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锦屏记TXT下载锦屏记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锦屏记全文阅读

作者:弱颜     锦屏记txt下载     锦屏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三章 定计

    “要除掉四奶奶,让四爷娶郡主?”张嬷嬷咋舌,“这,太太,四爷若娶了郡主,这以后四爷得了郡主的助力……”岂不是更加不可能被齐二夫人拿捏了?

    齐二夫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尚主,本来是好事,可也不总是好事。外表是风光,里子里怎样,可难说。”

    即便是在最信任的奴才跟前,齐二夫人也没把话说下去。

    齐攸与荀卿染的感情如何,她是看在眼里的。两人已经有了瑄儿,如今荀卿染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个时候,荀卿染因为宁馨的缘故而被害,然后宁馨如愿嫁给齐攸。宁馨与齐攸之间,又会是怎么一番情形,几乎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齐攸本就冷心冷面,不会讨好女人。又有杀妻的仇恨,他又怎么会有好脸色给宁馨。如此,又如何夫妻同心,获得妻族的助力?

    那个女人的孩子失去发妻,却不得不与杀发妻的人共同生活,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之中,更没有妻族的助力,再也无法与她对抗。而宁馨却要为了感激她,更要为了在齐家站住脚,只能和她一条心。

    哈哈,齐二夫人想的几乎要笑出声来。这么多年,苦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将当年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为自己,也为自己那个苦命的,没来及看这天地一眼的孩子报仇了。

    而这同时,还能为自己的子孙多争取到一份荣华。就算没有献图的功劳,宁馨这皇家的血脉却是毋庸置疑,非常纯正的。宁馨那个有异族血统的哥哥,也是无论如何对皇位,对皇上没有威胁的。而宁馨,在这些年的流放生涯中,肯定是吃了苦的。以她的阅历,都能看的出来,宁馨早非完璧之身,宫里的太后,那么多的嬷嬷又如何看不出来。

    皇上和太后肯定会对宁馨补偿,而她做主将宁馨娶进门来,皇家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给是不是。这好处,她自然是要分给自己的儿孙。另外,这样一来,齐家与皇家的关系更加亲近了,宫里娘娘的位置岂不是更加牢靠。如果能够生下皇子,那以后……

    那份泼天的富贵,简直想想就让人像要飘起来一样。

    而这一切,只需要牺牲一个小小的荀卿染。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其他选择对不对。

    “太太,这事,这事,”张嬷嬷站在一边,见齐二夫人的脸色,已经猜到齐二夫人的心意,“太太,这事不太好办啊。四爷,四爷以后若是知道了,这……”

    张嬷嬷有些胆怯。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难道我还指望着他会孝敬我吗?”齐二夫人冷了一张脸。

    张嬷嬷见齐二夫人已经做了决定,知道她是劝止不了的。以往,齐二夫人作为婆婆,与荀卿染婆媳相斗,她跟着狐假虎威,给齐二夫人出出主意,给荀卿染添点堵。这在大家族中不足为奇,容氏不会太过理会,齐攸和荀卿染则总要顾忌孝道,她在里面搀和搀和,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

    但是这件事不同。

    张嬷嬷觉得不只屁股疼,脖子上也开始冒凉气,就要找个借口出去。她心中打算好,出去了就装病,总要躲过这件事。因为她很清楚,事发之后,她绝对活不成。

    “太太,”张嬷嬷陪笑开口。

    没等张嬷嬷再说出什么话来,齐二夫人却先开口了。

    “就是这样,你自来主意多……”齐二夫人让张嬷嬷帮着出主意。

    张嬷嬷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献策。

    “你莫不是,有了别的打算?”齐二夫人看出她的异样,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没有,奴才怎么会有别的打算。”张嬷嬷忙辩解,额头的汗却更多了。

    “没有就好。你怕老四,可别忘了你是谁的人。”齐二夫人说着,略缓和了语气,“做成了这件事,你还怕我护不住你?”

    张嬷嬷顿时明白了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太太,如今四奶奶怀着身孕。若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只有等四奶奶生产时,那个时候最好做手脚,也不会被发现。”张嬷嬷道。

    “不行。”齐二夫人干脆地否决道,“事不宜迟,等老四从外面回来,只怕就没下手的机会了。现在动手,就算露出些行迹,等他回来,也都遮掩过了。他便是有疑心,也没奈何。”

    如今,容氏身体不济,齐攸在外面未归,这才是天赐良机。

    “不过,你说的不错。就在她的身孕上下手……”齐二夫人又道。

    “太太,既然这是郡主的意思。郡主那样大一桩功劳,等着宫里下旨岂不是更好,太太可也省事了不是?”张嬷嬷劝道。

    “宫里下旨?”齐二夫人皱了皱眉,以宫里那两位的性子,下明旨只怕不太可能。方才古嬷嬷也已经暗示了,不过……

    “你说的有道理。”齐二夫人点头,“我太心急了些。”因为这件事实在太和她的心意,她确实心急了,有些问题没有想到。

    “宁馨正在府里,这件事,若是宫里的人动手,咱们只提供些便利,那是太好不过的。便是退一步,总要也拖她一起下水,以后大家才好相处。”

    齐二夫人打定了主意,就要找古嬷嬷说话。

    却是古嬷嬷先来找了齐二夫人。

    两人遮遮掩掩说了一会,古嬷嬷已经明白了齐二夫人的打算。

    “奴才在宫里伺候了这么些年,也有些心得。奴才们伺候主子,总要将事情想在头里,做在头里,等主子想到的时候,已经准备的妥妥当当的了。这样,主子高兴,奴才们得富贵。若是什么事都要主子一言一语吩咐清楚,这奴才便一辈子只能是奴才。富贵自是没有指望,怕是一朝没意会到主子的心思,脑袋保不住也是有的。”古嬷嬷漫不经心地道。

    “嬷嬷在太后跟前服侍,见解过人。”齐二夫人陪笑,“咱们如何与嬷嬷比。这样的大事,还请郡主出面指点一二。”

    “郡主是何等的身份。”古嬷嬷笑了笑。

    “奴才已经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夫人只想想,郡主来府上,岂能没有宫里的首肯。”

    “夫人,这哪有无故从天上掉下来的富贵?”古嬷嬷又掸了掸衣袖,慢悠悠地道,“便是天上掉下来,也要人动动手脚,才接得住吧。如今,也不过是让夫人动动手脚罢了。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郡主可就住在夫人这那。”

    齐二夫人现出些犹豫来。

    “贤贵妃娘娘,也靠着夫人那。”古嬷嬷又道,便站起身,说要回去服侍宁馨。

    “嬷嬷,”齐二夫人拉住了古嬷嬷。

    古嬷嬷见齐二夫人是打定主意,不会一个人来做这件事,心中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些无奈来。不过,她对这种情形却也是早有准备的。

    “夫人,这是宫里秘制的逍遥散。”古嬷嬷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纸包,“无色无味,若是吃下去,管保烦恼皆消。”

    齐二夫人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接过纸包。宁馨不肯亲自动手,但是却拿出了宫里的秘药,这也就当得过了。

    古嬷嬷不再说话,径直进了内室。

    …………

    有了这样无色无味的秘药,只要想法子下在荀卿染的饮食中就可以了。齐二夫人觉得很高兴,但是转念一想,这件事情,却也并不那样容易。

    荀卿染在怀孕之后,就变得有些挑嘴,又常害喜,从不在宁远居之外动用任何饮食。而自从齐攸走后,荀卿染已经不再吃大厨房的饭菜,而是得了容氏的许可,在宁远居开起了小灶。如今的宁远居,已经被荀卿染治理的如同铁桶一般,水泼不进。要给荀卿染的饮食中下药而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

