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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锦屏记txt下载     锦屏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五八章分产

    大老爷和大太太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随即都撇开目光。二老爷坐在那里,他听到齐俭说分家,先是震惊,继而看了大老爷一眼,便叹了一口气,坐在那满脸的无奈。齐儒也在发呆,大*奶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齐修和齐二奶奶都是皱着眉。齐仪扶着齐二夫人站在那,他似乎并未将齐俭的话听到耳朵里,反倒是齐二夫人,眼中有一丝光彩一闪而过。齐佑站在齐仪旁边,摸了摸耳朵,一脸的懵懂。

    容氏将屋内的情形也都看在眼里,心中已经明白,如今赞成分家的有大老爷、大太太、二太太、齐俭。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们这分家的念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大老爷年纪老大,却招了一屋子花红柳绿姬妾丫头,她看不上眼,却也念着他年纪大了,没有十分约束。但是大老爷却还是觉得受了拘束,大太太是早就想做当家太太,亲手掌握着银钱,二太太却是自视甚高,觉得总是被大房拖累,齐俭就更不用说了,也是恨不得早点分到家财,自己做主的。

    二老爷因为为二太太的事情对大房有愧疚,现在大房提出来分家,他即便不愿意却也不会反对。

    不赞成分家的是齐儒、齐修、大*奶、二奶奶。

    齐仪和齐佑年纪还小,懵懵懂懂。

    还有齐攸和荀卿染,容氏略微挪了挪身子向两个人望过去,就见小夫妻两个紧挨着站在那,虽没说话,也没有看对方,但却显得默契无比。

    若是以往她非常笃定,他们知道她不想分家,一定会听她的,甚至帮她弹压下齐俭来。但是现在……

    容氏长叹。

    她这一生虽说大体顺遂,但暗地里却也经历了不少风浪。苦心算计、百般维持,到了现在,除了想要子孙常保富贵之外,就只还有一个念想,就是一家子在一处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

    只是,事与愿违。大老爷、大太太和齐俭是有备而来,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分家的。

    容氏从榻上站起身,要去后面更衣。齐二奶奶忙上前扶住了容氏。

    “染丫头,你来。”容氏招呼荀卿染道。

    荀卿染忙上走上前去,大*奶略一迟疑,也跟了过来。

    妯娌三个扶着容氏进了里面,服侍着容氏更衣洗手完毕,就到旁边的隔间坐了下来。

    “老太太若是乏了,就歇着吧。”齐二奶奶陪笑道,一边给容氏揉着肩膀。

    容氏叹了口气,外面大老爷那些人,这次并没有那么好打发的。

    姜嬷嬷端了茶送上来,荀卿染忙接了过来,递给容氏。

    “说要分家,你们怎么想?”容氏接了茶,问道。

    “大家一处住着,热热闹闹,好好的分什么家那。况且有老太太在,并没有分家的道理。”齐二奶奶道。

    大*奶点头,表示赞同。

    容氏看着荀卿染,“染丫头,你说那?”

    “一笔写不出两个齐字,不管怎样总还是一家人。……这事自然是听老太太的。”荀卿染斟酌着道。

    氏哦了一声,抿了口茶水,便将茶杯放下了,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

    荀卿染妯娌三人也都不再说话,只在一旁静静地陪着。

    最近以来,不知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荀卿染心中思忖着,对了,似乎就是从容氏和齐二奶奶撞到了齐三奶奶与蔡家大爷私会那件事开始,表面上都是容氏做主处置,但是其实,容氏对于齐府的掌控已经没有从前那般严密了。也正因为如此,才会有后来那接二连三的事情,而这这些事情,进一步的瓦解了容氏对齐府的掌控。

    恶性循环到了今天,齐府内人心离散,分家已经成了大势所趋。容氏若还抓着分家的想法不肯放手,那么以后冲突和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容氏,也应该能够想到这些吧。

    姜嬷嬷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声说大老爷在外面坐着,问容氏怎么样了。

    这是大老爷在催容氏了,荀卿染看了看容氏。

    容氏突然睁开眼,“要分,就分吧。趁我还活着,分了也干净。”

    “老太太”大*奶和二奶奶同时吃惊道。

    “老太太,这事还是再想想,不再这一时。”齐二奶奶道。

    容氏摆摆手,“迟早会有这一天,早点分清楚了,也就安宁了。”

    荀卿染妯娌三人扶着容氏出来。

    “我想过了,你们要分家,那就分吧。”容氏挥了挥手道。

    大老爷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众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是不愿意分家。有的是真心话,有的明显是言不由衷的话,容氏听的不耐烦。

    “都不用说了,这是我的主意。”容氏道,“总是要分的,趁我还硬朗,分的清楚,就现在分吧。”

    齐大老爷本是心里期望着分家,只是作为长子无论如何都怕担了张罗分家的恶名,因此一直不曾开口,现在容氏这样说,他自是没有不愿意的。别的人见容氏态度坚决,也就不说什么了。

    分家的事这一定下来,齐大老爷便有了精神。分家不是小事,要请人做见证,又要看账目。不用容氏如何安排,齐大老爷便分派了个清清楚楚。

    荀卿染对于分产却是没什么兴趣的,便说身子乏了,自回了宁远居。

    宁远居上房

    “奶奶,您可真是想得开。”金铃笑着给荀卿染削苹果,“分家财,那些人都恨不得多长出几双眼睛,几只手出来,生怕吃了一点半点的亏,奶奶倒放心四爷一个人在那。”

    许嬷嬷和几个丫头听了都笑起来。

    荀卿染倚在榻上,也笑了。

    “我哪里就真那么想得开了,你看我不是打发宝珠来回报信了吗。”荀卿染道。

    说宝珠宝珠就到。

    “奶奶,家财已经分清楚了。老太太说大家依旧都在原来的院子里住着,分家的事不可让外人知道。”宝珠向荀卿染禀报,“四爷跟老太太说,要带奶奶搬出去住。”

    这两天比较忙,有些透支,今天先更这些,争取明天多更些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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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九章分居

    宜年居

    厅堂内方才还热热闹闹,齐攸说出那句话,厅堂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齐攸。

    齐攸站在那里,神色很平静。

    当初他们结束平西镇四年的任期,荀卿染曾经在他面前说过,外任的差事不错,他们都还年轻,不访多做一两任。可是看到容氏的衰老,对他们的依依不舍,他便没有做出回应。荀卿染善解人意,也没有再提起过。

    他在容氏身边长大,自然是受到容氏的影响最多。诸如分家、分产、分府别居这些,他从没有想过。

    带荀卿染搬出齐府这个想法,是在那次弹劾事件后在他脑子中成型的。这次的事情,坚定了他这个念头。今天早上,荀卿染向他说起的那个噩梦,更是让他明白,一直以来,荀卿染心中的隐忧和压力是多么的巨大。

    是因为了解他对容氏的感情,对这个家的感情,荀卿染即便受了委屈,也从没鼓动过他离开。可是他却不能再让自己的妻子儿女再受这样的委屈,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应该轻松适意,可他们却要如临大敌,时时提防。也多亏曾在平西镇住过四年,那些丫头婆子沾染了些彪悍之气,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自幼习武,后来到御前做了侍卫,也曾经历过一些险境。作为武将,他并不把这些当做一回事。但是荀卿染和他们的孩子,不过是妇孺,她们所处的也不是厮杀的疆场,而是自己的家,她们不该时时面对危险,尤其是来自本来应该爱护她们的家人的危险。

    “我们会尽快搬离。”齐攸再次道。

    “攸儿,你说什么?”容氏颤颤巍巍道,“你昨个可是答应了我的。”

    齐攸要带着荀卿染搬走,这对容氏来说,甚至是比儿孙们要求分家,还要让她大受打击。

    齐攸望着容氏,心中有些不忍,却只得硬下心肠。

    “我答应老太太的事情,一定会做到。老太太只管放心,”齐攸道,“我们搬出去住,不会影响到这件事。”

    “不,攸儿,方才都说好了,大家依旧像原来那样住着。你的担心……”容氏看了一眼齐二夫人,“虽说是分家,可二太太依旧要禁足,没我的话,便不能出祈年堂。”

    “攸儿,你不能搬走。”齐二老爷终于开口说话,“方才……,我虽不赞成,可也无话好说。可是咱们房里,你要搬走,这不行。”

    方才是齐大老爷那一房要分家,齐二老爷作为弟弟,又因为齐二夫人的事情心中有愧,就不好说出反对的话来。但是现在齐攸说搬出府去,这不就和分家一样,他不能答应。

    齐俭则是在齐攸一开始说话的时候,表情就变得十分热切。齐攸要搬出去,总得另外置办房产,还要日常花销来源,这些便该从二房刚分到手的家产中出。如果齐攸能搬出去,那么他岂不是也能搬出去了。他和齐攸是一样的,现在有容氏在,总不会亏了齐攸,那么二房给齐攸多少,大房里就该给他多少。不,应该更多。齐大老爷和齐二老爷几乎是均分了齐家的家产,可他们这一房只有他和齐修,他应该分的更多。

    齐俭摩拳擦掌。

    “最近府里出了许多事情,多和四弟有关。四弟分出去过日子,也是好事。”齐俭道。

    齐攸只说搬出去住,齐俭说的却是分出去过日子。这其中的差别,在场众人又如何听不出来。

    “三哥说的对。”齐攸不仅没有反驳齐俭,反而赞同了齐俭的话。

    “若要走,也不该是你走。”齐二老爷的话中带了怒气,狠狠地扫了齐二夫人一眼。

    齐二夫人靠着齐仪的胳膊,低头拿帕子抹起了眼泪。

    “攸儿,”容氏颤着手招呼齐攸。

    齐攸走上前,扶住了容氏。

    “攸儿,是不是因祖母这样处置,你到底还是记恨祖母?”

    “不是。这事祖母是和我商量过的,我答应了祖母,便不会反悔。”齐攸摇头,“只是,卿染身子越发沉重,总得找个安……静的地方生产。”

    容氏心中叹气,齐攸是想说安全的地方吧,因为顾忌她的想法,而只说安静。这府里已经不是安全的地方了。

    “攸儿,你不相信祖母?祖母不会再让二太太出祈年堂大门一步,染丫头的安全,都在祖母身上。”

    “祖母,我不忍您再为我们操心。”齐攸看了一眼容氏已经不那么挺直的脊背。

    “攸儿……”容氏抓住齐攸的手,满怀期待地看着齐攸,“祖母舍不得你。”

    “祖母,”齐攸的声音中流露出痛苦。

    容氏的打算,他都知道。如今宫里的贤贵妃怀着身孕,又“不可受惊”。贤贵妃几番诏齐二夫人进宫,已经昭示齐二夫人对她平安产子的重要性。这就是齐二夫人的免死金牌。只要她没疯狂到去造反、行刺皇上、太后,为了皇家血脉的安稳,齐二夫人就是不死金身。而齐二夫人想必也是明白这一点,才会变得有些肆无忌惮。

    容氏求的是一个稳字。将齐二夫人禁足,而齐二夫人身边的心腹到现在已经几乎都被清除干净了,齐二夫人没能力再生事。这样,等贤贵妃生产后,再根据情形另作打算。

    容氏所求的稳,是贤贵妃身孕的稳,整个齐府的稳。

    但是这个稳,对荀卿染却是隐忧。

    齐攸在齐府中长大,后来又一直在御前行走,他看明白了一件事。人们热衷于权和势,认为自己掌握了权势,但很多时候,是权势掌握了人。

    容氏剥夺了齐二夫人的权,但是齐二夫人的势还在。因为贤贵妃,因为贤贵妃肚子里的龙种。

    为了富贵,很多人愿意铤而走险。齐府内,难道就没有这样的人。容氏浸yin权力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可以为了容氏退让,可以顾全大局,但并不是没有底线。比如现在,他就不能再让自己的妻儿处在这样的险境中了。

    “祖母,我不会住的很远,我会常回来。”齐攸道,突然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祖母若愿意,可以过去跟我们一起住。”

    齐攸的语气很热切。

    容氏却是一脸的黯然,她知道,她已经劝不转齐攸了。

    “傻孩子”容氏叹道。

    齐攸也发觉自己说了傻话,不说容氏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舍不得离开。就算容氏舍得,她也不能抛下儿子去跟孙儿住,那样儿子们哪还有脸面那。

    祖孙俩俱是压低了声音说话,不过厅堂内的人还是听到了一部分。

    齐二老爷、齐儒、齐仪等人也和容氏一样的一脸黯然,齐二夫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齐俭却是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

    容氏放开了抓着齐攸的手,将身子靠在靠枕上。既然已经抓不住,那不妨松松手,或许反而能抓的更紧一些。

    “柳树巷那有府里一处三进的宅子,虽小了些,暂时也够你们住的。那里家具都是全的,离府里也近。你便带着染丫头先住进去吧。”容氏道。

    “祖母,这些小事,您就不用担心了。”齐攸道,“宁远居的人和物,我都会带走,还有我那几匹马。”

    齐攸话一出口,厅堂内便响起了窃窃私语。

    “攸儿,你不只是想搬出去……”容氏看着齐攸道。

    齐攸摆明了是要分家出去,虽然他对家产几乎没有要求。

    “四弟,你倒大方,没个有出息的产业,你出去喝西北风不成。要我说,你们兄弟四个,就该将家产均分。趁着今个账目清楚,账房们还在那屋子里没走,就分了吧。”齐俭忙道。

    数道目光,夹杂着利剑飞向齐俭。

    齐俭抹了抹脸,他豁出去了,今天的机会实在难得。虽然大老爷和大太太答应了给他好处,但若现在趁势与齐修均分家产,他只会得到的更多。

    齐二夫人却抬起头,她知道她现在说话,肯定会被训斥。但是她不说,就没人替她说。

    “仪儿和佑儿两个都还没成亲,儒儿和璋哥儿又是那样的身子,珍姐儿眼看着也要预备嫁妆。老太太,不能这么分啊。”齐二夫人拖着哭腔道,“况且老爷和我还在那。”

    众人也都听明白了齐二夫人的意思,她并不是想阻止齐攸分出去,她只是想阻止齐攸家里的财产。

    “太太。”齐仪红着脸,扯了扯齐二夫人的衣角。

    齐攸嘴角漾起一丝冷笑。

    “老太太,就按我刚才说的,除了那些,我什么都不要。”齐攸道,“我齐攸就算没有本事,也还养的起自己的妻儿。”

    “宁远居的东西,哪一样不是……”齐二夫人再次开口。

    仪已经是满脸通红,“您要是连我这个儿子也不要了,您就继续说。”

    齐二夫人被齐仪的样子吓到了。

    “乖仪儿,娘,娘不说了,你别急。瞧你,急的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娘不说了,娘什么都不说了。”齐二夫人忙安抚着齐仪。

    齐二夫人这个时候还如此不知趣,容氏气的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二奶奶忙上前服侍,容氏好容易止住了咳嗽。

    “再去将账册拿来,”容氏吩咐道。

    ………………

    宁远居上房

    “……宁远居里的全部人和东西,都是四爷的,还有四爷那些马匹四爷也都要带走,老太太要将二房的家产分一份给四爷,四爷不要,说是大爷和璋哥儿身子不好,要用钱的地方多,五爷和六爷年纪小,还要成亲,也要花钱。最后老太太硬是要给,四爷就只要了老太太陪嫁的一处庄子,说就在京城外二十里。老太太还让四爷随便挑人带走……”

    宝珠噼里啪啦地向荀卿染禀报着。

    荀卿染只听了开头,对宝珠所说分到什么财产根本就没听进去。

    “三爷一直在旁边撺掇着,”宝珠又道,“最后还说要大房里也这样分一分,老太太根本没搭理,大老爷也训斥了三爷。”

    荀卿染却是对这样的八卦已经没了兴趣。齐攸没要容氏给的宅子,那么他们就要另外找地方。荀卿染就想要和荀君晖住的近一些,便忙吩咐人给荀君晖送信,让弟弟帮忙找合适的宅子。

    “现在就开始收拾东西吧。”荀卿染又吩咐许嬷嬷等人。

    这是要分出去单过,许嬷嬷等人也跟着高兴。

    “奶奶放心,都交给奴才吧。”许嬷嬷道。

    “是啊,婢子们都是做惯了的,轻车熟路。”桔梗也道。

    荀卿染点了点头,“我自然放心,就都交给你们了。四爷现在在哪?”

