,去大理寺,她一个妇道人家,可否留住家中。”齐二老爷指的是齐二夫人。
“贵府这位二夫人却是重要人犯,圣旨上钦点,必得到案的。”太监道。
大老爷、二老爷与齐修都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齐二夫人。
“你,你做了什么?”
齐二夫人本来见齐二老爷为她说情,以为可以免去抛头露面的羞辱,却听她是圣旨钦点的要犯,那心中已经是一片冰凉,不过她依旧还存了一丝侥幸。
“贵妃娘娘……”齐二夫人全身几乎冻僵,抖着嘴唇只说出这四个字。
那武官已经不耐烦,下令让小校们推搡着四个人就往外走。
“且慢。”就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众人都停下脚步,转头观看。
就见容氏被大太太、齐二奶奶等人扶着走来,后面还跟了几个兵丁。
容氏发髻散乱,脚步虚浮,这个富贵、利落了一辈子的老人,如今的脚底却粘上了泥污。
大老爷、二老爷、齐修一起跪倒。
“儿子们/孙儿不孝。”
容氏强忍着心酸,颤巍巍地走到那太监和武官跟前。
“两位大人,请问,老身这儿孙们是犯下了什么罪过?请大人念在老身一把年纪,提点提点。”容氏眼看着这来抓人的兵士粗鲁无礼,而这太监和武官更是面生,心中已经知道不好,如今说话,便十分客气。
齐儒本不善庶务,这时却不得不上前,躬身请这两人到厅中坐坐。
“……也好说话。”齐儒道。
那武官对此不屑一顾,倒是那太监,见了容氏白发苍苍的样子,似乎动了怜悯之心。
“几位的罪过,却要大理寺审理过,才能定夺。老太太还是回去等消息吧。”那太监倒也和颜悦色。
“娘娘……”齐二夫人粗哑着嗓子插话道。
贤贵妃现在如何,这是众人都想问的。贤贵妃如今肚子里怀着龙种,这时候,就算齐府出了什么事,皇上顾念着贵妃和皇子,都会网开一面的。
见齐府众人那期待的神色,太监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娘娘已经宾天,……还带走了小皇子。”太监走下台阶,轻轻地丢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啊”齐二夫人惊叫了一声,扑倒在地。
那太监和武官押着大老爷、二老爷、齐修和齐二夫人出了府,却留下一队兵丁在齐府,却是将那些丫环仆妇小厮家丁等男女分开押在一处看管,这边齐儒等一番苦求,那些兵丁才肯容许他们扶着容氏回了宜年居。
各处的房舍、物品都被贴上了封条,不许搬动。齐府各个门上更有兵丁把手,只许进不许出。这分明是要抄家的架势。
容氏呆呆地坐在榻上,听得府内到处是一片哭声,只觉得头痛欲裂。
大太太、齐二奶奶等人也都早就哭成了泪人一般。那太监临行前的一句话,让众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娘娘没了,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他们身后的屏障没了。而他们还不知道,大老爷他们为什么会被抓去大理寺,皇帝为什么会对他们如此无情。
“便是娘娘薨了,宫里对咱们只会安抚,怎么会降罪,还……”要抄家。
容氏喃喃自语。
“迎丫头,你和我说,二太太她做了什么?”容氏一把抓住齐二奶奶的手。
将齐府有功名在身的男子抓去也罢,怎么齐二夫人一个女眷也被上了枷锁带走,这里面透着蹊跷。
齐二奶奶吓了一跳,见众人目光都在她身上,忙辩解道,“老太太,二太太的事情,我如何知道那。”
看着众人愤恨、疑惑的眼神,齐二奶奶灵机一动。
“便是有人知道,也是……”齐二奶奶扭头,将目光停在郑好儿身上。
众人都知道,郑好儿是齐二夫人违背容氏的意愿,请贤贵妃下旨娶进门来的,况且她又是齐二夫人嫡亲的外甥女,自应该与齐二夫人是一气。那齐二夫人的事,是该郑好儿知道。
齐二奶奶是巧惯了的,这个时候竟用这样祸水东引的法子。郑好儿见众人都将疑惑目光转向她,有些百口莫辩。
“老太太……”郑好儿一肚子的委屈,不由得又滴下泪来。
容氏放开齐二奶奶,叹了口气,她还没有糊涂。
“你若不知,只怕就没人知道了。”容氏轻叹道。
郑好儿松了口气。
“老太太,那现在咱们怎么办?”众人都望着容氏,等容氏拿主意。
更多到,地址
第三七六章煎熬
眼看着家中有功名的男子都被抓走,众人心中都没了主意。容氏现在就是她们的主心骨。不过,现在内外消息不通,就是容氏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主意。
“稍安勿躁,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咱们切不可慌乱,为人留下口实。”容氏缓缓道,当然,这只是为了安抚众人的。
“老太太,您如何断定是二太太做下了什么事?”大太太问。
“只抓有功名的男子,只抓她一个女眷,这必是与她脱不开干系的。”容氏道。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众人方才慌乱,如今听容氏这样说,都觉得有理。
“这二太太做的事,却牵连了我们。老太太,咱们府里已经分家,外面却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却是要说与她们知道才好。”大太太急忙道。
二太太悄悄地挪动脚步,站到了大太太身侧。
“有分家的文书,想法子递给上面。”齐二奶奶的声音算不得低,“方才那些兵丁趁乱已经打了不少抽风。”
大太太点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要派人出去,定远侯爷……”
两个儿子分了家,如今若真的只有二房,那么不得已的时候自然是要保住大儿子这一支。但是儿媳妇和孙媳妇这个时候就急急忙忙地议论起自保来,还是让她寒心。
“若真是天塌地陷的事情,天威难测,分了家也躲不过去。”
“三爷那,怎么不见三爷?”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老三他……”大太太张了张口,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齐俭自打分家,便要了些银钱,据说是在外面置办了个小宅子,又接了蔡氏去住了。这些大太太是知道的,她也有个私心,她是没有儿女的,眼看着二爷和二奶奶都和她不亲近,心中便想着要依靠齐俭和蔡氏,便有些纵容。
“罢了。”容氏摆摆手,“不听也罢。”
这个时候要紧的是打探消息,有人活动疏通,只是现在府里这些人被看住了,根本出不去。
“四嫂产期将至,肯定会派人来告诉老太太知道。”颜明月突然道。
众人都有了一丝希望,如果齐攸派人来,就会了解齐府的现状,有齐攸在外面帮着疏通,那事情就有转机。
“四弟已经赋闲了许久……”齐儒缓缓道。
“总还有些朋友故旧。”又一个人道。
“四爷昨个已经派人来过,说四奶奶即将临盆。”一直守在门口没说话的一个婆子突然道,“二太太吩咐了门上的人,说凡是四爷、四奶奶那边的消息,一律不准往里面传,还将来人撵走了。”
“什么?”容氏又惊又怒,继而长叹了一声,昏了过去。
众人忙乱了一番。
容氏悠悠醒转,“只有耐心等待,希望没有大事……”
………………
清晨抱朴园
齐攸看了看酣睡的荀卿染,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将珝儿的小襁褓往荀卿染身边挪了挪。他站起身,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又低着头看了半晌,才走出产房。
齐珝,是他和荀卿染为他们的儿子取的名字。
应泽、荀君晖和吕太医都跟着守了大半夜,荀卿染生产后,吕太医为荀卿染诊脉,说一切都好,开了几个药膳方子,便回去睡觉了。也为应泽和荀君晖安排了客房,他两个都没有去歇息,只是在书房喝茶下棋,直等到齐攸从产房出来。
“九斤九两,恭喜你啊,小齐。”应泽见齐攸一夜未睡,却依旧精神抖擞,上前给了齐攸一拳。
齐攸毫不客气地回了一拳,依旧面瘫着一张脸,只说了三个字:“羡慕吧。”
应泽呵呵笑了起来。
“姐姐怎么样?”荀君晖问。
“卿染很好,现在正睡着。”面对妻弟,齐攸就温和多了。
“我外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看我姐姐和我外甥。”荀君晖又问。
齐攸瞧了荀君晖一眼,又瞧了应泽一眼。
“珝儿也很好,恩,总要出了月子才能……”见外人。
荀君晖脸色立刻变的有些难看。
“洗三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了。”齐攸中途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荀君晖脸色恢复过来,“还要等两三天啊。”
“太好了,到时候我也来。”应泽很自然地道。
“爹爹、爹爹。”福生和瑄儿从外面跑进来,他们两个才起床,还没有吃饭。
“爹爹,我们要见娘,要见弟弟。”两个孩子一人拉着齐攸一只衣袖,央求道。
他们昨天晚上也要跟着熬夜,不过毕竟年纪小,后来都睡着了。一早上睁开眼睛,知道他们的娘已经生了个弟弟给他们,两人就跑去产房。然后当然是被人给拦下了,他们这才跑来找齐攸。
齐攸一手抱了一个,“你们娘和弟弟还在睡觉,她们很累……”
…………
抱朴园大门口,应泽和荀君晖拱手告别。他们都在抱朴园留了一天一夜,现在总要回家里去瞧瞧。
应泽转身要上马,就见一个小厮飞跑了来。这小厮跑到应泽跟前,对着应泽耳语了几句。
应泽皱起了眉头。
“荀二爷,”应泽让人牵了马,转身又来和荀君晖说话。
“竟有这样的事情。”荀君晖听了应泽的话,也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应泽往抱朴园内看了一眼。
荀君晖想了想,“已经分了家,那边又这样待他们,这件事不该将他们牵扯进来。”
“这事牵连极大,况且也瞒不住。”应泽与荀君晖商量。
两人商议了一番,依旧返回抱朴园。
“是什么时候的事?”齐攸一听,立刻站起身。
“便是昨个下晌与夜间的事。”应泽答道。
“姐夫,这件事不是咱们能管的了的。”荀君晖见了齐攸的神色,忙道。
“这件事,先瞒着卿染吧。”齐攸道。
应泽和荀君晖都点头,荀卿染刚生了孩子,身子虚弱,当然不能让她知道跟着担心。
“咱们也得好好商议一番,……”三个人重新归坐,低声商量起来。
…………
齐府内,人心惶惶,因为府内的财物都被官兵看守住了,这几天,他们吃不好,睡不好,心中更是煎熬,因为不知道大理寺审理的结果是怎样,他们的未来如何。
“圣旨到了,都去前厅接旨。”一个兵丁在门口大喊了一声。
齐府众人拥着容氏跪在前厅,听颁旨的太监宣读圣旨。
“……欺君罔上,……斩立决……抄没家财……官卖……流三千里……”
圣旨还没有念完,厅内已经是哭声一片,等那颁旨的太监读完了圣旨,已有半数人晕厥过去。不一会外面的人也知道了消息,齐府上下人等哭喊声响成了一片。
齐府大老爷、二老爷、与齐修三个人都判的是斩立决,齐二夫人则是绞杀,齐府全部家财抄没充公,其余男女全部流放三千里,家里的奴才另行官卖。
至于罪名,则是买通太后身边的太监,意图毒害太后,示恩邀宠,是欺君谋反,十恶不赦的大罪。圣旨中没有一个字提到贤贵妃。
“冤枉啊,我们不过是内宅妇人,只进宫给贤贵妃请过一次安,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大太太痛哭过后,连声喊冤,“这是二房做下的事情,与我们大房无关的,我们早就分了家。”
齐二奶奶也跟着点头,“没错,分家的文书就在这里。”
齐二奶奶将分家文书递了上去。
“这样的大罪,没有牵连九族已经是皇上洪恩。”跟那太监同来的一位官员将那文书看了一眼,便扔在了地下。
“敢问老大人,太后娘娘可还安好?”容氏往前跪爬了两步,问道。
“太后娘娘洪福齐天,自不会被你们这等宵小所害。”
“我家四爷,可也在查抄之内?”
奉旨来办事的几个人相互交换了眼色。
“这圣旨里面没有提,咱们也不好随便裁夺。”
“今天查抄的,便是你这府内的。”
看来齐攸那边却是无事了。
容氏松了一口气,厅内其他人却是议论纷纷。
“若不是二太太嫉妒,四爷还在万岁爷身边当差,只怕也不会有今天。”大太太泣道。
“四奶奶也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定会来救咱们的吧。”
“经过这些,只怕再好的人也冷了心。”
众人纷纷骂起齐二夫人,齐儒、齐仪、大*奶和郑好儿俱都是低下了头。
“老大人,请展缓一步查抄。……老身要见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容氏听着众人的言语,低头思虑良久,终于抬起头道。
容氏在太后跟前很有体面,若容氏能进宫见到皇上和太后,就算救不回来大老爷他们,欺负的内眷或许还有一丝免罪的希望。众人停下议论,都看着容氏。
“这个,没有圣旨,咱们不敢随便做主。”
“老身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有一件事对皇上十分重要,这世上只有老身知道这件事。”容氏道。
事关皇帝,上面的几个人却不能当没听见。
“公公,”容氏颤巍巍地道,“请借一步说话。”
那太监有些迟疑,却还是走近了容氏。
容氏附在那太监的耳边说出一番言语,那太监顿时变了脸色。
更多到,地址
第三七七章知情
抱朴园产房内
来为珝儿洗三的人都已经被请出去吃酒席了,屋中安静了下来,只有荀卿染抱着珝儿轻轻的拍哄着。珝儿的洗三并没有大肆铺张,只有那平时来往极密的几家到场。
“珝儿睡了,你们都下去用饭吧。”荀卿染又将屋内伺候的几个丫头打发了出去,只将珝儿放在炕上,她也在一旁和衣躺下。
“奶奶,可要吃些什么?”许嬷嬷带着小丫头端了食盒从外面进来。
“还真有些饿了。”荀卿染看了看端进来的饭菜,一碗御田胭脂米饭,一道什锦山珍并一盘二十四品鲜味时蔬,都是她喜欢的。不过许嬷嬷却从食盒中另外取了一碗略有些发黑的炖品并一盅奶白浓汤先放到荀卿染面前。
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这是吕太医为荀卿染配置的药膳。
依着荀卿染,她只想吃那两道清淡的,吕太医的药膳不是不好,但是总有些腻的。荀卿染端起饭碗,转头看见珝儿睡梦中扁了扁小嘴,她那伸出去的调羹便中途拐弯,落在那略有些发黑的炖品上。
一切都是为了儿子能吃饱吃好啊,荀卿染心中道。
“奶奶,两个奶妈都已经安置妥了,要不要就让她们开始喂珝哥儿吧。”许嬷嬷小心地问道。
“我自己再喂些日子,就像瑄儿那时那样。”荀卿染用过了饭,让小丫头将碗筷都收拾了下去。
许嬷嬷看了眼旁边睡的十分香甜的珝儿,轻笑道,“哥儿这样能吃,可辛苦奶奶了。”
荀卿染笑,宝宝越能吃,她才越开心。
“嬷嬷这几天也辛苦了,下去歇歇吧。”荀卿染道。
“奴才不辛苦,便是辛苦些,这心里也高兴。”许嬷嬷道。
许嬷嬷便要退出去,一掀门帘,却见荀大*奶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大*奶怎么这么早就离了席?”许嬷嬷一脚踏出门,将门帘落下。
“已经吃饱了,想着过来陪陪姑奶奶。”荀大*奶笑道。
“大*奶请轻声些,”许嬷嬷也陪了笑脸,“奶奶和哥儿方才睡下了,奴才打发人送大*奶回席上吧。”
这分明是并不欢迎荀大*奶打扰荀卿染。
荀大*奶却似乎不明白许嬷嬷的意思,依旧想往屋子走。“我便白坐着也好,珝哥儿着实可爱,让人看不够。”
“大*奶……”许嬷嬷拦住了荀大*奶。
荀卿染在屋内,却是将外面荀大*奶与许嬷嬷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荀大*奶这种厚脸皮作风她是熟悉的,她也相信许嬷嬷有法子将荀大*奶打发走。
但是,荀卿染想起方才洗三时,荀大*奶似乎有些魂不守舍,欲言又止。荀大*奶有事。
“来人啊。”荀卿染对外面道。
许嬷嬷听见荀卿染出声,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奶奶必是醒了,大*奶请进。”许嬷嬷说着,挑起帘子,请了荀大*奶进屋。
“方才睡了一会,大嫂怎么过来了。”荀卿染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很惊讶见到荀大*奶。
荀大*奶紧走几步上前来,“久不见姑奶奶,方才不得说话,我来陪陪姑奶奶。”
许嬷嬷挪了个绣墩来,就请荀大*奶在上面坐了。
“姑奶奶……”荀大*奶坐下,便东扯西扯与荀卿染聊着家常,却不住用眼梭着许嬷嬷。
许嬷嬷在旁边服侍着,并不肯出去。
“……姑奶奶果然是有福气的,那时分出来的时候,我还替姑奶奶不值,现在看,却多亏早从那府里分出来了。”荀大*奶道。
荀卿染以为荀卿染见了抱朴园这番排场和齐攸来往的宾客,因而奉承,便笑了笑,没有在意。
见荀卿染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意思,荀大*奶有些着急。
“……大*奶与咱们奶奶最亲,还要劳大*奶去席上陪着客人些。”许嬷嬷在旁陪笑催促道。
“有劳大嫂了。”荀卿染也道,她并不想与荀大*奶久处。
“好,我这就去。”荀大*奶无奈,只得站起身来,“想来那边是死是活,并不会连累到姑奶奶这里,我这就放心了。”
许嬷嬷笑着扶住荀大*奶,“大*奶喝醉了。”许嬷嬷就要推荀大*奶出去。
只是荀卿染已经挺清楚了荀大*奶的话。
“大嫂,出了什么事?”