    齐二夫人在欢喜过后,又为难起来。

    张嬷嬷知道她已经无法脱身,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太太,要不然请二奶奶来商量商量?”张嬷嬷建议道。

    齐二夫人皱了皱眉。她有些犹豫,二奶奶是精明能干,但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太太,上次的事,不也是二奶奶帮手,才干脆利落地挽回来的。这次的事,只怕也瞒不过二奶奶,过后遮掩,也要二奶奶帮手才方便。”张嬷嬷道。

    “你说的不错。”听张嬷嬷这样说,齐二夫人也就想通了,心道,事情过后,好处总要分一些给齐修那一房就是了。

    “快去请二奶奶来。”齐二夫人又吩咐张嬷嬷。

    ………………

    齐二奶奶被张嬷嬷请到祈年堂,齐二夫人立刻屏退了她带来的人,只留她在屋内密探。

    “你就嘱咐底下的人,郡主身边的人若问起,就说那边房舍还没有收拾好,请郡主在这祈年堂再稍稍休息。”齐二夫人先向齐二奶奶嘱咐道。

    “是,太太。”齐二奶奶自然答应,然后才问,“太太,这是为何?”

    “迎丫头,这安国公的爵位,你看二爷可合适?”。

    更多到,地址

第三四四章以退为进

    姑侄之间,不过三五句话,齐二夫人就将她的打算挑明了。

    “有宫里的娘娘,家中再有了郡主。齐府的兴旺,便在眼前了。”齐二夫人道。

    饶是齐二奶奶见惯风浪的,也是大吃一惊,心下飞快地琢磨。

    不论如何,有一点她很清楚。这样关乎性命的事情,齐二夫人既然找上她,和她说了,那么就不是那么好开脱的。

    “太太英明。不过这件事,是不是该再斟酌斟酌,从长计议。”齐二奶奶不好直接反对,陪笑道。

    齐二奶奶对现在府中的情形,几个妯娌,都是满意的。若是换了一个郡主做妯娌,又不会和齐攸夫妻同心,对她自然有诸多的好处,但是这其中的风险也不小。而且她实在挑不出荀卿染的错处,相反,两人相处一直很好。荀卿染的性情平和,大度不争竟,而且肯真心待人,简直是完美的妯娌。如果是小事情上下个小绊子,小打小闹,也就罢了。偏偏齐二夫人是要荀卿染的性命,而荀卿染如今还怀着身孕,即便狠辣如她,也不能不犹豫、心虚。

    “我已经都想好了。不说迎娶郡主给府里能带来多少好处,迎丫头你想想,咱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染丫头都在旁边,她迟早都会发现,若是告诉了老太太,那咱们姑侄在齐家可就完了。留着她,总是个祸害。”齐二夫人继续劝说齐二奶奶。

    荀卿染几乎是完美的妯娌,唯一的不完美之处,也许就是人太聪明了,什么事都瞒不过她。即便她聪明的知道装傻,但是几年相处下来,齐二奶奶也明白,这府里的事情,她的手段,荀卿染都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就比如说前些日子,齐婉蓉那件事……

    况且,齐二夫人已经打定了主意,必定是不听劝的。

    齐二奶奶心下琢磨,必要如此这般,若是事情成了,她也跟着分些好处,若是不成,也不会追究到她的身上。

    “太太打算怎么做?”齐二奶奶问道。

    齐二夫人拿出古嬷嬷给的那个纸包。

    “无色无味,是宫中的秘药。你管着家,和她素来交好,最是方便下手。你只要想法子将这个放在她的饮食中,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况且她怀着身孕,出了意外也是常事。”齐二夫人看着齐二奶奶,“别人即便疑心,也查不出什么来。迎丫头,你说是不是?”

    齐二奶奶见齐二夫人眼中的神色,却是心中一动。难道她前些日子做的手脚,被齐二夫人发现了?

    发现了又如何,她们是姑侄,难道还会揭发她不成。

    齐二奶奶定了定心神,却没有去接那纸包。齐二夫人想要用她来做刀,她已经为齐二夫人做过一次了,不过是因为事情紧急,没有办法,而且对付的人也无足轻重。现在情况却很不相同。

    “本来是极方便的。可是太太,如今她已经不用公中厨房的吃食,宁远居的小厨房,就是我也插不进手去。我送了几回吃食给她,后来打听得她都不曾用过。太太,这还得再想别的法子。”

    齐二夫人听齐二奶奶也是如此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咱们姑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不要担心,善后的事情,自有郡主和宫里做主。”

    “太太,我说的都是实情,并不是推脱。”齐二奶奶道,“太太说的道理,我明白。但凡能做的,我都依着了太太的吩咐。这件事,却是为难。”

    齐二奶奶当然为难,若是荀卿染出了意外,而牵扯到她身上,容氏、齐攸哪一个会放过她?但是齐二夫人就不同,毕竟为齐家生育了这么些儿女,而且女儿还做了贵妃怀上了龙种。

    “太太,她虽不在宁远居之外饮食,但是到了太太这里,太太若执意让她用些茶水,点心,她却是无法推脱的,少不得沾一沾。就是过后发作了,太太也能推脱。太太最近待她极好,府里人都看在眼里,也不会起疑心。”齐二奶奶向齐二夫人建议,“她出了事,宁远居就乱了。再想法子将那药在她饮食中放一些,咱们再派人搜查出来,到时候自有宁远居的人做替死鬼。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齐二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齐二奶奶出的这个主意,看来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而且齐二奶奶说的那善后的法子,实在是妙计。

    “如此,就照你说的办法做。”齐二夫人做了决定。

    “太太,老太太那边该醒了。”齐二奶奶提醒道,这事总该要瞒着容氏吧。

    “你这就去老太太那边,想法子拖住老太太。”齐二夫人道。

    这正中齐二奶奶的下怀。她不在场,以后就算追究起来,绝不会追究到她的头上。

    “是,太太,我这就过去。”齐二奶奶道。

    “去请四奶奶来,说我有事找她商量。嗯,跟她说,是商量招待宁馨郡主的事。”齐二夫人叫进来一个心腹的丫头,吩咐道。

    齐二奶奶出了祈年堂,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快步往宜年居来。

    …………

    荀卿染带着人到了宜年居的门口,便有个绿衣裳的大丫头拦住了荀卿染。

    “四奶奶,老太太还在睡着,说了不见人的,请四奶奶稍后再来。”绿衣丫鬟陪笑道。

    “哦?”荀卿染抬眼打量这个丫头。

    这丫头看着有些面熟,瓜子脸,颇有几分姿色,一双狭长的眼睛,不经意间闪着精光,却是个精明像。荀卿染人的她是容氏屋里伺候的一个二等丫头,名叫玉环。

    玉环见荀卿染如此打量她,有些心虚,但还是强作镇定。

    荀卿染心中冷笑,方才她派人打探过,容氏已经醒了,如何这会功夫就又睡了,分明是这个丫头撒谎。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是受了哪个的指使。

    容氏屋内的丫头,都是有些体面的。她们说出来的话,有的时候就等于是容氏的话,便是府里的老爷太太们,都要听上几分。

    但是今天不同,即便是容氏真的在睡着,荀卿染这个时候也一定要见到容氏。

    “老太太都是午初一刻用午膳,然后吃药,睡半个时辰,这个时候正该醒着。”荀卿染道。因她每天来照顾容氏,对容氏的起居习惯自然是了如指掌。

    “四奶奶说的不错。今个老太太吃药晚了些,药里又加了安神的药材,还得一会功夫才能醒。四奶奶知道,太医嘱咐,老太太要静养,不好打扰的。”玉环继续陪笑道。

    “四奶奶,原来您在这。”远远地,一个穿秋香色褙子的丫头快步走了过来。

    “太太请四奶奶过去,要商量如何招待宁馨郡主。”这丫头走到近前,向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说道。