    “老太太留了四爷说话,一会就该回来了。”宝珠道。

    ………………

    祈年堂

    齐二夫人躺在矮榻上,一个小丫头跪在脚踏上,正拿着两只美人拳给齐二夫人捶腿,另有两个丫头垂手在旁侍立。

    齐二夫人突地坐了起来,那小丫头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手下重了,忙跪在那磕头,央求齐二夫人饶命。旁边那两个丫头也吓的缩起了肩膀。

    齐二夫人本是心里有话想说,见三个丫头的样子,顿时扫了兴。

    “笨手笨脚的,都滚出去。”齐二夫人斥道。

    三个丫头如蒙大赦,忙都退了出去。

    “太太,郑家太太来了。”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道。

    “快请。”齐二夫人忙道。

    郑姨妈从外面进来,见了齐二夫人的样子就吃了一惊。虽是郑好儿叮嘱了她不可询问,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言难尽。”齐二夫人让郑姨妈挨着自己坐下,“哎,还不是老三和老四,都闹着分家。”

    “……他倒是会故作大方。谁不知道,这些年老太太偏疼他,他那院子里的摆设,哪一样都价值连城。还有那些马匹,花了多少银子,只是银子还未必买的到。那匹什么照……,哦,是照夜白,隆庆王爷开价一万两,他都不肯卖的……,”齐二夫人叙叙地说着,“再瞧瞧我这房里,儒儿和璋哥儿两个的身子,每年的药材不知要用多少银钱,仪儿和佑儿两个,还要娶亲,还有个七丫头,要备办嫁妆,对了珍姐儿的嫁妆也要预备了,都是要花钱的,若真要均分了家产,他们可怎么过活……”

    郑姨妈听到半晌无语,最后脸上现出几分同情来。

    “大姐,我不知你家事已经如此艰难。”

    她们出身侯府,自幼锦衣玉食,从来没有为金钱烦恼过,甚至根本就没什么金钱观念。那个素来大方的大姐,如今却是这样一副斤斤计较的样子,这让郑姨妈不习惯,还有些心酸。因为她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艰难,她的大姐不会变成这样。

    齐二夫人见郑姨妈如此反应,顿时心中五味杂陈,失去了倾诉的**。

    “我只是不喜他明明占了便宜,却要故作大方。”齐二夫人道。

    “那最后四爷都分了些什么?”郑姨妈问。

    “他要的那些都给他了,还有老太太一个庄子,另外两千两银子。”齐二夫人有些不情愿地说道,“老太太定是暗地里有体己给他,还有这几年,我也没少贴补他们,我那家绸缎庄,可是早就给了他们。”

    这不等于根本就没分二房的家产吗?两千两银子,一些家具摆设,一院子的人口,还有马匹,郑姨妈皱了皱眉。

    两千两银子,只够买所小宅子。一个庄子,一个铺子,又能有多少出息,够不够那些人的吃用那?还有那些马匹……

    “我听朔哥儿说,四爷养那些马,最是烧钱的。”郑姨妈还是忍不住说道,“这哪里够用那,难不成靠变卖家当……”

    “哎呦呦。”郑姨妈不由的又替齐攸和荀卿染心酸起来。

    “你啊,”齐二夫人见了郑姨**样子,便猜出了她的想法,“你不懂。”

    “今个分的只是齐府的家财。老太太的体己,可是一分都没拿出来。”齐二夫人压低了声音,“老太太手里可有座金山那。”

    “你们老太太的嫁妆是丰厚的,这么些年积攒下来,恩,倒是一大笔财产。”郑姨妈点头。

    “还不止那些。”齐二夫人道,想了想,终于还是凑到郑姨妈耳边,“当初二老爷在外任上,遇到赈灾,他是迂阔的性子,被人摆弄了,亏了十万两。这个是杀头的罪过,他写信给老太太。十万两,府里一时也没有那么多现银,只能变卖些家产。可这样动静大,难保不被人知道了老爷亏空的事。老太太悄没声地就抬出来十个箱子,满满十箱子的金砖啊。这事是背着我的,可还是被我发现了。”

    郑姨妈听到睁大了眼睛。

    “我看老太太的样子,那不过是九牛一毛。”齐二夫人一脸算计道,“不知道老太太这座金山,打算给谁。……如今老四他们要搬走,就伤了老太太的心,以后也不如在府里那么方便见面,慢慢的这情分就得淡下来……”

    ………………

    齐攸走进宁远居上房,就见窗前摆着一张绣架,绣架上铺了一匹白绢,旁边是一团团的丝线。瑄儿和福生各自抱了一团丝线,睁大眼睛看着荀卿染。荀卿染正伏案专心致志地画着什么。

    “不好好歇着,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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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零章未来

    荀卿染从案上抬起头来,冲着齐攸笑了笑。

    “没什么事,画着玩的。”荀卿染道。

    瑄儿和福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见到齐攸就粘过来,依旧乖乖地站在那,抱着线团。

    齐攸有些奇怪,走到荀卿染身边。

    就见案上是副画卷,上面画着两个胖娃娃抱着绒球,粉雕玉琢,依稀就是福生和瑄儿的摸样。旁边还伏着一直毛团,却是只圆滚滚的虎斑猫,正抱着一团绒线嬉戏。好一副活泼讨喜的童嬉图。

    “已经画好了。”荀卿染对福生和瑄儿道。

    两个孩子都呼出一口气来,欢呼着凑到荀卿染身边,翘着脚往案上看。

    齐攸这才明白,原来荀卿染是将福生和瑄儿入了画。

    两个孩子因为矮小,看不清案上的话,瑄儿就抱住齐攸大腿,手脚并用往上爬。齐攸俯下身,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起来。

    “这是我,这是福生哥哥。”瑄儿指着画卷惊喜道。

    福生也连连点头,两个孩子再看向荀卿染的目光,就满含着仰慕。

    “娘画的真好。”两个孩子齐声道。

    荀卿染自是十分受用。

    “娘,这是给瑄儿的吗?”瑄儿忽闪着大眼睛问道,她很想要这幅画。

    “这幅大了些,娘再画小些的给你,还有福生。”荀卿染想了想道。

    这幅是她为绣屏风画的底稿。原本她是想着绣些富贵牡丹、梅兰竹菊四季花草什么的,可正好福生和瑄儿来了,一人就抱了团丝线。她看着着实可爱,便动了念头,画了这么一副出来。又因为那屏风是要拿出去售卖的,两个小童的面貌并没有完全按着两个孩子来画。

    “哦,”瑄儿拖长了声音,有些小小的失望。

    “这幅是给爹爹的。”齐攸道。

    “这样哦。”瑄儿那点失望马上就不见了。

    “你们若喜欢,娘还可以教你们自己画。”荀卿染道。

    “真的吗,太好了。”瑄儿喜道。

    荀卿染点头,“自然是真的,只有你肯下功夫学。”

    学画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荀卿染心中想到,若是瑄儿和福生自愿来学,她很愿意严格教导他们的。

    齐攸将福生和瑄儿放下,“出去找奶妈玩去。”

    两个孩子没有立刻走。

    “爹爹,咱们是要去平西镇吗?”福生问道。

    齐攸一怔,看了荀卿染一眼。

    “他们看见丫头们在收拾东西……”荀卿染笑道。

    两个孩子还记得从平西镇回来,丫头婆子们也是这样忙忙碌碌地清点、打包东西。

    “方才也是这样问我的。”荀卿染向齐攸挑了挑眉,意思是说,你解释给孩子们听,便拿起画笔在图上润色。

    “咱们是要离开这里,”齐攸道,“但不是去平西镇。”

    “去哪,去哪,还回来吗?”

    “就在南城……”

    两个孩子专心地听齐攸说话。他们还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只是在平西镇回来的路上,那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便觉得搬家是极好玩的事情。

    “你们可有好多体己物件,还不去看着丫头们收拾起来。”荀卿染放下画笔道。

    福生和瑄儿对视了一眼,互相点点头,高高兴兴地出去了。

    “这些,你若喜欢,偶尔做来解解闷也就罢了。”齐攸看了看案上的那幅画,又看了看窗前的绣架,“我还有些私产,咱们这一家子总够用了。”

    齐攸进门看到绣架,就猜到荀卿染一定是知道他并没有要什么财产,怕以后一家人用度不够,要绣些活计贴补家用。

    “我本就喜欢这些,每天活动活动对身子也好。”荀卿染若无其事道。

    两人就在榻上坐了下来,暖暖的阳光透过琉璃窗,洒在两人身上。

    “四爷已经找好了房子?”荀卿染问,“我还捎信给君晖,让他帮咱们寻合适的房子那。”

    “……那时佑年在京城找宅子,我也跟着留意。正好有处不错的宅子,我就买了下来。宅子在城南,只有三进,园子小了些,屋子也没这里的大,没有琉璃窗,也没有地龙,只有火炕……”

    “无妨,现成的宅子,毕竟比我想的好多了。”荀卿染道,“只要咱们一家人,安安稳稳地在一处,就是最好的。”

    “老太太要将二房的家产分一份给我,我没要,你怪不怪我?”齐攸问。

    荀卿染故作生气,扭着头看齐攸。

    “四爷当我是什么人啊。”荀卿染道,“我若在意,那时就不会只留下四爷,自己回宁远居来。后来丫头们来告诉我,四爷要搬出去住,不要家产。我若想要,那个时候就去找四爷了。……别说咱们还有这些东西,就是没有,只要能一家子清清静静过日子,我也没有怨言。”

    荀卿染是什么样的性子,齐攸如何不知道。不过是觉得城南那宅子比不得这里,对妻儿有些愧疚,才那样问。

    齐攸伸手轻轻环抱了荀卿染。

    “咱们出去了,吃穿用度,只怕不比府里那。”

    这个荀卿染早就想到了。

    “四爷给我的那些私房钱,我在城外置办了两个小庄子。算着每年的出息,节约着些,就够咱们这一院子的人的嚼用了。”荀卿染为齐攸算着帐,“另外我的手艺并没放下,好好地绣上一幅,也足够养枣花、雪球、小黑、雪团他们……”

    “你这是打算将我养起来。”齐攸听着荀卿染的打算,突然打断道。

    “啊?”荀卿染正沉浸在自己对未来的规划中,听齐攸语气有异,这才抬起头看着齐攸。

    齐攸板着脸。

    “怎么会?”荀卿染眨眨眼,忙反驳,“我和孩子们都要靠四爷养活那。咳咳,我都想好了,咱们干脆开个镖局吧,四爷你和唐佑年做镖师,到时候……”

    荀卿染的脸上散发着光辉,目光流光溢彩。

    齐攸看的怔了怔,面色不由得跟着一起生动起来,不过他很快发现,赶紧又板下了脸。

    “卿染,那本散花女侠,我记得收在书房第三隔,现在却怎么都找不见了。卿染,你说说,那本书是自己长了腿,跑去哪里了?”

    荀卿染一惊,明明是在说将来的打算,齐攸怎么又转到话本上。

    “我怎么知道,四爷没收了之后,就再没见到了。”荀卿染正色道。

    “还糊弄我,你枕头底下是什么?”齐攸道。

    “哦,”荀卿染一惊,马上镇定下来,反击道,“四爷,你偷看我的东西。”

    齐攸嘴角抽了抽,“哪里还用偷看,你现在去瞧瞧,是你没藏好,露了一半出来。”

    荀卿染第一个念头是马上去卧房查看,不过转念之间就觉得这样太露了行迹。不过是话本,齐攸能将她怎样,哼。

    “咱们在说以后的打算,提那些做什么?”荀卿染试图岔开话题。

    “你敢说,这开镖局的想头,和那本书没关系。”

    “哼哼。”荀卿染哼了两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好了好了,你要看就看吧。”齐攸见荀卿染如此,反而安抚道,“你的打算都很好。”

    “……便去做镖师也没什么,我会养家的。这是男人的事,不用你跟着操心。”齐攸又道。

    荀卿染眨了眨眼,有些欣慰,又有些烦恼。

    欣慰的是齐攸有担当。齐攸是富贵乡中长大的,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她今天故意提出镖师的说法,不过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试探齐攸到时候能否放下身段。齐攸的答案她很满意。

    她烦恼的是,齐攸的大男人姿态依旧。她觉得她做些事情贴补家用,是天经地义的。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要开一座绣庄,不仅她自己绣,还要将那些绣功好的女孩子聚在一起。她要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她们……

    齐攸看着荀卿染怅然若失的表情,认为她在担心以后的家用。

    “我这些年积攒了些私房,便是以后什么都不做,也够咱们花用的了。”齐攸低下头在荀卿染的额头亲了亲。

    齐攸的私房?荀卿染知道齐攸有私房,但是具体是多少却不知道。这次因为突然出了宁馨的事情,他找来了沈良。沈良只问她要支取多少银子,当即就拿来了银票。

    齐攸的家底,她还真不清楚。荀卿染脸色有些茫然。

    成亲多年,瑄儿都能跑能跳了,荀卿染却连丈夫到底有多少家底都不知道,只知道傻兮兮地在这里盘算如何养活一家子,要用单薄的肩膀,承担起养家的重担。

    “小傻蛋。”齐攸忍俊不禁,轻轻点了点荀卿染的鼻尖。

    齐攸只是微笑,却仿佛是雪原上突然盛开的雪莲花,几乎晃花了荀卿染的眼睛。

    荀卿染顺势倒在齐攸怀里,心怦怦跳了起来。找了美男什么的,其实真的吃亏啊。比如说她看到齐攸笑,就会头脑空白。好在齐攸很少笑,不过就是这样,后果也很严重不是吗,当初打定主意要盘算齐攸家底的,结果现在,她早就忘了这件事了。

    美男是祸水,这个教训一定要记住。不过她已经掉进祸水里,这辈子没救了,可是她一定要将这教训告诉瑄儿。荀卿染暗自握拳。

    “等搬过去,就让沈良打理外院的事情。”齐攸在荀卿染头上道,“我那些私产这些年都是他在打理,我叫他把账目汇总了给你,还有地契、房契……”

    齐攸这是要将家底全部交给荀卿染。

    可惜的是,荀卿染再次沉浸在关于祸水纠结中,竟然没有听到。

    …………

    过了晌午,齐攸正要带人去南城,说是要另外收拾出个暖阁出来给荀卿染住,正巧荀君晖接到荀卿染的信匆匆赶来。

    “没有暖阁?”荀君晖皱起眉头,“那不成,天越来越冷,姐姐再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产了。”

    “没什么,改一改,也就有了暖阁。”荀卿染道。

    “不能委屈了姐姐。”荀君晖道,“姐姐方才派人让我帮着找宅子,我正找了一处合适的宅子。”

    “哦,是哪里?”齐攸问

    “就是鹿山脚下的抱朴园”荀君晖道。

    齐攸挑了挑眉,荀卿染却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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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一章 乔迁

    “抱朴园?”齐攸眼睛一亮,和荀君晖在矮桌旁坐下,“那家主人竟然肯卖了?”

    抱朴园现在的主人,曾经是江南一带的大富商。当年河南等地水患,国库空虚,是这富商献出家财,解了燃眉之急。皇上打算封赏这富商,然而这富商却不要封赏,只提出一个要求,就是买下抱朴园。这富商出的价非常大方,而这笔钱自然也是充入国库的,皇上自然乐得答应。因此抱朴园易主,皇上又封了那富商一个玉虚散人的号。

    从那以后,这富商一家就搬到抱朴园中,从此深居简出,极少与人来往。那玉虚散人的真面目,更是没有几个人能够得见。

    这抱朴园竟然肯卖?齐攸自然惊讶。

    荀卿染不知齐攸手里到底有多少钱,不过抱朴园她是曾见过的,知道那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好房产,若真的能买到手,便是倾家之力也是值得。因此,她也坐在榻上,看着弟弟。

    荀君晖见姐姐、姐夫两人都对这件事认了真,忙道,“不是卖,却可以借。”

    借助?齐攸更是奇怪,荀卿染则有些担心地看着弟弟。

    “君晖,你什么时候和玉虚散人有了交情?”齐攸问。

    “我们认识了些时候了。”荀君晖道,“他见我在外面居住,就说他那园子里空屋子很多,请我搬过去住,我并没答应。今天接到姐姐的信,要我帮着寻宅院。我想着好宅院不是一时半会能寻到的,就想起了抱朴园。我去见玉虚散人说了,他答应,可以借两个院子给姐姐住。”

    荀卿染走过去,将荀君晖拉起来,姐弟俩走到屏风旁。

    “君晖,你没有事情瞒着姐姐吧?”荀卿染小声问弟弟。

    “没有。”荀君晖道。

    荀卿染虎起脸,小时候她就是这样吓唬荀君晖的。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玉虚散人?怎么交情就这么好了,姐姐可没听你说过。”

    荀君晖马上陪笑,“姐姐,是这么回事……”

    荀君晖就说起和玉虚散人结识的经过。原来荀君晖写的一笔好字,中了探花后,又在翰林院当差,他写的字慢慢地更加有了名气。这玉虚散人是个商人,又深居简出,却是极爱书画。

    “……是个很和蔼的老人,评画论书都极有品位。他来找我求个匾额,我写了给他,从此就认识了。他还见过姐姐的字,很是赞叹。因是姐姐的墨宝,我自是不肯随便给人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荀卿染依旧有些不放心。

    “这玉虚散人……”

    “姐姐放心,我知道轻重的。”荀君晖道,“时过境迁,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

    “你知道就好。”荀卿染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姐弟俩又重新入座。

    齐攸却是对荀君晖的提议心动。抱朴园是京城四大名园之一,不说周围的环境、里面的风景,便是房舍,自不是寻常人家可比。就算不能买下来,借住进去,却比那些浅宅窄巷强上许多。而他可以多出些时间来,或是寻更好的宅院,或是将城南那处宅院扩建修葺,总之不能让妻儿跟着他受了委屈。

    荀卿染也在想,那座枫林,现在想必风景正好。

    “那园子是不错。”荀卿染道,“不过,咱们若住进去,一定要付租金。”

    “那玉虚散人只怕不肯要。”荀君晖道。

    “他若不要,我们便不去。”荀卿染态度很坚决。

    三个人商议了一番,便有了决定。荀君晖和齐攸,又叫上了唐佑年,三个人去抱朴园看房子。

    将近掌灯时分,齐攸才从抱朴园回来,脸上带着些喜气。

    “怎么样?”荀卿染忙问。

    “我去看过,那园子里房子极好。”齐攸道,“已经和主人说好了,就将那枫林旁边的几处院子借给咱们。琉璃窗采光极好,有现成的暖阁,也是烧地龙的,租金也已经谈妥了。”

    “原是不肯要租金,最后还是君晖说项,他才肯了。”

    齐攸将看房子的过程和荀卿染说了一番。他也很高兴,抱朴园的房子好,妻儿不用受苦,而且那里还有专门的马厩,他也租了下来。

    “这次多亏了君晖。”齐攸道。抱朴园的主人是看着荀君晖的情面,才让他们借助。而收取租金,不过是为了让他们能住的更自在些。

    抱朴园的房子每年都有修缮,各处更有人每天打扫,因此稍作收拾,就可以搬过去住。荀卿染这边打发了许嬷嬷、陈德家的等人过去看过,就陆续将家什都搬了过去。

    齐攸和荀卿染搬出齐府,依着容氏的主意,对外只说是荀卿染怀着身孕,和齐府有些犯冲,因此才搬出去暂住,说是等平安生下来孩子再回来。

    这不过是为了整个安国公府的脸面,荀卿染也就没说什么。但是对于宁远居的下人,荀卿染还是将话说清楚了。这不同于去平西镇,几年之后就会回来。凡是愿意跟着她和齐攸走的,她自然都带走。那些不愿意跟着她的,她也绝不为难。毕竟这些人都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平时不在一个院子里,却都在一个府里,跟了她出去,以后见面就难了。他们不愿意一家子分开,或是不愿意离开国公府,也是人之常情。

    便真有要留下来的,荀卿染便给她们在容氏、齐儒和齐仪那几处院子里找了差事。

    众人感恩,都说四奶奶是重情义的好主子。这一家子上下,几乎都舍不得齐攸和荀卿染离开。

    ……

    这天一早,荀卿染和齐攸早早地起床,两人匆匆地吃过了早饭,便都换了大衣裳。福生和瑄儿也都打扮好了,众人一起到宜年居来向容氏辞行。

    他们刚进宜年居的大门,齐二奶奶和大*奶两个就从上房迎了出来。

    宜年居上房已经坐满了人。容氏自不必说,是早就起来了,大老爷、二老爷、大太太、齐儒兄弟、颜明月、容云暖等,还有郑姨妈带着郑好儿也都过来为两人送行。只有齐二夫人因为禁足,并未出来。

    因为要说的话早就说了,这时便都是寒暄。

    齐攸带着瑄儿、福生给容氏磕头。荀卿染因为身子笨重,只能略福了一福。

    容氏亲自带着人送了他们出来。

    “不过是暂时出去住一阵子,等生了孩子,再搬回来。”容氏叙叙地嘱咐着。

    荀卿染心中叹息,为哄老人家高兴,只能陪笑答应着。

    “祖母也不知还能活几天,攸儿,你有空要时常回来看看。”容氏又拉着齐攸的手道。

    众人出了二门,容氏依旧拉着齐攸和荀卿染的手不放,嘴里不住地嘱咐。

    看着容氏花白的头发,荀卿染心里生出几分负罪感。虽然,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和齐攸都不会离开。

    “请祖母回去吧。”齐攸道。

    “你上车吧,祖母在这看着。”容氏道。

    齐攸要容氏回房去休息,他才肯上车走,容氏则是偏要看着马车走,她才肯回去。祖孙俩都犯了倔脾气。

    还是齐二奶奶上前解围。

    “老太太,外边冷。还是让弟妹和侄儿们早点上车。……新居入住,那边已经定了吉时的,不好耽搁了。”