许嬷嬷暗地里给荀大*奶使眼色,让她不要说。但是荀大*奶却有自己的打算。
“三姑奶奶……”
齐府众人被下狱治罪?
“啊?”荀卿染大惊。
许嬷嬷很生气,如今大家都知道齐府出了事,但是因为荀卿染刚刚生产,齐攸吩咐下来,不可让荀卿染知道,免得伤了身子。今天这些来客,也都是知道这个忌讳的,这个荀大*奶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故意在荀卿染面前说破。
“大*奶,咱们奶奶和哥儿还需静养。”许嬷嬷也沉下了脸。
“有客人?”这时齐攸从外面迈步进来。
“哎呦,是我多喝了几杯,说走了嘴,我并不是故意的。”荀大*奶见齐攸来了,不用许嬷嬷往外推,她自己就逃也似地走了。
荀卿染这时却明白了,齐府出了事,大家都瞒着她。
“这么大的事情,四爷如何瞒着我?”荀卿染埋怨齐攸。
许嬷嬷冲着荀大*奶的背影指了指,齐攸便知道是荀大*奶走漏了风声。
“怕你知道了跟着担心,你现在身子虚弱,受不得惊吓。”齐攸便在荀卿染身边坐了下来。
许嬷嬷很识趣地退了出去。
“四爷,我如今已经知道了。你还是原原本本告诉我吧,不然我会更担心。”荀卿染道。
齐攸略一思忖,荀卿染既然知道了,那隐瞒就再也没有了意义。
“是这么回事。”
齐攸便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从各方打探来的消息都告诉了荀卿染。
“事情还得从你生珝儿的前一天说起……”
那天下午,德妃的父亲王尚书进宫,向皇上上了一本奏折,并附上了一个账本。奏折上说,太后当年生过一场大病,之所以迟迟不好,后来却因为贤贵妃贴身服侍才好转,便是贤贵妃齐氏与其家人合谋,买通了太后身边的总管太监,在太后的药中做了手脚。那账本便是这太监收受贿赂的账目,其中涉及很多朝内大臣,后宫嫔妃,当然也包括了齐家那一笔笔的贿赂。
贤贵妃便是这样从一个小小的贵人,进封为贤妃,成了四宫主位之一。齐府为了报答这总管太监,不仅送了许多财务,更是将亲族荀家的女儿嫁给了这太监的侄子为妻。
“杨廷俊,原来竟是这样的身份?”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淮阴杨家的人,不过是破落户,能做侍卫是他叔叔做了手脚。”
“原来将大姐姐嫁进杨家,是为了还人情。怪不得大姐姐那么恨太太。”荀卿染喃喃道,“大姐姐后来对我,看来不是仅仅因为嫉妒,只怕她是知道了真相,想通过我,报复二太太和齐府。”
齐攸点了点头。荀卿染说的大致不错,但是有些事情她不知道,他也情愿她一辈子都不知道。
“在太后的药中做手脚,这事,是真的吗?”
“已经查实了。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那太监一进去就诏了,二太太……也招认了。”
“二太太?”
“这事是二太太主使做下的。早就怀疑她有事瞒着,没想到是这样灭族杀头的事情。老太太老爷他们都不知情。”
“可是大老爷,二老爷,甚至二爷,都被抓进去了。”
“这是说不了的。”二太太是齐家人,贤贵妃是齐家的女儿,那贿赂太监的钱财也是齐家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当家的男人们再说不知道,也不能免责。
“那贤贵妃…………”贤贵妃怀着身孕,皇上总会留些情面。
“皇上虽然震怒,但并没有立即发作,应是想着等到贤贵妃安全产下皇子之后再处置。”齐攸道,“可是,不知怎么贤贵妃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去找太后和皇上求情。”
太后没有见贤贵妃,只让她安心静养。皇上也是如此。贤贵妃却惶惑不安,那天晚上,便落了胎。
荀卿染扼腕,贤贵妃与齐府的这一道护身符就这样没了。
“皇上大怒,认为贤贵妃不肯为皇家子嗣保重身子,失去孩子更是心疼。立刻就下旨,抓了大老爷、二夫人等人到大理寺审讯,将齐府上下看守起来。”
这皇帝还是不错,盛怒之下也没有偏听偏信,荀卿染心中道。
“贵妃知道皇上下旨,又挣扎着起来,要为齐府求情。她本因落胎伤了身子,哎……”齐攸轻轻叹了口气。
贤贵妃竟然就这样死了。荀卿染也有些黯然。
不过,皇上要贤贵妃保胎,那消息自然瞒的死死的,又是谁透露了消息给贤贵妃知道那。难道那透漏消息的人不知道这将对贤贵妃是怎样的打击?而贤贵妃,不仅因此落胎,还丢了性命。
这里面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荀卿染从来没见过贤贵妃,那次在宫门口吃闭门羹,是她与贤贵妃最近的距离。纵使有人暗中做手脚,然而贤贵妃的表现,厚道地说来,也确实过于平庸。
荀卿染这么想着,又觉得或许贤贵妃只是太过重视亲情,做出了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女子的寻常反应,只是她身在皇宫,显然就悲剧了。
“四爷,如今可还有的转圜?”
“阿泽方才得了消息,皇上已经颁下了旨意。”。
更多到,地址
第三七八章 容氏的秘密
“这,一家子难道就这样完了”听了齐攸叙述的圣旨内容,荀卿染顿时沉默了。
齐攸看了看荀卿染,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抚。皇帝这道圣旨,在荀卿染看来是残酷的,但是在文武百官、天下百姓看来,却是皇帝的仁慈。因为欺君的罪名,就是抄家灭族,在这个年代也不为过,可是这旨意上却放过了齐家大部分人,包括没有功名在身的成年男子,只是发配而已。
“朝廷里,可有为府上求情的?”荀卿染软软地靠在齐攸身上。
“皇上当众烧了那本账册,大家都赞皇上圣明。”齐攸道。“皇上还借故申斥了方信。”
贿赂宫里的总管太监,无非是要讨好太后,轻轻放过也能无伤国本。
可这账簿依旧是不少人的把柄,皇帝将这账本当堂烧掉,就表明了既往不咎。只怕许多人都心存感念,这个时候偏偏申斥了方信,更表明了处置齐府的决心,还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为齐府求情那。
这皇上好心机,好手段。
“怪不得方才我看婉丽笑的有些不自然,难为她了。”荀卿染道。
“四爷,府里刚分过家,大房却没能幸免,那咱们……”荀卿染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来。
“咱们与二太太不和,早就搬了出来,京城中无人不知。阿泽、阿丹,当然还有勇毅亲王那边都做了许多疏通。”齐攸搂了荀卿染的肩膀,“放心吧,还牵连不到咱们这里。”
荀卿染点了点头,想到那四个字:因祸得福。
如果不是齐二夫人实在容不得她们,并做了那么多大的动作,如果他们不是被逼得搬出府来,如果没有这些挚友扶持,只怕如今她们也受了牵连。
齐二夫人的**,最终却造福了他们,不得不说天道玄妙。
荀卿染想了想这皇帝的日常行事,却是极英明,是非清楚的。他们在抱朴园直到现在都平平安安,如今还能给珝儿洗三,看来真的是不用担心。
荀卿染的心安定下来,她又想到另一件事。
“四爷,杨家也被查抄了,那杨大*奶?”她想问荀淑芳是否也被抓起来了,这应该是一定的。
“那天傍晚就查抄了杨府。不过查抄的官兵并没有抓到她。”齐攸道。
荀卿染挑了挑眉,荀淑芳,总是能够让人意外。
“据杨府的人说她那天从娘家回来,带了几个眼生的小厮,说是荀府上的,匆匆地抬了好几个箱子走了。当时杨廷俊不在,她们拦不住她,就去找杨廷俊,结果人没找回来,查抄的官兵就到了。”齐攸缓缓道,“后来查抄杨府的财产,才知道她将杨府那些方便搬动的财产都带走了,如今不知去向。”
荀卿染(⊙o⊙)了,果然是只有她想不到,没有荀淑芳做不到。
“城里正在画影图形缉拿她,海捕文书已经发往各州郡。”齐攸顿了顿,又补充道,“顺天府还带着人去了荀府……”
“怪不得大*奶一定要我知道这件事。”荀卿染恍然。
荀淑芳经常回娘家,与荀大*奶来往甚密,那天带去搬东西的小厮又说是荀府的,荀家必是被牵连在内了。荀大*奶刻意露出口风,是为了让她帮忙,想借齐攸和他这班朋友的力。
荀卿染揉了揉额头。有些人平时眼中只有自己的私利,招惹下事情来,才会想起还有家人,指望着家人为他们消灾除难。
“这件事君晖肯定知道,却不告诉我。”荀卿染埋怨道,心中却是熨帖的,弟弟是怕她跟着担心。
“四爷,他们可搜出了什么没有?”如果荀大*奶真的私藏了荀淑芳,那荀府可就惨了。
齐攸摇了摇头。
“不过略做了个样子,总还有勇毅亲王的面子在那里。”齐攸道,“况且并没人看到她带着东西回荀府。”
不过荀府那边依旧有官兵盯着,就是他这里,因为荀淑芳与荀卿染是姐妹,也有近卫营的人来打过招呼。
“四爷,有一件事,不知君晖和你说了没有。”荀卿染就将荀淑芳与荀大*奶的异常亲近与齐攸说了,“这件事,还要好好问一问大嫂。这种时候,可容不得她私心撒谎。”
“君晖已经和我说过了。”齐攸点了点头。
他们怕荀卿染月子中担忧伤了身子,刻意将这些事情瞒着她可是用足了功夫,如今却被荀大*奶给破坏了。荀大*奶这样做的意图,他哪能不明白。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不惜伤害荀卿染,却想利用他们,那真是妄想。
他会看着荀卿染姐弟的情面,帮助保全荀府,但未必就一定要保全她荀大*奶。齐攸的目光有些阴沉,他相信,就是勇毅亲王那边也会同意他的看法。
“四爷?”荀卿染半晌不见齐攸说话,抬起头唤了一声。
“放心吧,我会处理的。”齐攸道。
卿染点点头。
“你只管安心坐月子,照顾珝儿,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有我在,便不会让你们受哪怕一点点伤害。”齐攸轻轻在荀卿染耳边道。
他不想让荀卿染担心,许多内情便不肯再多说。
荀卿染心中一暖。
“我很安心。”荀卿染轻轻道,她知道,她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她因为这事着急上火,反而会分齐攸的心。
“府上那边,咱们能做些什么?”荀卿染与齐攸商量。
夫妻俩小声说着话,熟睡的珝儿突然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荀卿染赶忙回身,“怎么了,宝宝。”
珝儿闭着眼睛张了小嘴哭,一边踢蹬小肥腿。
荀卿染一层层打开珝儿的包被,见尿布上已经湿了一片。
“原来是尿了。”齐攸嘴角微翘,“哭的这样有劲。”
外面伺候的奶妈听见屋内的哭声,都忙进来服侍。
“哎呦,宝宝尿了,让爹爹换尿布好不好。”荀卿染笑道。
换尿布,齐攸曾经为女儿做过的,到了儿子这里,自然是轻车熟路。先是将尿湿的尿布取下,那边奶妈已经递过来温热的湿帕子,荀卿染抱着珝儿,齐攸便拿湿帕子小心地给儿子擦屁屁,等将儿子的小屁屁擦的干干净净,然后才换上干爽的尿布。
那两个奶妈却是新来的,看齐攸这一番动作,已然看的目瞪口呆。她们从没看过男人做这些活计,何况还是这样的男人。
珝儿舒服了,果然就不再哭,荀卿染就要将珝儿放回炕上。珝儿却踢蹬着小腿,小脑袋在荀卿染怀里拱啊拱,虽是闭着眼睛,但是目的地却相当明确。
“这是又饿了。”荀卿染笑道,“睡前刚吃过的,才多一会功夫。”
真是个小吃货啊,荀卿染心中暗道,将儿子抱在了胸前。
“四爷,”宝珠进来禀报,“永和郡王请四爷出去。”
齐攸的目光并未从荀卿染母子身上离开。“他们贺我得了儿子,打定了主意要灌醉我。”
“四爷快去吧。”荀卿染道。
齐攸中途离席来产房坐了这么半天,只怕是要被那几个嘲笑了。
齐攸从产房出来,还没走到席上,就见应泽和康郡王迎面走了过来。
“事情有变……”
…………
齐府来查抄的官兵已经尽数散去,几个管事正指挥着下人各处收拾打扫。齐府的主子们却都聚在前厅里,他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容氏,容氏坐在正中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众人肚子里有好多话想问容氏,却都不敢问出口。
她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们只看到容氏向奉旨来查抄的官员提出要见皇上和太后。起初那些人自然是不肯答应的,可是容氏不知跟那太监说了什么,那太监竟真的下令暂停查抄,并说要亲近进宫向皇上请示。这太监从宫里回来,传下旨意,让众官员待命,宣容氏进宫见驾。
容氏独自同那太监进了宫,这一去就是几个时辰。等宫里的马车送了容氏回来,那些官兵就都撤了,就连原先封存的封条也都扯掉了。
皇上撤销了查抄齐府的旨意,而她们也可以不用被流放了。巨大的喜悦,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困惑。
可是容氏回来之后,就只吩咐了一句,让派人去大理寺接大老爷等人回来,然后就呆呆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不仅家眷免罪,就连大老爷等人也都免了罪?天啊,这简直是……,齐府众人几乎找不出话语来形容她们的喜悦和困惑,这样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容氏是怎样办到的?容氏进宫,到底在皇上和太后跟前说了什么?