    齐二夫人这个时候找她,难不成是马上要动手,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得了。荀卿染心中冷笑,面上却平静如水。

    “我知道了。你回去跟太太说,我这就过去。”荀卿染道。

    那丫头见荀卿染并不打算跟随她过去,便有些为难。

    “四奶奶,太太急等着四奶奶。招待郡主,是府里的大事。”

    “是啊,四奶奶先去了二太太那里,回来再看老太太岂不是正好。”玉环插言道。

    “这府里什么时候改了规矩,主子们要做什么,还要听奴才安排。”荀卿染不怒反笑。

    荀卿染身后,许嬷嬷轻轻咳嗽了一声。便有个婆子上前,将玉环挤到了一边。荀卿染此时没工夫搭理这两个丫头,直接往宜年居内走。

    两个丫头心中着急,却不敢有什么动作。她们都知道,四奶奶脾气是极好的,但四奶奶身边的人的脾气却没那么好,而四奶奶从来都是最护着身边的人的。因此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荀卿染进了宜年居。

    走进上房,又一个婆子从屏风后走出来拦阻,荀卿染这次更是懒得搭理,自有她身后带着的两个婆子上前,客气地将这婆子请到了一遍,荀卿染直奔容氏的卧房来了。

    “老太太,这团鱼山药汤,足足熬了一个上午了,不油不腻,如今正好喝。我服侍老太太喝一些吧。”

    荀卿染走到卧房门外,就听见里面齐二奶奶的说话声。

    “慢着。”荀卿染忙高声道。

    冬儿等几个丫头正站在卧房门口伺候,见了荀卿染,忙屈膝行礼。

    荀卿染带着人径直进了容氏的卧房。

    容氏坐在榻上,齐二奶奶站在榻前,手里端着只青花瓷碗,正要服侍容氏喝汤。

    见到荀卿染进来,两人都吃了一惊。容氏自没有去喝齐二奶奶递过来的汤,齐二奶奶拿着汤勺的手微微抖了抖。

    “染丫头?怎地走的这般急?要小心身子,快过来坐下。”容氏道。

    齐二奶奶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来,转身将手里的碗交给身边一个丫头,偷偷对那丫头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端了碗就要往外走,却被许嬷嬷拦下,将那碗放在了靠墙的一张矮几上。

    “……必是好物,放在这,一会老太太想必还是要用的。”许嬷嬷笑道。

    齐二奶奶脸色略变。

    容氏却是看出荀卿染脸色有异。

    “怎么了,染丫头?”容氏关切地问道。

    “老太太,”荀卿染话一开口,声音有些哽咽。

    容氏头发花白,面色已经不像过去那般红润,脸庞也明显的消瘦了。

    想到年纪一大把,这半年来却遭受连番打击,又联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荀卿染心中发堵,眼睛里不由得就涌出泪水来。

    容氏深知荀卿染的性子,最是外柔内刚,若不是大事,绝不会还没说话,就哭起来。必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容氏的心不由得往下沉。

    “染丫头,出了什么事?你不要怕,祖母在这。你和祖母说,祖母给你做主。”容氏道,就让荀卿染坐到她跟前去。

    齐二奶奶这个时候却有些进退两难,她想马上离开。

    “弟妹这是怎么了?瞧哭的这样可怜见儿的,来人啊,快拿湿帕子来。”齐二奶奶吩咐着,就嫌丫头们动作太慢,趁势就要从屋中退出去。

    “二嫂别走,这事与二嫂也有些关系。”荀卿染拦住了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走脱不得,只好陪笑站在容氏的榻前。她心中发虚,面上依旧陪笑。

    “弟妹有什么事和我有关系?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啊。”

    荀卿染留住齐二奶奶,便不再去理她,而是流着泪,跪到容氏跟前。

    “老太太若是怜惜我,就请老太太给我一封休书,让我即刻离府去吧。”荀卿染声泪俱下。

    齐二奶奶方才还不敢确定,现在却是明白,必是齐二夫人的计划走漏了风声。齐二夫人说这事情府里只有三个人知道,齐二夫人、她,还有一个张嬷嬷,这荀卿染如何这么快就得了消息。齐二奶奶也顾不得深想这个问题,当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摆脱她自己所处的尴尬局面。

    “这话是怎么说?”容氏抖着手,去扶荀卿染。荀卿染在在府中,曾受了那么多委屈,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退却、离开的话,现在是怎么了。

    荀卿染不肯起来。

    “你这孩子,有话好好说,真的忍心看我着急,你不顾别的,还要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容氏急道。

    容氏是真的替她着急,而且是真的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荀卿染心中略定。

    许嬷嬷等人也上前来扶,荀卿染也就站了起来。

    “事哪个逼得你这般,你说,祖母定会给你做主。”容氏道。

    “老太太,宁馨郡主来了,已经住在了祈年堂。”荀卿染道。

    这一句话,透露出的信息不可谓不多。

    容氏吃了一惊,眼睛飞快地扫了齐二奶奶一眼。

    荀卿染便知道,齐二奶奶并没有将宁馨来了的消息告诉容氏。

    “我正要告诉老太太知道,”齐二奶奶忙补救道。

    “宁馨、郡主?是怎么回事?”容氏问,“攸儿回来了?应泽那?”

    不得不说,容氏瞬间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我也正糊涂,不知该怎么和老太太说那。”齐二奶奶也瞬间找到了合适的借口,希望能蒙混过关。

    “老太太,”荀卿染便将宁馨如何恢复了封号立刻就到了齐府等事和容氏说了,“老太太,您必是知道太平公主故事的吧。”。

    更多到,地址

第三四五章 杀威

    荀卿染和齐攸从平西镇回来的时候,因为要说清福生的来历,已经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容氏。宁馨对齐攸的心思,她在平西镇所作的一切,容氏都是知道的。所以,今天不需要荀卿染明说,容氏便明白了一切。

    她,虽然表面上不再管家,但却是齐府内宅地位最高的人,齐府实际上的当家人。宁馨到齐府来拜访,不来见她,只在齐二夫人的院子里住下,这代表了什么?

    宁馨来了,齐二奶奶作为管事管家的媳妇,怎么会不知道?可是齐二奶奶到她这来,只带了一盅汤,却对宁馨的到来只字不提。这又代表了什么?

    容氏的目光不禁在矮几上那碗汤上扫了一眼。

    “方才我要来见老太太,便被玉环那丫头拦下。说是您已经睡了,不见我。太太也打发了人来催我立刻过去。”荀卿染道,“我本不该来硬要来见老太太,可是,我这条命没什么好吝惜的。但是我这肚子里,还有四爷的孩子,齐家的骨肉。”

    容氏此刻面沉似水,右手紧紧握住了榻前的拐杖。

    齐二奶奶不禁有些瑟缩,想要做些什么,但此时屋内都是荀卿染带来的人,门口都被堵住了,她的人却被隔绝在外。

    “……总要容我将这孩子生下来,二嫂你说是不是?”荀卿染转向齐二奶奶。

    “弟妹说的这般凄楚,让人心疼。只是,弟妹所说,我怎地都听不懂。”齐二奶奶陪笑道。

    “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荀卿染却不再理会齐二奶奶,只对坚定地对容氏说道。

    即便为了荣华富贵,要灭掉媳妇,总的让媳妇将孩子生下来吧。

    “我明白了,染丫头,你不要说了。”容氏道,捂住胸口咳嗽了起来。

    “老太太”荀卿染见容氏脸色很不好看,她该说的也都说的差不多了,就不肯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上前帮着容氏拍打后背。