    容氏这才让步,由着齐二奶奶扶了回去。

    齐攸先将荀卿染扶上马车,又抱了瑄儿和福生到车上,一家子都坐上马车。马车这才缓缓启动,离开了齐府。

    马车吱吱呀呀地走着,马车内笼罩着淡淡的离别气息,齐攸和荀卿染都沉默着。直到瑄儿掀起车帘的一角,望见了抱朴园雪白的墙壁,还有墙头上露出来的那似乎望不到边际的红云。

    “好漂亮,爹爹,娘,那就是咱们的新家吗?”瑄儿雀跃着。

    荀卿染也凑到车窗旁,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对,那就是咱们的新家。”

    “小舅舅,我看到小舅舅了。”福生叫道。

    荀君晖正带着一群人站在抱朴园大门门口,远远地见了荀卿染的马车,忙挥手向旁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声。

    荀卿染的马车,就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浑身沐浴着纷飞的彩纸,驶进了抱朴园的大门内。

    瑄儿和福生喜的直跳脚,齐攸和荀卿染相视一笑,两人的衣袖交叠在一起,两只交握的手一时都没有分开。

    …………

    荀卿染和齐攸的院子就在枫林旁边,精致而幽静。荀卿染一进门,就喜欢上了这里。不得不说,这里的建筑布置独具匠心,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似乎都能够入画。

    “恭贺姐姐姐夫乔迁之喜。”荀君晖和刚进京的荀君皙从外面进来。

    麦芽抱着糖糖跟着唐佑年也从外面走了进来。齐攸和荀卿染离开齐府,唐佑年他们自然不会再住下去,便也跟着一起搬出来,就住在这院子不远处一座小院子里。

    这院子后面就有厨房,因许嬷嬷等人早就过来布置了,一切都是现成的,并不需要荀卿染操心。

    众人正在说笑,便有小丫头跑进来禀报。

    “永和郡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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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二章新居

    荀卿染知道应泽会来,但没想到他会来的这样快,她和齐攸才刚刚搬来。

    如今永和亲王就只有应泽这一个儿子,而应泽偏又有着外族血统。因此宫里面考虑再三,便封了应泽郡王的爵位,依旧沿袭了永和的封号,并将那座梨园赐还给他作为府邸。这算是额外的恩典,因为那是按着亲王的规格修建的。虽是从亲王降为郡王,却依旧是铁帽子王,世袭罔替。这样做既保留了先皇的脸面,又让人知道当今圣上宽厚仁德。

    齐攸带人出去将应泽接了进来,荀卿染忙上前屈膝福了一福,应泽让过,躬身还礼。

    应泽的脸色已经略微有了些血色,一身淡紫色的袍子,紫金嵌玉腰带,因是在宁馨的丧期的缘故,并没有任何花纹装饰。荀卿染打量着应泽,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应泽的真面目,确切地说是第一次看到应泽刮去胡子的样子。

    众人分宾主落座,略寒暄了几句,唐佑年、荀君晖等人便说要去园中四处走走,告辞退了出去。

    “这两天忙着宁馨的丧事,又要应承皇上的召见,方才才知道你们搬了出来。”应泽道。

    ………………

    宁馨如今停灵在梨园,按着郡主的规制办理丧事。

    宁馨就仿佛是一道耀眼的流星,在很多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就消逝了。宁馨回到京城,不过只有三四天的功夫,她短暂的轨迹,只有少有人知情。

    先是康郡王妃得了消息,进宫求见,却扑了个空。康郡王妃没有见到宁馨,就陪着太后娘娘游览御花园。两人的谈话,自然围绕着宁馨。

    “时光过的飞快,转眼就这些年。不知道宁馨妹妹变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她那女儿,小名叫桂丫的,却和宁馨小时候长的是一模一样。”

    轻轻巧巧的一句话,似乎是将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不过因为湖水深不见底,也只泛起了一点点涟漪,便没了声息。太后突然感觉不适,就回了慈宁宫,却留下康郡王妃在榻前伺候。太后屏退众人,与康郡王妃说了半天的话。

    正德帝在文宣殿赐宴。便有翰林院众文官共同上表,为一佟姓同僚的母亲请封。说是这位老夫人年轻守寡,含辛茹苦,独自养育儿女,将儿子培育成材,足可作为天下女子楷模。正德帝龙颜大悦,当场便应允了。君臣们就讲起历史上有关的掌故,从最有名的孟母三迁讲起,直到当朝的一些例子。

    当然也有人说了些反面的例子,比如说太平公主,正德帝自然不喜,又有翰林院侍读学士荀君晖讲了汉光武帝为寡姐湖阳公主做媒的故事。

    光武帝的姐姐湖阳公主寡居,看上了当时的大司空宋弘。宋弘已经有妻室,刘秀心疼长姐,想要成全,就向宋弘试探。只要宋弘有意,休妻再娶水到渠成。

    “光武帝以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试探,宋公以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婉拒,光武帝不以为杵,告长姐曰事不成已。皇家天威无人可以抗拒,然而光武帝千古明君,不肯强人所难,免了人伦惨剧,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正德帝听的哈哈大笑。

    “荀卿说的好。家事国事天下事,自古为帝王,大不易。光武帝,自是一代明君。”

    众官员自是一番奉承,说当今正是明君盛世,远非光武可比等等,御宴尽欢而散。

    同一天早晨,街头巷尾,酒肆茶楼,那说书的唱戏的,都不说别的唱别的,唯有一出东郭先生和狼,自然那那词、情节略有了些变化。

    不过也只这一天的功夫,因为第二天,便传出了宁馨郡主的死讯,这说书唱曲的都只得停了下来。

    宁馨的后事,自是交由应泽处置。便有消息传出,原来宁馨早有宿疾,这次奔驰进京,大悲大喜,终于宿疾爆发,不可医治。宁馨郡主有贴身嬷嬷一名,忠义无双,竟殉主而死。

    ………………

    宁馨的死,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荀卿染打量着应泽,应泽虽和宁馨是同父所出的兄妹,但是两个人的相貌,并没什么共同之处。

    “我们搬出来,本就是要悄悄的,不想惊动人。”齐攸道,“阿泽,可要将吕太医请来,为你诊脉?”

    应泽摆摆手,“不必了,宫中太医都看过。我这身上余毒已清,不过是多将养些时日久好了。”

    “余毒?”荀卿染看着应泽。

    齐攸回来后,两人忙着应付齐府内的事情,关于应泽的事情,只是略略谈及,荀卿染还不知道细情。

    “对,阿泽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齐攸道,“下毒的人……”

    齐攸看了应泽一眼,“就是宁馨。”

    应泽苦笑。

    原来当初齐攸和应泽特意选了一个老实厚道的男人给宁馨。婚后,这男人待宁馨极好,两人还生下一个女儿。应泽自是认为宁馨已经安心那样度日了。

    应泽接到圣旨,心中还是惦念宁馨,便去了乡下,将这消息告诉宁馨,想要她也高兴高兴。

    “我当时和她说,等我回到京城,将事情安排妥当,就接他们夫妻进京。”应泽回忆道。

    当时宁馨也没说什么,第二天早上,却打点好了行李,要和应泽一起回京。说是这么多年,她要回京为父王和母妃的坟前上一炷香,一刻都不能等。而宁馨的丈夫只是抱着两人的女儿,并没出面阻拦。应泽见宁馨说的情真意切,这个要求也并不过分,最后就答应了下来。

    “昨个已经接了桂丫他们父女进京来,我才知道,宁馨当时说的是谎话。”应泽叹了口气道。

    原来那天晚上,宁馨便对着男人哭了起来。自是说她本来如何富贵,后来如何受苦。说是眼看着就能回复旧日的荣华,却因为和他成亲生了孩子,就只能一辈子做个村妇。那男人本就认为宁馨是下凡的仙女似地,一直认为配不上宁馨。宁馨又说等恢复了身份,便回来接他们父女,到时候一起享受荣华富贵。

    这男人却是极老实的,又极厚道软弱。他知道宁馨虽然为她生了女儿,但是心却完全不在这里。因此见宁馨哭求,他就答应下来,说不会阻碍宁馨,也不求宁馨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富贵,只求留下两人的女儿。

    荀卿染抚额,想到那句俗语,“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话粗理不粗,这里面,宁馨就是那猪,她男人才是那颗好白菜。

    “他们父女俩要如何安置?”荀卿染问。

    “宁馨是以未出嫁女的身份进京,并恢复了封号。也会以未出嫁女的身份下葬。”应泽道,“我已经问过,他们父女,只想安静过活,并无意留在京城。等宁馨下葬后,我会派人送他们回去。总会让他们安稳度日就是了。”

    这是要为了大家的体面,将错就错了。

    “那图又是怎么回事?”荀卿染问。

    应泽再次苦笑。

    应泽带着宁馨上路,毕竟是要回到阔别已久的京城,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兄妹总是在一处玩的那段时光。

    “那图是我娘生前留下来的。她思念故土,便将家乡的山川河流画在一张羊皮上。后来就留给了我,我娘留下来的东西极少,这东西我自然当宝贝似地,这回来的路上曾几次拿出来看,也没有背着宁馨。宁馨问我,我随口就说是北蛮的地形图。她见我那般宝贝,就误会了。”应泽道。

    应泽的眼中满是痛苦的神色。

    “她趁我不注意,在我的茶中下了毒。那不过是乡下采摘的一种有毒的草根,是我粗心,只以为路上没有好茶,又是她拿来的,因此没有戒心,就喝了下去。然后她就拿了那地图,趁我昏迷,说动了一个护送的卫兵,送她上京。”

    应泽还真是对宁馨没有防备。荀卿染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转念一想,应泽与宁馨,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又是同父所出的兄妹。应泽眼中的宁馨,与她眼中的宁馨,自是不同的。

    不过宁馨竟然随身带着毒草根,还是在乡下住的时候采集到的。这就不能不让人心中发寒,若是当初宁馨的丈夫不是那么痛快地放手,或许第一个受害的就不是应泽了。若不是宁馨已经死了,那应泽只怕也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想到这荀卿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齐攸握住了荀卿染的手,齐攸的手宽大温暖,荀卿染渐渐安下心来。

    “那图,并不是……”荀卿染又担心起来,宁馨献的图并不是北蛮军事图,那皇帝会不会迁怒应泽。

    齐攸捏了捏荀卿染的手心,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哦卿染看看齐攸又看看应泽。

    “这里没别人,说说也无妨。”应泽道。

    “北蛮的图,宫里也有几张。陛下怎么会认不出真假。”齐攸对荀卿染道,“不过是借个由头,让那边知道咱们有他们的军事布防图罢了。再者,也可以不提旧事,封赏阿泽。”

    荀卿染略有些茫然地点头,难道这就是兵不厌诈。

    三人很快就放下了这个话题。

    “我来是请你们搬去梨园住。”应泽道,“这里虽好,我那里也不差。你们在这里还是借助,我那里,便是你们的家。”

    应泽要齐攸和荀卿染住到梨园去。

    荀卿染和齐攸对视了一眼。

    “梨园离这里也不远,以后咱们自然少不得去叨扰的。不过现在都搬过来了,就暂时不想再动。”荀卿染道。

    “那么大的府邸,除了下人,就我一个,冷冷清清的。”应泽道,“不如,我搬过来如何?”

    荀卿染看了应泽一眼,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跟着笑了起来。

    “很快你想要冷清也冷清不起来了。”荀卿染道,“只怕那梨园的门槛,就要被人踏破了那。”

    年轻、英俊,尚未婚配的铁帽子郡王统共有几个,荀卿染相信,梨园很快就会宾客盈门,尤其是上门的媒婆,数量只怕会非常可观。

    应泽淡淡笑了笑,似乎提不起劲来。

    “去叫福生和瑄儿来。”荀卿染吩咐。

    一会功夫,福生和瑄儿便被奶妈领了进来。

    “这是你们爹爹的好朋友,永和郡王。你们便叫伯伯吧。”

    两个孩子便都有模有样地上来见礼。

    “快起来,快起来。”应泽忙站起身,一手一个将福生和瑄儿扶起来。

    两个孩子虽是小小年纪,但是因为平日的教导,行动坐卧一板一眼,已经隐隐透出大家气象。

    应泽越看越是欢喜。

    “那时你们一个这么大,一个这么大,都还在奶**怀里。哭的响亮极了。”应泽拿一个巴掌比了比,道。

    这个伯伯好像是第一次见面,怎么知道他们那么小的时候的事情?瑄儿和福生望着荀卿染,求解释。

    “伯伯在平西镇的时候,就在咱们家了。那时候你们太小,不记得的。”荀卿染解释道,“伯伯还救过咱们,就是那天有贼人趁着你们爹爹不在,闯到咱们家的时候。”

    两个孩子听了荀卿染的解释,立刻对应泽亲近了几分。

    自打福生进门,应泽的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现在,应泽一边用大手抚摸着福生的头顶,一边和福生说话。

    从荀卿染的角度看过去,福生除了眸色,若是再去掉脸上的婴儿肥,与应泽十分酷似。

    “……已经学了三百个大字,跟着娘亲念了一年的三字经。马步能站两个时辰,等我能拉动义父书房那张弓,义父答应了送匹小马给我。”福生骄傲地说。

    “好,好,到时候爹……,咳咳,伯伯也送你一匹。”应泽道。

    “好啊,正好妹妹也想要。”福生很痛快地答应道。

    瑄儿喜的小脸蛋通红。

    “娘和爹爹都说瑄儿还小,只答应给福生哥哥小马,还是福生哥哥最贴心。”

    瑄儿说起话来小大人一般,荀卿染、齐攸、应泽都听得忍俊不禁。

    “四爷、四奶奶,酒席已经摆下了。”许嬷嬷进来禀报道。

    “咱们去喝酒。”齐攸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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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三章枫林

    应泽等人吃过了酒席,便纷纷散去。

    天色还早,荀卿染坐在暖阁中,与麦芽、许嬷嬷等人商量,她们刚搬过来,该拜会拜会主人只不知这抱朴园的女主人是谁。

    “奴才这两天在这院子里收拾,那玉虚散人深居简出,好像没有妻室。倒是见过一位严夫人,应该是玉虚散人的晚辈,管理着内宅事务。”许嬷嬷道。

    “就准备几个尺头,再烤制两样点心送过去。看严夫人什么时候方便,咱们过去拜会拜会。”荀卿染吩咐道。

    许嬷嬷答应一声下去准备。

    礼物送了过去,那位严夫人竟主动过来见荀卿染。

    这位严夫人看样子约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娇小,打扮的十分利落,一张粉白的瓜子脸,说起话来软软糯糯,是典型的江南美人。

    “本该早过来拜见,知道奶奶怀着身孕,怕奶奶才搬过来要歇一歇才肯见人。”严夫人道。

    两人客套了一番。

    荀卿染便小心探问,在这园子内主人家都有什么忌讳。

    “奶奶只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想怎样就怎样。”严夫人忙道,“只是,家父喜欢清静,性格有些古怪。若是礼仪不周,还请奶奶不要见怪。”

    荀卿染自然说无妨。

    “若是缺什么,也尽管打发人来,比外面买的强一些。”严夫人道。

    荀卿染只当是客气话,自然客气地回应。

    送走严夫人,众人少不得有些议论。

    “虽说是商人家,这能得了皇上封赏的就是不一样,那规矩礼数,却和大家子一样的。”

    虽说主人家并不挑剔,但荀卿染依旧告诉许嬷嬷、桔梗等人约束手下的丫头婆子,不能做了恶客。

    到了晚间,夫妻两人上床歇息,荀卿染就向齐攸问起玉虚散人。

    “是位老者,话并不多。与其说是商人,倒更像个儒生。”这是齐攸对玉虚散人的评价,“对我淡淡的,倒是对君晖极好,”齐攸想起那天见面的情形,“他对君晖的态度,有些像长辈,却又没有架子,反而多了几分尊重。”

    “他们要养这么大的宅子,可做着什么营生?”

    “他家有子弟依旧在江南经商,每年自有银钱送上京城来。”齐攸道。

    荀卿染心中对玉虚散人更加好奇。在她搬过来的第三天,才见到这位闻名已久的奇人。

    那时候荀卿染正带着福生和瑄儿在枫林边散步,远远地看见有人在湖边垂钓。她见那人年纪大概有五十开外,穿着一身藏蓝色直缀,正是齐攸说过的玉虚散人的模样。她想起严夫人说的话,犹豫着该上前打招呼,还是绕开免得打扰了玉虚散人。

    玉虚散人却站了起来,朝她们走了过来。

    玉虚散人走到近前,朝荀卿染躬身施礼。

    “给夫人请安。”

    荀卿染忙屈膝还礼。

    “老先生便是此间的主人了?我们是不是打扰了您?”