大家都想知道,但是没有人敢问出口。因为,容氏的脸色很不好看。明明是绝处逢生的喜事,容氏却如丧考批。就是皇上那道抄家的旨意,都没能压弯容氏的脊梁,可是现在,容氏的腰却无论如何直不起来了。她瘫坐在椅子上,老态龙钟,这一趟进宫,似乎消耗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大老爷、二老爷、二爷回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竟然真的回来了
“扶我出去看。”容氏睁开眼,颤颤巍巍地道。
颜明月和郑好儿扶了容氏从椅子上起来,众人跟随在后从前厅出来。
一会功夫,随着散乱的脚步声,大老爷、二老爷、齐修从门外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更多到,地址
第三七九章容氏的秘密(二)
容氏看着眼前的儿孙,不过是几天的功夫,大老爷那平日打理的整整齐齐的胡须,已经成了一团乱草,二老爷两腮凹了下去,历来很注重仪表的齐修满脸胡子拉碴。
“老太太。”齐修扶着大老爷,二老爷紧随其后,三个人踉跄着走到容氏跟前,都跪了下来。
容氏颤颤巍巍地抱住了齐大老爷,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我的儿……”
“老太太,儿子/孙子不孝。”大老爷、二老爷、齐修也都哭了起来。
大老爷几个人在大理寺狱中,那碗断头饭都已经吃了一半,已经准备赴死了,这样突然获释,死里逃生,这样的大悲大喜,还是平生第一次经历,不免都有些混混沌沌地。大老爷成年以来,更是没有与容氏亲近过,如今被容氏抱住头痛哭,他自家也仿佛变回了小孩子,再不顾及身份,嚎啕起来。齐二老爷和齐修自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众女眷本来就在低泣,这时都纷纷扑到几个人身边,哭做了一团,竟比那刚知道即将被抄家灭族时哭的更加惊天动地了。
因此竟然谁也没有注意到跟在后面进来的那个人——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头发蓬乱,依旧穿着被抓的时候的衣裳,不过那衣裳已经破破烂烂,完全辨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这府里派人去接他们的时候,是带了衣裳的。大老爷、二老爷和齐修进来时穿的就是那带去的衣裳,偏齐二夫人如此,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忙忘了。
“这外面冷,请老太太进屋去吧。”有人说道。
众人便簇拥着容氏进了前厅,依旧没人看到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无所适从。
齐仪走到前厅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回身。
“仪儿……”齐二夫人沙哑着声音,试探着唤了一声。她就知道,小儿子心地最好,和她最亲。
齐仪站在那里,似乎也有些犹豫不定,最终却没有朝齐二夫人走过来。
“太太,怎么不进屋?”齐仪的声音有些发板,说完便掀帘子进了屋里。
齐二夫人捂住嘴哭了起来。这些人都怨恨她,可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些儿孙。有谁知道她在大理寺狱中所受的苦楚。
迎面一阵北风吹了过来,齐二夫人打了个冷战,终于还是慢吞吞地挪动脚步,朝前厅里走进去。
前厅中,众人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后,渐渐平静下来。家里的男人回来了,女眷们都觉得有了依靠,不再那么惶惶不安,心思也就灵便起来了。
“这人都好好地回来了,便是好事。老太太快别哭了,哭伤了身子怎么好。”齐二奶奶上前道。
“对,”众人也都纷纷出言相劝。
颜明月就在容氏身边,见容氏哭过之后,脸色越发不好,就道,“老太太还是回宜年居歇息歇息吧。”
容氏点了点头,便要起身,一抬头,正看见站在门边的齐二夫人。
“你……”容氏指着齐二夫人,一口痰堵在喉咙里,只说了一个字,便再说不下去,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瘫倒在椅子上。
众人见容氏被齐二夫人气晕了过去,都着急起来。不论是谁都知道,现在容氏才是这个家的支柱,谁都能倒下,但是容氏决不能这个时候倒下。
“哎呦,二太太,你还把咱们这一家子害的不够惨吗。既然得了性命,便自去享福去吧。何苦又来讨债。你一定要把老太太气死,再害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才肯罢休是不是?”大太太对着齐二夫人道。
大老爷等人在狱中,已经是知道了他们获罪的真相,心中如何不恨这齐二夫人。大老爷也不发话,只将眼睛盯在二老爷面上。
二老爷面色一红。
“还不滚出去,这里哪有你站脚的地方。”二老爷对着齐二夫人斥道。
齐二夫人腿脚发软,一双手更是抖个不停。抬眼望去,只见满厅中人看着她的目光不是愤恨便是鄙夷,要不就是扭开头去不肯看她。
众叛亲离,原本颐指气使的她,如今却被人当做野狗一般的斥骂。
“老爷,我、我能哪里去。”齐二夫人扑倒在地上。
“拖出去,拖出去,别让老太太看见她。”大老爷不耐烦地喝道。
便有婆子进来,将齐二夫人拖了出去。
一会功夫有人抬了兜轿来,将容氏抬回宜年居,众人都围在容氏的床前,忙着请太医,又熬参汤给容氏。
“老太太依旧昏睡着,这参汤,喂不下去。”齐二奶奶端着半碗参汤,含泪道。
众人都变了脸色,若容氏不能饮食,那岂不是要……,这怎么能行。众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没计较,齐修匆匆地领着个郎中从外面进来。
“这是哪个……”大老爷见那郎中面生,衣着打扮不像在大户人家走动的,便问道。
“老爷,如今哪有太医肯来咱们府里,这是好不容易从街上请来的。”齐修小声道。
“这怎么能行。”二老爷摇头,怎么能让走街串巷的铃医给容氏看病。
“便是这样的,听说是咱们家,都不肯来的。这个还是我央求了好久,许了重金才肯来的。”齐修擦了擦额角的汗道,“别看是铃医,据说十分灵验的。”
“那边让他看看吧。”大老爷与二老爷对视了一眼,只得无奈道。
这郎中为容氏诊脉,半晌才起身往外走。
“先生,我们老太太……”齐修上前问道。
那郎中脸色也不太好,冲着齐修摇了摇头。
“请先生开个方子吧。”
郎中却不肯开方,干巴巴丢下一句“油尽灯枯,药石无用,准备后事吧。”便要走。
众人自然不肯放手,这郎中被纠缠不过,又说“若是能进些饮食,也许无妨。”
“不管怎样,一定要想法子。”大老爷道,“老太太不能出事。”
齐二奶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又端了参汤到了容氏床前,用调羹撬开容氏的嘴,将参汤慢慢喂了进去,虽依旧多半流了出来,但总算喂进去了一点。
少顷,那参汤真的有了效验,容氏呻吟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老太太醒了。”齐二奶奶惊喜道。
大老爷等人齐刷刷跪到容氏的床前。
“老太太千万保重,这一家子全靠着老太太。”
好一会功夫,容氏才看清床前的众儿孙。
“我……,你们都起来说话。”容氏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没人起来。
“老太太,皇上对咱们家,到底怎么说?”大老爷开口问道。
他们现在只知道是容氏进宫,他们才能够刀口余生,得以回家,府中家眷也不必流放,财产亦能够保全,但是却并没有明确的旨意,他们以后将何去何从,皇上就这样放过了他们,为什么,他们会不会被秋后算账。许多的疑问,都需要容氏来解答。
“皇上已经赦免了欺君之罪。”容氏缓缓地道,“完全赦免。”
欺君这样的大罪,竟真的被赦免了,只是因为容氏进了一趟宫。
“老太太……”众人再次激动的哭了起来,这可真算得上是再生之恩了。
“老太太,您是如何求的皇上和太后赦免了咱们这一家子的?”大太太问道。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这个答案大家都想知道。
容氏扫了众儿孙一眼。
“我……”
容氏只说了一个我字,便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闭上了眼睛,慢慢地那眼角泌出几滴泪水。
埋藏了几十年的秘密,如果运用得宜,能够为齐家带来几世的富贵荣华。但是现在,为了救回儿孙的性命,她不得不将这秘密说出来。果真换回了这一家老小的平安,但是……
天威难测,天威难测啊。容氏回想着皇上听完她的话之后的表情,一颗心仿佛掉进了滚沸的油锅里。
众人见容氏躺在那里,面色发黄,眼睛和太阳穴处都凹陷下去,确实是油尽灯枯的样子。容氏能够救回一家老小的性命,没有半点欢喜,反而一直愁容满面,众人心中的疑惑更深。
“老太太……”
“我、要见攸儿。”容氏缓缓道。
容氏这个时候要见齐攸?
“不,不要让攸儿来。”容氏随后又道。
听得容氏一会说要见齐攸,一会又说不要齐攸来,众人面面相觑,容氏到底在想什么?
…………
抱朴园洗三的酒席已经散了。产房内,珝儿吃饱了又睡了。荀卿染看着儿子睡的红彤彤的包子脸,又摸了摸他吃的圆鼓鼓的小肚皮,坐在那抿着嘴笑了起来。
齐攸挑帘子从外面进来。
“卿染,我要去那边府里一趟。”齐攸道。
荀卿染一愣,齐攸现在过去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方才得了消息,皇上下旨赦免了齐府。”
“啊?”荀卿染先是一愣,然后就是欢喜,“那老太太他们就不用受流放之苦了。”
“不仅如此。皇帝完全赦免了那个欺君之罪。”齐攸道。
“这……”
“老太太只怕不成了,派人来叫我,我得去看看。”。
更多到,地址
第三八零章我是谁
先是齐府突然获赦,然后是容氏不行了,即便荀卿染再如何镇定,也不能不吃惊。她有许多疑问,不过第一时间还是要从床上下来。
“我跟四爷一起去。”
齐攸伸手拦住荀卿染。荀卿染还在月子里不可出门,更兼之身子尚虚,吕太医嘱咐了一定要好好调养。
“你好生待在家里,我去去就回。”齐攸道,“老太太素来身子康健,应该无碍。”这后面一句,却是安抚荀卿染的。
许嬷嬷等人也都进来劝阻荀卿染。
荀卿染知道,她现在确实不方便出门,只得作罢。
…………
齐攸骑了马,带上几个贴身的小厮往齐府中来,刚走到宜年居门口,齐二老爷就接了出来。
“来了就好。”齐二老爷是死里逃生的,这时见了齐攸,不免眼睛又湿润了。
齐攸见齐二老爷落魄的样子,心是百感交集。父子俩站在那里,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早有小丫头进屋禀报,说是齐攸来了。
“快进去吧,老太太想见你。”齐二老爷回过神来道。
父子两个就往里面走。宜年居正房门口台阶下跪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似乎是个粗使的婆子,齐攸从旁边走过去,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正好那婆子也抬起头来,赫然是齐二夫人。
齐攸皱了皱眉,齐二夫人早将头垂了下去。
“老太太,四爷来了。”齐二奶奶守在容氏的床边,低声唤道。
“祖母,我来了。”齐攸快步走上前去。
容氏似乎听到了呼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攸儿”容氏颤抖着伸出了手。
齐攸忙握住容氏的手,“祖母,是我。”
“你,还是来了,是他们叫你来的?来了也好,祖母很想你。”容氏喃喃道。
便有人搬了椅子来,让齐攸在容氏床前坐下了。
这次齐府获罪,三爷齐俭本在外面偷偷租了个小宅子,却依旧被官差捉拿了,连同那宅子里住着的蔡氏,也被当做是外宅妾室已经捉拿回府,要同大家一起发配。而住在抱朴园的齐攸,却完全没有被波及。
是皇上对齐攸偏爱也好,或是齐攸的那些朋友,应泽、康郡王,甚至勇毅亲王府的维护也好,只怕他们以后有许多仰赖齐攸和齐攸那般朋友之处,因此众人都拿出了十分的热情对待齐攸。
“祖母,卿染这次生了个男孩,有九斤九两,取名叫做珝儿,祖母可欢喜?”齐攸对众人都只淡淡的,只是看着容氏的面容,心中有些发酸。
“真的?攸儿,恭喜你啊。”容氏道。
容氏面上顿时增添了血色,一双眼睛也明亮了起来。
“扶我起来。”容氏吩咐道。
旁边姜嬷嬷忙过来,和齐攸一起将容氏扶着坐了起来。
“老太太新添了曾孙,这么一高兴,什么病痛都好了。”众人陪笑道。
“他长的可像你,还是像染丫头。”容氏问。
珝儿面容已经长开,众人看过后都说,即便没有那颗胭脂,也许齐攸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说像我,等出了月子,抱来给老太太看。”齐攸道。
“好氏笑着连声说好,却突地脸色一变,眼神有些涣散起来,靠在枕上的身体也向下滑去。
“老太太……”齐攸见容氏有些不好,不由急道。
“攸儿,我、我对不起你。到了地下,我怕是没脸去见你爹娘。”容氏喃喃道。
“老太太,儿子在这。”齐二老爷从旁边探过头来。
容氏在糊涂,那万姨娘虽然死了,齐二老爷可好好的活着。
容氏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与愧疚。
“攸儿,并不是你的儿子,我也不是攸儿的祖母。”容氏继续梦呓般地说道。
“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歇一歇吧,有话以后慢慢说。”齐二老爷见容氏说起了胡话,担心道。
容氏的眼睛里散发出异彩。
“现在不说,便没有机会了。”容氏道,“攸儿,并不是咱们齐家的骨肉……”
“祖母,你说什么?”齐攸问。
“老太太,攸儿怎么不是我的儿子?”齐二老爷问。
“你媳妇下的那个药,太霸道了。你媳妇只是碰了那药,生下的是个死胎。万姨娘喝了许多,你的那歌孩子根本就没生下来。”
这般清楚,竟不像是在说胡话。
“不,怎么可能,这不是真的。”齐二老爷抱住头,“老太太,您不要骗我。”
这么多年,他一直对万姨娘怀着歉疚。看着他们的儿子健康长大,他心中才有了些慰藉。如今突然听容氏说他和万姨娘的孩子早被齐二夫人害死了,而一直当亲生子养大的齐攸并非是他的骨肉,齐二老爷如何受得住。
“老太太,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您逗儿子玩那。”齐二老爷抓住容氏摇晃道。
容氏喉咙里响了一声,张着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本来这件事可以不用拆穿,齐攸可以一辈子做齐二老爷的儿子的。她方才也在犹豫,该不该将真相说出来。
说出来会怎么样,不说出来又会怎么样,到底要怎样才对儿孙们最有利,才能……保护齐攸。
容氏觉得她的头越来越沉重,她已经没有办法思考,面对齐攸和齐二老爷,她想说出真相。
…………
“四爷竟不是万姨娘生的,也不是老爷的孩子?”外面有那耳朵尖嘴巴快的婆子相互耳语道。
齐二夫人抬起头来看着那两个婆子。
“你们说什么?”
那两个婆子只扫了齐二夫人一眼,依旧自顾自地说话。
“那四爷是哪来的,老太太对他那么好。”
“再好也好不过自己的亲儿孙吧,。啧啧,怪不得,四奶奶都要被害死了,也不理会,就要生了还被赶出府去了。”
“万姨娘的孩子死了?”齐二夫人大张着嘴巴,“那他,他是谁?”