    “我没事。”半晌,容氏停住了咳嗽抬起头来,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来,“染丫头,你不要多心。咱们齐府,是正正经经的人家,绝不容许那样的丑事发生。你只管安心养胎,等攸儿回来,一切有我为你做主。哪个敢打你的主意,便是和我过不去,和齐府过不去。”

    “我相信老太太,只是这件事……”只是这件事对她来说太过危险,也太伤她的心。

    “去叫二太太来。”容氏吩咐道。

    荀卿染松了一口气,与其她去和齐二夫人斗,无论怎样,都比不过容氏出面弹压齐二夫人。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姜嬷嬷带了人出去,一会功夫,便请了齐二夫人来。

    齐二夫人已经得到回报,说是荀卿染去看容氏,不肯到祈年堂去。她有些不安,怕走漏了消息,但是仔细想想,府内只有三个人知道,而这三个人是信得过的,不会出卖她。

    因此齐二夫人到宜年居的时候,虽然有些不安,但是并不慌乱。

    “给老太太请安。”齐二夫人上前向容氏见礼,“老太太找媳妇有什么事?”

    “你还认得我,还知道是我的儿媳妇?”容氏冷声道,“我这老不死的,哪敢受二太太你的礼”

    容氏却少有如此恶声恶气待她的时候,尤其是在众人面前。齐二夫人吓了一跳,往上看了一眼,这才看清荀卿染躲在容氏身后,眼圈发红,齐二奶奶则垂首站在旁边,也是陪着小心的样子。

    齐二夫人的心猛的跳了起来。

    难道是齐二奶奶走漏了风声,这怎么可能?她们姑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齐二奶奶为了她自己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是不小心泄露的,那也不可能。齐二奶奶的精明她是知道的,如何会犯这样的错误。

    “老太太怎么了,这话让媳妇如何当得起。”齐二夫人忙陪笑,“老太太莫不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

    齐二夫人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荀卿染。如今的情形,唯一能解释的通的原因,便是荀卿染在容氏跟前说了她的坏话。

    荀卿染站在容氏身后,只淡淡地看了一眼齐二夫人,脸上没什么表情。

    “你怎么当不起,你如今是谁,还会将我这老太婆放在眼里。”容氏厉声道,“我知道,你早就嫌了我,巴不得我快点死了,才顺了你的意。我不在这里碍你的眼,这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去。染丫头也跟着我走。求二太太你发发慈悲,留下咱们这一老一小的性命。咱们也不管你,你自去享受那荣华富贵。”

    这话却是正说中了齐二夫人的心病,她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去叫二老爷来,给我准备马车。你们去将我的箱子都收拾出来。你们也去将染丫头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容氏一连串地吩咐。

    若真由得容氏这样做,这将是京城最大的丑闻,别说齐二夫人,就是齐府的所有子弟,从今以后也难以抬头做人。

    齐二夫人身子一抖,忙跪了下去。齐二奶奶也跟着跪了下去。屋内有齐二夫人和齐二奶奶带来的丫头,也都跟着跪了下去。

    容氏只一叠声地要人备车。

    “老太太,媳妇做错了什么,老太太尽管教训。媳妇没有不改的。老太太这样,媳妇固然没脸,让老爷和儿孙们怎么做人啊。”齐二夫人哭着央求。

    “请老太太息怒。”齐二奶奶也低声央求道,却是除此之外,再不敢说别的。

    “你原来还晓得要做人的”容氏看着齐二夫人冷笑道,“你想想你做下的那些事,你那一肚子的打算,那件是为人母、为人媳该做的?我不带着染丫头走,难道等你来打杀了我们?”

    这个时候,齐二老爷在前面接到了禀报,也急着赶了过来,见容氏如此气恼,也忙在容氏身边跪了。

    “老太太,儿媳、媳妇有什么做错了,请老太太责罚。老太太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容氏看了齐二老爷一眼,没好气道:“你们做了什么,你去问她。”容氏用手指着齐二夫人。

    齐二老爷就转过头来看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早已经泪流满面,“媳妇糊涂,媳妇做错了什么,请老太太教训。”

    她的心里却存了个念头,猜疑到只怕是她要对付荀卿染的计划泄露了。可这件事,却是没有实证,而且关系到刚立了功的宁馨郡主和宫里的人,如果容氏发问,她自准备好了言语解释敷衍。最后少不得容氏会说出是荀卿染来告状,那她正好可以倒打一耙,说荀卿染诬告,忤逆。

    “瞧瞧,瞧瞧,”容氏抖着手指着齐二夫人,“这便是我的好儿媳,有了你老爷撑腰,和我叫起板来了。你们还等什么,快去将我的东西收拾了,咱们这就走。”

    容氏说着,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就要往外走。

    齐二老爷跪爬了几步,抱住容氏的大腿。

    “老太太莫气,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老太太要出气,打儿子就是。”

    齐二老爷这样说,齐二夫人少不得也将话重复了一遍。

    “你甘心受罚?”容氏问,却是问的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自然点头。

    容氏这才被众人扶着,重新在屋内的矮榻上坐了。

    “我一直念着你也有了年纪,儿孙绕膝,因为屡次给你留了脸面。你莫不是认为你做的那些事,我真的不知道?或者,你觉得自己身份不同了,再做不得我这老婆子的媳妇,要给我这老婆子立规矩了?”

    “媳妇不敢。”齐二夫人道。

    今天的容氏,说话丝毫不给她留颜面,语气中更透露出她所作的那些事情,容氏都已经知道了。

    “我屡次给你留了脸面,你却越发不知道尊重。丢尽了齐家的脸。你既认罚,那好,来人啊,准备板子。”容氏吩咐道。

    便有婆子拿了板子进来。

    齐二夫人的脸色瞬间成了一张白纸。

    齐二老爷皱了皱眉,却是不敢开口说话。

    这是要打齐二夫人的板子?不仅是齐府内,这京中的大户人家,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坐到了向齐二夫人这样的位子,说到处罚,多是口头训斥,罚禁足,抄经,或是去家庙里静修。这已经是非常重的处罚了。而打板子,那就完全不给留脸面了。在齐府,便是齐三奶奶那样胡闹,但是却也从来没有挨过板子。

    因此齐二夫人才会瞬间白了脸,齐二老爷才会想反对。但是齐二老爷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反对,因为他看到出来,容氏是真的非常生气。而这么多年的母子相处,他相信容氏这样发怒,必然有着充分的理由。

    “老太太开恩那。”齐二夫人果然哭道,“老太太,媳妇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求老太太给媳妇留些体面,儒儿、仪儿、攸儿、婉丽、还有宫里的娘娘,还都要……”

    容氏截断了齐二夫人的话,“好一个孝顺的媳妇。这个时候才记着你有这些儿女,你做下那些事情的时候,为何就忘了。你的打算,我是清楚的,莫用这些话来要挟我。我老婆子年纪大了,却还不怕。打了你,我自去宫里的娘娘跟前请罪。”

    容氏话说到这个份上,齐二夫人却是再也不敢开口。

    齐二老爷在旁边,听着母亲和媳妇说话,隐约感觉到一些什么,不觉沉思起来。

    又有婆子抬了张春凳进来。毕竟齐二夫人身份不同,总不好趴到地上去挨打。

    “你虽不值得,却总要看着孩子们。”容氏略舒了一口气,“便在这屋子里吧,也不必脱裙。”