    “正是老夫。不过是无事出来走走,谈不上打扰。”玉虚散人道。

    “这两个都是夫人的孩子?”玉虚散人看着福生和瑄儿问。

    “这是我的女儿,这是我的义子。”荀卿染道,就让福生和瑄儿见过玉虚散人。

    玉虚散人将福生和瑄儿打量了一番,就从怀中掏出两个玉坠。

    “这是在佛前供奉过的,给哥儿和姐儿戴在身边,或能驱邪避祸。”

    却是两个小巧的平安坠,玉质温润清透,却也不会昂贵的让人无法接受。荀卿染略做推让,便收了下来。

    玉虚散人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反而陪着荀卿染在沿着湖边慢慢走了起来,并说起曾在荀君晖处看过荀卿染提的门匾对联。

    “……君晖说他的字,还是跟着夫人学的。”玉虚散人道。

    直接称呼弟弟的名字,语气中透出亲切,又说到姐弟俩小时候的事情,看来弟弟和这玉虚散人交情非比一般。

    荀卿染这么想着,就笑着点点头。

    “我那时候也是幼年,姐弟俩临摹同一本字帖,君晖年纪小,有的时候坐不住,我不过稍作督促罢了。”

    “夫人的字可也算的一绝了。恕我直言,令尊虽说学问极好,只是说到书法,还比夫人略逊了一筹。夫人那时年幼,就肯在习字上下如许的功夫,想必是受了别的长辈的影响。”

    当初下功夫练字,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荀君晖能科举成名。她为了督促弟弟,同时也是自己喜欢,因此才下了那番功夫,后来就成了一种习惯。

    “荀家本就是世代书香,读书习字蔚然成风,若说影响,应是这家风影响吧。”

    “哦,”玉虚散人沉吟道,“老夫还以为夫人是受了令堂的影响,君晖曾说过令堂极好诗文的。”

    荀卿染心中一动。玉虚散人所说令堂,肯定不是方氏。可是,弟弟又怎么会跟他说起生母爱好诗文。

    “家中嫡母出身定远侯府,对诗文不过平平。我和弟弟的生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那时候弟弟还在襁褓,我比弟弟大一些,不过可惜,便是我,如今也记不得生母的模样了。”荀卿染说着打量玉虚散人。

    玉虚散人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带着荀卿染走入枫林。

    “这一棵,还是颜家第六代家主亲手栽种的……”玉虚散人指着一棵约两人合抱的大树道。

    这枫林已有百年的历史,玉虚散人竟能清晰地说出每一棵的来历。

    荀卿染有些心惊,好在她在谈起和弟弟的生母的时候,就将丫头们都打发到了远处。因此,玉虚散人的话,只有她能听见。

    “百年大族,一夕烟消云散。总算没有焚琴煮鹤,还有这一处园子留下来,还有这些枫树,……让后人能够凭吊。”玉虚散人抚着一棵枫树,眉宇间满是酸楚。

    荀卿染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

    “老先生做如此打扮,想必精研道家经典,通透世事。道家处世,最高境界讲究和光同尘,与时舒卷。老先生以为如何?”荀卿染笑着问道。

    “夫人果然博学。”玉虚散人望着荀卿染,似乎有些惆怅,又很是欣慰。“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夫人说的对,老夫也极崇尚此道。”

    那就好,荀卿染心中道,微笑着点了点头。

    玉虚散人博古通今,又熟知这抱朴园内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的掌故,竟带着荀卿染一一看过去。

    “这些掌故,想必君晖都已经领略过了。”荀卿染再一次笑道。

    玉虚散人也笑了笑,“请他搬进来住,他总是不肯。若不是怕夫人在外面受苦,他绝不肯上门来找我。”

    从那以后,宾主之间便没有了隔膜。有的时候远远地见了,不过相互点头致意,有的时候会过来说两句话,有的时候只在远远地看着荀卿染带着两个孩子玩耍。双方都十分自然、自在。

    荀卿染渐渐地喜欢上了抱朴园,喜欢上了这座枫林。

    福生和瑄儿显然也喜欢这里。

    如今已经是深秋,林中到处是厚厚的落叶。午后温暖的阳光从树枝间洒落下来,映着火红的枫叶,将人的脸也染上了淡淡的红霞。

    荀卿染和齐攸沿着林中的青石小路慢慢地走着。他近来无事,也少出去应酬,每天有大把的时间陪着荀卿染。

    福生和瑄儿两个被包裹成圆滚滚的小包子样,正一边笑着,一边追逐着小梅花鹿玩耍。小梅花鹿已经长出了柔软的鹿角,它已经和两个孩子玩熟了,轻盈地躲闪着,有的时候则会停下来,被两个孩子捉住也不挣扎。

    “福生和瑄儿这些天都玩野了。”齐攸道。

    “这样也好,你看福生又长个了。瑄儿也比一般女孩儿结实。”荀卿染笑道。

    大家族的女孩子都是娇养,像珏姐儿,比瑄儿还大一些,却每天不离奶**怀里,很少自己走动,更不可能像这样在外面玩耍。

    “鸾玉姐姐说,瑄儿这样很好。以后长大了,心胸眼界也会宽些。”荀卿染道。

    “我又没说不好。瑄儿这样很好。”齐攸道。

    “若在那边府里,便没这般自在。”荀卿染道。

    齐攸点头,伸手将落到荀卿染头上的一片枫叶拿掉。

    “今个儿四爷去了府里,老太太还好吧”

    “祖母身体还好。”齐攸语气有些迟疑,“太太前个又被娘娘诏进宫里去了。”

    “老太太就没进宫和娘娘说说话?”荀卿染微微皱眉。

    “老太太也曾进宫,不过娘娘身体娇弱,许多言辞都听不得。老太太刚开口,娘娘就说肚子疼……”齐攸也皱起了眉头。

    两人沉默着走了几步。

    “随他们去吧。”荀卿染突然停住脚,“太太所忌讳的不过是咱们,如今咱们出来了,四爷为了让她们安心,故意躲着朋友们,都不肯出去交游了。她们还有什么不足。”

    “什么都瞒不过你。”齐攸看着荀卿染道,“卿染,我这样做,你怪不怪我。”

    荀卿染本是为齐攸不平,听齐攸这样说不由得扑哧一笑。

    “四爷天天陪着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只怕四爷自己觉得憋闷。”

    “我不憋闷,我正沉溺酒色,不思进取”

    “不,这是韬光养晦。”荀卿染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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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四章 蜜语

    韬光养晦,为了齐府的大局,也是为了他们自己。不过,不管齐攸和荀卿染心中怎么想,他们搬离齐府,到抱朴园闲居,都是出自不得已,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等你生下这个孩子,我便再去求一任外任。这次,咱们去哪里?不如就去颍川那边?或是江南?从小就听老太太说,江南如何如何好。去两广也好,那里物产丰富,有许多外洋来的商船……”齐攸道。

    “哪里都好,不如咱们用几十年的时间,将这江山都领略一遍。”荀卿染笑道。

    攸点头。

    “就走到咱们都老了,走不动的时候为止。”荀卿染道。

    两个人慢慢地向前走着。荀卿染的心中充满喜悦。为了齐府的大局,齐攸只得放弃了仕途。然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现在感觉非常幸福,那踏遍大好河山的前景,更是无限美好。

    荀卿染步伐轻快,完全不像个孕妇。齐攸看着荀卿染的侧脸,被她的好心情感染。

    “当初老太太要娶你进门,和我说了你许多好话。老太太最喜欢你的性情,说是谁娶了你就娶到了福气。”齐攸突然道。

    荀卿染转过头,“老太太还说了我些什么?”

    齐攸很清楚地记得,容氏跟他说要他娶荀卿染时曾说过的那些话。“虽是庶出,但教养风度丝毫不差”,“荀家世代书香,与他们联姻最为稳妥”。容氏还曾几次在他面前赞荀卿染性子好,“懂得取舍,知道满足”,“与这样的女子相伴,管保家宅安宁、夫妻和顺。”

    容氏的话都没有说错。两人成亲这些年来,他渐渐地领略到荀卿染的好,甚至超过了容氏的预期。比如说他们现在的情形,若是别的女子,只怕不会这么容易放开心胸。或郁郁寡欢、或计较得失,或惶惶不安,哪会是现在这样悠闲地与他散步林间,规划将来游遍大好山川。

    想到这,齐攸不由得心中一动。容氏为他选择的妻子,着实用心良苦,是不是当初就预防着会有现下的局面那?与其说是容氏稳住了现在的局面,不如说是荀卿染的豁达、圆融,成全了齐府的安稳。

    荀卿染见齐攸半晌不说话,便停住脚,伸手轻轻推了推齐攸。

    “四爷你和我说实话,当初你是不是不愿意娶我?”荀卿染故作不在意地观赏枫林景色,其实眼角的余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齐攸。

    “哦?”齐攸回过神来,看见荀卿染故作不在意,其实十分着紧模样,不觉心中一荡。

    “我当然是情愿的,不然,谁能勉强的了我。”齐攸说的斩钉截铁。

    荀卿染转过脸来正视齐攸,眼神中露出一丝怀疑的神色。

    齐攸干咳了一声,“卿染,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已经喜欢你了。”

    荀卿染睁大眼睛,齐攸在撒谎她明明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齐攸根本就没正眼看过她,更是一句话都没和她说。齐攸竟然撒谎

    不过这可真是甜蜜的谎言。齐攸是从来不屑于撒谎的。况且他们的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成亲前,他们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齐攸用不着撒这样得谎。

    那么是什么促使齐攸说出这样的谎言?

    荀卿染促狭心起,故意板起脸。

    “四爷,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在什么时候吗?”哼哼,如果齐攸忘记了,或者记错了,那可就糗大了。荀卿染很想看齐攸很糗的表情。

    “那是我出京办差,顺路去颍川给姨妈送寿礼。”齐攸答的很快。

    “难为四爷还记得,”荀卿染有些幽怨地说道,“四爷那个时候,根本看都没看我一眼。”

    “怎、怎么会?”齐攸马上反驳,不过心中却有些发虚。

    那还是他第一次去荀家,当时荀卿染姐妹几人都在。他自来不善在姐妹中应对,也从来不肯在这上面用心。可奇怪的是,他当时就记住了荀卿染。那个容色淡淡地,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却让人感觉无比舒适的女孩。后来他痛快地同意了迎娶荀卿染,不得不说,“那个女孩不讨人厌”这种印象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没错,他对荀卿染的第一印象就是不讨人厌。齐攸略有些心虚地扫了荀卿染一眼,这件事他这辈子都不会让荀卿染知道。虽然,不讨人厌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已经是对所见过的女子最高的评价了。但是荀卿染一定不喜欢,这一点他很肯定。

    荀卿染盯着齐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齐攸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齐攸被荀卿染盯得略有些不自在,但是他打定主意,决不能坦白。

    荀卿染却突然笑了起来。

    “娘,娘你在笑什么?”福生和瑄儿这时却跑了过来。

    “娘没笑什么。”荀卿染敷衍着,一边含笑扫了齐攸一眼。齐攸方才的反应、表情实在是太好玩了。荀卿染打定主意,以后要经常和齐攸交流交流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什么毒。她要看一看,齐攸在她一次次追问下,能“甜言蜜语”到什么程度。只要想一想那种场面,荀卿染就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四爷,我很开心。”荀卿染向齐攸甜甜一笑。

    原来是高兴的笑,齐攸顿时释然了,虽然他总觉得荀卿染的笑容里有那么一丝促狭和不怀好意。

    荀卿染心情极好,靠在齐攸的手臂上,两人一路踩着厚厚的落叶,慢慢地走着。福生和瑄儿一会跑前一会跑后,叽叽喳喳说笑个不停。

    “四爷、四奶奶,老太太来了。”一个小丫头从远处快步走过来,上前给齐攸和荀卿染行礼禀报道。

    …………

    容氏是乘着马车来的。到了抱朴园的二门才下了马车,换乘软兜,一路到了荀卿染和齐攸在枫林旁的居所。容氏并不是独自前来的,陪同容氏的还有齐二奶奶、齐仪、颜明月和容云暖。

    荀卿染和齐攸将容氏等人迎到暖阁坐下。

    几乎透明的琉璃窗,最大限度地将外面的阳光引入室内。正对着屋门处摆着四扇的琉璃屏风,屏风两侧摆着两盆金桔,都是硕果累累。屋内地上铺着厚厚的大红猩猩毡地毯,因为有地龙的缘故,暖阁内可以说是春意融融。小丫头们鱼贯而入,摆上各色香茶点心。

    容氏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

    齐攸、荀卿染带着瑄儿和福生再次向容氏行礼请安。

    “快起来吧。”容氏忙道。

    齐仪和齐二奶奶就上前来,将齐攸和荀卿染扶起来,颜明月和容云暖则将福生和瑄儿抱到容氏身边坐了。

    “老太太这下可放心了吧。”齐二奶奶笑着道,“您瞧瞧,这屋子,这园子,可一点不比咱们府里差。我就说四弟和染妹妹是有福气的人。”齐二奶奶笑着道。

    “总要亲眼看到,才能放心”容氏笑道,“况且再好,也比不得家里。这不过是借助人家的房子。”

    “房主人是极好的,我们住的极是方便的。”荀卿染忙道。

    “妹妹有个好兄弟。若不是探花郎的面子大,这抱朴园可是多年都不曾进人了。”齐二奶奶道。

    荀卿染和齐攸便问起容氏身体如何,容氏只说很好,让他们不要挂念,又问起齐攸和荀卿染在这里可有什么不方便,缺少什么。

    “缺少什么,要用什么,尽管打发人回府里去拿。”容氏道。

    齐二奶奶跟着连连点头,让荀卿染还像原来住在宁远居那样。

    荀卿染只是陪笑,并不言语。

    容氏又打量荀卿染似乎变得更加臃肿的腰身,说起她该什么时候生产。

    “我身边有两个极有经验的嬷嬷,到时候打发过来服侍你。”容氏道,“我也过来。这次一定要看着我曾孙出生才好。”

    祖孙们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你们不用都陪在这,不是说这枫林极好,随你们自在去看去。”容氏对齐二奶奶、容云暖和颜明月、齐仪道。

    齐二奶奶甚是乖觉,知道容氏这是有话要单独和齐攸、荀卿染说,就说笑了两句拉着容云暖几个退了出去。荀卿染又打发了金铃和宝珠去跟着服侍。

    “祖母对不起你们。”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容氏对荀卿染和齐攸道。

    “老太太别这样说,我们知道老太太的难处。”荀卿染道。

    “你这孩子历来懂事,我知道你不会怨恨,因此心里越发不好受。”容氏道,“你们为了家里做的一切,做的牺牲,祖母心里都有数。”

    “暂且忍耐些时日,等娘娘平平安安生下这一胎来,那时候便没了现在这些个顾忌。”

    荀卿染并不反驳,只是陪笑听着。

    “你们出来的时候,不肯要家产。不过,齐家的子孙,自然该承继齐家的产业。”容氏又道,“今个年前,罗庄头、许庄头,还有方掌柜几个自会来这里和你禀报账目。”

    这些人都是谁,荀卿染从没有听过。她转过头去看齐攸。

    “祖母……”

    齐攸显然知道容氏说的是什么,就要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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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五章厚望

    容氏摆摆手,不容齐攸拒绝。

    “那些本来就是你的,他们都不知道。你一定要收下,什么都不要说,不然祖母心里会更加难受。”容氏热切地道。

    容氏这样说,让齐攸无法拒绝。

    “祖母还有些陪嫁,如今也给你们分了吧。”容氏说着,叫了姜嬷嬷进来。

    姜嬷嬷呈上几本账目,容氏将账目摊开,一一说给齐攸和荀卿染听。

    “……你七妹妹那三千两我前两天已经给了他们,还有明月和暖丫头,也是每人三千两。珍姐儿、璋哥儿、珏姐儿、月牙儿、瑄儿和福生,还有染丫头肚子里这个,也是每人三千两。这些我都准备了现银。那些个田庄店铺分成三份,攸儿你和你大哥还有仪儿一人一份。”

    “老太太,这怎么使得?”荀卿染道。

    “怎么使不得。这是我陪嫁,并不是公中的产业,怎么分派随我说了算。”容氏道,就将账本推给荀卿染,“这些田宅铺子的账目,现在就都交给你们来管。”

    荀卿染自然不肯接那些账本。

    “老太太身子强健,即便要分,也不急着现在就分。况且,老太太将手里这些东西都分了,平时花用什么?”

    “我都已经计算好了。”容氏道,“我身边还有些浮财,足够平时花用了。就连身后事所需的银两,也都另外预备出来了。那些,我自交代给迎丫头他们。”

    容氏果然是想的周全,不过即便如此,荀卿染依旧不想接受这账本,不仅是这账本,连容氏那份馈赠,她也不想接受。

    容氏叹了口气道,“我年纪大,精神一天不如一天。这账目交给你们打理,我最放心。我知道,你们并不稀罕那些东西。染丫头,这是为我分忧,你忍心看祖母这一把年纪还操劳这些。”

    这些账目在容氏手里,自有手下人替容氏打理。荀卿染垂下眼帘。容氏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无法拒绝一个老人的请求。

    “老太太……”

    “染丫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容氏拦住荀卿染的话头,“我都想过了,大*奶,历来是不管庶务,你五弟还没成亲,现在只有你最合适。你不要推辞了,只怕你也替我管不了几天。”

    容氏苦笑。

    荀卿染和齐攸对视了一眼,只得答应下来。

    “那我就先替老太太看管着。”荀卿染终于道。

    容氏满意地点头。

    “这就好,这就好。”容氏又道,“我都安排妥当了。不管以后如何,你们和瑄儿,什么都不做,也够花用几辈子的了。”

    荀卿染笑了笑,心道容氏果然是年纪大了,一句话竟这样翻来覆去的说。

    “还没给老太太道喜,七妹妹这就要出嫁了。”荀卿染见气氛有些沉郁,便捡着喜庆的话题说。

    果然容氏脸上现出几分喜色。

    “嗯,等她这桩事情办完了,然后就是你们五弟。明月的爹爹已经来信,很快就能上京来。再然后就是暖丫头……”容氏道,“染丫头,我也要给你道喜。荀家二爷定了勇毅亲王家的明华郡主,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荀君晖的婚事刚刚定下来,大媒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

    “现在两家正在商议,估计着要明天四五月份吧。”荀卿染道,脸上并没有喜色。

    明华郡主是勇毅亲王的幺女,也是勇毅亲王唯一的女儿,因此虽是庶出,却比她那些嫡出的哥哥们还受宠爱。

    容氏见荀卿染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荀君晖突然定亲,对方还是这样的人家,与荀卿染的想法大相径庭。这里面的缘故是明摆着的,难怪荀卿染会不高兴。

    “那明华郡主我曾见过一面,模样极好,举止言谈也极合规矩。虽是年纪小,家里宠溺了些,大致是不错的。”容氏道。

    荀卿染笑了笑,“老太太这样说,那必是个好的。”

    对于这位明华郡主,荀卿染也曾见过一面,就是在端午龙舟赛上。不过当时女眷众多,荀卿染并未留意。便是现在,她对明华郡主也知之甚少。不过所谓齐大非偶,她对弟弟的这门婚事并不赞同。而荀君晖之所以自这个时候定亲,与她不无关系,这更让她心中难过。

    荀卿染中意的弟媳妇是容云暖。

    “对了,我正有事要和老太太提。”荀卿染道,“老太太,暖丫头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吧?”

    “还没有。”

    “老太太记得我上次提过我有一个同族的兄弟,叫荀君皙的,是与君晖同一科的进士。他如今进京来了。他这些年在外做官,评语极佳,眼看就要升迁,一个五品或是从四品的官职总是有的。他的家世人品我就不多说了,人老太太也是见过。老太太您看,若他去向暖妹妹求亲,可使得?”