一个婆子白了齐二夫人一眼。
“你自家下的毒还问谁来。哎呦,这四爷的身世,只怕只有老太太知道了。”婆子这么说着,便又悄悄地站到窗跟前去,想要听那下文。
屋子内
“祖母,我不明白。我不是您的孙儿,那我是谁,我的父母……”齐攸看着容氏问道。
“攸儿,我对不起你。可我,是真心疼你的。若是……,你不要怨恨祖母。他们……”容氏的语音越来越低,她抬眼望着满屋的儿孙,她放心不下他们,她还有许多的话要嘱咐。
“祖母……”齐攸低声道,就觉得容氏的手松开了,软软地垂在床侧。
“老太太……”
众人都扑到床前,连声呼唤,但是容氏却再没有了任何反应。
许多的事情都没有交代清楚,容氏竟然就这样死了。
屋内众人都跪了下来,一会功夫外面那些丫头婆子也知容氏过世了,若不是容氏,他们就要一家离散被官卖掉。一时之间,齐府内哭声一片。
容氏气息全无,但是一双眼睛却依旧睁着。众人哭了一阵,大老爷上前来,试着要合上容氏的眼睛,却没有成功。
“老太太死不瞑目,有心愿未了。”
“是二太太气死了老太太,应该她给老太太赔命。”
“老太太,咱们一家子以后一定本本分分,相互扶持。”
众人纷纷说着,但是容氏的眼睛却始终无法闭上。
大老爷二老爷哭的几乎背过气去了。
“儿子们不孝啊。”
容氏突然过世,齐府众人都受了极大的打击,乱成了一团,好不容易慢慢冷静下来,便商量容氏的后事。
“老太太的棺椁衣裳都是早准备好的。”姜嬷嬷含泪道,“另外,老太太还留下了办丧事的银子,都封着,请二奶奶随奴才去取。”
齐二奶奶便跟了姜嬷嬷,从后面容氏的库房中取了几个箱子出来。众人打开封条查点,竟整整有一万两银子。
容氏身为国公夫人,一万两银子办丧事,却是足够用了。容氏竟然想的这样周到,众人又是感激又是心酸,外面那些婆子也跟着流泪,直说老太太真是心疼儿孙。
众人纷纷议论这些钱该怎么花,只有两个人例外。齐二老爷虽坐在人群里,却呆呆的。齐攸还坐在容氏的床榻旁,一言不发。
齐攸突然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众人有些愣怔,没来的及阻拦,齐攸已经出了门。齐儒和齐仪站起身追了出去,但是他们如何追的上齐攸的步伐,等他们追出门,齐攸早骑了马,不见了踪影。
…………
荀卿染坐在床上,轻轻地拍哄着珝儿,齐攸去了半晌,她的心就跟着提了半晌。
“四爷回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小丫头话音未落,齐攸就已经迈步进了屋子。
“四爷……”荀卿染抬起头,心就是一沉,她从来没有看过齐攸这样……这样的悲伤。
“老太太?”荀卿染试探着问道。
“老太太去了。”齐攸走上前来,一把将荀卿染抱住。
荀卿染被齐攸紧紧抱住,只得使眼色让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四爷,别伤心,你还有我们那。”荀卿染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拍着齐攸的后背。
“我并不是齐府的四爷。”齐攸的脸埋在荀卿染的脖子上,“卿染,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小攸被*袅……
我是谁,这可是人生的大课题哦,呵呵。
更多到,地址
第三八二章 冷暖
齐二老爷表情有些茫然,似乎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齐大老爷所说的罪魁祸首是谁。
“你……”齐大老爷顿时觉得越加气闷了,不过看二老爷那个神情,想到齐二老爷刚知道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儿子并不是他的骨肉。他们的母亲容氏精明能干,但是却将这样大的事情却瞒了儿子二十多年,不觉对这个弟弟也有些同情,因此便又略放缓了语气。
“你自己屋子里的人你不好好管束,胆大包天,惹下这塌天大祸。齐家一门几乎毁在这个妇人之手。虽是因为老太太的缘故,咱们得了赦免。只是她,是留不得的。”
二老爷这才明白,大老爷说的是齐二夫人,不禁又是愧疚又是难过。他与齐二夫人夫妻多年,似乎也曾有过些恩爱的时光,虽不亲近,也算的相敬如宾。他恨她,可是她又是他那几个孩子的母亲。
但是他知道大老爷说的不错,齐二夫人是无论如何不能留的。
“全听大哥吩咐。”齐二老爷木木呆呆仿佛木偶一般。
“便是你这软糯的脾气,才纵容的她这样。”
大老爷对二老爷的态度十分不满,但对这个弟弟的脾气也算是了解了。不过既然已经分了家,等办完了容氏的丧事,两房人要彻底分开才好。
…………
祈年堂后院柴房内是漆黑的一片,齐二夫人蜷缩在角落里,她腹内空空,全身几乎冻僵,好在脑子却是清醒的。
她本来在宜年居院子里跪着,后来容氏过世,众人忙着料理后事,嫌她碍眼,便将她关到这柴房里来了。
又冷,又饿,又害怕,虽然是从大理寺回到了府中,可好像还是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牢笼中。
在大理寺的狱中待了整整三天,被带到堂前受审,她见了那刑具就吓了几乎失禁,上面的官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虽然还是被打了板子,但总算没有真的挨什么酷刑。
她是山珍海味、高床软枕惯了的,那里的粗面的窝头和凉水,她如何咽的下去。就这样不吃不喝不睡,再加上害怕,简直是度日如年。本来以为必死的,结果却被救了回来。果然是命不该绝啊。
她已经想通了,即便是没有了宫里的贤贵妃,齐府成了普通人家,可她她还有银子,还有齐儒和齐仪两个儿子,还有孙子、孙女。即便不能像过去那样富贵,她过的也不会太差,她一定要好好活着。
,
外面响起一串的脚步声,门嘎吱一声打开来,灯笼微弱的灯光从门口照射进来,
齐二夫人闻到了饭菜的香味,不禁动了动身子,终于有人给她送饭来了。闻着那香气,只怕饭菜有些粗陋,不过她现在饿了,可以暂时将就一下。
大太太全身带孝,带着几个婆子出现在门口。她向柴房内看了一眼,拿出帕子捂住了鼻子。
“你们把东西送进去,我就不进去了。”大太太吩咐道。
就有婆子端了两个托盘送到齐二夫人跟前。
齐二夫人一眼瞧见托盘上的饭菜,眼睛顿时亮了,可等她看清另一个托盘上的东西,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一条白绫与一杯浑浊的酒,她太清楚着意味着什么了。
“大太太,可肯给我换套衣服。”齐二夫人挣扎着道,“让我去给老太太守灵,尽尽孝道,我愿意为老太太服三年斩衰。”
大太太闻言不觉撇了撇嘴。
“呸,要给老太太守孝,你也配。若不是你,老太太只怕还活的好好的。齐府可是消受不起你这样的孝妇。”
齐二夫人自知理亏,这个时候只得隐忍。
“老太太救了我这条命,我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保佑老太太登仙。”
“你倒想的美。”大太太轻蔑地看了一眼齐二夫人,知道她是想活命。“老太太进宫可不是去救你的,是救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二爷。老太太恨不得你烂死在大理寺中。”
“老太太是心疼我的。”齐二夫人分辨道,“即便我也做了些错事,她总是会原谅我。我心里也是孝顺老太太的。”
大太太听的不禁发怒,吩咐身边的婆子,“替我啐她。”
果然有婆子走到齐二夫人身边,一口浓痰啐在齐二夫人脸上。
“你,你竟敢……”齐二夫人粹不及防,被吐了满脸。
大太太指着齐二夫人,“你还有脸说老太太疼你,你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因为老太太疼你,你就气死老太太,这就是你的孝道,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太太的。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怎么还没这几个奴才知道廉耻。”
齐二夫人忍着屈辱,还想继续打动大太太。
“大太太,咱们妯娌一场,我对你总也有些好处。我这一把年纪了,就容我以后吃斋念佛吧。就看着大爷、五爷、还有璋哥儿、珍姐儿他们,不能让她们没了母亲和祖母啊。”
“啧啧,好不要脸。”大太太看着齐二夫人,“你可不是个傻的,如何不明白厉害。皇上看着老太太的面子饶了大家伙。你在太岁头上动土,给太后娘娘下药,你若活着,这一家子早晚还免不了祸事。你若真心疼你那些儿孙,早就该想法子碰死了,还会赖到现在。”
齐二夫人默然不语,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她真的不想死。
“二太太,但凡你还明白些事理,真有一丝顾念你那儿孙们,便早早决断了吧。咱们妯娌一场,我也不想为难你。”大太太指着那两个托盘,“这些吃食,是送你上路的。这两样,你自己选一样。你自己了断,免得奴才们帮忙,不好看相。”
齐二夫人向墙角缩去。
“不,你不能逼我。皇上和太后已经赦免了我,你凭什么要我死。”
“跟我有什么关系?”大太太气道,“我是个笨的。这么些年,这府里人都说你好,说我不好,老太太也不待见我。可是说起来,我这手上,可是没沾过血的。你差点害死了大老爷,害的我被流放,我心里恨你,但是你的血我也不想沾。这是大老爷和二老爷,齐府这一家子的决定。”
“我是堂堂侯府嫡出的姑娘,安国公府的当家二太太……”
“过去的威风就别提了。便是给你的儿孙们留条活路吧。我也给你些体面,你自己早做决断,明天自会有人来收拾。你放心,妯娌一场,你死了,你的身后事,我会尽量给安排。”
大太太说完,转身离开柴房,那几个婆子将东西放在柴房的地上,又留了一只蜡烛也退了出去,又将柴房的门锁了。
柴房内,蜡烛微弱的火光跳跃着,因找出齐二夫人狰狞的脸。
“皇上已经赦免了我,我不死,你们还能逼我不成。我还有儿子,孙子,我还要仪儿和好儿生孙子给我……,你们哪个敢动手,我的儿子会替我报仇。”
柴房外看守的婆子将齐二夫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不禁摇头叹息。
“都是女人,都是做娘的,看老太太对儿孙们,再看看这位二太太,哎,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啊。”
“可不是,便是她这个时候干脆些死了,大爷和五爷也被她毁了。”
“不只大爷和五爷,刚刚掌灯的时候,七姑爷送了七姑奶奶回来。”
“是来吊唁的?”
“只怕不是。当时他们看着府里兴旺,结了这门亲。如今,只怕有些……,李姨娘在老爷跟前哭那,哎呦……”
“哭什么……”
“你傻了,七姑爷在门外,根本就没进府,还穿的是颜色衣裳。这怕是要将七姑奶奶休回来了。”
“啊……”
…………
齐府宜年居
容氏的箱笼全都被搬了出来,就摆在厅堂内。大太太坐在正中的榻上,看着人一一打开箱笼查点。
“全都在这了?”大太太问。
“回太太,都在这。太太,您看如何安排,要不就都搬到养年堂去,这丧事乱糟糟的,也好看管。”齐二奶奶陪笑道。
大太太看了齐二奶奶一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老太太陪嫁里,还有些田宅,都在谁手里管着?”大太太又问道。
姜嬷嬷捧了本账册送了过来。
“老太太已经安排好了。”
…………
养年堂
“那些田宅竟都交给了老四夫妻,咱们这一房,竟是半点也无。”大太太将账册递给大老爷道。
“祖业都是咱们继承,老太太将陪嫁填补二房,也没什么。”大老爷道。
“三爷也是要分出去过日子的,怎么也没他的?难道他不是齐家的骨肉?”
大老爷沉吟,容氏近年来是越发地不待见齐俭了。
“这也还罢了,老人家总有些偏心。不过老四并不是齐家的骨肉,却替老太太掌管着田宅,只怕不妥当吧。”大太太道。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想这些”大老爷斥道。
“老爷,难道我是为我自己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后大家都没了差事,便是坐吃山空,要想像以往那般自在,只怕是难,这个时候不仔细些,以后可怎么过。我还不是为了老爷、和儿孙们着想吗……”
大老爷捋着胡须,沉吟不语。
更多到,地址
第三八三章丧服
抱朴园齐攸和荀卿染已经吃过早饭,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因为容氏故去,夫妻两人也都换上了素服。
“……老太太身边还有两位老嬷嬷,还有老太太给咱们的那些田宅的来历,四爷若是放不下,慢慢查访着,总能知道些蛛丝马迹。”
齐攸点头,过了一夜他已经想通了。与其纠结那些虚幻的东西,自是眼前的妻儿和日子更加重要,还有就是容氏的丧事。
“我知道,这都不急。不管怎样,老太太养育了我一场,我始终当她是我祖母。”齐攸说着站起身。
“四爷这就过去?”荀卿染问,“天还冷,四爷可要保重身子。”
“恩,放心吧。”
齐攸说着话,就想去看看儿子再出门。
“四爷,那边府里派人来请四爷过去。”宝珠进来禀报道。
“何须打发人来,难道怕四爷不去不成?”荀卿染道。
齐攸略作沉吟,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
齐攸骑着马到了齐府门前,就有管事的迎上前来。齐攸下了马,四下扫了一眼。就见齐府门前,就见门前并没有别的车马。
都到了这个时辰,却依旧没有吊客上门。
如今齐府经历了这样的祸事,没有了宫里的贵妃靠山,容氏也没了,只怕从此会一蹶不振。而且皇上虽然赦免了这一家老小,但是那可是欺君之罪,人们躲避还来不及,这个时候最多只会观望,而不上凑上来。
齐攸把马交给小厮,一边往里走,一边回想方才来的路上,遇见与齐府交情不错的某户人家的公子,叫住他说话。话里话外无非是打听容氏是如何求的皇上免了齐家的罪责。这个,却是连他也不清楚,如何能回答。
“……竟有传言说四哥你不是齐家的骨血,这真真是……”那人得不到答案,就盯着他如此问道。
那天容氏病床前的话,竟然这么快就传播了开来。
他眼看这人不过是打探消息,便也懒得应酬,径直走开了。
人情就是如此的现实。就比如他,先是被齐二夫人揭露是齐府的庶子,回京后差事就没了着落,后来又离府别居,往常有些称兄道弟、想尽法子巴结他的人就都不见了踪影。
大浪淘沙,留下来的那些才是真金,才是真正的兄弟、朋友。就如同荀卿染所说的,他一直以来太过顺遂,这些人生的起伏,对他有利无害。
起码看清了身边人的心不是吗?
走到灵堂门口,就另外有管事的迎了过来,手里捧着丧服。
“四爷,这是为您准备的。”
齐攸就要接过,待看清那衣服,却顿住了。那原来是一件缌麻的丧服,这是原本该是为外姓比较疏远的那些亲戚准备的。作为容氏的孙儿辈,为他准备的应该是斩衰的粗麻布丧服。
“你没拿错?”齐攸抬眼看那管事。
那管事见齐攸目光如刀,吓的后退了几步。
“四爷息怒,奴才们、奴才们都是奉命行事。”
看来并不是拿错了,而是有人指使。
齐攸压了压胸中的怒火。
“你别怕,我不和你为难。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吩咐?”
“是主子们吩咐下来的。”那管事已经满头的汗。
不过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齐攸满意。
“四爷,大老爷正在那边书房。”这管事的又道。
“带上他。”齐攸吩咐跟随的小厮将那管事带着,就往前院的书房来。
书房内,大老爷、二老爷、齐儒、齐俭和齐仪都在座,大太太也坐在旁边,正在说着容氏的丧事安排。
“已经上了折子,宫里没有批复下来,咱们不敢铺张。祖坟那边已经打发人去准备了……”
众人正说着话,见齐攸进来,就停住了话头。
齐攸将那丧服往地下一扔,又将那管事推到地当中。
齐二老爷见齐攸早早地来了,心中宽慰,见那缌麻丧服,也变了脸色。
“这奴才是怎么办事的?”齐二老爷斥道。
那管事的不敢说话,只偷偷瞟大老爷、大太太和齐俭。
大老爷干咳了两声。
“这奴才如此粗心,推下去打二十板子。”大老爷吩咐道,“他们也都受了惊吓,慌了手脚。老四,你别多心,另去换了衣服就是。”
大老爷说的轻描淡写。
“老太太的丧期,板子就免了吧。”齐攸道。
“也好。”大老爷从善如流。
那管事的如蒙大赦,忙行了礼退了出去。
大老爷就让齐攸坐下来,“你是个好孩子,能有这样的孝心,咱们都极欣慰。”
“听说,老太太那些陪嫁的庄子、铺子都在你手里?”大太太吩咐人给齐攸上茶,笑着问道。
齐攸点了点头,让身后的小厮取了账册出来,递给大老爷。
大老爷看了,又交给齐二老爷,齐二老爷不过略扫了一眼,便放下了,就有小丫头拿了账册给大太太看。
这账目与昨天姜嬷嬷交出来的一模一样,齐大老爷心中暗暗点头,齐攸是个明白的,不用人说,就自己将这账本拿来了。
“以后家中艰难,少不得要依靠老太太这份体己了。”大太太也看过了账本,见没有缺漏也放了心,却转手让小丫头将账册给齐俭看,并用眼角示意齐俭。
齐俭接了账册,也是略翻了一翻。
就有小厮另送了丧服来给齐攸,齐攸就要穿上,齐俭也伸手拦阻。
“老四,咱们家养了你二十几年,你有这心思来尽孝道,不过骨血不可混淆,你穿的和咱们一样只怕老太太也不愿意。”齐俭道,“要不然你不是齐家子孙的事,老太太瞒了这么多年,怎么临了却突然说了出来?”
“你说要怎样?”齐攸挑眉问道。
齐俭有些胆怯,但是看看周围,便又有了胆气。
“你来历不明,咱们容你姓齐也罢了,这孝服给你穿也不是不行。不过,老太太留下的产业,老四你觉得该你掌管吗?”
“老三你怎么这么说话?”大太太白了齐俭一眼,打圆场道,“不过,老四若要避嫌,也是有的。瞧,他不是已经将这账册交上来了吗。”
“那些房契地契也该拿出来吧。”齐俭强硬道。
“你们都还年轻,你媳妇刚生了孩子,哪有有时间管这些。如今都拿来,交让府里老练的管事们管着也好。毕竟若是管的亏空了,如何与老太太交代。”大太太笑道。
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不过是要齐攸交出容氏的陪嫁产业。
齐攸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老太太既说给四哥管,便是给四哥管。四哥那也有管家,怎么就管不了。”齐仪红着脸起身道。
齐儒也点头,“应该如此。”
“你们自然这么说,不过怕拿出来再分我一份。不是齐家的骨肉反而能拿一份,偏我没有,老太太过于偏心,想是那时候糊涂了,该重新分分才是正理。”齐俭大声道。
“老太太尸骨未寒,你就开始编排起老太太的不是了?”齐攸立起了眼睛。
齐俭自知失言,涨红了脸。
“这账目一会大老爷派人抄录一份,”齐攸指着那些账册道。
“不用再抄,四哥,姜嬷嬷那里有一份一样的。”齐仪抢着说道。
齐攸点点头,“这账目想必大家都看了,老太太交代的十分清楚。那些银两,我自然会交割清楚。至于这些田宅铺子,等过了老太太的丧期,咱们兄弟们再商量,或是轮流掌管或是做别的安排。”
齐攸的意思很明确,他不在乎是不是由他来掌管这些,更不在乎这些银钱,但是容氏交代了,他就会看好这些产业,会有人让他交他就交出来。他已经和荀卿染商量好了,齐儒和璋哥儿的病都需要银子,齐仪更是没有自己过过日子,他们打算将容氏分给他们的那一份给齐儒和齐仪分了。
不过这些并不需要在这里说出来。
大老爷、大太太脸色都有些难看。但是齐攸的话无懈可击,他们除非撕破脸皮,却是无法从齐攸那里拿回容氏的产业。就算是撕破脸皮,看齐攸的态度,只怕也不能如愿。
他们还不想撕破脸皮,不想和齐攸决裂。
“我去给老太太磕头。”齐攸转身往外走。
“我陪四哥去。”齐仪也起身道。
齐儒也站起身,不过却一连串的咳嗽,又跌坐回了椅子里。这些天担惊受怕,饮食也不如过去那般精致,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
众人见齐儒如此,便吩咐人送他回去休息。
大老爷叹了口气,却是熄灭了要容氏那份陪嫁的心思。齐俭虽然不满,见大老爷不再言语,却不敢再去招惹齐攸。
齐仪领着齐攸进了灵堂,兄弟俩在容氏的灵前跪拜。
“四哥,老太太的眼睛一直闭不上。”齐仪抽泣着道。
兄弟俩起身,到了容氏的棺材前。棺材盖并没有盖上,容氏的脸上蒙着块白色的帕子。齐攸伸出手,揭开帕子,果然见容氏大睁着两眼。
容氏死不瞑目,因为那没有说完的话?因为不放心身后留下的儿孙们?