    齐二夫人知道今天这顿羞辱是免不了的,只得慢慢走到春凳跟前。

    她这一辈子,从小时候开始便是养尊处优,别说是板子,连一个指头也未曾挨过,心中是又觉得羞辱,又觉得害怕,脸上便显出凄凄惶惶的神色来。

    齐二老爷看着有些不忍,只开口叫了一声老太太,便被容氏一眼瞪了回去。

    荀卿染站在容氏身后,这打板子的刑罚,对于齐二夫人确实很重的,从此以后齐二夫人在府内可以说是体面皆无。但是,以齐二夫人的所作所为,这刑罚却又恰到好处。荀卿染很理解容氏为什么会这么做,齐二夫人的举动,不仅是要置她荀卿染于死地,更是在挑战容氏的权威。

    从今天众人的表现来看,容氏应该是看出来,她若此时再不出手彻底打击齐二夫人的气焰,这府里的情形将一发不可收拾。

    “叫玉环来。”容氏又吩咐道。

    便有人出去将那叫玉环的丫头叫了进来。

    “你是我身边得用的人,这差事就交给你。”容氏让管行刑的婆子将板子交到玉环手里。

    那婆子正为这个差事发愁,见容氏如此吩咐,立刻将板子塞到玉环手里。

    玉环抱着板子,有些呆了。她望望容氏,又望望齐二奶奶和齐二夫人。齐二夫人此时早就羞的低了头,齐二奶奶更是转开了脸。

    “老太太,婢子,婢子不会……”玉环道。

    “你不会什么,我看你机灵的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容氏冷冷地看着玉环,“我就在这看着,你可给我仔细了。”

    玉环手有些发抖,心中再怎样不愿意,却不敢不听容氏的吩咐。

    齐二夫人捂着脸,自己趴到春凳上。容氏虽开恩吩咐在屋内行刑,但却不让人回避。厅中众丫头婆子有宜年居的,宁远居的,也有石榴院和祈年堂的。外面还有听了消息赶来张望的养年堂等处的人。

    玉环举着板子,旁边自有人数着。齐二夫人趴在那里,恨不得一时就完了事。但是玉环因为心中害怕,又担心打的轻了容氏发怒,又担心打的重了齐二夫人回过头来整治她,因此这板子打的却着实慢的很。玉环毕竟是个小丫头,没什么力气,因此板子打的并不重,但是,齐二夫人却是恨上了她,心中甚至觉得这小丫头是故意如此来折磨她。

    噼噼啪啪,二十板子总算打完了。玉环已经是一身的冷汗,扔掉板子,就瘫倒在地上,嘤嘤哭了起来。自有婆子飞快地拖了她出去。

    齐二夫人被人扶起来,还要向容氏谢恩。

    容氏看了齐二夫人一眼,“齐家的媳妇,才挨得这板子。”

    齐二夫人唯有诺诺连声。

    “郡主来了,咱们也该去见一见。”容氏说着站起身,叫了荀卿染到跟前。

    更多到,地址

第三四六章 上意难测

    容氏带着荀卿染等人就往祈年堂来,齐二奶奶自然是跟着,齐二夫人虽挨了打,但是因为打的并不重,容氏也没法发话,因此她也只好忍着羞耻跟随。反而是齐二老爷,因宁馨明显是来齐府拜访女眷的,所以不好去打扰,便向容氏告退,并嘱咐齐二夫人要好好照顾容氏,“别再惹老太太生气。”

    众人来到祈年堂,宁馨已经知道了消息,从上房出来迎接。

    这现象看在人眼里,不得不说是比较奇怪的。然而宁馨似乎毫无觉察。

    众人进了祈年堂上房,又相互见礼,这才分宾主落座。

    容氏自是开口寒暄了一番,宁馨若无其事地回应着。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容氏脸上有不虞的表情一闪而过。

    按理说,宁馨一来投奔的是齐二夫人,而没有去拜访容氏,还要容氏来看她,这就是失礼。而齐二夫人被打了板子,这个消息已经被传到了祈年堂,也被传到了宁馨的耳朵里。如果宁馨知趣,便应该明白容氏的态度,早些提出告辞,大家保持体面。

    但是宁馨却没有这么做,反而是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这让她在容氏心中本来就不甚美好的形象,更加糟糕了。世家的女儿,皇家的金枝玉叶,霸道些嚣张些,也是常态,但是在基本的修养礼节方面,一般都会做的很好。宁馨这般有些无赖的做派,是让容氏很看不上眼的。

    容氏的目光在宁馨的脸上轻轻扫过,不禁心中暗自叹息。她想到永和亲王老太妃,还有宁馨的母亲,那个精明透顶的永和王妃,再看看宁馨如今的样子,让人不得不感慨。宁馨养成今天这般模样,果真是自幼便失去长辈教导的缘故吗?不知道应泽现在如何,但单就宁馨来看,这永和亲王府便是恢复了爵位,也不过了了。

    “……在平西镇时,郡主就和我们染丫头相处的好,因此一进京来,就屈尊来了我们府上,让我齐府蓬荜生辉啊。”容氏笑道。

    提到平西镇,宁馨不由得抬眼看了荀卿染一眼。

    荀卿染回了个淡淡的微笑,马上意识到了容氏的意图。

    “郡主如今富贵不忘贫贱之交,心存厚道,不愧是皇家苗裔。这份气度高华,心地纯善,恩怨分明,便是满京城的女眷都该学着些。”荀卿染笑道,“郡主多才多艺,当初在平西镇,我和四爷曾赠送一架古琴给郡主,郡主很是喜欢,想必现在还带在身边吧。”

    “郡主如此念旧的人,自然不会随意将那古琴丢弃。我前些日子听女先说话,说道什么故剑什么的……”容氏说了一半,似乎忘记了,笑着看宁馨,“这故事,郡主想必是知道的。”

    “老夫人这故事,想是那些女先编的。”宁馨不咸不淡地道,又转向荀卿染,“四奶奶的记性倒是好。四奶奶对我的好处,我一时都不曾忘记的。”

    荀卿染心中有些恼,这宁馨说的,好像她携恩图报似的。如果她真的可以像宁馨那样厚脸皮,不怕将场面搞的难看,大可以撒泼,就将宁馨在平西镇如何受她照顾,又恩将仇报的一些事情当面拿出来说,甚至可以将当时的账本摔在宁馨脸上,让大家瞧瞧这“骄傲高贵”的郡主的真面目。

    “老太太说的是故剑情深吧。”荀卿染终究按耐住自己的火气,笑着接了容氏的话尾巴,“似乎说的是古时候一位皇孙,自幼流落民间,与民间女子皆为夫妻。后来这位皇孙登上皇位,这朝里的大臣啊,就想为她重新立后,娶重臣家的女孩。这皇孙却是个有德行的,不肯抛弃糟糠之妻,下旨让人寻找他贫贱时曾用过的一把宝剑。朝中大臣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便不再让皇帝重新立后,而是迎了皇帝的民间妻子入宫,立为皇后。”

    荀卿染笑着说了这一番话,便去看宁馨。心道,你跟我们说太平故事,想要怂恿人家灭掉原配娶你进门,咱们就给你讲讲故剑情深,你已经是成亲生子的妇人,别在做非分之想。于情于理。

    “就是这个故事,那男子还重情重义,这女子啊,更有个三从四德,这夫妻人伦,决不可背弃的,否则千夫所指,岂止是她一人,父母兄弟祖宗都跟着蒙羞的。”容氏点头道。

    然后又转过来来,拉着荀卿染的手夸奖:“不是我夸染丫头,我府里这么多儿媳妇。孙媳妇,便没有一个比得过她,知书达理,孝顺贤淑。凭你拿什么来,我也是不肯换的。”