    容氏拉住了荀卿染的手,眼角堆满了笑纹。

    “使得,很使得。”容氏道,“我就知道,你是肯为姊妹们用心的。”

    “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我可不敢居功。”荀卿染笑道,“有老太太这一句话,我就让他们去提亲了。”

    容氏点头,“早些将亲事亲下来也好。我回去就派人给那府里送信。暖丫头的嫁妆,除了那三千两,另外我还有有些头面、玩意儿贴补她。”

    “去叫暖丫头来。”容氏吩咐。

    就有小丫头叫了容云暖来,齐二奶奶、齐仪和颜明月也跟了回来。

    容氏就将荀卿染要为容云暖说亲的事情说了。

    “去谢了大媒来,以后你们姊妹更亲近了。”容氏笑着吩咐。

    即便容云暖素来大方,这时也有些害羞了。偏齐二奶奶、齐仪和颜明月还在一边打趣。容云暖只得躲在容氏身后不肯出来。

    “咱们家可要喜事连连了,先是七妹妹,然后就是暖妹妹,下一个该到谁了,哎呦,瞧我,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两个了。”齐二奶奶指点着齐仪和颜明月,促狭地笑着。

    容云暖也从容氏身后探出头来,冲着两人意味深长地笑。

    齐仪傻傻地跟着笑,颜明月却是红了脸,扭过头去。

    容氏看的大笑起来。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染姐姐,因着染姐姐的名字,说到枫叶,抱朴园,想不到今天染姐姐竟真的住进了抱朴园。”齐仪跑到荀卿染身边来,偷偷扯了扯荀卿染的衣袖。

    “是啊。”荀卿染便走到颜明月身边,将她拉到旁边椅子上坐了,“你们没事,该多过来逛一逛。”

    颜明月点头。

    众人就又说起抱朴园的话题,容云暖和齐仪都过来在荀卿染身边坐了。

    荀卿染早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酒菜,留容氏等人用饭。容氏心情好,竟吃了满满一碗饭。饭后,又歇息了一阵,便由齐攸亲自送回了齐府。

    齐府

    齐二奶奶服侍着容氏歇下,带着人回到石榴院。齐家二爷齐修却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椅子上喝着参茶。

    “老四在那边怎么样?”齐修问。

    齐二奶奶让冬儿服侍着脱了大衣裳,就在榻上坐了下来。

    “他们极好。这两天二爷该抽空过去看看,那些庄子上孝敬来的,捡好的送一份过去。”齐二奶奶道。

    “这还用你提醒,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齐修道。

    “不过是怕二爷忙忘了。”齐二奶奶道,“依我看,二爷该自己去一趟。老四可不是池中之物。”

    “也不知二太太是怎么想的,偏生就容不下他。”齐修道。

    “我也曾劝过二太太。不过二太太如今有宫里的那位撑腰,并不将人看在眼里。况且,还有过去那本烂帐,四爷素来好辣的手。二太太一开始也不是这般打算的,不过看拢不住四爷,害怕四爷有一天会翻旧账。”齐二奶奶从冬儿手里接过一杯热茶,喝了一口。

    “太太当初就做错了,不过是个姨娘,何苦下那样的狠手。咱们家规矩大,就是大哥,他心里只有那孙姨娘,可孙姨娘到现在儿女皆无,在老太太跟前还比不得一个丫头有体面。二老爷跟前的李姨娘,一儿一女,也不过平常。”齐修道。

    齐二奶奶瞟了眼齐修,“二爷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如今这屋子里一个,厢房一个,哪一个我都没有亏待。莫不是二爷又看上了什么人,要抬进来?”

    “我不过就事论事,你就扯到我身上。”齐修气恼道,“这样的飞醋,你也吃,这还不让我说话了不成?”

    “哪个吃醋,二爷要说什么尽管说,妾身我洗耳恭听。”齐二奶奶冲着齐修笑了笑,便靠在靠枕上,闭了眼,让冬儿替她捶腰。

    齐修被齐二奶奶那一笑,心中有气却发作不得,心中只恨恨地想到,这些女人,总要个贤名,私底下却没一个不妒忌的。就比如他的那位二婶,齐二夫人,还有他眼前的这位妻子,齐二奶奶。这姑侄俩,骨子里是一样的。齐二奶奶比齐二夫人更加霸道,说什么厢房一个,这屋里一个。厢房那个,如今已经成了怨妇,一见到他就唠叨个不休。而这屋里这个,却是看得见,碰不到。

    齐修想到这,偷偷斜眼去看冬儿。

    冬儿略侧转了身子,只拿后背对了齐修。

    齐修见齐二奶奶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似地,目光就更放肆了的在冬儿的腰臀处舔舐着。似乎是感觉到齐修火热的目光,冬儿的身子不由的缩了缩。

    “这不用你伺候了,还杵着干什么?”齐二奶奶突然睁开眼,推了冬儿一把。

    冬儿吃疼,忙低了头,就要退出去。

    迎面一个小丫头从外跑了进来。

    “不好了,郑家大爷打死人,被顺天府拿铁链子抓进大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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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六章亲事

    抱朴园枫林旁小院暖阁内,荀卿染正坐在炕上与齐攸相对下棋做耍,听得宝珠禀报说是郑元朔打死了人,被抓进大牢,不由得吃了一惊。

    “打死了人,是怎么回事?”

    “回奶奶,说是郑家大爷出外喝酒,在酒楼上不知怎地就和人争竞起来,就动了手,那人当场就咽了气。郑家大爷被顺天府抓进了大牢里。府上的二爷亲自去说情,结果那苦主却不是平常百姓,也是做官的人家,也并不稀罕银子,定要寻个公道,说是也在顺天府使了银子。如今已经过了一堂,将郑家大爷定了个殴死人命,说是要上报刑部,要明年秋后问斩的。”

    荀卿染听宝珠说话,手里拿着一枚棋子,半晌没有落下。

    “不是说他成亲后就不出去胡闹了吗,如今又出这样的事”荀卿染皱眉道。

    齐攸轻轻掉了掉期盼,催促荀卿染快点落子。

    “他以前也有这样的事情,不过都没出人命,或是使银子,或是托人情,都轻轻放过了,才纵容成今天的性子。若是肯早点让他吃个教训,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齐攸道。

    “何尝不是那。”荀卿染点头,又问宝珠,“郑姨妈那边可还好?”

    “郑家姨妈正在各处托人、使银子打点。”

    郑姨妈只郑元朔这一个儿子,在他身上历来护短,自不肯就这样让他没了性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荀卿染将宝珠打发了出去,将手中的棋子轻轻落下。

    “大家是亲戚,郑姨妈又是极好的人,似乎不该说这样的话,不过……”郑元朔实在是罪有应得。

    荀卿染不由得想起了颍川老宅,那惊心动魄的一天,似乎已经遥远的仿佛是前生,不过实际上却是今生的开始。

    “若是姨妈来托情……”荀卿染道。

    “我如今没有差事,只在家中闲坐。”齐攸捻起一枚棋子,考虑着该放在何处。

    “四爷说的是,是我多虑了。姨妈就算托情,最后也只会托到一处……”荀卿染道。

    …………

    齐府祈年堂

    齐二夫人坐在榻上,对面坐的是郑姨妈和郑好儿,母女俩都哭肿了眼睛。

    “我和老爷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他才成亲,一儿半女皆无,若他就这样去了,老爷的香火都无人继承。以后我到了地下,如何去见老爷,如何去见郑家的列祖列宗。”郑姨妈抽泣着道。

    郑好儿低着头拭泪。

    “他是我亲生的,他的性子我最清楚,并没有坏心肠的,不过性子惫懒,纵情任性惯了。他也不是要打死那人,就是出手没个轻重。这真是冤孽,那天是他和他媳妇生气吵嘴,他那媳妇性子泼辣,两个都不肯相让。他就那么一肚子的气出门去了,正要找人撒气,偏就……”

    齐二夫人听得连连叹气。

    “如今人已经是死了,便让朔儿去偿命,也是活不过来,不如我们多赔偿他银子。我宁肯倾家荡产,只要开脱了朔儿。以后,我只将他锁在家里,不再让他出门。姐姐,你就救你外甥一救吧。”郑姨妈向齐二夫人央求道。

    “妹妹,二爷都亲自去托情。只是,案情明白,当时在场的人也多,偏那户人家也是官身,又不肯松口。让人无可奈何。”齐二夫人为难地道。

    “大姐,别人无可奈何,大姐却总有办法。大姐求一求贵妃娘娘,天大的事情也化解了。大姐,不论是什么条件,花多少银子都无妨,我去给那苦主磕头。”郑姨妈道。

    “求姨妈,替咱们想想办法吧。”郑好儿也出声道。

    齐二夫人抚着额头,一脸的为难。

    “大姐,那家不过是七品的县令,芝麻大小的官。府上的管家走出门去,都比他尊贵些。大姐,朔儿是您嫡亲的外甥。他的性命,全在大姐手里了。大姐,我如今也是一大把的年纪,为了他的事这两天头发都愁白了。大姐难道忍心看我后半辈子无依无靠。朔儿若没了,我也活不成了,大姐。”

    郑姨妈说着,哭倒在齐二夫人的怀里。

    齐二夫人听得也有些伤心,眼中流下泪来。

    郑好儿一边抽泣,一边轻轻地帮郑姨妈顺着后背。

    “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啊。”郑好儿哭道。

    “大姐,我知道这件事不容易。可是凭大姐如今的身份,还有大姐的手段,只有大姐能救朔儿啊。”

    齐二夫人自然不忍心看着妹妹白发人送黑发人,但是这件事,并不是轻易就能办得的。

    郑姨妈却瞧出齐二夫人已经有些松动,竟爬了起来,双膝跪在齐二夫人跟前。

    “求大姐救救朔儿,我给大姐磕头。”郑姨妈说着话,眼睛都有些直了。

    “娘,”郑好儿哭道,“我替娘给姨妈磕头。”

    郑好儿说着,便也跪下,要给齐二夫人磕头。

    齐二夫人忙抱住郑姨妈,又让人将郑好儿扶起来。

    “罢了,罢了,咱们姐妹,你何须如此。”

    “大姐你这是答应了。”郑姨妈。

    齐二夫人瞟了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郑好儿,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了主意。

    齐二夫人答应进宫去找贤贵妃想法子,郑姨妈和郑好儿便回到香萝院听消息。

    只是过了晌午,齐二夫人都没有出府,反而传来齐二夫人病倒了的消息。

    郑姨妈顿时慌了,又忙到祈年堂来。

    齐二夫人只穿着家常半旧的袄裙,披散着头发,紧皱着眉头躺在榻上。

    郑姨妈忙上前问候,齐二夫人就说是犯了头疼的老毛病,根本起身不得。

    郑姨妈顿时急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两日那文书就要送到刑部去了,若是盖了刑部的大印,便是神仙也救不回朔儿了。”

    齐二夫人就说她也着急,但是身子不争气。

    “这是老毛病了,说是头疼,还不如说是心病。”

    “大姐的心病?”

    “就是仪儿的婚事。”齐二夫人叹气道,“每次我进宫,娘娘总会问起。仪儿也不小了,这亲事还没头绪,哎。”

    “大姐怎么会为仪儿的亲事犯难?”郑姨妈不解。就算没有宫里的贤贵妃,凭齐仪的样貌人品和家世,也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女子。何况,府里明眼人都看得出,容氏是中意颜明月做齐府的五奶奶的。

    “本来也不犯难的,”齐二夫人说着也伤心起来,“我当着奴才们的面,被打了板子。便是娶了哪个进门来,又怎么会将我这婆婆放在眼里。就算那极好的,也不过是面子情,那背地里,连同那些陪房,都不知会如何看待我……”

    原来齐二夫人是担心在新媳妇跟前没有威严,这个担心,还真不是杞人忧天。郑姨妈一时无语。

    “若是有个知根知底,贤淑大度,真心孝敬我的媳妇,我这心病也就能去根了。”齐二夫人道,期盼地看着郑姨妈。

    “这……”郑姨**心咯噔的一声,沉了下去。

    ………………

    京城迎来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抱朴园的枫树叶子已经差不多都落光了。

    荀卿染一个人坐在暖阁的炕上,方才郑元朗过来坐了一会,齐攸送了郑元朗出去,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因为他说要趁便出去遛遛马。

    许嬷嬷领着小丫头端了托盘进来。

    “刚煮过的**,还有刚出炉的点心,奶奶尝一尝。”许嬷嬷从托盘上取了两盘点心,又从银壶中倒了一杯热**,放到荀卿染身前的案几上。

    荀卿染闻着淡淡的奶香,还有点心散发出的诱人味道,觉得胃轻轻的蠕动了起来。她最近食量大增,一日三餐早就满足不了她,因此这样的茶点每天总要吃上几次。

    “这个孩子,可比瑄儿能吃多了。”荀卿染道,便捻起一块点心。香软的点心就着浓香的热**,荀卿染只觉得胃里无比舒适,浑身都变得懒洋洋地。

    “奶奶胃口这样好,这一胎肯定是个结实的哥儿。”许嬷嬷笑着道,“说起来,唐大*奶这次害喜的厉害,才几天,人就件瘦了。”

    “她这是刚怀上,熬过这个月就好了。”荀卿染道。

    麦芽再次怀孕,不仅唐佑年,荀卿染和齐攸也跟着高兴。

    “瑄儿、福生和糖糖,有人看着吧?”荀卿染问。

    “回奶奶,奶妈们都在,金铃也带着人在旁边伺候那。”许嬷嬷道。

    “那就好。”荀卿染点了点头,“唐大*奶去了桔梗那?”

    “是的。”许嬷嬷道。

    “也好,她们自小无话不谈,她去劝说,我就完全放心了。”荀卿染道。

    “桔梗姑娘不过一时转不过弯来,这些日子,也该想通了。”许嬷嬷道。

    “嗯,没错。”

    …………

    后罩房,麦芽和桔梗正坐在暖炕上说话。自打搬到抱朴园,荀卿染就不再让桔梗在身边伺候,而且安排了后罩房给桔梗住,另打发两个小丫头服侍桔梗。

    “……郑家二爷那天当着人面已经把话说清楚了,又正儿八经的来提亲。桔梗姐姐你非说不嫁,桔梗姐姐,你在想什么,和我说说啊。”

    桔梗低着头做针线,并不回答麦芽的话。

    “桔梗姐姐,你喜欢郑家二爷的不是吗?”

    桔梗这才抬起头,“别胡说。”

    麦芽扑哧一声笑了。

    “郑二爷是有身份的人,便是去做填房,也不般配。”桔梗道。

    “桔梗姐姐只怕担心的不是这个吧。”麦芽道,“若说身份,那我也不会有今天。”

    桔梗忙摆手,“我并不是说你。你和唐大人是极般配的。“

    “咱们一处长大的,我还会误会了姐姐不成。”麦芽笑,“我知道姐姐担心什么,姐姐担心郑二爷不是出自真心,对不对?”

    “那天是为形势所迫,郑二爷不得不说娶我。他是厚道的人,说了那样的话,就不会反悔。可我若这么嫁过去,总觉得,总觉得……”桔梗的目光有些幽怨。

    麦芽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奶奶就知道姐姐心里想的是这个。”麦芽道,“奶奶说,这件事,一开始她是存了心。可是郑二爷说那些话,并不是人逼着说的,那个时候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他若不喜欢姐姐,绝不会说那样的话。后来你和奶奶说了你的心意,奶奶也就随了你的心意,将这件事放下了。是郑二爷自己过来求亲,他若不是出自真心,哪里会这样。”

    “奶奶要你来劝我?”

    “嗯,是奶奶让我来的。不过这些话,也是我想对姐姐说的。郑二爷人品端方,又喜欢姐姐,姐姐为什么不答应。难道姐姐怕自己以后会对郑二爷不好?”

    “我自然会对他好。”桔梗急道。

    麦芽扑哧笑出声来。

    桔梗发现说走了嘴,羞的低下头,不肯再说话。

    “桔梗姐姐,你无需再有心结。你早就喜欢了郑二爷,奶奶也是早就知道的。奶奶愿意成全你们。”麦芽幽幽地说道。

    “什么?”桔梗惊的猛地抬起头来。

    暖阁内,荀卿染笑眯眯地看着桔梗。

    “奶奶,婢子……”桔梗很是窘迫。

    麦芽与桔梗一起从外面进来,偷偷地对荀卿染点了点头。

    “我都知道。”荀卿染笑了笑,“桔梗,我相信你。我愿意看着你们成亲。”

    桔梗喜欢郑元朗,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但是她了解桔梗的个性,她相信桔梗,如果她嫁入郑家,桔梗会循规蹈矩。只是命运之手翻云覆雨,她与那段年少的岁月渐行渐远。而山重水复,又出现了另一种可能。

    桔梗、郑元朗,她在乎这两个人,对他们的未来有些美好的期许。他们之间有情愫、有机缘,荀卿染不会吝惜做那只推动的手,她希望他们美满幸福,而且相信以她对两人的了解,这两个人想不幸福都很难。

    荀卿染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许多的意思,而桔梗显然都听懂了。

    “奶奶……”桔梗满含热泪。

    “以后也改了这称呼吧。”荀卿染笑道,“我让人牙子带了几个女孩子来,你去挑两个,慢慢调/教着,以后带过去,也能帮你。”

    桔梗红了脸,正要说话,就见齐攸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回来。

    “怎么了?”荀卿染见齐攸脸色不好,忙问道。

    “老太太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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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七章探病

    “方才那边府里派人来送信,正好在门外遇到我。”齐攸道。

    “老太太可是病的……有些严重?”荀卿染问,若非如此,怎么会派人来送信,齐攸怎么会这样着急。

    齐攸点了点头。

    “我和四爷一起过去。”荀卿染道。

    人都说,人老成精,老人对于自己的生死是有预感的。上次容氏过来,所说的那些话,就有点像交代后事的意思,荀卿染很不放心。

    带荀卿染回齐府,齐攸有些犹豫。

    “我就跟在四爷身边,有什么可怕的。”荀卿染道,“何况太太如今,再不敢打我的主意了。”

    齐攸知道荀卿染说的没错,又见她很是关心容氏,便答应了下来。

    “好吧。”齐攸点头。

    夫妻两个忙着换了衣裳,乘坐马车,就往齐府中来。

    马车到了齐府门前,早有人往里面禀报,等马车在二门停下,大爷齐儒和大*奶已经带着人等在那里。

    “弟妹小心些。”大*奶亲自到马车前,笑着扶了荀卿染。

    她没有想到荀卿染也会来,不仅是她,府里的人都没有想到。

    齐儒和齐大*奶一边领着齐攸和荀卿染往院子里走,一边说起容氏的病情。

    “自打入冬,老太太的精神便不太好,每天总共吃不下一碗饭。虽是太医来看过几次,也吃了不少药,却总不见好转。太医们都说,要老天太宽心,就没有大碍。老太太也将太医的话听进去了,这府中的事情,一概都不管了。本来前两天瞧着老太太好了些,谁想昨个夜里下了雪,今天早上老太太起来,勉强起来吃了早饭,竟都吐了,然后就昏昏沉沉的。大家都吓坏了,去请了太医,又打发人给你们捎信。”

    “太医可请来了,说了什么?”齐攸问。

    “太医已经来过了,还是那些话,不过多加了几味顺气消食的药。”齐大*奶叹道。

    说着话,已经到了宜年居。

    齐二奶奶从上房出来,迎了荀卿染和齐攸进屋。

    容氏躺在卧房的床榻上,见她们来了,就要坐起来。姜嬷嬷在容氏背后放了靠枕,让容氏靠的更舒服些。

    齐攸和荀卿染上前给容氏请安。

    “快到我身边来坐。”容氏道。

    荀卿染坐到容氏身边,齐攸则在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容氏面色略有些苍白,原本花白却还浓密的头发,如今已经显得有些稀疏。荀卿染握住容氏的手,心中一酸,容氏瘦了。

    齐攸自然也看出容氏的不同。

    “祖母……”

    “你们年纪轻,没见过什么。年纪大了的人,都会如此。”容氏道见她两个这样,反倒笑着开解。

    宜年居里,屋内屋外伺候的还是原来那些人,摆设也没有改变,这屋内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容氏多年的积威,还有那一个孝字,荀卿染其实并不担心这府里会有人慢待容氏。

    “老太太见了你们,就欢喜了。”齐二奶奶陪笑道,“我吩咐厨房准备饭菜,你们陪着老太太用饭,老太太也能多吃些。”

    荀卿染打量了齐二奶奶一眼,就见她双眼下各是一道青黑的月牙。

    “为了照顾我,可累坏了迎丫头。”容氏道,“迎丫头,你也坐。”