“我们想尽了法子,都不成。”齐仪又道。
“老太太,不管怎样,我始终认您是我的祖母。”齐攸道,“我没有怨您,也不会怨任何人。”
齐攸说着,伸手在容氏眼皮上抹了一下。
奇迹般地,容氏的眼睛真的合上了。闭了眼的容氏,脸上是一片安详宁静。
“四哥”齐仪见了,大叫了一声,接着便又哭起来,“老太太终于闭上眼睛了。”
这消息很快传遍了齐府上下,大老爷、二老爷、齐修、齐俭等都忙忙过来,见容氏果真闭了眼睛,面容安详,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众人正在痛哭,一个管事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顺天府来了人,说是要拿人那。”
大老爷等人都有些慌了。
“还拿什么人,咱们可是被赦免无罪了的。”
“并不是那件事,这次要拿的是二太太、二奶奶还有二爷。”那管事道。
更多到,地址
第三八四章沉渣泛起
齐府今非昔比,顺天府的衙役直接从外面长驱而入。女眷们纷纷躲避,就有以前与应天府常有来往的管事的出面,那几个衙役请到旁边偏厅坐了。
那领头的衙役大摇大摆地在椅子上坐了,眼睛四周扫了一下。因为齐家的主子没有出面颇有些不满,但那管事却是相熟的还多少有些交情,便又收敛了几分。
“兄弟身上有差事,要早点回去交差,这茶就不喝了,赶紧把人交出来吧。”这衙役将排票拍在桌案上,开口道。
齐府没有了往日的威势,但好在银子还是有的。这管事的历来办惯了这样的事,陪笑上前,给那衙役倒茶,轻轻巧巧一锭元宝便落入了那衙役的手中。
“罗头,万岁爷下旨免了府里的罪过。这怎么又要拿人,是个什么由头?”管事的问道。
这被称作罗头的衙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一撮牙花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
“去了就知道了。”罗头道。
这管事的见罗头这个样子,已经明白是嫌钱给的少了。不过是小小的衙役,若齐府还是过去的光景,他们怎么敢这样粗声大气,嫌东嫌西。管事的心中感慨,但他最是有机变的,知道此时若不大出血,不仅打探不到消息,还是让主子们吃亏。
管事的依旧陪笑,将茶捧给那罗头,就是又将两锭银子塞到罗头的手里。
罗头又掂了掂,估计三块银子加起来总也有十几两,便是将些分给一起来的人,剩下的也抵得上他一年的差银,便将面色缓和了。这管事的忙又奉承了几句,见罗头受用,才又提起方才的话头。
“……便是有事,如今二爷要在家守灵,二太太、二奶奶都是女眷,不便抛头露面。府尹大人要问话,咱们打发人跟着罗头去就是了。”
京城中这些大户人家的主子,便是真的被人告了,也不会亲身到衙门去,不过是寻个由头打发管事过去替代了就是了。
“咱们也是老相识,我便跟你说了……”罗头便将抓人的由头说了一遍,“头一桩,便是你们家那位姓冯的五姑爷,他递上状子来,告的是你们府里的二太太和二奶奶,杀害了你们府里的五姑奶奶,就是他娘子叫齐氏婉容的。”
“第二桩啊,就是你们亲戚郑家大爷打死人的案子又发了。苦主重新递了状子,这次不仅郑家大爷有事,还连带地告了你们府里的二太太和二爷,说他们仗势欺人、私了人命案子。”
这管事的听完罗头说话,面上就见了汗。
“大人吩咐下来,人犯一定要立时带到。兄弟们要通融,也通融不了的。”罗头最后道,“还是快请这几位出来跟咱们走了,大家方便。”
…………
齐府前厅
“是姨妈来求我,我却不过情面,去过顺天府说情。只是那户人家不肯松口,我只得作罢。”齐修道,“后来,是二太太,进宫去见了娘娘,回来就找了我去,拿了娘娘一道手谕……,最后那家撤了状子。”
齐修是长房长子,刚刚出了大理寺的牢狱,又要进顺天府的,这对齐家简直是雪上加霜。他们心里都清楚,类似这样的事情,他们过去办了不只一桩。有的甚至不需要亲笔写信亲自出面,只需要派管事送个帖子,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包括人命案子。
不过现在,过去看做是芝麻般小的事情,却成了能压死他们的大山。
“又是她”齐二老爷抚额长叹。
“你娶的好房里人,祸害自家儿女还不够,还害了修儿”大老爷迁怒道。
齐二老爷只低了头,并不争辩。
“你就先跟着去衙门,总会想法子打点,救你出来。”大老爷狠狠心对齐修道。
也只能如此,那些衙役已经在外面催促了。
齐修只得出来,大老爷、二老爷送了出来,因使了银子,那衙役也不捆绑齐修。
“女眷可否……就免了?”齐修与衙役们商量。
这排票里要提的人还有齐二奶奶,若她到公堂抛头露面,他做丈夫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不是咱们要为难二爷,是府尹大人发了话。”罗头道。
这便是通融不了了。
“去后面叫二奶奶来吧。”大老爷吩咐道。
“那二太太?”
“她已经死了。”大老爷看了一眼二老爷道。
几个衙役对视了一眼。
“并不是不信大老爷的话,只是,二太太是重要人犯,衙门里的规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活人都顾不得了,何况是死尸那,大老爷摆摆手,便有婆子去后面抬齐二夫人的尸首来给衙役们验看。
“二太太倒是死的痛快,不然还要受这番羞辱。”旁边服侍的婆子窃窃私语。那顺天府不比大理寺,若是开堂断案,少不得有百姓围观。
…………
齐府石榴院
齐二奶奶本来正在喝药。这些天府里乱糟糟的,这后宅都是她一力维持,又因为受了惊吓,大悲大喜,又要为容氏守灵,她这身体便支撑不住。听着小丫头的禀报,齐二奶奶手一抖,那药碗便跌落在地下,打了个粉碎。
齐二奶奶脸色很不好看,冬儿忙弯腰收拾碎瓷片。
“你说什么?”齐二奶奶不可置信道,“那冯登科不是跑了吗,还有消息说死在外头了,怎么会回来,还到顺天府……告状……”
“……必是听到了消息,这就来落井下石了。”冬儿皱眉道。
“这无耻之徒,忘恩负义他们夫妻合伙,弄什么弹劾,要害大舅哥,五姑奶奶是病死的,他家中可是认可了的。一应丧事还是齐家为他办的,当初他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现在空口白牙地来诬陷,想要得好处,做他的春秋大梦。”
二奶奶一口气骂完,便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冬儿已经将地上收拾干净,又忙过来替二奶奶捶背。
“那府尹大人就听信了他一面之词?”冬儿问那小丫头。
“……管事的问了那衙役,衙役说有人证,说是亲眼看见了……”小丫头说了一半,看了眼齐二奶奶,便低下头去。
“什么人证?是谁?”齐二奶奶忙问。
“那衙役不肯说,只说是咱们府里的人。”小丫头道。
齐二奶奶眉头深锁。
“还有二太太、二爷也被一并告下了……”小丫头继续说道。
还没等她说完,便有两个婆子从外面进来。
“请二奶奶收拾收拾,立刻到前面去。”一个婆子开口道,“这是大老爷的吩咐。”
齐二奶奶明白,这是齐府不再护着她,或者说想护也护不住她了。
“我……”齐二奶奶只说了一个我字,便觉得嗓子眼一甜,哇地一声吐出口血来。
…………
约略盏茶功夫,就有两个婆子带了齐二奶奶来了,冬儿并两个小丫头跟在后头,都已经哭红了眼睛。
齐二奶奶走到齐修身边,齐修见齐二奶奶一脸憔悴,神情中添了几分少见的娇怯,不由叹了口气,握了握齐二奶奶的手。齐二奶奶抬起泪眼望着齐修,夫妻多年,磕磕绊绊,这一刻两人难得的靠近,竟生出几分患难夫妻的恩爱之心来。
“老爷,”方才去抬齐二夫人尸体的一个婆子从后面跑过来,“老爷,二太太……”
这婆子气喘吁吁地到了众人跟前,“二太太,二太太她……”
众人往这婆子身后看去,就见两个婆子左右搀扶着齐二夫人走了过来。
“你,你不是死了吗?”大老爷惊道。
齐二夫人脚底虚浮,一张脸上泛着死气,但很显然却是活的。
“这是怎么回事?”大老爷惊讶过后,便发起怒来。皇上下旨免了这一家子的罪过,并没有单独提到齐二夫人,因此大理寺也将齐二夫人一起放了出来。但是他们都知道,齐二夫人是必须要死的。他嘱咐了大太太去办这件事,这一晚上过去了,齐二夫人本应该已经变成了尸体。
婆子们都不说话。
“去叫大太太来。”大老爷吩咐道。
大太太很快就到了。
“昨个已经安排好了,话也说清楚了。谁知她不肯自己了断,又威胁那几个婆子,说是谁逼死了她,大爷、五爷,还有璋哥儿会给她报仇那。”大太太有些没好气,“老爷听听,我也怕大爷、五爷和璋哥儿以后将我当做仇人。”
大老爷几乎气了个倒仰。
“你,真是无耻,无耻”齐二老爷浑身发抖,指着齐二夫人骂道。
原来那天夜里,齐二夫人打定了主意,在大理寺的狱中她已经尝过了面对死亡的滋味,如今侥幸被免罪,她可不想再去死。因此她泼了那杯毒酒,用蜡烛烧了白绫。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齐二老爷是心软的,她的儿子们也不会真的看着她去死。
她以后还想做个富贵的老太太,含饴弄孙。
那几个婆子竟真的没有动手,她等到了天亮,却又突然出了这一桩事情。
“老爷,念在咱们夫妻多年的情分,我为老爷生育了几个儿女的份上,老爷千万救我啊。”齐二夫人声泪俱下,上前去要拉齐二老爷。
齐二老爷仿佛看见了苍蝇一般,露出嫌恶的表情,几乎是本能低挥手甩开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是冻饿了几天的人,哪里禁得住,一下子就跌倒在地上,顿时头破血出。
大太太在旁冷冷地看着,心道,给个机会让她可以体面地死,她却偏偏不识好歹,如今这样,自取其辱,能怪的了谁。
“夫妻情分,你毒害万姨娘和我的孩子的时候可想过夫妻情分?便是你自己生下的,你心里可真的有他们?你做下那些事情的时候,就不知道会让他们跟着没命。你,你这个自私透顶的……毒妇。”
齐二老爷是斯文惯了的人,极少这般骂人。
“带走,带走,我齐家没有这样的人。”齐二老爷扭过脸去。
那些衙役最会看风色的,也听得了些消息,因此对齐二夫人就不客气,一个衙役上前抖开锁链,就将齐二夫人锁住往外拖。另几个衙役上前,要带齐修和齐二奶奶走。
齐二奶奶扑到大太太脚下。
“老爷、太太,一定要救我,救二爷。”齐二奶奶哭道。她这一走,府里显然就是大太太一人当家。齐府就是没有了权势,却还有银子,若是大老爷、大太太肯花银子,或许就能救回她来。
“别怕,你没做那样的事情,自不会让人混赖你。”大太太淡淡道。
这样的话当然安慰不了齐二奶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事情的真相。
那边衙役在催促,齐二奶奶只得起身。冬儿带着两个丫头跟上来。
“衙门是什么地方,还许带奴才伺候的?”一个衙役道。
齐二奶奶让冬儿止步。
“你赶紧将我的嫁妆都收拢起来。”齐二奶奶小声吩咐冬儿,“若大太太不肯为我打点,你知道我的银子在哪……。还有,赶紧去通知侯爷……”
冬儿哭着连连应了。
衙役将人带走,这前厅立时安静下来。
难道齐家真的在劫难逃?平时来往的亲朋如今都对齐府避之唯恐不及,没了容氏,又有谁能来搭救他们?大老爷、二老爷都是一脸疲态,瘫坐在椅子上,大太太也有些无措。谁都没有注意到,方才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齐俭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齐攸一直守在灵堂,却也知道了府里发生的事情。墙倒众人推,没有事还要来踩上几脚,何况现在人家是有怨抱怨来的。不仅是京城中,这天下的权贵大多一样,得势的时候依仗着权势横行,若是一朝落败,说不得都要如数偿还。
齐攸心中矛盾,守到晌午,也不见有人请他去用饭。即便是有人来请,齐攸自也是不肯在这里用饭的。
齐攸又在容氏灵前磕了头,便径自回了抱朴园。
…………
抱朴园,荀卿染听了齐府发生的事情,不禁又叹了一回气。
郑元朔死有余辜,但郑姨妈却可怜。齐婉蓉死因蹊跷,但是冯登科却是十足的小人。
“四爷,咱们派人去衙门里打听打听吧。”荀卿染对齐攸道。
齐攸正捏着儿子肉呼呼的小手,闻言点了点头。
“从那边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发人去了。”齐攸道。
…………
衙门前自古好景观,顺天府衙也不例外。这天天气晴好,府尹还没有升堂,衙门外面围观的百姓就已经挤了个人山人海。京城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官,大大小小的官。既然是官,有风光的时候,少不得也有那落败的。因此衙门里审个把这样的官,并不是稀奇的事。不过若真的是世家大族、高官贵胄,即便是犯了事,一般也轮不到顺天府来管,多是大理寺负责。
齐府这样一夕落败,却毕竟曾经是国公府,而且这被提到案的案犯中,还有两个女子,便是齐府当家的太太和奶奶。普通的老百姓平日哪有机会见这样的人物,自是蜂拥而至,势必要瞧个稀奇。
府尹大人还没有来,两边的衙役早就摆好了架势,一声鼓响,就有衙役推了齐二夫人和齐二奶奶走上堂来,原来是要先审谋害齐婉蓉的案子。
围观的百姓顿时都激动起来。
这衙门的规矩,凡是女犯过堂,必得是着单衣,还不能穿鞋。齐二夫人经过这几天的几番折腾,如今的样子早没了半分体面。齐二奶奶虽然是素服,脸色苍白,却还有几分端丽。
一群半老婆娘挤在人群前头说笑。
“瞧那模样,都慈眉善目地,怎么竟都这样心狠?”