    “染丫头从平西镇回来后,没少和我说起过郡主。我心中也惦记着郡主,事无巨细,都跟染丫头问明白了。”容氏又笑着看宁馨。

    容氏和荀卿染一唱一和,话已经说的很透彻,态度也很鲜明。但是宁馨脸色丝毫未变。

    荀卿染看在眼里,心念数转,看来宁馨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这个样子是根本就不怕,过去的事情被揭露出来,还是色厉内荏那。

    “郡主新来,原该好好招待。只是,咱们府里简陋,染丫头怀着身子不方便。”容氏淡笑着道,“委屈了郡主如何是好。”

    容氏的这话可以是谦逊地留客,也可以是委婉地请客人离开,全看说话人的语气和态度。而容氏此时的语气态度,分明是送客了。

    宁馨便是脸皮再厚,此时却也做不到不动声色了。

    “郡主从宫里出来,便说要到府上来拜访。太后特意叮嘱了,说是老夫人最近身体不适,让郡主切不可打扰了老夫人静养。郡主实在念旧,又与二夫人一见如故,因此只在二夫人这里打搅。倒也不用太过铺张,反而让郡主过意不去,被太后知道了,太后也要怪郡主太任性的。”宁馨旁边伺候的古嬷嬷,这个时候替宁馨答话道。

    “便是如此。”宁馨点头。

    这古嬷嬷确实是老辣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宁馨来齐府住是经过太后首肯的,如果齐府逐客,那就是不给太后面子。看来她们是一定要赖在齐府中,而容氏总不好直接说送客。

    宁馨这次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别的什么都不顾忌了。荀卿染看了眼宁馨,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有小丫头跑进来,说是有圣旨到。

    容氏和荀卿染不由得都吃了一惊,这个时候会有什么圣旨。倒是宁馨的脸上立刻增添了光彩,就是齐二夫人的头也微微抬了起来。

    众人不论心中做如何想法,依旧很快整理好装束,都到前面的大厅中接旨。

    一个太监手捧圣旨宣读。圣旨的内容很简单,褒扬宁馨送图有功,恢复宁馨的郡主爵位,又另外赏赐了金银珠宝,绸缎尺头,古董玩意若干,全都摆在齐府的大厅中。

    一道和齐府完全没有关系的圣旨,却送到齐府来宣读,而且皇帝赏赐的东西更是直接送到齐府中来了。

    那传旨的太监宣读完旨意,就先向宁馨道喜,转过头来,又向容氏道喜。

    “咱们自然是替郡主欢喜的。”容氏道,又问那太监,“郡主立了大功,皇上颁下这么多的赏赐,这郡主的府邸,必是也有安排的?”

    那太监呵呵笑着,不经意地看了眼古嬷嬷,“这个奴才还不知道,万岁爷和太后娘娘自有安排吧。”

    这边就送了传旨的太监出去,众人便在厅内少坐。

    宁馨一脸的喜色,有些得意地看了荀卿染一眼。宁馨恢复封号,甚至这些赏赐,都是意料之中的,如何这时格外的得意?不外乎是封赏宁馨的旨意,竟是送到了齐府中来,那太监在恭喜宁馨之后,同样向容氏道喜。

    宫里对宁馨的打算到底知道多少,又是站的什么样的立场,这里面的种种关节,不能不让荀卿染有些担心。

    荀卿染转脸去看容氏,就见容氏面色也有些沉重。

    …………

    容氏虽态度明确,不愿留宁馨住下,但她总不好明说。而宁馨却并不在意容氏的态度,又有了宫里的太监赶到齐府来宣旨这么一回事。宁馨更是打定主意要住在齐府了。

    “可为郡主安排了休息的所在?”容氏问齐二奶奶,“我那里房舍最好,也还宽敞,便请郡主住过去吧。”

    荀卿染暗自点头,容氏在明白没法子赶走宁馨之后,便做了这样的安排。将宁馨放在眼皮子底下,就不怕她掀起什么风浪。

    齐二奶奶本来要说她已经为宁馨另外安排了院子,但是听容氏这样说,她也就没多嘴。

    “老太太的暖阁最是齐楚,请郡主住过去再好没有的。”齐二奶奶陪笑道。

    容氏赞同地点头。

    “郡主不过暂住几日,不敢打扰老夫人静养。却也不用另外准备住所,只在二夫人院中,就是极好的。”古嬷嬷笑着道。

    “老太太,这点事便让媳妇来代劳吧。”齐二夫人此时也开了口。

    容氏笑了笑,“那便如此吧。”

    …………

    齐二夫人陪着宁馨去了祈年堂,荀卿染和齐二奶奶陪着容氏回到宜年居。

    “迎丫头,你替我换衣服。”容氏回到宜年居,即刻吩咐道,“染丫头,你也去换衣服。咱们进宫去给太后和贵妃娘娘请安。”

    容氏这是要进宫!

    荀卿染自然答应,忙回宁远居,让桔梗等人服侍着,按品级大妆。

    “竟然把旨意送到咱们府上,宫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嬷嬷和几个丫头手里忙碌着,嘴上也没闲着。

    “难道宁馨的主意,皇上和太后那里,竟然是默许的?”

    “也未必如此。”许嬷嬷总是沉稳些,“前些日子弹劾四爷的折子,皇上和太后那里肯定已经知道,四爷和奶奶在平西镇将她们兄妹照顾的极好。默许宁馨住进齐府,将圣旨和赏赐送到齐府中来,或许有再给齐府些体面荣耀的意思。那宁馨和古嬷嬷,也许心中知道,却不肯和咱们说,故意让咱们误会。狐假虎威,就是如此,却是宫中那些人常用的手段,很能唬人。尤其是唬宫外的人。”

    荀卿染点头,许嬷嬷分析的很有道理。

    “但愿真是如此,可总是让人不放心。”

    “她已经成亲生子,还想挤走奶奶,嫁进齐府来,真是无耻。奶奶就该当面将她已经成亲,生了女儿的事说破了,看她还有没有脸打这样缺德的主意。”

    “你当我不想吗?”荀卿染苦笑,“方才老太太的话里,已经说的再透彻不过了。可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难不成明说出来,她不怕丢丑,我还怕场面不好看那。况且,她若不承认,哭着喊着说咱们诬陷她,这个时候又不知道她那丈夫和儿子怎样了,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来,咱们反而被动了。”

    “奶奶这次进宫,便在太后跟前说破如何?”

    “老太太要进宫见太后和贵妃,只怕便是打的这个主意。”许嬷嬷道。

    荀卿染点头。

    “这事,可不是说句话那样简单。有个道理叫做疏不间亲,咱们是皇上和太后什么人,宁馨又是皇上和太后什么人。况且又是这样没脸的事,也莫说是九五之尊,打个比方,就是普通的人家,一个侄女在外受了很多苦,如今回来,还带回来很多房宅田地,这家主人正要好好看待补偿这侄女,忽然有人跑到这主人跟前说,说他这侄女在外如何如何,做了什么丑事。你说这主人会不会马上相信?何况还牵涉到他的脸面那。”

    “奶奶顾虑的是,天家的威严不可侵犯。若是处理的不好,恼羞成怒起来,事情更不好收拾。”许嬷嬷道。

    “那便不说了吗?”

    “当然不是,怎么说,由谁去说,这都得谨慎从事。”荀卿染道,“老太太身份不同,若能再说通了贵妃娘娘,事情就好办了。”

    “老太太对奶奶是真的好。”紫菀道,“婢子瞧着,老太太对这事比奶奶还要紧张些,是打定了主意,不会让宁馨进门的。”

    荀卿染点点头。

    众人这般议论着,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奶奶,那玉环撒谎拦阻奶奶,分明是受二奶奶指使。还有二奶奶偏在这个时候去给老太太送汤。许嬷嬷拦下了那碗汤,婢子瞧着二奶奶很有些不自在。不知道那汤里是不是动了手脚。奶奶想想,二太太要对付奶奶,最怕的就是老太太出面。二奶奶莫不是帮着二太太想法子稳住老太太,好方便二太太对奶奶下手?”