    “照顾老太太是我的本分,我只恨不得替了老太太方好。”齐二奶奶在荀卿染旁边坐下,又道。

    荀卿染相信齐二奶奶这话中有几分真心。不说她这些年与容氏相处十分相得,便是如今府里的情形,齐二奶奶就第一个愿意容氏长命百岁。因为这家虽然分了,但是因为有容氏在,齐二奶奶依旧是当家的奶奶。若是容氏不在了,齐二奶奶就得去大太太身边立规矩。而这些年,她们婆媳之间的关系,不能说水火不容,却也无论如何说不上好。

    “祖母的话,我都记在心里。我们很好,这府里也事事周全,祖母您实在无需担心的。”齐攸道。

    “我知道,好孩子。”容氏含笑,“你们都懂事,我并没有担心。”

    荀卿染便让许嬷嬷将带来的一些补品送了上来。

    “给老太太补身子的。”

    “这些我都有,吃不完的。你们来看看也就罢了,这些却不用。”容氏道,“你们该自己留着吃。”

    容氏又打量荀卿染,“染丫头气色好,肚子比上次大了些,肯定是个胖小子。”

    荀卿染见容氏高兴,便不忍心让她扫兴,也跟着点头,“是啊,老太太可别忘了,您答应了我的,到时候要去看着您这曾孙出生。”

    “没错,为了这个,我也要多吃一碗饭。”容氏笑。

    “等卿染生下孩子,我便寻一处外任,就是江南吧,那里是祖母的老家。到时候请祖母一起去。”齐攸道。

    “我自十四岁嫁进京来,就再没回去过了。”容氏有些向往地说道,“好,等那个时候,祖母和你们一起去。”

    一会功夫,姜嬷嬷就端了熬好的药进来。荀卿染帮着服侍容氏喝了药,容氏便有些懒懒地。荀卿染忙挪开容氏身后的靠枕,扶着容氏躺下。

    外面报说大老爷、二老爷过来了,齐攸就出去与他们相见。荀卿染妯娌几个也从容氏卧房出来,在隔间坐了说话。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有小丫头来,叫了大*奶出去。

    “……这一天中,倒有半天是睡着的。”齐二奶奶略带愁容,说着容氏如今的状况。

    “弟妹,不是我说风凉话,你们出去了,也有出去的好处。如今我虽还是这当家的奶奶,却与过去不同。事情并不比过去少,但能使唤的人却不多,还有银钱,也不凑手。各房各院不肯拿出银子来,却还想像过去那样只用公中的钱,现在哪里还有公中的钱。这每天里啊,总有那么几件事,不是这里不足,就是那里不满。不是我自夸,也只是我还能支撑着,换了一个人,只怕早就累倒了。”

    齐二奶奶向荀卿染诉苦。

    小丫头端了茶点上来,齐二奶奶让荀卿染用一些。

    荀卿染点点头,不过端起茶杯,做了个样子,点心更是连碰都没有碰。

    齐二奶奶心内知道,荀卿染是不会用齐府的吃食了,便也不勉强。

    “郑家大爷的事情如何了?”荀卿染问。

    “姨妈四处请托,还是要那家人肯松口才行。”齐二奶奶道,决口不提齐二夫人进宫求贤贵妃的事。

    荀卿染心中明了,便不再问。

    容氏吃了这剂药,说是午后才能醒过来。齐攸与齐二老爷等人说完了话,过来接荀卿染。他们终究还是没有留下用饭,便告辞出来。

    依旧是大*奶和大爷齐儒送两个人出来。

    在祈年堂旁边走过,就见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院子内却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又穿过一道月亮门,就见些丫头婆子搬了些家具摆设往后面的库房走。

    荀卿染便问大*奶是怎么回事。

    “是姨妈带着好儿妹妹搬走了。”大*奶道,“香萝院空出来,这些家具怕闲放坏了,都要搬到库房去存放。”

    “已经搬走了?”郑元朗方才并没有提这件事。

    “郑家大爷还关在牢里,那边宅子里只有郑家大*奶一个人,因此姨妈和好儿妹妹搬过去,大家守在一处也好度日。”

    “这却是应该的。”荀卿染道。

    大*奶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回到抱朴园,荀卿染就准备了几样礼物,让陈德家的送到郑家老宅那边给郑姨妈和郑好儿。

    陈德家的回来,说见到了郑姨妈和郑好儿,两人都很好,也问荀卿染好。

    “奶奶,奴才今天才知道,他们家的大*奶竟是那样的人。”陈德家的道,“奴才还在那坐着,那位大*奶就吵上门去和婆婆拌嘴那。”

    “是怎么回事?”

    “……郑家大爷如今不是还在牢里吗,郑家大*奶进门便向郑家姨妈哭诉,说是郑家骗了她,当初说有多么本事的亲戚,天下事都不怕的,如今却还让人被关在牢里,让她守活寡。”陈德家的道。

    荀卿染愕然。

    “郑家姨妈哪里听得这两个字,又当着奴才这外人的面,生生被气晕过去了。好儿姑娘出面要压服她,指点她说那里还有奴才这外人,谁想这郑大*奶竟是人来疯,对着好儿姑娘夹枪带棒地一番哭骂。奴才都受不了,亏得好儿姑娘一个姑娘家,竟忍了下来。最后总算让人将郑大*奶扶走了。”陈德家的又道。

    “哎,郑家姨妈那样好的一个人,谁知道,命运这样不济。……这位大*奶,当初就说性子不是个温顺的,郑家姨妈却说,这样也好,还说郑家大爷是那样的性子,怕媳妇太老实,会受郑家大爷的气。”许嬷嬷在一旁叹道。

    “郑家姨妈想的是不错,谁知道这大*奶泼辣过了头,而且不要脸面。”陈德家的道,“可怜了好儿姑娘,说是和那家的亲事也因为这件事,耽搁下来了。”

    “竟有这样的事。”荀卿染听得唏嘘不止,便让人注意郑家那边的消息。

    这一天终于传来了消息。

    “那边苦主撤了诉状,好些证人改了口供,只说是失手打死的,陪了若干银子,如今郑家大爷已经从牢里放出来了。”

    “宫里的娘娘下了一道旨意,给五爷赐婚,要将郑家的好儿姑娘和五爷择日完婚。”

    推书:汉宫嫣容,七漪

    简介:她是吕雉的外孙女,鲁元公主的女儿;

    她九岁嫁给了她的亲舅舅,成了大汉第二位皇后;

    她叫张嫣,到死还是个处女的皇太后。

    ——看现代女如何在尔虞我诈的未央宫掌控命运、重写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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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八章冲喜

    齐府内外张灯结彩,门前街上各色车马轿子,停了整整一条街。此时,齐府正门大开,门口站着两溜小厮,俱都是崭新的青衣小帽,挺直了身板站在那里。有两个管事模样的,站在前头时不时地翘首往西侧大街上观望。

    远远地似乎有锣鼓响声传了过来。

    “来了,来了。”一个管事喜道。

    另一个管事却比较沉稳,依旧望着西面的大街。

    一会功夫,就见一匹马飞快地从街尾跑来,马上的小厮也是崭新的青衣小帽。这小厮飞马到了近前,向两个管事禀报,说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

    “快进去送信。”一个管事吩咐那小厮。

    小厮忙又从正门旁边的小角门跑进府里去了。

    “都精神些,让主子们看了高兴,一会赏钱也多能多拿几个。”一个管事就吩咐门口的两排小厮。

    众小厮掸衣裳的掸衣裳,扶帽子的扶帽子,站的都比刚才更挺拔了些。这边收拾妥当,就见那披红挂绿的送亲队伍已经出现在街尾,车马中间簇拥着花轿,一路吹吹打打过来。

    齐府门口鞭炮齐鸣。

    齐府内,自也是一副欢喜忙碌的景象。齐二老爷和和齐大老爷坐在一处,正与几位来贺喜的同僚说话。这边女眷席上,齐二夫人更是满脸喜色,听着众夫人太太们的恭维。

    “贵妃娘娘赐婚,这是何等的体面。况又是亲上加亲,二太太好福气。”一位年约四十许的夫人笑道。

    “听说郑家这位姑娘,样貌人品都是顶尖的。与五爷恰是天生的一对。”

    齐二夫人嘴角含笑,志得意满。

    齐二奶奶正在喜堂带着人做最后的布置,就见冬儿急急地走进来。

    “奶奶,”冬儿走上前来,凑到齐二奶奶耳边低语了几句。

    齐二奶奶顿时皱起了眉头。

    “我便知道,这事情不好开交。”齐二奶奶轻声抱怨了一句,随手拿起一段红绸,只做若无其事来找齐二夫人。

    “太太看一会用这个打赏如何?”齐二奶奶故意将那尺头递给齐二夫人瞧。

    齐二夫人正在奇怪齐二奶奶为何这样的小事还来禀报,齐二奶奶已经微微弯下腰,小声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什么?”齐二夫人惊叫出声。

    就有人听见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齐二奶奶和齐二夫人。

    “太太不喜欢这个,我也觉得不甚好。”齐二奶奶忙陪笑道,“我这就另挑别的来给太太选。”

    “我那有几匹好的,比这个强。”齐二夫人马上接道,便笑着告了个罪,从席上出来。

    两人出了厅堂,齐二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我昨个那般和他说,以为他都明白了,怎么还犯糊涂?”齐二夫人皱眉道,“本是要他自己去迎亲,他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他,这天太冷,我也怕他骑马受了凉。这新娘子的轿子就要到了,他不来拜堂,他这是想做什么?”

    “五弟的脾气,还得太太去瞧瞧才好。”齐二奶奶陪笑道。

    齐二夫人点了点头,两人匆匆奔齐仪的住处而来。

    齐仪的悠然居自也装饰的花团锦簇,只是屋里的人,却都眉头紧皱,并没有丝毫的喜气。

    齐仪的贴身丫头谷雨和小满,一人手捧着大红的喜服,另一个抱着喜帽,正在央求齐仪。

    “五爷,这都听到外面的鞭炮声了,五爷再不换衣服,就来不及了。”谷雨道。

    齐仪懒懒地歪在榻上,头发披散着,只穿了家常的宝蓝色长袍,脚下穿着暖鞋,仿佛是刚刚起床,哪里有要拜堂成亲的新郎官的样子。

    “我说过了,这个亲谁爱娶谁娶,我是不会去拜堂的。”齐仪道。

    “小祖宗,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说什么都迟了。外面那么些宾客,你不去拜堂,如何过得去。”小满也劝道。

    “老太太早将明月妹妹许给了我,我只娶明月妹妹。”齐仪道。

    “哎呦,”谷雨吓得上前要捂齐仪的嘴。

    “五爷,您这话可莫要在人前提起了。您为颜姑娘想想吧。”谷雨低声在齐仪耳边道,“贵妃娘娘的旨意,谁能改的了。你再这么说,可让颜姑娘以后怎么做人那。”

    齐仪一下子滚到床里抱住了头。

    “二太太和二奶奶来了。”有小丫头看见齐二夫人和齐二奶奶走来,忙向里面回报。

    齐二夫人进屋,四周扫了一眼,见齐仪果然不肯穿戴,不由得心中着急。

    “你们这几个奴才,是怎么伺候的。新奶奶马上就要进门,你们却不服侍五爷穿衣,还养着你们做什么,就该都撵了出去。”齐二夫人竖起了眉毛,大声道。

    几个丫头吓得慌忙跪到地上,并不敢争辩。

    齐仪已经看到齐二夫人来了,却依旧不肯起来,听见齐二夫人这样说话,他才一骨碌坐了起来。

    “太太,是我不肯穿那衣服,不关她们的事。太太要打要骂,只管打骂我。若要撵人,也只撵我。”齐仪气鼓鼓道。

    齐二夫人见齐仪这个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不过齐仪肯说话,就是事情还能解决。齐二夫人不由得感激地看了齐二奶奶一眼。若依她的性子,进门来就是要冲齐仪说话的。是齐二奶奶在路上,向她建议。说是齐仪性子执拗,但是却最为心软。要想让齐仪听话,只能拿齐仪身边这几个丫头作伐子。

    不过齐仪说到要撵人就撵他,这却触到了齐二夫人的心病。

    “我撵你,你想去哪?又是去投奔你那四哥。你要扔下你亲娘去投奔别人,你好狠的心。我就知道,是他们两个带坏了你。”齐二夫人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抹了抹眼角,“若不是他们,你怎么会和我这样闹。”

    “太太,这关四哥和四嫂什么事?”齐仪分辨道。

    “没有他们,你有这样大的胆子?”

    “是我自己不愿意这门婚事。”齐仪道。

    “你有什么不愿意?好儿她哪里不好了?以前她在这府里,你们一处多么和睦,你也在我面前夸赞她好。”齐二夫人道。

    “她好与不好,我都不想娶她。”齐仪扭过头去,不肯看齐二夫人。

    “你不想娶她,还想娶谁。”齐二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

    “我想……”齐仪冲口就要说他想娶颜明月,谷雨急的一头的汗,拼着被齐二夫人发现,还是在后面扯了扯齐仪的袍子。

    齐仪想到谷雨方才的话,将冲口要说出的名字咽了回去。

    “娘,我不想娶好儿表姐,我是不会去拜堂的。”齐仪低头道。

    “你莫不是和谁有了私情?就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如此……,”齐二夫人坐到齐仪身边,缓和下口气,“你和娘说,那姑娘是谁?她对你可有情,你们有什么凭证。你老实告诉娘,娘心疼你,等你娶了好儿,便允你纳了她就是了。”

    齐二奶奶用帕子抿了抿嘴角,将头转了开去。

    齐仪喜欢的是谁,在这府里并不是秘密,甚至齐二奶奶当众打趣,齐二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她这个时候如此yin*,又说到纳妾,着实刻薄的让人齿冷。

    谷雨和小满几个丫头低着头飞快地交换着眼色。谷雨抬起头,焦急地看着齐仪,她怕齐仪实心眼不明白齐二夫人话中的陷阱,将颜明月供出来,那可就是害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

    齐仪怔了片刻,腾地站起身。

    “我是太太的儿子,太太要怎样说我,我都认了。太太不该随便这样说人家好好的姑娘家,”齐仪涨红了脸,“太太,你……”

    齐仪牙齿打颤,竟是说不出话来。

    齐二夫人一时图嘴上痛快,见儿子这样,也有些害怕起来。

    齐二奶奶干咳了一声,提醒齐二夫人。

    “太太,时辰就要到了。”

    齐二夫人这才想到眼下是让齐仪出去拜堂才最为要紧。

    “这是娘娘下旨赐婚,老太太都没有话说。”齐二夫人也站起身,拉住齐仪的手,柔声劝道。

    “我早就说了我不愿意的。”齐仪甩脱齐二夫人的手。

    “仪儿,这婚姻的事情,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从没有要自己愿意的。”齐二夫人道。

    齐二奶奶见他们母子俩僵持不下,而新娘子只怕这个时候已经在喜堂了。如果齐仪再不出现,那事情就难看了。

    “五弟,有什么话以后可以慢慢商量。”齐二奶奶上前来,对齐仪道,“现在花轿已经到了,你若不出去拜堂,便是违抗了娘娘的旨意。娘娘是你亲姐姐,可也是君臣。你违逆旨意,宫里怪罪下来,这一家老小都要跟着你受牵连。老太太还病在床上,等着你冲喜,你就忍心让她老人家也枷锁加身?”

    谷雨跪在那里,心中咯噔一声。齐二奶奶素来好口尺,可是在这样大喜的日子,竟说枷锁加身,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看来二奶奶也是急昏了头了。谷雨叹道。

    “况且,那花轿里的也不是外人,是你好儿表姐。你不去拜堂,她就要成为京城人的笑柄,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还有姨妈,她老人家已经接连受了几番打击,如何还能受得住这个。五弟,你心地最是善良,你这一任性不要紧,可你想想你害了多少人啊?”

    “我……”早就说过不愿意的,是你们安排的亲事。齐仪心中喊道,但他历来心软温厚,这话竟不忍说出口。

    齐二奶奶见齐仪有些松动,便对齐二夫人使了个眼色。

    “你不出去拜堂,我也没法子。你是我亲生的,我舍不得动你。只是,这几个丫头却是放不过的。”齐二夫人冲着外面吩咐,“来人啊,将谷雨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就真有婆子进来,拖了谷雨往外走。

    齐仪历来好脾气,因此悠然居的丫头们都是娇惯的,从没人敢动她们一指头。今天被两个粗壮的婆子这样闯进来,都吓得呆了。

    “谷雨犯了什么错,太太要打她。”齐仪忙上前拦住那两个婆子。

    “她的错,就是没有将你服侍好。”齐二夫人冷笑,“你不穿上这喜服出去拜堂,她就要挨打。”

    齐二夫人说着,对那两个婆子挥了挥手。那两个婆子便不顾齐仪阻拦,硬是将谷雨拖了出去。

    不一会,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板子响,还有谷雨压抑的呻吟声。

    齐仪急的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们会一直打到你肯穿上衣服,出去拜堂为止。你若一直不答应,就一直打。谷雨能挨几板子?等她不行了,下一个就是小满。”齐二夫人狠狠地说道,眼神阴测测地落在小满的身上。

    齐仪浑身发抖,愣在了那里。

    “你,你们。”

    ……

    齐府宜年居

    “外面是什么声音?”容氏在床上问道。

    姜嬷嬷正擦拭着博古架上的花瓶,听见容氏说话,忙到窗边来服侍。

    “老太太怎么醒了?”姜嬷嬷小声道,“老太太要用什么,是参茶,还是燕窝粥。”

    “外面是什么声音?”容氏依旧问道。

    姜嬷嬷手里搅着帕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怪喜气的,我记起来了,今个是仪儿成亲的日子。”容氏淡淡地说道。

    “是的,老太太。”姜嬷嬷陪笑道,“是给您……”冲喜那两个字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明月那?”容氏又问。

    姜嬷嬷小心地觑着容氏的脸色,“颜姑娘前两天被四奶奶接到抱朴园去了,老太太放心吧。”

    “多亏还有他们。”容氏长叹,闭上眼睛,似乎又睡了过去。

    ………………

    齐府五爷的婚事办的十分热闹,京中这些官宦人家几乎都去喝了喜酒,宫中更是赐下许多宝物,齐府风光一时无两。然而这桩婚事更为人津津乐道的却另外一件事。据说这位五爷拜堂时并没有穿喜服,面色也不好,似乎病的不轻。齐府中人则解释,说是因为府中老太太病的不轻,齐家五爷最为孝顺,这时成亲不仅是尊了贵妃娘娘的懿旨,更是为了给老太太冲喜,因此才深思恍惚,不拘礼仪。

    ………………

    抱朴园

    荀卿染坐在炕上,正拿了件婴孩的小袄来回打量。

    “那边府里派人送来了喜饼。”许嬷嬷进来禀报道。

    “送些去给严夫人,剩下的,嬷嬷给大家分了吧。”荀卿染吩咐道。

    许嬷嬷答应了就要退出去。

    “颜姑娘可还好?”荀卿染叫住许嬷嬷,问道。

    对《红》的一点点怨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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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九章 年礼