“嫂子杀害小姑子,婶子杀害侄女,要是咱们这样人家,不过吵几句嘴,那极厉害的,互相抓几把。啧啧,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可不是,面上各个是菩萨,那心里可黑着那。”
“这些人啊,就讲究个面子光,里子乌烂着那。”
“现在可是面子也没有了。”
还有几个无赖子弟在那里品头论足,yin词浪语。齐二夫人与齐二奶奶站在堂上,又羞又气,真是恨不得有地缝能钻了进去。
而站在她们对面的冯登科却是好整以暇,抬着下巴颏,时不时扫她们一眼。
“肃静。”一个衙役唬着脸走到围观的百姓跟前,“吵吵闹闹的,大人如何审案。哪个再敢吵闹,便打出去。”
“小乙哥,可别啊,这样热闹,百年难遇的。”
“是啊,小乙哥,一会回家一起喝酒啊。”
却是几个熟悉的街坊,因着这衙役的关系才挤在了前排的位置,与他说笑。
那衙役皱着眉,挥舞了下手里的棍子。
“大人就要出来了,你们都省事些。”
人们并不害怕他,却都自动地放低了声音。
府尹大人从后面出来,坐到桌案后,开始审案。
自打府尹一路面,冯登科就换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脸孔,府尹让他说话,他便说状告齐二夫人和齐二奶奶杀害齐婉蓉,害得他家破人亡,只好流落在外。
“……二太太将我娘子扣留在府里,她想要谋害庶子,就将我娘子做人质,强迫我写下了弹劾的奏折。下官并不情愿,但是害怕她加害娘子,只得听从。……后来弹劾不成,二太太怕我娘子说出真相,让她在齐府无法立足,便伙同二奶奶,将我娘子杀害。”
“不,不是这样。”齐二夫人嘶哑着嗓子道,“明明是你们夫妻俩来找我,跟我说了那许多话。也是你出的主意,怂恿我那样做。我一个妇人,懂得什么,就相信了你的话……”
“若不是你二太太做主,我芝麻大小的官,怎么敢弹劾国公府的嫡子。”冯登科道。“五妹妹是病死的,当时冯家的人都看过的。反而是你,抛下妻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如今知道齐府落难,便来落井下石,要捞好处。卑鄙的小人,难道忘了齐家对你的恩情。”齐二奶奶本是泼辣的性子,这个时候也顾不得羞怯,噼里啪啦讲起了冯登科如何巴结齐府,齐府如何照应冯家。
冯登科听的青紫了面皮。
“我那时若不逃走,哪有命还能在这里为我娘子伸冤。你们配我娘子的命来……”冯登科说着留下了几滴眼泪,好似他与齐婉蓉曾经是多么的伉俪情深。
“你这奸诈小人,吃里扒外。”齐二夫人抖着手道。
“若说吃里扒外,谁比得了二太太你。”冯登科冷笑道,“虎毒还不食子,二太太,你比老虎毒多了。”
“你……”齐二夫人涨红了脸。
“大人,我当时只身逃走,想着毕竟是一家骨肉,他们不会对我娘子下手。谁知道,她们怕我娘子吐露真相,竟下毒手将我娘子迷倒后推入湖中。”
齐二夫人与齐二奶奶对视了一眼。
“你信口胡说。”齐二奶奶道。
“大人,下官有人证,亲眼看着二奶奶带人杀害了我娘子。”
“带人证上来。”府尹吩咐道。
一声令下,人群分开,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走上堂来。
齐二夫人早已经瘫倒在地,齐二奶奶更是睁大了两眼。
“怎么是你,严家的,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女人开口道,“连天大雪,您派人做手脚弄塌了那草屋,以为奴才不是被压死,也得被冻死。奴才命大,那下手的人见奴才活着,便不忍心再动手,只回去说奴才已经死了。奴才可好好地活着那,不过二奶奶只怕活不长了,咯咯咯。”
齐二奶奶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府尹便让严家的少说闲话,只把看到的齐二奶奶如何杀害齐婉蓉的事情说一说。
“那天因为弹劾的事,闹了一天。奴才走了困,半夜起来解手,就看见二奶奶的屋子里亮着灯,奴才便悄悄地溜到窗跟下……”
这严家的历来好口齿,噼里啪啦,就将听到齐二夫人派了张嬷嬷与齐二奶奶密谋,齐二奶奶打发人给看守齐婉蓉的婆子们送热汤,在里面下药,放倒了婆子们,又迷晕了齐婉蓉和她房里贴身看护的丫头,将齐婉蓉抬到园子,扔到湖里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齐二奶奶恨的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她历来知道这严家的不是个安分的,只是看着她还机灵想着用她办些事情,又自信能压服的住她,才将她留在身边。
“吃里扒外的贱人”齐二奶奶怒骂。
严家的仿佛没听见,只继续向府尹说道,“她们站在湖边好一会,眼看着五姑奶奶没有浮上来,小声嘀咕说必定是死了,这才走开。”
那张嬷嬷已经死了,严家的又说了几个婆子的名字,说就是当时动手的人。府尹马上发了签字,让衙役去捉人。
齐二奶奶情知事情不好,瞪着严家的,恨不得一口吞吃了她。
“谁不知道二奶奶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二奶奶,您别这么看着奴才,奴才好害怕。”严家的做出害怕的表情道。
“你这忘恩负义的奴才奴才告主,你也没有好果子吃。”齐二奶奶道,“当初就不该抬举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下的那些事,你那相好的小厮一家,便是你害死的。”
这下严家的变了脸色。
“大人,二奶奶手里还有一条人命,奴才要对大人禀明。”严家的道,“奴才受二奶奶指使,也做了些事,请大人可否免了奴才的罪,奴才才敢说。”
“若不是十恶不赦,定会宽免。”府尹道。
严家的得意地看了一眼齐二奶奶,又对府尹道,“还有一个要求,这事关齐家二爷,也请齐家二爷上堂来,做个人证。”
府尹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一会就有人带了齐修上堂来。
“二爷,你可知道,蔡姨娘那肚子里的孩子,是二奶奶动了手脚,才小产了的。”严家的对着齐修扔下一枚重磅炸弹。
齐修抬起头,看看齐二奶奶,又看看严家的。
“二爷,莫听这贱人胡说。”齐二奶奶忙道,“她恨我将她赶到庄子上,说这些来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得二爷说了算。”严家的冷笑道。
原来是妻妾争锋,谋害庶子。府尹拍了拍惊堂木。
“闲话莫说,将这人命案子细细道来。”
“二爷将蔡姨娘抬进门,可巧蔡姨娘就怀了身孕。二奶奶成亲多年,只得一个女孩,她又是最嫉妒的,并不肯容纳妾室,更不肯让二爷有庶出的儿子。……”这严家的先讲了一通二奶奶如何吃醋,直讲的口沫横飞,才说到正题,“蔡姨娘的肚子越来越大,二奶奶一直没机会下手。正巧那些天府里的人都顾着弹劾四爷的事情,二爷也因此忙的团团转,二奶奶这才得了机会。……将那炭中做了手脚,让奴才趁着蔡姨娘在屋子里睡觉,换了蔡姨娘屋子里的炭。结果蔡姨娘起床摔了一跤,小产了。二奶奶还怕不稳妥,早就给蔡姨娘备下了稳婆,却格外多给那稳婆银子,就算那天蔡姨娘的孩子生下来是活的,最后也会死在稳婆手里。”
严家的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让人不由的不信。
“你,果然是你干的。”齐修指着齐二奶奶,“她总和我说,疑心你下的黑手,我那时还不相信,只说你也怕没儿子的你骗的我好苦。”
“是这奴才怀恨,故意编了这些来害我。”齐二奶奶哭道,“当时大太太、二太太都在,都知道是蔡姨娘不小心。”
“大人,奴才有证据。”严家的突然又开口道。
“什么证据?”
“过后,奴才自是要将那炭换掉。奴才素来知道二奶奶的为人,便留了两块,怕人发现,只埋在石榴院角门外的大树下。”严家的道,“奴才提着那炭出来,还被齐府的四奶奶和大太太身边的蔡嬷嬷看到了。”
当时就因为埋那炭,被人看见,多亏她应对得宜,才混了过去。后来虽然蔡嬷嬷来找麻烦,那时那些炭早就被齐二奶奶派人处理掉了,大太太是个笨的,只说她是偷主子用的炭。
“大人派人取出奴才埋的炭来查验就知道奴才说的是真还是假。……事情过后,二奶奶将奴才打发到乡下去,假意告诉奴才,等过了风头,就让奴才回去,让奴才做大管事。二奶奶又将蔡姨娘身边的丫头也都打发去了庄子上,怕她们想出有什么不对,都找由头卖了。”
严家的说的丝丝入扣,齐修已经完全信了,齐二奶奶更是早已汗流浃背。
这边府尹又发签字让人去齐府起证据。
“我的儿子啊,”齐修想起当初看到的那个已经成型了的男婴,捂着胸口痛哭起来。他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着出去,如果不能,那他就再也不可能有儿子了。那男婴,便是他唯一的儿子,却还没睁眼,就被齐二奶奶害死了。
“你这贱人,害死我的儿子”齐修转头骂齐二奶奶。
“不过是块肉,还是那姓蔡的贱人从外面带进来的,怎么就知道一定是你的。”齐二奶奶见齐修如此,也生了气。
“你……”
齐修气的上前来,揪住齐二奶奶便拳打脚踢。
“我们少年的夫妻,你到处风流,我都忍了,为了那么块臭肉,你便如此对我。”齐二奶奶哭喊着,她是不肯吃亏的,两只手就朝齐修脸上抓去。
齐二奶奶十只手指都留着长长的指甲,齐修并没有防备她这一招,顿时被抓了个满脸花。
齐修吃疼,放开了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转眼瞧见严家的正在得意的笑,便扑了过去。
“你这小贱人……”
齐二奶奶与严家的厮打在一处,这两个虽身份天差地别,其实骨子里却极为相似,抠挖抓挠等等女人打架的绝活都搬了上来,一会就打了个难解难分,都见了血。
“你敢害我,便让你这贱人先死。”齐二奶奶最后掐住严家的脖子。
严家的也掐住了齐二奶奶的脖子。
“你才是贱人,要死也是你先死。”
齐二奶奶毕竟娇生惯养,这两天病弱,方才又吐了血的,渐渐就落了下风,瞪大了眼睛,手也渐渐松了。
外面围观的人一下子炸了锅。
“哎呦,原来这金贵人急了也干架啊。”
一个婆子道,“啧啧,挺有点街尾那屠夫老婆的架势哦。”
“那母老虎,可惹不得。”
府尹大人也是见多识广的,但是这样的事还是头一次见,不免有些愣怔,等他反应过来吩咐衙役将两人拉开,齐二奶奶已经没了半条命,只躺在那里喘气。严家的略好一些,却是十分狼狈。
“今日便审到这里,将人犯押入大牢,明日再审。”府尹吩咐一声,拂袖而去。
…………
抱朴园
齐府的案子,早已经闹的人尽皆知。
“冯登科打发人去那边府里,说是事情可以商量。”许嬷嬷对荀卿染道,“他打的如意算盘,是想借机狠狠地敲齐家一笔。”
荀卿染皱了皱眉的,那时听说冯登科告状,她就觉得有些蹊跷,觉得不像是冯登科会做的事情,敲打勒索才是他的本色。如今冯登科果然如此,那告状不过是抬高价码的一种手段罢了。
“他要多少。”
“十万两”许嬷嬷道。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荀卿染道,十万两换回二太太和二奶奶的命。
“大老爷为了让二爷在狱中好过些,为了帮他脱罪,已经花了大把的银子,并不肯再为二太太和二奶奶花银子。齐二奶奶那边,还有些嫁妆打点冯登科,而二太太的嫁妆,却是没有多少了。”
“不是说二太太的嫁妆也极丰厚?总不会比二奶奶的少。”
“是如此说,不过这些年,娘娘在宫里,可是极花银子的。”许嬷嬷道。
这倒是,若是宫里的妃子有本事,自然能财源滚滚,可若是没什么本事,又要往上爬,少不得金银铺路,想必贿赂那总管太监的一笔就不是少数,小笔的银子可以从齐府支取,但是大笔的,尤其是那样的数目,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就只能齐二夫人自己掏腰包。
“二奶奶在牢里病倒了,二太太求人给那边府里捎信,要大爷和五爷拿钱救她。”许嬷嬷叹气道。
荀卿染一时无语。
小丫头挑起帘子,齐攸从外面进来。许嬷嬷便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怎样了,可是案子判下来了?”荀卿染问。
齐攸点点头。
“郑家大爷判了斩立决。”齐攸道。
这是可以预料的,“只是可怜了郑姨妈。”荀卿染道,“那府上的二爷?”
“他的案子还没有结,又有人递了状子告他。”齐攸道。
“是谁?”
“蔡家的大爷。”齐攸道。
“难道是,有人一定要他死”
齐攸点点头,“看来是这样了。”
同室操戈,这个时候不但不团结一心,反而自家斗了起来,齐府,真的是气数尽了吗。
夫妻俩正要商议,宝珠急匆匆从外面进来。
“四爷、四奶奶,门上的人来报,说是保泰大人来了,要见四爷。”宝珠禀报道。
保泰,这个名字荀卿染听齐攸说过,是皇帝身边一等的红人,曾经是齐攸的上司。却与齐家极少来往,更不曾来过这抱朴园,如今突然到来,真不知是福是祸。
加更,求各种票票。
最近看见评论区有要求加更的童鞋,有的童鞋将所有粉红都投给了弱颜,有的童鞋投了加更票票,还有的童鞋留言。弱颜最近都在用存稿,事先设定了发布时间。所以这个加更,可能姗姗来迟了些。不过分量足够哦,厚厚。
很快就会完本,哦也。
更多到,地址
第三八五章 生死一线
抱朴园齐攸亲自将保泰迎到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小丫头端上来香茶点心,便退到旁边伺候。
保泰抿了口茶水,点点头,四下略打量了一番,见有两幅字似乎是齐攸的手笔,便站起身走到跟前仔细看了起来。
“看来你这闲居岁月,过的不错。”保泰看过笑道。
“大人见笑了。”齐攸道,“粗陋的很,不过是养养性情。”
保泰摇摇头,“已经颇有几分气韵,若肯继续下些功夫,便是不能成为大家,在满朝文武中却也是拔尖的。”
两人说笑着又坐了下来。
“大人公务繁忙,如今光临,蓬荜生辉。”齐攸道。
“早就想过来的……,你从平西镇回来,我便向皇上举荐,皇上也有打算重新调你回身边,只是……”保泰的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似乎无意,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现在看来,也好。”
保泰的话说似乎别有深意,齐攸谨慎地没有表态。
“听说你得了儿子,还没有恭喜你。”保泰说着,挥手叫过跟随的小厮。那小厮捧上几样东西来,麒麟长命金锁,赤金璎珞项圈,一张小弓,另有一套文房四宝,二十个笔锭如意小金锭子。
“这便与小公子做个见面礼。”保泰道。
齐攸忙谢过让人将礼物收了起来。
“都说小公子天生神骏,不知可否让我见见?”保泰笑着问道。
“这……”齐攸有些犹豫。
保泰能够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是个最通透不过的人。珝儿还没出月子,本来是不能随便抱出来给人看的。但保泰曾是齐攸的上司,还对齐攸有过提携之恩,如今有这样说。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保泰笑笑道。
在皇帝身边当差的人,已经习惯了一个心思一句话都九曲十八弯。
“珝儿还小,若是别人自不好来见,但大人却不同。”齐攸说着,便转头吩咐伺候的小丫头,“你去奶奶那里,抱了珝哥儿来。”
荀卿染在暖阁内,听了丫头的禀报,便将珝儿仔细包裹来,交给奶妈抱了,又让许嬷嬷跟着。
“仔细着些。让他看一眼,便抱回来。”荀卿染吩咐道。
“奶奶放心。”许嬷嬷和奶妈应道。
许嬷嬷和奶妈抱了珝儿到书房来,珝儿在襁褓里还睡的正香。齐攸将珝儿接过来,抱到保泰跟前。保泰站起身,凑近了仔细看。
“好俊的小公子,与你真是一个模样。”保泰笑道,便要来抱珝儿。
给保泰看看还可以,但是要给他抱,齐攸还是不放心的。这个儿子他和荀卿染和宝贝的很,谁知道保泰会不会抱孩子那。
保泰见齐攸不撒手,也不勉强。
“齐攸听旨”保泰突然正色道。
齐攸脸色微变,忙将珝儿递到奶妈怀里,跪下道,“臣齐攸接旨。”
“皇上口谕,听说你得了儿子,让我抱进宫去见一见。”保泰道。
齐攸身体微僵,“皇上有命,只是这孩子还小,臣齐攸愿进宫……”
“皇上要看的是小公子。”保泰依旧笑眯眯地道。
齐攸知道,这是不可通融了,只得道,“臣齐攸遵旨。”
“什么?”暖阁内,荀卿染吃惊地睁大眼,“抱了珝儿进宫去了?”