    “可惜奶奶待她的一片心。”

    荀卿染叹了一口气。对于齐二奶奶,她看的很清楚,齐二奶奶一直是个很聪明的人,同时也是个很现实的人。

    “她们毕竟是姑侄,利益很多时候是一致的。”荀卿染道,“二奶奶这个人,和风细雨的时候,会很和你讲感情。但是遇到事情,在她眼里,利益总是第一位的这个不会错。”

    “老太太只让人将那玉环撵了出去,方才在宜年居,更是若无其事地让齐二奶奶将那碗汤端走了。老太太莫不是没看明白,奶奶要不要和老太太说说?”

    荀卿染摇了摇头。

    “老太太是什么人,何须我将话说明那。她心里肯定是明白的。瞧瞧老太太,咱们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姜是老的辣。”

    “老太太年纪大了,精神越发不济,而这个家总要有个能干的人管理。如今我正怀着身孕,自然不适合。大*奶是历来不过问这些庶务,只照顾大爷、璋哥儿和珍姐儿。大太太,咱们也看到了,她确实没有管家的才干。二太太,如今更是不能用。若是再拿下二奶奶来,这个家难道要老太太亲自掌管?”

    荀卿染认为这是容氏不动二奶奶的主要原因。既然不动二奶奶,还要她管家,那就要收揽。让玉环动手打齐二夫人的板子,再将人干脆地撵出去,对于齐二奶奶来说已经是有效的敲打了。然后,对于那碗汤,容氏看似漫不经心,但其实上却是很用心。让那碗汤在屋子里放着,却不让人进屋,再若无其事的让齐二奶奶将汤端走。是让齐二奶奶确信,没人动过那碗汤,更不会去验证汤里是否动过手脚。也让齐二奶奶感觉到容氏对她的信任。这是在安齐二奶奶的心。

    恩威并施,容氏的御人之道不可谓不高明。

    “老太太的本事,够咱们学一辈子的了。”荀卿染感叹道。

    荀卿染收拾妥当,便到宜年居来。齐二奶奶已经吩咐外面人准备了车子,而且也打扮好了。容氏、齐二奶奶、荀卿染三个人乘上马车,一路到皇宫中来。到了宫门口,容氏向里面递了折子。荀卿染和齐二奶奶便陪着容氏坐在宫门外侧的一间屋子里,等待召见。

    景秀宫内,一个二十多岁,身材富态,头戴凤冠,身穿黄色金丝绣凤宽松长袍的女子,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老祖母来了?”

    加更,求各种票票。

    更多到,地址

第三四七章 核计

    “娘娘看怎么办,见是不见?”

    下面一个穿着藕荷色直身褙子的宫女轻声问道。其他的宫女太监都在外面伺候,屋子里,只有这个宫女服侍着贤贵妃。

    贤贵妃有些踌躇。

    “老太太来了,不见总是不好。”贤贵妃道。

    “虽是如此,可今个却要思量思量。”那叫婉儿的宫女转了转眼珠,“娘娘慈悲,准奴才今个回家去瞧瞧老娘。娘娘方才问奴才怎么提前回来了,娘娘等着听完奴才的话,再决定见不见老太太。”

    原来这婉儿却是齐二夫人身边张嬷嬷的女儿,自幼跟在贤贵妃身边伺候,后来随着贤贵妃一起进宫,做了贴身的宫女。

    “好,正要听你说说家里的事。”贤贵妃道。

    “……太太不过按着本分招待宁馨郡主,”婉儿便将今个齐府中的事说给贤贵妃听,说到后来,还拿出帕子擦泪,“可是四奶奶不知到老太太跟前说了些什么,将老太太气的几乎昏厥过去,急巴巴地叫了二太太过去。没说几句话,竟然吩咐人打了太太二十板子,而且不许太太分辨。”

    贤贵妃的手抖了抖。

    “太太竟然挨了板子!”

    “娘娘,娘娘莫气。”婉儿见贤贵妃变了脸色,忙上前安抚,“打的并不重,太太没有妨碍的。娘娘请保重贵体要紧。”

    贤贵妃却是落下泪来。

    “太太偌大的年纪,老太太如何,如何狠得下心。这满京城里,都没这个规矩。叫我这脸上也过不去。”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婉儿道,“娘娘莫哭,如今太太全指望着娘娘了。”

    贤贵妃听了,果真慢慢收了眼泪。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脾气虽……,却大体总是讲道理的。今天怎地会这样做?”

    “还不都是因为四奶奶但凡做媳妇的,哪个不是孝顺为先,哪有挑唆着老太太打婆婆的。四奶奶做的事,也不止这一件了。偏她会说话,哄得老太太听她的。”

    “这荀氏竟然真的如此不贤惠。”贤贵妃道,“以前太太来说起她,这般不好,那般不孝顺,我还替她辩白,想她因为年纪轻,又有四弟宠着,性子张扬些。等年纪大些,慢慢开导总会好的。谁知道,纵的她越发不成个体统了。”

    “娘娘是以娘娘的心,来推测她的心。可这世上,偏就有这样的人。”婉儿道。

    “这次,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哪里有什么原因那,不过是四奶奶那妒忌的性子发作,想要借着老太太的手给太太没脸,摆布太太。奴才老娘猜度着,必是在平西镇的时候四奶奶待郡主并不好,如今见郡主恢复了爵位,到府上去,和太太亲近,四奶奶心里不舒服,故意闹这一场。不过是要给太太没脸,拿捏人罢了。”

    “怎么偏偏娶了这么个难缠的进来,偏她又将老太太和四弟笼络住了。”贤贵妃皱眉道,“若是依着她这样闹下去,偌大的国公府都不够她败的。我早就说叫她进宫来训诫训诫,偏太太说不合适,怕开罪了老太太和四弟。”

    “娘娘,四奶奶能言善辩,娘娘是厚道的性子,如何说的过她。如今娘娘还有了身子,让她气坏了如何是好。还有,四奶奶她也怀着身子,这宫里的规矩,却是不能和娘娘见面的。”

    “如此,便让她在宫外等着,只请老太太和二奶奶进来吧。”贤贵妃道。

    “娘娘,奴才觉得这样也不妥。”婉儿道。

    “怎么不妥?”

    “如今老太太听信了四奶奶的话,正在气头上。老太太素来是刚强有主意的,娘娘定是劝不转。若老太太有所求,娘娘答应不答应?若是答应,那就违背了娘娘的心。若不答应,岂不是让老太太更生气。现在,不如凉一凉,等老太太的气头过去了,有什么话就好说了。”婉儿道。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贤妃踌躇着。

    “娘娘,不仅娘娘不好这时候见老太太,便是太后那里,也不好让老太太见的。”婉儿忙又道。

    “我不见老太太也就罢了,如何能让太后也不见?”