    “回奶奶,颜姑娘喝了药,已经睡下了。”许嬷嬷道。

    “多派几个人服侍着。不管她是睡着还是醒着,身边都要有人,切莫让她一个人。”荀卿染吩咐道。

    “奶奶放心,奴才都安排好了。”许嬷嬷道。

    荀卿染点点头,许嬷嬷做事她是放心的。

    “也怪可怜的……”荀卿染叹了口气。

    贤贵妃下旨为齐仪和郑好儿赐婚,荀卿染听到消息的时候大吃了一惊。齐府众人接到旨意时的心情,可想而知。容氏更是在宣旨太监念完圣旨后,当场昏了过去。

    容氏虽从来没有明说过,但却从不曾掩饰她想要齐仪和颜明月结为夫妻的意图。齐仪和颜明月,是齐府内公认的一对。而他们两人之间,也十分有情。

    然而所有这些在贵妃的一道懿旨下,都只能化作云烟。

    容氏受了很大的打击,那之后病势更加沉重。而齐二夫人则以为了齐仪筹办婚事的名义,走出了祈年堂。齐二夫人走出祈年堂的第一件事,就是以为容氏冲喜为名,定下了齐仪和郑好儿的婚期,要他们早日成亲。

    齐仪第一个就提出反对,还跑到抱朴园来,最后当然是被齐府派人追了回去。颜明月本就是心思细腻、身子娇弱,也病了起来。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许嬷嬷接口道。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荀卿染叹道,“不知老太太现在可曾后悔。”

    宁馨的死,为容氏提供了除掉齐二夫人最好的机会。就算宫里的娘娘知道真相,也无话可说。可那时容氏却选择保下齐二夫人。

    这些年的相处,齐二夫人的手段似乎总有些不够高段,也许会有人觉得齐二夫人蠢,但是荀卿染不这么认为。齐二夫人一直很明白她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占据优势的时候,完全做到了有风使尽帆。

    最明显的,就是齐二夫人将她这贵妃娘娘亲娘的身份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她先是造势,将自己与贵妃娘娘、甚至贵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捆绑在一起,接着就一次次地试探着对手的底线。容氏怕打老鼠伤了玉瓶。容氏并没有靠着贵妃娘娘享尽富贵的想法,但是却害怕贵妃娘娘在势力最盛的时候因齐二夫人而落胎,会对齐家带来的冲击。

    容氏不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保住了齐二夫人。齐二夫人则因此更加没有顾忌。

    其实,一直以来,这就是一场婆媳之争。表面上是齐二夫人与荀卿染在争,但是实际上却是容氏与齐二夫人之间争斗。

    齐二夫人要取代容氏,却因为表面上的孝道,不好直接对容氏出手,她便选择了在齐攸和荀卿染身上下手,一石二鸟。

    就在齐攸和荀卿染离开齐府的时候,容氏已经输了齐二夫人一大截。

    而齐仪的婚事,让容氏输的更惨。容氏对齐仪婚事的打算,齐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贤贵妃这道懿旨,出自谁的授意,也是众所周知。这等于是宣告了容氏对齐府掌控的终结,齐府真正的当家人,是齐二夫人。

    容氏与齐二夫人这对婆媳,齐二夫人一直是被压制的那个,人们都认为容氏不管哪方面都胜过齐二夫人,但是这场婆媳之争,却是齐二夫人完胜。

    有谁能想得到那?

    如果当初容氏像荀卿染推想的那样拿出魄力,去承担那份风险,怎样都不是今天的局面。

    容氏如今是不是也已经想明白了这些,她是不是在后悔。毕竟,她输了,也输掉了心爱孙儿和外孙女的姻缘。过去她对这姻缘有多拥护,做过多少推动,如今的反弹就会有多大:齐仪多番抗争不想娶郑好儿,颜明月忧思成病,还在齐府中受了不少的风言风语。

    还有郑好儿。

    荀卿染想起前些天,她特意下帖子请郑好儿来做客。郑好儿并没有待嫁新娘的喜悦,当然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怨气。荀卿染曾试探了几句,郑好儿的回答都矜持有度,让人摸不透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而据荀卿染所知,郑好儿对本来说的那门婚事是满意的,却因为郑元朔的事情而搁浅。荀卿染还曾问过荀君晖,荀君晖说那家并没有因为郑元朔的事情反悔,是郑家毁约。

    这让荀卿染不能不猜测,在郑元朔被从牢里放出来,与郑好儿的婚事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齐仪和郑好儿,笼罩着阴影的一段婚姻,还有病恹恹的颜明月。三个人,哪一个是幸福的?

    荀卿染想不出来,但是她肯定,齐二夫人现在一定是感觉最幸福的,就是不知道这种幸福的感觉能维持多久。

    荀卿染正想着,就听外面小丫头禀报,“四爷回来了。”

    许嬷嬷忙侧身让开,挑起门帘。齐攸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宝珠,宝珠怀里抱了一摞的账册。

    “放在这吧。”齐攸指了指荀卿染身边的桌子。

    宝珠就将那些账册都放在桌子上,和许嬷嬷一同退到门外。

    “这就是那几个庄头和掌柜上报的账目?”荀卿染问。

    将近年关,容氏所说的那几个庄头、掌柜都进京来送一年的物产和银两。

    齐攸点点头,在荀卿染身边坐下。

    “今年的收成不错,咱们吃用不完。你看看这账目,安排怎么分派。”

    “四爷看着分派就是了。”荀卿染虽是这样说,还是拿起了账本。

    她先从最上面一本看起,只瞧了几眼,心中已经是惊愕不已,忙又去看另外几本,越看越是心惊。

    她在齐府曾经管过一段时间的家务,齐府那样的人家一年有多少进项她大略知道,而这几本账目上所录的田庄、店铺这一年的产出,并不比齐府的逊色。

    容氏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私产?她知道,容氏出嫁的那几年,正是容家在江南任职,最为昌盛的时候。可即便如此,也太多了,难道容家竟将整个家当都给了容氏做陪嫁?这怎么可能?而且容氏那天拿来账目,说那些才是她的陪嫁产业。

    那这些又是什么?

    “四爷,这……,老太太怎么会有这么多私产?”荀卿染疑惑地问齐攸。

    “这是早就有的。你没嫁进来之前,我曾替老太太管过几年。”齐攸并没有直接回答荀卿染的话,“那几年的收益老太太都给了我。”

    荀卿染恍然,怪不得齐攸的小金库摸不到底,原来是有这样的进项。

    “这些产业,我也有些疑惑,曾问过老太太。”齐攸道,“老太太只说这产业光明正道,不偷不抢,让我只不要告诉别人。这些产业,除了那些庄头和掌柜,只有我和老太太知道。”

    荀卿染又翻了翻账册,里面多是田产,光是北面一处庄子便有田地超过千顷,还有江南最好的水田和旺铺。容氏是如何积攒下这样一笔财富,而又不让儿孙知道那?

    “老太太只和我说,这些都是我的。”齐攸坐在那里,眼神却飘向了远方。

    “这些如今都是咱们的。”齐攸最后道。

    荀卿染知道齐攸历来有成算,他既这样说,她也就懒得多询问。看着账目上送来的东西,别说她这里不到一百人,就是千把人一年的用度,也是十分丰足的。

    “咱们如今搬出来住,这过年的人情往来,可不能落下。四爷,你得跟我说说。”荀卿染笑着对齐攸道。

    齐攸就从靴子筒中取出一张单子,却是早就预备好了一份人情来往的清单。

    荀卿染马上叫了宝珠、紫菀和许嬷嬷进来,另外准备了一份账册,她和齐攸一边商量,一边让宝珠记下来。

    “勇毅亲王府上也送上一份吧,”荀卿染和齐攸商量,毕竟以后也是姻亲了。

    “极应该的。”齐攸点头。

    其他的年礼,荀府那边自然是头一份,还有应泽、康郡王、玉虚散人,其余便是齐攸素年来往的同僚朋友。

    “君晖那里,我打算多送一些。”荀卿染又和齐攸商量,荀君晖在翰林院,虽然清贵,却没什么油水。荀大老爷那里就算是贴补,也贴补不了多少。

    “我也是这样想。”齐攸道,“年关了,他今年又订了亲,应酬更多。我让沈良封了一千两银子,一会和年礼一起送过去。”

    荀卿染笑了,齐攸对荀君晖是从不吝啬的,很多时候比她想的还要周到。

    “银子就不必,这些各庄子上送来的年货,却可以多给他些。他自家用,或是送人,都使得。”

    齐攸并不反驳,心中却打定主意那银子依旧要送去,不过要吩咐人瞒着荀卿染。

    两人坐在炕上,商量着过年的各种用度,福生和瑄儿从外面进来。

    “爹爹,娘。”

    “哎呦,又去哪玩了。”荀卿染见两个孩子都是红扑扑的脸蛋,显见是刚从外面回来。

    福生和瑄儿都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之后,就露出了调皮相。

    “娘,有白色的大鸟,就在湖边。”瑄儿跑到荀卿染身边,用小手比划着,“唐叔叔说那是天鹅。”

    “方庄头送了四只天鹅来给孩子们玩。”齐攸道。

    “又肥又白,”福生点头,想了想又道,“就是总咳嗽,和颜姑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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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零章 天鹅

    福生无意中提到颜明月,荀卿染和齐攸对视了一眼,心中划过一丝阴影。

    颜明月是染了风寒,每天吃药,如今好了大半,却还时常咳嗽,需要慢慢的调养。

    颜明月之所以病倒,是因为晚上着了凉。据颜明月贴身丫头的说法,半夜起来查看,就见颜明月只穿单衣躺在那,被子堆在脚下。两个丫头说,颜明月睡觉历来安稳,更是从来没有踢过被子。这两个丫头是是自小跟在颜明月身边伺候的,可以相信,因此荀卿染怀疑颜明月故意如此。这其中的心思让人感伤,荀卿染因此吩咐了下人,要寸步不离地看着颜明月。

    荀卿染在暖阁坐了半晌,便想出去走走,活动活动身子。齐攸见外面阳光正好,也就点头答应了。荀卿染在大袄外又披了件貂皮的的大氅,与齐攸一同出来,带着福生和瑄儿到枫林散步。

    枫林旁边是一片湖泊,远远地就听那边有笑声传来。荀卿染几个人走过去,就见几个丫头婆子在湖边站着,四只天鹅,雪白的羽毛,长长的脖子,姿态极优美,如今却有些慌乱地往湖面浅水处逃去,糖糖已经搂住一只天鹅,似乎要骑到天鹅的背上。

    “糖糖也淘气。”荀卿染笑道。

    那天鹅肥大,虽性格温顺,却很有力气,糖糖穿的圆滚滚,也不过有天鹅那么大,挣脱了糖糖,跳到了湖水中,与伙伴们相聚,便往湖中央游去了。糖糖还要追,被旁边奶妈抱住了。

    “给四爷、四奶奶请安。”那几个丫头见了齐攸和荀卿染忙纷纷行礼问安。

    糖糖也过来见过了齐攸和荀卿染,立刻就和福生、瑄儿玩在了一起。

    荀卿染见那几只天鹅洁白可爱,便不去枫林,只沿着湖畔慢慢地走。

    “……我不要马,我只要骑小白。”糖糖奶声奶气道。

    “小白?”福生很显然不知道小白是谁。

    “就是小白,方才我差点就骑到它背上了。”糖糖道。

    “哦,糖糖你要骑天鹅噢。”瑄儿恍然大悟。

    “嗯,嗯,”糖糖用力点头,“小白会飞,比雪团大,还不像雪团那么凶,不是吗?”

    身背后传来三个孩子的童言童语,荀卿染听得忍俊不禁,侧过脸去看齐攸。齐攸板着脸,不过眼睛却亮晶晶地,显然也是在忍笑。

    胖墩墩的糖糖,如果骑上天鹅,会是什么样子。

    荀卿染正想的有趣,几个孩子突然齐声叫了起来。

    “雪团,不要”糖糖叫的声音最高,“小白,快跑”

    荀卿染循声望去,就见雪团不知从哪突然出现,盘旋在湖面上空,正对着几只天鹅虎视眈眈。那几只天鹅本来悠闲地浮在湖面上,这时都慌乱起来,扇动翅膀,却不敢飞起,只拼命向岸边的芦苇丛中游去。

    齐攸打了个唿哨,雪团闻声丢下那几只天鹅,飞落到齐攸身边的假山石上。

    “糖糖别怕,”瑄儿拉着糖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天鹅白白的,雪团肯定觉得它们是一家,想认亲的。”

    “是这样啊”糖糖还有些后怕,却显然相信了瑄儿的话。

    看着女儿小大人样安慰着糖糖,荀卿染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她似乎,好像和瑄儿讲过,海东青是天鹅的天敌。

    “雪团不会随便吃家里的活物。”福生拍了拍糖糖的肩膀道。

    “对哦。”糖糖恍然。

    …………

    “福生这孩子很厚道。”荀卿染悄悄和齐攸道。

    齐攸点头,“像极了应泽小时候。”

    像应泽,荀卿染皱眉。

    “太厚道了,我怕他长大后吃别人的亏。”荀卿染有些担心。自己的孩子厚道可人疼,心中自然欢喜,可是又担心以后被别人欺负。母亲的心,总是矛盾的。

    荀卿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应泽对福生……,可跟四爷说了什么没有?”荀卿染问齐攸。

    “自然是想认回去的。”齐攸道。

    “他和四爷这样说了?”荀卿染问。

    “放心吧。”齐攸握住荀卿染的手,“我已经和他说过,要认回福生,就不能委屈了福生,否则咱们不答应。”

    荀卿染点头,齐攸的话很合她的心意。

    “他现在刚回京城,许多事情还需处理,福生这件事,头绪极多。等他安排妥当了,才会来认福生。”齐攸道。

    “这样也还罢了。”

    应泽要认回福生,就要给福生一个身份,而且要堂堂正正的,这是荀卿染的要求。这样,应泽就要在福生亲娘的身份上做文章,这需要安排许多事情,荀卿染可以给应泽时间。

    而且,就算应泽安排好了福生的身份,认回了福生,可福生还这么小,荀卿染依旧不放心让应泽一个男子来照顾福生,虽然应泽府里有无数的丫头婆子,但她们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母亲。嗯,总要等应泽娶了妻室才好一些。荀卿染想到,不过那时,应泽的妻子是什么脾性,会不会待福生好,也得慢慢地探查,嗯,就是这样。

    荀卿染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齐攸见荀卿染眼珠微微转动,脸上忽悲忽喜,不觉嘴角微翘。

    “总会如了你的心意就是。”齐攸轻声道。

    “四爷说什么?”荀卿染转过头问齐攸。

    还未等齐攸答话,就见远远地,几个丫头簇拥着颜明月走了过来。

    “四表哥,染姐姐。”颜明月屈膝向两人福了一福。

    玫瑰紫色狐皮披风下包裹着颜明月有些瘦弱的身躯,她面色有些苍白,唇色淡的几乎没了血色,倒显得一双眼睛更黑更大了,看着颇为楚楚可怜。

    “外面这样冷,你怎么出来了。”荀卿染忙让人扶起颜明月,目光扫向跟着伺候的几个丫头。

    “染姐姐,是我睡醒起来,觉得闷了,一定要出来散散。”颜明月赶忙说道,“丫头们给我添了衣服,才肯让我出来。”

    “出来走走也好。”荀卿染见颜明月果真穿的颇为厚实,这才点点头笑道。

    齐攸抱起了瑄儿,带着福生和糖糖故意落后了几步。

    荀卿染和颜明月并肩慢慢地走着,一边走一边指点园内的风景给颜明月看。

    颜明月却是心事重重。

    “染姐姐,我的病已经好了,我想回去。”颜明月道。

    荀卿染一愣,“回哪里去?”

    “回齐府。”颜明月道,“老太太也病着,我想回去,照顾老太太。”

    “你可想好了?”荀卿染问。颜明月这么快就想回到齐府去,让荀卿染惊讶。她本以为,颜明月再不想回去了的。

    “我想好了。”颜明月点头道。

    荀卿染不由得仔细打量颜明月,不过是半个月的光景,颜明月似乎成熟了许多。

    “你能这样想很好。”荀卿染道。她相信颜明月的话。

    颜明月能从自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想到容氏也在病着,并提出去照看容氏,这是需要勇气和担当的。颜明月这女孩子很可敬,容氏并没白疼爱了她一场。

    不过回齐府的事却要再商量。

    “你要去照顾老太太,是你的孝心,我不会拦着。但是现在却不能让你回去。你还在咳嗽,身子又这样瘦弱,自己还要人照顾。老太太见了你,只怕会更伤心,你又如何照顾老太太那。”荀卿染毫不客气地说道。

    颜明月黯然低下头。

    “事情是急不来的。你且放宽心胸,好生住在这,将自己的身体养好。越早养好,就能越早回去照顾老太太了。”荀卿染道。

    “我会派人捎信给老太太,说你已经好多了。”荀卿染又道,“老太太一定高兴。”

    “谢谢染姐姐,”颜明月眼睛有些湿润,“染姐姐,我会好好养病的。”

    “这就好。”

    走了一会,荀卿染见颜明月身体依旧虚弱,便让丫头们陪着颜明月先回去歇息。

    “大家都想着她和五弟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只怕她们自己也这样想。突然间成了这样,哪个人都受不了。何况她本就有些多愁善感。”送走了颜明月,荀卿染对齐攸道,“我打算多留她住些日子,想法子多开导开导,等她完全好了,再送她回去吧。”

    …………

    京城中又接连下了几场雪,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腊月里各个衙门都封了官印,荀君晖闲下来,就常到抱朴园来,和玉虚散人下下棋,聊一聊书画,和齐攸、唐佑年一处聊聊朝堂上的局势,陪着荀卿染说说家常,当然最多的还是带着福生和瑄儿,或是读书,或是玩耍,有的时候就留宿在抱朴园。

    福生和瑄儿和荀君晖更加亲密,不管他在与不在,两个孩子一天里总要小舅舅小舅舅地说上几回。

    “君晖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也会是个好丈夫,荀卿染这样想着,便对明华郡主更加上心起来。荀君皙与容云暖的婚期定在明年的三月,君晖与明华郡主的婚期则是定在五月。

    荀卿染因为身子沉重,便不出门,却也有各处打发送年礼的来,齐攸那般朋友的女眷也有上门来亲近的,最常来往的还是康郡王妃、齐婉丽、容云暖这几个。

    荀卿染少不得托她们打听明华郡主的品行,结果都说明华郡主极美貌,在家中备受宠爱,虽并没什么才名或者贤名,倒也没有不好的风评。荀卿染听了,还是想亲眼看一看,便与康郡王妃打了招呼。

    这天吃过早饭,荀卿染正在闲坐。

    “奶奶,康郡王妃来了。”宝珠进来禀报,“还有勇毅亲王家的七奶奶和明华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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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明华