“是的奶奶。”宝珠答道,“四爷也跟了去,还有奶妈和许嬷嬷。”
“皇上要见珝儿做什么?”荀卿染皱了眉头。
这朝中百官,只怕每天都有儿女生下来,齐攸现在不过是赋闲在家,而且珝儿还没出月子那。
“四爷可说了什么?”荀卿染问。
“四爷说让奶奶放心,他们去去就回。”宝珠道,“保泰大人来的时候,就备了暖轿,奶妈和许嬷嬷带着珝儿一出门就做暖轿,冷布着的。”
宝珠以为荀卿染担心珝儿受寒,忙解释道。
“我知道了。”荀卿染道。
荀卿染坐在那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齐攸从平西镇回来,即便是有贤贵妃吹了枕边风,皇上若真的在意齐攸,就不会一直弃之不管。后来出了弹劾齐攸的事情,皇上给齐攸撑腰,不过那原本就是齐攸做的不错,并且已经与皇上通过气了的。还有连串的事情,比如庶子的事,宁馨的事,他们被迫搬离齐府。即便这是齐家的事情,但是皇上若想管,根本不用直接插手就可以解决,但皇帝那边却丝毫没有动静。这次齐府大大祸,他们没有受到牵连。齐府现在也被赦免了,按理说更没有理由迁怒他们。
可是派人来抱了珝儿进宫,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还有齐攸这几天的反应……
荀卿染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具体说不出那不安的源头,但是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如坐针毡。
“奶奶,”宝珠见荀卿染想的入神,轻轻唤了一声。
“……咱们刚刚做了那些点心极好吃。你,金铃、紫菀几个各拿上一些,给勇毅亲王府上,康郡王府上、永和郡王府上,还有舅爷那里送去一些。”荀卿染吩咐道。
“婢子明白。”
宝珠会意,忙下去安排。
………………
齐府养年堂
“老爷,老爷别打了,再打就打坏了。”大太太抱住齐大老爷,哭着哀求。
左右的丫鬟婆子也齐声哀求。
齐大老爷已经气红了眼睛,摔开大太太,提着板子又朝被绑在春凳上的三爷齐俭打了下去。
“我便打死了他,宁可去过继个来,也不能让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得逞。”
“老爷,儿子冤枉啊,不是儿子。”齐俭挣扎着,从腰往下的袍子上早已经被血染湿,“是蔡家自己要去告的,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啊。他们是怨恨二嫂做圈套休了他们家女儿,二哥又串通衙门,差点要了蔡家大爷的命,才报复的,和我没有关系啊。”
“自作聪明,你那点鬼伎俩还想瞒过我。”大老爷打的累了,停下来喘气,“还不是你们商量的,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治死了你二哥,这家以后就落在你手里了。”
齐俭只喊冤枉,大老爷却是恨极了,拿起板子照齐俭的后背又敲了几下。齐俭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
“老爷,这真要出了人命。再怎样,三爷也是老爷的亲骨肉啊。”
大老爷见齐俭出气多进气少,他也确实打累了,就将板子丢开,却又对大太太发起火来。
“我问你,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老爷,家里统共没有几个能管事的人,妾身一心操持老太太的丧事,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
大老爷似有些不信。
“你历来纵着他,那蔡家便是你本家,老2和媳妇与你不亲,难保你没存了别的心思。”
大太太变了脸色,扑通跪在地上。
“老爷,妾身再糊涂,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老爷不信,妾身便发个毒誓……”
大老爷急怒之下出手太重,看看趴在那不知死活的齐俭,又见大太太这几天瘦了一圈,跪在那里,鬓边已经见了白发,不觉一阵心灰意冷。
“罢了,罢了。”大老爷颓然坐在椅子上。
…………
皇宫慈宁宫
正德帝与慈惠太后在矮榻上对坐,两人中间堆了厚厚锦绣被褥,那上面此刻正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胖娃娃。小胖娃如今已经醒了,却没有哭闹,只是踢蹬着小肥腿,两只粉嫩小拳头半塞在嘴巴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转着。这小娃长的圆滚滚,一张粉嫩包子脸,眉间一点胭脂,更显得漂亮可爱。
正德帝看了半晌,神不住伸出手来,去挠小胖娃的小胖脚丫。小胖娃一脚便将正德帝的手踢开了。
“小家伙这么有劲。”正德帝道。
慈惠太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胖娃的脸。
“这是没错了。那个时候,你七弟生下来没几天,就是这个样子。”慈惠太后终于开口,语气中有些淡淡的忧伤,“只是没他这么胖。”
正德帝倾身将珝儿抱了起来,“有些压手,还真是个胖小子。”
珝儿似乎被抱的有些不自在,开始对着正德帝吐口水泡泡。
“皇上,可是有了决定。”慈惠太后看着正德帝道。
正德帝似乎并没有听见慈惠太后说话,他见珝儿似乎有些不耐的样子,竟抱着珝儿摇晃起来。珝儿似乎很喜欢这样,不再对他吐泡泡,而是张着小嘴依依呀呀起来,漆黑的眼珠在正德帝头顶金冠上镶嵌的东珠上转来转去。
“宫里多年不闻婴儿哭声了。”太后见正德帝如此模样,笑道,“这孩子这样讨喜,便多留几天吧。”
正德帝连连点头。
…………
御书房里面静悄悄地,门口只有两个小太监侍立。
齐攸从里面走出来,正好瞧见一个相熟的小太监走过来。
“烦请公公传报一声,齐攸求见陛下。”齐攸道。
“齐大人别急,”那小太监道,“万岁爷现在只怕没工夫。……方才奴婢从太后宫里过来,万岁爷和太后娘娘极喜欢小公子,说要留在宫里多住几天。”
小太监还有别的差事,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大人稍安勿躁。”门口的小太监轻声道,“这外边冷,大人还是请到屋里候着吧。”
齐攸平静地点点头,依旧回御书房等候。他和保泰抱了珝儿进宫,皇上并没有见他,只让保泰将珝儿抱进慈宁宫去。他如今在这里已经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皇上一直没有召见他,也并没有旨意下来。
齐攸站在空空荡荡的御书房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袖。那袖内硬硬的一截,正是正德帝赐下的鱼肠剑。
他自得了这鱼肠剑,几乎还没有派上用场。
齐家欺君大罪,皇上以风雷之势,眼看着就要将齐家连根铲去。但是容氏进宫一趟,顿时风雷俱熄。他知道容氏在皇上和太后跟前是有体面的,但也绝没有这样的影响力。
容氏临终,告诉他并非是齐家的骨肉。容氏死前的愧疚,死后不能瞑目,还有那样一笔巨大的显然不是容氏可能拥有的财产。
像荀卿染所说,过去的事情比不得现在重要。但是如果那些事会影响他们一家的命运,那自然另当别论。
这些天,他并没有闲着。他这几天一直在暗暗查访,二十几年前,他出生前,朝廷中都发生过什么大事。
那段时间正是先帝在位,国家基础不稳,储位之争风起云涌,朝堂上更是刀光血影。早上出门还是位极人臣,晚上回家就可能已成庶民,甚至身首异处,家族四散。
在他出生那一年,正好是老国公爷去世。齐家子孙全部在家守孝,容氏更是严加约束族中子弟,因此才保全了齐府上下。而别的人家可就没有那么幸运,其中包括皇子皇孙们。
那一年发生了几件大事,有好几个大族灰飞烟没。
容氏留下的线索太少,让他无法最后确定。但是他的身世有问题,这毋庸置疑。
如今皇上让人抱了珝儿进宫,却不见他,这意味着什么。
容氏只是告诉他并非齐府子孙,却并没有说清楚他的来历。以皇上的英明,想必都是清楚的。如果他的存在不为所容,那么……
齐攸将手缩进袖中,握住了鱼肠剑。上古名剑,果然不凡,即便一直被拢在袖中,却并未沾染一丝暖意,依旧那样寒意逼人,冰冷刺骨。
容氏老于世故,她临终前那样的不安和愧疚,便是想到了会有今天吧。齐攸的心似乎被那剑气沾染上了丝丝凉意。
他已经答应了不会怨恨,让容氏闭上了眼睛。
只是,还有荀卿染,还有瑄儿和珝儿。
齐攸闭了闭眼睛。
荀卿染只是荀家的庶女,对于这些秘事并不知情,珝儿和瑄儿更只是懵懂幼童。
若是他不在了,她们就能好好活下去。荀君晖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还有阿丹、阿泽。荀卿染母子在这些人的护佑下,会过的很好。
不甘心,非常不甘心,但是为了妻儿,却也别无选择。
只是出来之前,没来得及再看荀卿染一眼,没来得及再跟她说句话。
齐攸看了看墙角的大钟,轻轻地将那柄鱼肠剑从袖中褪出,握在了手上。
………………
小攸继续被*,555……
推书,《美人凶猛》大家快去收藏吧。
作者:沐水游
简介:死后重生,她决意要么终生不嫁,要么招婿入赘。
而且为了对抗害死她的前夫,保住家产,她参与了家族锦绣绫罗的买卖,
并用曾经从他那里学到的一切,来对付他。
更多到,地址
第三八六章云开雾散
“齐大人。”随着一声呼唤,一个身穿红色侍卫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御书房内。
齐攸不觉一愣,却是飞快地将鱼肠剑又收入袖中,转过头来,面对那男子。
这个人齐攸认识,是正德帝的几个亲卫之一。这人从不和人比试,但是侍卫中纷纷传说他的功夫是亲卫中最顶尖的。或许齐攸过去对此还有些疑惑,但是今天,这个人走进御书房,和他之间的距离伸手可及,而他却没能事先发现,不仅是脚步声,就是气息都没有感觉到,这让他对此人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是李大人。”齐攸客气地道。
“皇上召见齐大人。”这姓李的侍卫向齐攸拱了拱手,“请齐大人跟我来。”
皇上召见,齐攸的手在袖中攥了攥拳头又松开。
“那有劳李大人带路。”齐攸也拱了拱手道。
这姓李的侍卫领着齐攸从御书房出来,直到玉乾殿前才停了下来。
“请齐大人在这里稍等。”侍卫对齐攸道,便先进去禀报。
不过一会功夫这侍卫就又退了出来,请齐攸进去。
玉乾殿内,正德帝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御书案后写着什么。他只穿着常服,头发简单地挽着,并没有戴冠,一派居家气象。
齐攸赶忙上前见礼。
正德帝从书案后抬起头来,他方才已经听了侍卫的禀报。齐攸在御书房内有意自裁。不过此刻的齐攸,却没有丝毫异样。果断,镇静,处变不惊,齐攸都做到了。正德帝暗自点了点头。
正德帝放下笔,从书案后走出来,伸手扶起齐攸。
“皇上……”从他走进玉乾殿,正德帝的装束、举止无一不散发出亲近、宠信的信号,这让齐攸略有些茫然。
正德帝仔细打量着齐攸,齐攸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如今经历了些风浪挫折,并没有一蹶不振,却是将过去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更加沉稳。果然不愧是他看重的人,是棵好苗子。
“有段日子没见你,越发进益了,很好,很好。”正德帝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一个长辈面对寄予厚望的子侄辈的亲切和欣慰。
“来,到这里坐。”正德帝拉着齐攸,走到旁边的矮榻上坐下,“这是新送来的冬茶,你陪朕一起尝尝。”
齐攸自是推让,不敢与正德帝对坐。
正德帝唬下脸来,齐攸这才坐下了。
两人慢慢喝着茶。
“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正德帝喝了两口茶后,又问齐攸。
齐攸都如实答了,他闲在家中能做什么那,简单归纳起来就一句话:老婆孩子热炕头。
“放你自在了这么多天,也够了。”正德帝微笑,“明天你就回来,朕这很多事情,交给你才放心。”
齐攸赶忙就要谢恩。
正德帝拉住齐攸,看着齐攸的眼睛略有些湿润。
“你和你父亲这样像,又一直在朕身边,朕竟没有认出你。”正德帝叹道,“一叶障目,一叶障目啊。”
“皇上,此话怎讲?”齐攸道。
正德帝所说的他的父亲,自然不是指的齐府的二老爷。果然不出他所料,容氏那天进宫,说的就是他的身世。若是正德帝不提,他自然只当不知。正德帝主动提及,他自是要问个清楚。
“坐下说话。”正德帝拉着齐攸到旁边的矮榻上坐下。
“攸儿,你该叫朕一声伯父的。”正德帝一语惊人。
“朕和你父亲是同一天出生的,朕比他早生了两个时辰……,端怡亲王夫妇去世的早,皇祖母就接了他进来养在宫里。他在宗室中排行为七,朕与他年纪相仿,自小一便起玩耍。他小小年纪便承继了亲王爵位拿双份俸禄,比朕这个皇子都要风光……”
而且还长得那般俊秀。春风得意马蹄疾,似乎就是为他写的。正德帝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怀念、怅惘。
“……那一年,七弟奉旨去江南查办案子,回来之后就得了急病。太医束手无策,可怜他年纪轻轻,还没来得及成亲就过世了。”
正德帝将往事徐徐道来。
“那天,齐老夫人禀告说七弟还有后人,朕本不信,不过心里却盼着这是真的,因此立刻下旨暂停查抄齐府,将齐老夫人宣进宫来。她告诉朕,那个孩子便是你。”
正德帝说到这,停了下来,看着齐攸。
“老太太可有凭据?”齐攸问。
正德帝点了点头,“这些年你在朕身边,朕总觉得莫名的亲切和熟悉。齐老夫人一说出你是七弟的儿子,朕就已经信了。……不过皇家子嗣,自是要郑重。”
正德帝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龙纹玉佩。
“这是七弟的贴身之物,从不离身,那次从江南回来,却不见了踪影。朕曾问起,他笑而不语,只说朕很快就会知道。那时朕也在忙着别的事情,也就暂时放在一边。他那时样子很快活……”
“这枚玉佩,是按着齐老夫人的指示,从齐家家庙佛前的香炉下取出来的。”正德帝将那枚玉佩递给齐攸,“这是七弟给你母亲的。你母亲后来将这玉佩,连同你一起交给了齐老夫人。……齐老夫人年幼时住在江南,与你外祖母是闺中的手帕交……”
“齐老夫人说这么些年,之所以从未透露过你的身世,是因为对你的身世有疑虑,而且也是遵从你母亲的遗愿。只是她觉察大限已到,觉得若不说出来,这世上便没人知道了,因此才将你的身世说出,让朕来决断。”正德帝回想起容氏进宫来的情形,心中微哂。容氏话说的很漂亮,但选择说出齐攸身世的时机却说明了一切。
齐攸手里握着那枚玉佩,“遗愿?”
“七弟是在江南与你母亲结识,打算回京后请旨迎娶你母亲。你母亲没有等到七弟,便上京来寻,那时候七弟已经病故了。你母亲生下你,托齐老夫人照顾,便……追随你父亲去了。”
齐攸半晌无言,第一次知道万姨娘是他是生母,同时知道的是万姨娘早已经被齐二夫人害死。现在知道了父亲是端怡亲王,母亲是江南的闺秀,同时也知道这两个一个病死,另一个殉情而死。
正德帝并没有立即出言开导,这样大的事,他得给齐攸一些时间消化。
齐攸抚摸着手中的玉佩,这玉佩竟是块暖玉,触手温润。他垂下眼帘,掩饰心中的波澜。
贵为端怡亲王,有了心仪的女子,并让那女子珠胎暗结,即便病的再重,来不及迎娶,但是做些身后的安排交代,却是不难。但是从正德帝的言辞中透露出来的消息,是皇室中谁都不知道有这个女子的存在。
而他的母亲,通过容氏留给他的那些在江南等地的田宅,已经查到江南董家的头上。容家在江南任职的时候,曾于董家颇有些来往。她的母亲,看来便是某个董家女所生的女儿。皇家骨血何等珍贵,就算是端怡亲王去世,也可以凭借那枚玉佩上门,却只暗地里生下他,还留下嘱咐,让容氏隐藏他的身份。
史官的记载,二十几年前,端怡亲王因急病过世,从发病到去世,不过短短的一天时间。但是事实上那,端怡亲王的死因却是个极大的谜团,众说纷纭。
不说那些传言,只讲事实。端怡亲王年轻气盛,身份尊贵,又自幼在宫中很得那时候的太后宠爱。他与众皇子一起长大,在这些皇子争夺储位的过程中,他难保没有所偏向。
而端怡亲王去江南负责追查的案子,据说便有几位皇子牵连在内。
另外,端怡亲王去世那年已经快满十八岁,他的亲事已经被皇家提上了日程,先帝与那时的太后有意将王侍郎的女儿指婚给他。端怡亲王从江南回来后,这件事更是摆到了明面上。但是端怡亲王却拒绝了指婚,据说因此先帝还翻了脸。
而那王侍郎便是现在的户部王尚书,那个要指婚给端怡亲王做正妃的女儿,后来指婚给了一位皇子做侧妃。那位皇子就是眼前的正德帝,当年的侧妃如今已经成了四宫主位之一的德妃。
他的母亲和容氏千方百计隐藏他的身份,事出有因。
但是容氏,最终却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这些年,朕早将你当做朕的子侄一般。如今,你更不需再有任何疑虑。”正德帝开口道,“这天下,没几个人比你更尊贵,与朕更亲近。”
齐攸抬起头,正德帝的目光是诚挚的。他明白,那些过往的真相不是他能够去追寻的,正德帝口中说的,就是真相。
“臣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万……”齐攸跪地道。
正德帝忙起身将齐攸扶起来,笑道:“攸儿,你是皇子龙孙,这世上,只有他们为你死。”
齐攸自然明白,他表白了忠心,而正德帝也作出了承诺。
“皇上,”
“哎,怎么还不改口?”
“皇伯父。”
“嗯,这就对了。说起来,齐老夫人将你的身份遮掩的很好……”正德帝笑道,“让朕只是疑心,却无从确定。”
快结文了,推推弱颜的完本旧书,弃妇种田文,一如既往地悬疑温馨。
书名:《重生之花好月圆》。
更多到,地址
第三八七章 且喜且忧
荀卿染坐在暖阁内,一边焦急地等待,一边时不时拿出怀表来看一看。如果齐攸再不回来,她也顾不得什么做月子的顾忌了,她打算去找齐攸。
“来人,把出门的大衣裳给我拿来。”荀卿染吩咐道。
宝珠、紫菀等人已经回来,听荀卿染这样吩咐,都纷纷上来劝阻。
“再等一会,永和郡王、康郡王和王妃,还有勇毅齐王妃估计现在都进宫了。四爷不会有事的,哥儿也不会有事。”
荀卿染不肯听,坚持要换了大衣裳出门,正在僵持不下,就听见外面小丫头大声禀报。
“四爷回来了。”
齐攸回来了?荀卿染再顾不上别的,抬脚就往门口走,还没等她走出门,齐攸已经挑帘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齐攸面色如常,怀里还抱着珝儿。
荀卿染觉得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脚下却有些发软。
齐攸眼疾手快,将荀卿染接在怀里。
“怎么不再屋里歇着。”齐攸道。
“四爷,你们去了那么久。”荀卿染道。
齐攸知道荀卿染是担心,便一手抱着珝儿,一手揽了荀卿染安抚。
珝儿早已经醒了,正含着自己的小拳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看见荀卿染,便将小拳头从嘴里挪开,意义不明地依依呀呀,吐出一连串的泡泡。
荀卿染接过珝儿抱在自己怀里。
齐攸拥着荀卿染母子进了屋子,两人在炕上坐下。
荀卿染将珝儿放在炕上,又将襁褓打开,甚至将珝儿的小衣裳都揭开来检查,是她的儿子,眉间的那点胭脂不会错,腿间的小**也还在。
齐攸在旁边默默地看着,露出微微囧的表情。
他明白荀卿染担心,但却没法钻进荀卿染的脑袋里,看到荀卿染在想什么。殊不知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荀卿染的脑子里几乎将各种匪夷所思的可能都想了个遍。最糟糕的是父子俩一去不复返啊,还有什么狸猫换太子啊,什么想儿子想疯了,把人家小男娃抱进宫去,一声不吭就给人换了个小女娃等等等等。
儿子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荀卿染呼出一口气,这才去看齐攸。
齐攸干咳了一声,面瘫着一张脸很正经地问道:“要不要也都检查一遍?”