    荀卿染将康郡王妃三个人迎到暖阁内,大家相互见礼。康郡王妃特意拉了明华郡主到荀卿染身边。

    “这就是明华。”康郡王妃笑道,偷偷地冲着荀卿染眨了眨眼睛。

    荀卿染会意,自然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姑娘。

    明华郡主屈膝向荀卿染福了一福。

    “明华见过四奶奶。”声音清脆。

    荀卿染略还了一礼,上前来拉了明华起来。明华郡主过了年才满十六岁,不过身材已经颇为高挑。她今天穿的是橘红色喜迁莺刻丝的长褙子,银红撒花宫裙。微微屈膝时宫裙下露出两只绣鞋的尖,上面各缀了颗指肚大小的珍珠。

    这身打扮华贵而不张扬,精致却不繁复,身量吗,因穿着高底的鞋子,要比实际看着高一些,不过也还罢了,才十六岁,看她细腰长腿的样子,以后还是可以长的。

    荀卿染这般思忖着,便将目光落在明华郡主的脸上。尤带着婴儿肥的鸭蛋脸,挺直秀气的鼻子,一双大大的眼睛顾盼有神,肤色白皙,带着健康的红晕。确实是个俊俏的女子,模样与君晖倒也般配。

    “四爷和我们七爷曾一同是侍卫班中,是极要好的朋友,早就想来拜会四奶奶了。”七奶奶在旁笑道,便有跟着的人送了四色表礼上来。

    七奶奶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中等身材,瓜子脸,与康郡王妃是拐着弯的表姐妹。

    荀卿染扫了那礼单一眼。她方才知道,康郡王与勇毅亲王府的七爷也一同来了,如今正在外面书房和齐攸说话。本来不过是寻常女眷们见个面,她们这样将礼数做足,可见心中对此事是何等的重视。

    四个人分宾主落座,就有小丫头流水似地摆上各色香茶果子。

    七奶奶极善言谈,又有康郡王妃在其间,大家说笑着,气氛极为融洽。只是,多是她们在说,明华郡主极少开口,荀卿染冲康郡王妃使了个眼色。

    “她们在我那看了你绣给我的炕屏,都喜欢的不得了,今个来,都说要和你请教那。”康郡王妃笑着对荀卿染道。

    七奶奶与明华郡主都点头附和。

    荀卿染便吩咐丫头拿了她前些日子绣好的一件披帛出来,康郡王妃接过去,拿给七奶奶和明华郡主看。

    七奶奶自是赞不绝口。

    “姐姐绣的这样好,这京城中只怕没人比得上。”明华郡主道。方才康郡王妃已经让她改口叫荀卿染为姐姐,说是这样亲近。便是没有与荀君晖的亲事,从康郡王妃那里论起,明华郡主叫荀卿染一声姐姐倒也合适。

    “我那还有些,我领你去看。”荀卿染笑道,就挽了明华郡主的手。

    七奶奶也跟着站了起来,却被康郡王妃笑着拉住了。

    荀卿染领着明华郡主从暖阁内出来,穿过两道隔间。

    “这便是我的绣房。”荀卿染对明华郡主道。

    荀卿染的绣房十分宽敞,靠窗的摆着宽大的矮榻,矮榻旁边是绣架,旁边的木架子上林林总总放了许多各色的尺头与绣线。

    桔梗正坐在榻上做活计,见荀卿染带人进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来见礼。

    “这是明华郡主。”荀卿染对桔梗道,又对明华郡主道,“这是桔梗姑娘,吕太医的女儿。”

    两人相互见礼。

    “吕太医医术高超,以前曾给母妃诊过脉。后来他离京,母妃还十分惋惜。”明华郡主道。

    荀卿染笑了笑,京城中姓吕的太医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她这么一提,明华郡主便知道是哪一个了。

    “这半年因为有了身子,便很少自己动手。这些是近几年绣的,你看看如何?”荀卿染让桔梗帮忙找出几幅她近年来的绣品给明华郡主看。

    梅兰竹菊四幅,还有一幅是牡丹盛放图。

    “姐姐好妙手”明华郡主先拿起那幅牡丹,喜道,“这洛阳红和御衣黄,我家就有。姐姐真把这花绣活了。”

    荀卿染笑了笑。

    “这花中四君子更妙。”明华郡主轻轻放下牡丹图,又看那另外四幅,“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兰,空谷幽香,孤芳自赏;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竹,筛风弄月,潇洒一生……”

    荀卿染依旧含笑,领着明华到了绣架前。绣架上放的,正是绣了一半的童嬉图。

    明华郡主的眼睛一亮。

    “好可爱。姐姐的画是跟哪位大师学的?”

    “哪有正经学过,不过是胡乱画几笔,自家玩罢了。”荀卿染道,就与明华郡主一起在绣架前坐下,捡起针线绣了起来。

    明华郡主目不转睛地看着荀卿染的手。

    “哎,绣上几针就累了,也不知在这孩子出生前,能不能绣的好。”荀卿染停了针,“郡主想必也得过名师的指点……”

    荀卿染将绣花针交给明华郡主,示意她替自己绣上几针。

    明华郡主不好拒绝,只得接了绣花针,却悬在那里,迟迟不落下。

    似乎是挣扎了一番,明华郡主最后道,“姐姐,我不敢在姐姐这图上下针。”

    “哦?”

    “不瞒姐姐,我虽也曾学了些针线,但是学艺不精。我身上这些,都是家中绣娘的活计。不过,家里现在请了宫中的绣工师傅,我正在学。”明华略低了头道。

    荀卿染刚才握明华郡主的手,已经存了心。像她这样经常做针线,手指上少不得有层薄薄的茧子,不明显,但是细心的是可以摸的出来的。可是明华郡主并没有。

    她知道京城中这些宗室的女孩,并没有做女红的习惯。她只想看看明华到底能做多少,因此故意在绣绒线团的时候停手,让明华接着绣。毕竟那绒线团比较好绣,就算绣的不好,她也有本事补救回来。

    结果明华并不肯动针线,还坦言女红不精。

    荀卿染朝明华的手指上看去,那些几不可见的针眼在阳光下还是能看的清的。看来,明华确实是在学。

    “肯用心学就好。”荀卿染笑道。

    “姐姐,这个是我自己绣的。”明华从袖中抽出一方绢帕。

    荀卿染看了半晌,心中叹道,明华郡主果然是娇宠长大的,这女红上的进步空间很大。

    荀卿染见了明华的针线,便又拉着她从绣房出来,转过一道屏风,又穿过一道隔间。

    这间屋子,比方才的绣房还要宽大,两面都是高高的书架,错落地摆放着各色古玩与藏书。

    “这是我的书房。”荀卿染领着明华郡主在桌案前坐下。

    明华郡主四下打量着。她没有姐妹,却有七个嫂子。嫂子们的闺房,自也是华丽无比,但是却没一个如同荀卿染这般,另有这样的书房和绣房,而且一看就不仅仅是做样子的。

    明华郡主坐在那里,想起父王和母妃等人的话。荀家世代书香,这样的人家却比她们宗室的规矩大的多。荀家这一代,最出色的便是荀君晖,而荀君晖身后的就是荀卿染。

    荀家的事情,她们自也知道**分。婆婆大嫂面前都极容易,但是在荀卿染面前却要仔细。并不是说荀卿染最为难相处,而是荀卿染这个姐姐在荀君晖心中的分量。

    “只怕不会要你去婆婆那立规矩,这姐姐,便如同婆婆般。”她母妃是这样嘱咐她的。

    “这些书,我也有一套。”明华郡主捧起桌上的一叠新书道。

    这一套书是今年君晖带着人修订的,荀卿染笑了笑。

    连两声呼唤,就见外面丫头打起帘子,福生和瑄儿手拉着手走了进来。

    荀卿染招呼两个孩子到跟前,“这是明华郡主,你们便叫姑姑吧。”

    福生和瑄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明华郡主赶忙将两个孩子扶起来,早就有跟着明华郡主的丫头端了四个装了笔锭如意小金锞子的荷包,两挂赤金麒麟锁,另有两方砚台送了上来。

    瑄儿和福生事先得了荀卿染的嘱咐,知道明华郡主就是她们小舅舅要娶的人,因此对明华十分好奇。小孩子都不善于掩饰,四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华。明华看着她们两个规规矩矩,又玉雪可爱,也十分欢喜。

    两个孩子被抱到专门为她们定做的椅子上坐了。

    “是小舅舅的字帖。”瑄儿翻出本字帖道。

    明华就问她们可否识字了,两人都点头,而且要展示给明华看。瑄儿铺纸,福生研磨,两个孩子写了几个大字,明华自然连连夸奖。

    “明华姑姑也写。”瑄儿就将笔递给明华。

    “不可与明华姑姑淘气。”荀卿染虽是这样说,却只在旁笑眯眯地看着。

    明华果真坐下来,提笔书写。

    荀卿染走过去看了看,见明华写的竟是荀君晖殿试策论的那篇文章,心中不由得一动。

    “郡主平时可是写的柳体。”荀卿染突然道。

    明华UU小说一顿,抬起头来,“姐姐,如何看出来的?”

    “不防照着平时的习惯写。”荀卿染道。

    明华想了想,依言行事,UU小说果然流畅起来。

    荀卿染看了暗自点头,明华郡主的字比女红强了许多,看来也是自幼下的功夫。

    瑄儿从椅子上溜下来,跑到荀卿染跟前。

    “娘,不是小舅妈,怎么叫明华姑姑。”

    瑄儿并没有大声,可这书房内本就安静,她的童音又清脆,明华却是听了个真切,脸噗地就红了。

    “淘气。”荀卿染无奈地看了女儿一眼。

    “舅老爷来了。”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

    不说排行,单说一个舅老爷,只有荀君晖。

    “小舅舅来了。”瑄儿喜道。

    明华郡主脸上的红霞越发灿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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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二章 牡丹

    果然,一会功夫,荀君晖便从外面进来。

    “你不在前面和你姐夫他们说话?”荀卿染笑着问。

    “在前面坐一会,姐夫让我过来见姐姐。”荀君晖道。

    荀卿染笑了笑,让荀君晖过来见过明华郡主。

    两个人相互见礼,都有一点窘迫。好在瑄儿和福生在一边,童言童语,不过一会,这点窘迫也就不见了。

    两个孩子在屋子里已经坐了半晌,便说要出去玩。

    “我累了,让小舅舅带你们去。”荀卿染道。

    “明华姑姑也一起去。”瑄儿就拉了明华郡主的手。

    “这园子里颇有些景致,郡主便去看看。”荀卿染道,又怕明华不好意思,又加了一句,“我去添件衣服,一会就来。”

    明华自然说要等荀卿染一起。

    “不过一会功夫,你们先去吧。”荀卿染笑道。

    这边瑄儿就拉了明华往外走,明华半推半就也就跟了出去。

    荀卿染看着她们几个的背影,笑了笑,这才慢慢走回暖阁中来。康郡王妃与七奶奶正在说话,见只有荀卿染回来了,不过略问了一句,荀卿染就说让人陪着明华去逛园子了。康郡王妃和七奶奶都没有多问,显然,今天的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又坐了一会,七奶奶便提到抱朴园中的景致,荀卿染会意,便起身,说要带着她游览游览。

    荀卿染、康郡王妃与七奶奶从屋子中出来,走到枫林边上,便听见林中小径上传过来清脆的笑声,是荀君晖、明华郡主和瑄儿、福生他们回来了。荀君晖怀里抱着瑄儿,明华领着福生,后面簇拥着一众的丫头婆子,有跟着明华郡主的,也有服侍福生和瑄儿的。

    七奶奶便松了一口气。

    “我叫你不要操心。”康郡王妃悄悄推了推七奶奶,小声道,“他们姐弟都极有分寸,规矩是错不了的。”

    众人聚到一处,少不得又沿着湖畔走了一遭。那边七奶奶已经瞧见自家妹妹脸上的喜色,与荀卿染说话就更加亲近了几分。

    等众人再回到暖阁,荀卿染这边早已经让人备下了酒菜,众人尽欢而散。

    勇毅亲王府的马车驶出抱朴园。

    “好妹妹,觉得怎样,对这探花郎可还满意?”车内,七奶奶笑着问明华郡主。

    “七嫂”明华面色微红,嗔了七奶奶一眼。

    七奶奶乐不可支,“我知道,你自是满意的。若不是你看中了他,父王也不会把你许给他是不是。”

    “七嫂,你又胡说。”明华脸色更红。

    姑嫂俩笑了一阵,七奶奶便看着明华郡主旁边的锦盒。

    “不知道四奶奶送了你什么?”七奶奶问。

    明华就将那锦盒抱到膝上,小心地打开来。

    “好鲜亮的活计。”七奶奶惊叹道。

    明华捧着那幅牡丹盛芳图,却有些发呆。

    “怎么了,明华?”

    明华就将荀卿染将她带到绣房,拿了几幅绣品给她看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看她似乎更喜欢那梅兰竹菊,着意夸了一番。想来,她还是看出我更喜欢这牡丹了。”明华若有所失道,“卿染姐姐,会不会因此就不喜欢我了?”

    七奶奶想了想道,“若是不喜欢你,就不会将这幅绣品给你。”

    “本以为他们从齐府中分出来,就算不窘迫,也不会有多宽裕。可今天咱们也看到了,便是咱们府中,也不过是这样的气派。她要送你东西,随便送什么不成。这幅牡丹图,想必是她亲手绣的,这里面的功夫、心血,她不知怎样宝贝那。若是不喜欢你,怎么会送给你这件宝贝。”

    “方才出来,没来得及和康郡王妃多说话。不过看她的样子,四奶奶对你是满意的。”

    明华本是身在局中,有些患得患失,听七奶奶说的有道理,也就豁然开朗,欢喜起来。

    “这幅用的是双面绣,”七奶奶却仔细地端详起那幅牡丹图,“看着针法,竟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七奶奶皱着眉认真回想,“是太后寝宫中那架绣屏,也是双面绣,这针法、画工,实在是太像了”

    “太后寝宫中的绣屏?”

    “对,等过两天,咱们跟着母妃进宫请安时,不妨再仔细看看。”

    …………

    送走了康郡王妃一行人,荀君晖多喝了几杯,径自去客房中歇了,荀卿染和齐攸便在暖阁中闲坐说话。

    “相看的如何?”齐攸问荀卿染。

    “才多大会功夫,能看出什么来那。”荀卿染淡淡道。

    “听说你很是考较了她一番?”齐攸问道,“怕是结果并不如你的意吧。她七哥和我说,宗室女孩,自小娇养了些,没那么能干是有的。”

    “是娇养了些。”荀卿染叹了口气。

    “你很不满意。”齐攸看了看荀卿染,断言道。

    “虽娇养了些,好在并没有骄纵之气。”荀卿染笑了笑道,“教养极好,读过书,有几分灵气,肯在君晖身上用心。”

    荀卿染这样说,便是认可了明华这个弟媳妇。荀卿染本就没有对明华郡主的女红或是文才有太高的期望,她不过是以考较这两项做幌子,实际要看的是更内在的东西。只要聪慧,很多事情不会也可以慢慢学习,肯在君晖身上用心,她这做姐姐的才能放心。

    “不过,最主要还要看君晖,看他们是不是合得来。”荀卿染道。

    “我看君晖倒是蛮高兴的。”齐攸道。

    “不知道她会不会管家,下次是真要考较考较才好。”荀卿染沉思道。

    “她哥哥和我商量,有意另外为君晖和明华开府。”齐攸突然道。

    看来是勇毅亲王那边想要君晖分出来单过,又不好与荀大老爷开口,便和齐攸说了。荀卿染心中想着荀府现在的情形,她是赞成君晖另居的。

    “这件事,倒是该好好商量。”荀卿染点了点头,“明天五月成亲,要另外置办宅子,现在也该着手了。”

    夫妻俩便小声计议起来。

    ………………

    转眼,便将近除夕。齐府大爷齐儒和二爷齐修,大*奶、二奶奶一起到抱朴园来。原来是容氏身子略有些转好,派他们来接颜明月回府,另外就是要齐攸和荀卿染回府过年。

    两兄弟转达了老太太、大老爷和二老爷的话。

    “一家团聚,还要祭祖,四弟你一定要回去。”齐儒对齐攸道,“弟妹身子沉重,在这里尽尽心意也就罢了。”

    齐儒想的却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过齐攸并没有答应。

    “祭祖的时候,我们会去的。”齐攸道。

    后宅,荀卿染已经让人为颜明月收拾好了行李。

    “这里的屋子我会一直给你留着,什么时候想过来住,只管过来。”荀卿染对颜明月道。

    到了除夕那天,齐攸和荀卿染都没有回齐府,只叫了唐佑年、麦芽一家过来,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又在一处守岁。第二天齐攸只带着瑄儿回了齐府,在祠堂磕了头,又去给容氏等长辈磕了头,早早地便回到抱朴园。

    因为荀卿染产期将近,一个正月齐攸都极少出门。明华郡主倒是隔上几天就会到抱朴园中来,她现在与荀卿染是极熟了,竟认真地跟荀卿染学起了针线,如今女红已经很有些模样了。

    “母妃原本还担心,怕未来姑爷穿不上明华做的鞋子。如今看来,母妃这担心是多余的了。”有一次,七奶奶对荀卿染如此说道,“还是四奶奶有本事,又与我们明华投缘,教了这几天,便比过去几年都强上许多。”

    大家都熟悉了,七奶奶在荀卿染面前便不像从前那般端着,反而透了许多底给荀卿染。

    荀卿染只是笑笑,心中却另有想法。明华郡主的进步,其实与她的关系并不大。心中有了爱情目标的小姑娘,那潜能发挥出来,是十分巨大的,何况明华本就是个聪慧的姑娘。

    出了正月,天气回暖。

    荀卿染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四只天鹅正趴在浅水处,整理着羽毛,它们已经在此安居下来,变得十分闲适了。不知哪一个淘气,扔了枚石子下去,天鹅受惊,纷纷展翅飞了起来。

    荀卿染看着前面与福生和瑄儿笑在一处的明华,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稚气未脱,不过倒也明朗可爱。

    “你们成亲就出来住,可想好了宅子选在哪里?”荀卿染问走在身侧的弟弟。

    “我和姐夫商量过,总要离的近些,最好比邻而居。”荀君晖收回目光道。

    “嗯,那自然好。”荀卿染道,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方才我听小厮说,你见到齐仪在外酗酒,是怎么回事?”

    “昨个与几个同僚在外小酌,出来时就看见一个人喝醉了,抱着一棵大树不撒手,只是哭。大家觉得有趣,就停下来看,后来才发现,竟是齐仪。”荀君晖道,“后来齐府的小厮硬将他拉走了,听那酒肆的跑堂说,齐仪常常去那里,一喝就是半天,一开始是和齐家三爷一起去的,后来就自己去了。”

    荀卿染听的直皱眉。

    “他本没这个恶习的,是心里太苦了吧。”荀君晖叹息道。

    “大姐姐还……”荀卿染正要问荀君晖另一件事,突然脸色一变,停了下来。

    “姐姐你怎么了?”荀君晖见荀卿染脸色有异,忙扶住荀卿染问道。

    “我,只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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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介绍:
书香世家的女子,却要凭借两只手来谋生活。百计周全,依然摆脱不了做棋子的命运。阴错阳差,人说得遇良配,然而谜团却接踵而来。
临窗绣锦屏,闲看世相百态。
素手拈华彩,点染如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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