荀卿染点点头,呆呆地伸出手,一会功夫才反应过来齐攸话中的戏虐之意,不由得挥起了粉拳。
齐攸能与她开玩笑,就说明是好事,最起码不是什么坏事。
而齐攸见荀卿染又哭又笑,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对他是仿佛挠痒痒但是对于荀卿染来说,却是很用力了。荀卿染的压力和担心,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能这样发泄出来,他也就放心了。
荀卿染打的累了,就停了手。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这一句话。说完之后,又怔怔地对望了片刻。两人都明白过来,他早就想到了,为了怕她担心才不说出来。他瞒着她,但是她未必就想不到。两个人早都想到了一处,却都没有说出来。
这个时候,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两人沉默地抱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暖。丫头们在两人回屋后,就都知趣的退到了门外。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珝儿的哭声,让两个人回过神来。
荀卿染将珝儿抱起来,轻轻地拍哄。
“这是什么?”荀卿染指着从珝儿襁褓中掉落出来的一个小荷包,方才她就看到了,不过那时有更重要的事,因此并没有问。那荷包明显不是他们的东西。
“是皇上给的。”齐攸说着话,将荷包打开,取出一颗滚圆的东珠。那东珠有龙眼大小,闪耀着莹润的光辉。这样的品相,并非寻常人家能够用的。
“本来镶嵌在皇上的金冠上,皇上见珝儿喜欢,便摘下来给了他。怕他吞吃了,特意装在荷包里。”齐攸又解释道。
珝儿看到东珠,手脚乱舞。
荀卿染眼里看到的不是东珠,而是一颗定心丸。她这时才问起齐攸进宫的经过。
“抱了珝儿进宫,只是看一眼?皇上可说了什么?”荀卿染问。
齐攸从怀里摸出玉佩,递给荀卿染。
荀卿染吃了一惊,龙纹玉佩,四爪飞龙,是皇家才能用的东西。
“皇上跟我说了我的身世,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齐攸便将正德帝对他说的他的身世过往,一一讲给荀卿染听。
齐攸竟然是皇上的侄子,端怡亲王的遗腹子
“这玉佩是父亲给母亲的,以后,便是你的。”齐攸将玉佩系在荀卿染的腰间。
荀卿染摸了摸那玉佩,并没有拒绝,齐攸的就是她的。不过……
“皇上既然和你说了这些,岂不是要……”荀卿染且喜且忧。
容氏临终前,只说出齐攸并非齐家骨肉。这就将主动权都交给了皇上,当然容氏在皇上跟前说出齐攸的身世后,主动权——包括齐攸的一切,就全落在了皇上的手上。皇上如果不打算认齐攸,根本就不会提这件事。
现在正德帝这样做,就是认了齐攸。荀卿染是欢喜的,因为这代表他们一家的安全有了保障,再也不用提心吊胆。
荀卿染更多的是忧,她只想做齐攸的媳妇而已,他们还想着要饱览大好河山,可是成为宗室,就没了过去的那份自在。
“皇上会先封我做领侍卫内大臣,御前行走。”齐攸对荀卿染道。
正一品,与保泰同级,非皇上嫡系亲近之人,不会放在这个位置上。
“这样就好,”荀卿染喃喃道,“如果只这样,那就更好了。”
“宗人府那边要做些准备,要过几天,才会宣布我的身世。”齐攸又道。
“没什么好担心的。”齐攸握了握荀卿染的手,“要做王妃了,还不高兴,这天下只怕也就你一个人了。”
“王妃啊,”荀卿染揉了揉怀里的珝儿,“有俸禄对不对?”
荀卿染终于想到了做王妃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据她所知康郡王妃,每年就有很多银子还有上用的尺头等物。
“自然是有的。而且不少……”齐攸的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这样,那就勉为其难做一做吧。”荀卿染道。
夫妻俩调笑了一阵,荀卿染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那皇上对那边府里……是怎样打算的?”
…………
齐府依旧是门可罗雀。
齐修、齐二奶奶和齐二夫人的官司,让齐家再一次元气大伤。齐修是齐府的长子,为了能保住他的命,大老爷那边银子白花花地流了出去。齐二奶奶生性好强,从来受不得委屈,那天在堂上闹了一番后回到狱中,很快就人事不知,等看守的狱卒发现不对劲,请了个郎中来看,齐二奶奶已经气息全无了。
齐二夫人却坚强地活了下来,并不断地往外传信,让齐二老爷、齐修和齐仪想法子救她。冯登科那边见齐家真的榨不出那么多银子,又嗅到风声有些不对,便降了价码。齐修和齐仪将积攒的银子拿出来,郑好儿又动用了部分嫁妆,才与冯登科葫芦了结了齐婉蓉的案子。但是齐二夫人还牵涉在郑元朔的案子里,还有后来蔡家大爷的状子里,也将齐二夫人告了进去,因此她还只能留在狱中。
“这样的事情,京城里哪户人家没做过。”大老爷气愤道,“咱们败落了,这些人才敢欺到头上来,哎”
“如果老太太还在……”大太太叹气道,她当了这几天的家,才算真正领会到这当家的难处。
“大老爷,大太太,外面来了宣旨的公公,请大老爷、大太太到前厅接旨。”一个小丫头飞跑进来禀报道。
…………
齐府前厅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齐儒、大*奶、齐仪、郑好儿等人,包括齐俭,也被人一瘸一拐地扶着来了。众人跪在地上,听那宣旨的太监宣读圣旨。
“以孝道治国,欺君之罪,罪无可恕,念在容氏抚养端怡亲王子嗣有功,特此赦免……贬为庶民。特别恩典,允许容氏以超品国公夫人礼殡葬。”
那宣旨的太监读完了圣旨,便立即离去。齐府众人一片唏嘘。
“老四竟然是端怡亲王的儿子,”大太太又惊又喜,“咱们家,以后可有了依靠了。”
“没想到,真没想到。”齐俭也是满脸的喜悦,“原来老四是这样的身份,咱们家可是捡到宝了,这以后……”
“住口。”大老爷对大太太和齐俭斥道。
大老爷和二老爷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都长叹出声。
原来,容氏是靠着齐攸的身世,才挽救了齐府,救回了他们的性命。他们也是在朝堂上浸yin多年的,有一点还是心知肚明的,容氏说出齐攸的身世,便是将齐攸的命运交到了皇上的手里。就算乐观地考虑,齐攸是生是死,各占一半几率。而若仔细考量当年端怡亲王的死,与其后这二十年朝廷的局势,以及皇上漠然的态度,此举等于是将齐攸推入了死局。
那天容氏从宫里回来后的态度,很明白地说明了这一点。容氏的愧疚,犹豫,都是源于这种认知。
“咱们对皇家并没有恩典,咱们一家欠了攸……,欠了亲王世子的。”齐二老爷道。
更多到,地址
第三八八章 冬去春来
齐二老爷的话,让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齐府内围绕着齐攸和荀卿染这对夫妇,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因为这两人是晚辈,因为这两人宽容大气,因为这两人对他们有感情,他们总是期望着两人妥协、退让,将这两人的好视作理所当然,直到事情几乎不可收拾。
齐攸和荀卿染可以不计较,但是他们不能自欺欺人,当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即便齐府有养大齐攸的恩典,换回他们的性命,和这一府的平安,也足够了。他们如何能够厚着脸皮,再以齐攸的恩人自居。
而令人深思和警醒的,是皇上的一系列举措,更准确地说是皇上的按兵不动,没有举措。皇上下旨,容氏可以按照国公夫人的规制安葬,但是贤贵妃娘娘那边却只按照普通妃子位份下葬。
以齐攸的身世,换回一府的平安,不过皇上的恩典也就到此为止,甚至皇上对齐府已经没有丝毫好感。因为容氏这个时候说出齐攸的身世,在正德帝看来,目的性太过明确。不管正德帝是对齐攸的身世是什么态度,都不会容忍将皇族子弟奇货可居、利用、出卖的臣子。
如果皇上忌惮齐攸,那么就会连带忌讳齐府。如果皇上欢迎齐攸这个皇侄,那么更会厌了齐府。
容氏从宫中回来时的态度,只怕认定皇上是忌惮齐攸的。因为若是正德帝表示欢喜,容氏完全可以对着齐攸和齐府众人说出齐攸的身世,让大家皆大欢喜。就算皇帝不喜容氏的行为,但是以齐攸对容氏的感情,容氏要求齐攸照拂齐家,齐攸肯定会答应。
可是现在的情况,证明容氏判断错误。可这样的事,容氏怎么会判断错误,所以只有一种可能,皇上在容氏跟前故意作态,误导容氏。后来,虽放过齐府众人,却只是传口谕并无明确旨意,更没有提及齐攸。这些都是故意为之,其意不言自明。
皇家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容氏又何尝不知道她这样做的后果,可是不这样做,她就没有办法救回自己的儿孙。她只能这样做,以解燃眉之急。这就是为什么容氏临终会对齐攸那样愧疚,对该不该见齐攸,该不该说出齐攸的真正身世犹豫不决,又对齐府子孙的前途那样担忧,甚至死不瞑目。
可惜他们愚钝,那个时候完全没有领会到老人那煎熬的心思。
不过,即便容氏再多活一时半刻,只怕也不会说出齐攸真正的身世。一直以来,他们都被容氏保护的很好,但是他们却愧对容氏,也愧对齐攸。
“你们几个要记得,咱们只怕还欠着攸……,世子很多,这辈子未必能还的清。”齐二老爷叫过齐儒和齐仪来。
容氏死后,她陪嫁的财物都被清理了一遍,因为打理的好,经过这些年,容氏的陪嫁产业有增无减,但是加在一起也没有十万之数。
齐二老爷历来不通庶务,但是这样明显的事情他还是看的出来的。他想起容氏曾拿出来为他补亏空的十万两银子。看来这些银子并非出自容氏的陪嫁,而府里面也没有这笔支出,若是从哪里借的,也没见人上门讨要。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齐二老爷想起那时候他也曾问起银钱的来历,容氏只让他放心,并嘱咐他不可提及。
“咱们欠了十万两银子……”齐二老爷叫过齐儒和齐仪,“父亲对不起你们,父亲是无用的书生。这笔钱,只能着落在你们身上偿还,不管还几辈子,总要还上,不然……,我死不瞑目。”
好半晌齐儒和齐仪才听明白齐二老爷话中的意思,两人都跪了下来,父子三人抱头痛哭。
抱朴园
如今已经是初春时节,抱朴园内许多草木都冒出了绿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荀卿染的小院一直都没停止忙碌。先是齐攸被加封领侍卫内大臣,隔了几天,正德帝在大朝会上宣布了齐攸的身世,并且颁下旨意,齐攸继承其父端怡亲王的爵位,然后接连几道圣旨,册封荀卿染为端怡亲王妃,珝儿为亲王世子,瑄儿为郡主。
一时荣宠,风光无两。抱朴园几乎被人踏破了门槛,因为客居,主人喜静,又因为荀卿染还在做月子,倒是名正言顺地躲了许多清净。
暖阁内,荀卿染正在帮着齐攸穿戴。两人如今身份不同,即便心里再如何,却是不能像过去那样为容氏带孝。但是两人连同手下人的衣着,都尽量素淡。
不过齐攸要上朝,这衣裳更要精心打理。比如今天,荀卿染就为齐攸准备了黑色的暗纹长袍,长袍前胸、后背、两肩和袖口都是金线绣的四爪金龙。
荀卿染为齐攸穿戴好,后退两步瞧了瞧,点了点头。
齐攸扶了扶腰间的紫金镶玉腰带,又理了理衣袖,扭头问荀卿染。
“怎么样?”
“嗯,还好。”荀卿染矜持道。
“只是还好?”齐攸微微挑眉。
“王爷威仪盖世,容光照人,BLABLABLA”荀卿染几乎将能想起来的所有赞美词汇都用上了。
齐攸伸手,取之在荀卿染眉间轻轻弹了弹。
“淘气。”
荀卿染抿了抿嘴。如今的齐攸依旧俊逸出尘,却已经收敛了当初的凌厉,取而代之的是引而不发更加内敛的气势。
当初那俊俏飞扬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威仪赫赫的男人。荀卿染感叹。
不过却变得更喜欢逗弄她了。荀卿染眨了眨眼,似乎,他们刚成亲后相处的模式,如今反转过来了。
“内务府徐大人昨天来见我,问咱们想什么时候搬到芷园去。他向我说,可以赶工期,咱们下个月就能搬进去。”齐攸道。
芷园便是原来端怡亲王的府邸,如今齐攸和荀卿染搬进去,名正言顺。
“王爷怎么说?”
“我说要回来和王妃商量。”
“这么点事,王爷做决定就是了。或者不便当面做决定,随便找个借口也好,偏这样说,难道不怕人说王爷惧内?”荀卿染白了齐攸一眼。
“我只是想告诉他们,王妃在本王心目中的地位。况且这内宅的事情,早就说了你全权做主,搬家这事也包括在内。”齐攸道。
荀卿染心中十分熨帖,齐攸为什么那么做,她很清楚。
“总要等我出了月子……还真有些舍不得这里,便在君晖成亲前,四月份咱们再搬吧。”荀卿染道。
“也好。”
两人又商量了几件家务事,齐攸便出门往皇宫里去了。
齐攸刚走,宝珠进来禀报道:王妃,荀大*奶求见。”
荀卿染微微皱了皱眉。
因为荀淑芳至今还下落不明,之前又与荀府往来亲密,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与荀府有关,因此荀府的压力非常大。事情自然是着落在与荀淑兰来往亲密的荀大*奶身上。但是不管如何询问,荀大*奶都是咬紧了牙,只说什么都不知道,逼得急了,就要抱着儿子寻死觅活。永昌伯夫人到荀府去了两次,不知荀大*奶与她说了什么,永昌伯那边就不见了任何动静,不仅再也不登门,甚至荀大*奶回娘家,都吃了闭门羹。
如今到这来,想是走投无路,来求人情的。荀卿染不想见荀大*奶,却还是问了一声。
“就她一个人来的?”
“回王妃,荀大*奶将三个姑娘都带来了。”宝珠答道。
果然。
“让她们进来吧。”荀卿染吩咐道。
一会功夫,小丫头领着荀大*奶几个人走了进来。
荀大*奶先上前给荀卿染见礼,又拉着大姐儿、二姐儿和三姐儿到荀卿染跟前。
“快给你们姑母磕头。”荀大*奶吩咐道。
“都起来吧。”荀卿染抬了抬手,就有小丫头上前扶了三个小姑娘起来。
荀大*奶满脸陪着笑,拉着大姐儿又往荀卿染身边走了两步。
“三姑奶奶莫怪,你这几个侄女心都是极好,只是嘴巴笨了些。在家的时候,她们总是念叨着三姑母,尤其是大姐儿,说以前三姑母在家的时候,就看顾的她好,心里实在想念三姑母,又不好总来打搅。”荀大*奶道。
荀卿染瞧了瞧,大姐儿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站在那里,样子有些羞怯。
“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你姑母,怎么不快拿出来?”荀大*奶拉了拉大姐儿的衣袖,提醒道。
小丫头接过大姐儿手里的东西,送了上来。荀卿染看了看,两方帕子,两套小孩子衣裳,两双小鞋子,做工都极精致。
“大姐儿的针线越发出色了,难得你有这份心。”荀卿染道,就让人将东西收了起来。
“这是大姐儿熬了半个多月,日夜不停做出来的……”荀大*奶陪笑道。
荀卿染笑了笑,招手叫过紫菀来。
“难得她们来。这园中还有些景致,你领着几个姐儿去外面逛逛。”
紫菀答应了一声,走到大姐儿几个跟前。“几位姑娘随婢子来。”
大姐儿瞧了瞧荀大*奶,有些犹豫。荀大*奶本是打算留大姐儿下来,好向荀卿染讨情。
荀卿染早就心知肚明,对荀大*奶更加不喜。
荀大*奶察言观色,便也不敢再坚持。
“你们去吧,乖巧些,别闹人。”荀大*奶对三个小姑娘吩咐道。
二姐儿和三姐儿是巴不得一声要出去玩,唯有大姐儿,颇有些心事重重,最后向荀卿染福了一福,也跟了出去。
荀卿染挥挥手,只留下许嬷嬷和宝珠两个伺候,将其他的小丫头都打发了出去。
“今个儿来,是来求姑奶奶……”。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