    “娘娘,您想想,老太太刚打了太太,现在就进宫来,要见娘娘和太后,这必是来说这板子打的如何有理。在娘娘面前也就罢了,在太后跟前,如何使得。奴才老娘告诉奴才,老太太听了四奶奶的话,对宁馨郡主也有些不满。这个时候若是老太太见了太后,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来,惹恼了太后,那可就更不妙了。”婉儿道。

    “你说的对。”贤贵妃终于点头,“老祖母年纪大了,真的糊涂了。哎,竟然让荀氏如此摆布。”

    “娘娘说的何尝不是,只可怜了太太,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如今这上有老太太,下有四奶奶,还不如只做媳妇的那个时候那。”

    “这做媳妇的,孝字当先。老太太年纪又大了,只得太太多忍耐些。这荀氏,却要好好想个法子训诫,也要等她生下了孩子再说。”贤贵妃若有所思道。

    “娘娘是慈悲心肠,只怕四奶奶是个不懂得惜福的。”婉儿笑道。

    “派人到宫门口去,请老太太回府去吧。”贤贵妃便安排人到宫门去传话。

    “婉儿,这些年多亏了你一直在我身边。只是苦了你,跟着我,耽误了青春。”贤贵妃看着婉儿已经不再青春的脸庞,叹了一口气。

    “跟着娘娘是奴才的福气。”婉儿陪笑道,“娘娘和太太对奴才一家的好处,奴才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

    荀卿染和二奶奶陪着容氏坐在宫门口的房间内,已经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但是送进去的请安折子,却仿佛泥牛入海,没有半点音讯。

    “娘娘自怀了身子,贵体常常有恙,多等些时候也是平常。”二奶奶道。

    荀卿染便对许嬷嬷使了个眼色。

    许嬷嬷会意,从屋中出去。

    “许嬷嬷还有些人脉,我让她去找人打听打听。”荀卿染道。

    容氏点头。

    …………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就有小太监捧着一件狐裘走来。

    “太后千岁正在睡觉,并不召见外眷。贵妃娘娘身子不大舒服,有太后的懿旨,只让娘娘静养,不可见客。请老夫人今天暂且回去,等娘娘身子好了,会下旨请老夫人入宫相聚。”小太监道,便将那狐裘递了过来,“这狐裘是娘娘特意吩咐,给老夫人御寒。”

    许嬷嬷这时也从外面匆匆回来,走到荀卿染身边,悄悄地冲着荀卿染摇了摇头。

    容氏再问那小太监什么,小太监都只说不知道。

    二奶奶让人塞了个荷包在小太监手里,小太监退了出去。

    容氏看了一眼许嬷嬷,问:“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许嬷嬷看了荀卿染一眼,“回老太太,贵妃娘娘确实是不舒服,太后最近劳累,今个都不曾见外眷。”

    “如此,咱们就回去吧。”容氏沉默了片刻,便站起来,却站立不稳,身子摇晃起来,荀卿染和二奶奶忙一左一右扶住了容氏。

    “坐久了,这一起来有些头晕。咱们回去吧。”容氏淡淡地道。

    三人乘上马车,往齐府中来。

    一路上,容氏闭着眼不说话。荀卿染想着心事,也没有说话,就是一向爱说笑的齐二奶奶,也一直没有开口。

    “宁馨的事情,我都和迎丫头说了。”马车行进中,容氏开了口。

    齐二奶奶忙点头,“染妹妹,你口风可真紧。谁知道,她竟是那样的人,已经成亲生女,却还做如此打扮,这岂不是欺君之罪。”

    …………

    回到宜年居,容氏便让二奶奶去料理家务,好生照看宁馨。齐二奶奶答应着退了出去。

    容氏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只留下姜嬷嬷和两个心腹的丫头。

    “你打听到什么?方才在宫外,我不好问。如今到了家里,你莫要隐瞒。”容氏却叫了许嬷嬷上前问道。

    荀卿染悄悄地冲许嬷嬷摆了摆手。

    “我这辈子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还怕什么。你尽管说实话,这样咱们才好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安排。”容氏这次看着荀卿染道。

    荀卿染想了想,容氏说的不错,便对许嬷嬷点了点头。

    “……是贤妃娘娘拦下了老太太的请安折子,并没送到太后跟前。”许嬷嬷将获得消息的过程省略,只简单说出结果。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半晌,容氏叹了口气。

    “她今天不见,咱们明天去,明天不见,后天去……”容氏斩钉截铁道,“染丫头,你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宁馨进门。”

    “老太太莫急坏了身子。”荀卿染见容氏如此,忙道,“老太太进宫去,可是打算在太后跟前将宁馨已经成亲的事情说破?”

    “我的话,太后还能听进去一些。”容氏点头道,“便是太后有什么心思,总还要顾忌咱们自家愿不愿意。

    没错,这消息从容氏口中说出,比从别人口中说出的意义是不同的,因为这也是向太后表明了齐府的态度。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人不让容氏进宫。

    “老太太,我倒有个法子。”荀卿染道。

    更多到,地址

第三四八章 援手

    “哦?”容氏哦了一声,问荀卿染有什么办法。

    若是容氏执意要见太后,以她的身份和手段,贤贵妃是阻挡不了的。但是,容氏却在知道事情有异的时候,干脆地离开。这个原因,很好理解。容氏不想揭穿贤贵妃,是有保护贤贵妃的意思再里面,同时也是考虑道,在这个时候,不能让人知道齐府的人心不齐。

    “老太太,咱们没法子到太后跟前,别人却可以。”荀卿染道。

    “我何尝没想过,但是这个人选却为难。”容氏道。

    “四爷临走的时候,嘱咐我,说有事可以找康郡王夫妻帮忙。我想这件事,可以请康郡王妃在太后跟前进言。王妃对宁馨的事都是清楚的,我亲自去康郡王府一趟,将这事托付给她,老太太看如何?”荀卿染道。

    容氏脸上露出喜色。

    “这却是个好法子,康郡王妃聪慧豁达,在太后跟前很是讨喜。她又是宗室,是皇家的自己人。若是她去说,是再好不过的。”容氏说着,还有些犹豫,“只是,你肯定她是肯帮这个忙的?”

    荀卿染明白容氏的担忧,毕竟康郡王和康郡王妃与宁馨、应泽是自小的交情,又同为宗室,怎么看似乎都比荀卿染要亲近。若是在这个时候,选择帮亲不帮理,也是常有的事。

    “老太太放心,这点我能肯定。”荀卿染道。

    见荀卿染说的如此自信,容氏舒了一口气。

    “好孩子,你能做到这样,很好。”

    “康郡王和王妃都是通情达理的人。”荀卿染笑道。

    “好,你便亲自去一趟,郑重些。”容氏嘱咐,“你和王妃好好商量商量,怎样寻个巧妙的法子在太后跟前透了这个风。”

    “老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和王妃好好商量,既不会让她在太后跟前得罪,也绝不会有任何不利于咱们府上、和娘娘的影响。”荀卿染道。

    容氏见荀卿染一点就透,竟是将她隐隐担心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事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老太太躺下来歇歇吧。”荀卿染见容氏一脸的倦容,就扶着容氏在榻上躺下。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快去办正事要紧。”容氏道,“攸儿,也快回来了吧。”

    “是的那,老太太。”荀卿染灿然一笑,似乎眼前面临的一切都不过平常。“所以,咱们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荀卿染对容氏如此说道。

    容氏笑着,点了点头。荀卿染处事不惊,又能找到有力的援手,她也跟着放心了不少。

    …………

    荀卿染便从宜年居出来,回到宁远居,又忙忙地将品级大妆卸了,换了套寻常出门的大衣裳,就带着人往康郡王府中来。

    康郡王妃已经接到了荀卿染的信,又见荀卿染挺着肚子亲自来了,忙将荀卿染迎到厅中坐下。

    “你的信我接到了,宝珠那丫头也将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咱们都站在你这边。……这个忙,我一定会帮。你这么重的身子,何苦还亲自跑来。若是有个闪失,回头我和郡王可都没脸见小齐了。”康郡王妃笑道。

    “不妨事的。”康郡王妃的热情,让荀卿染觉得心中暖暖的。

    “是又出了什么事?”康郡王妃问。

    荀卿染便也不隐瞒,将方才她和容氏进宫,却并没有被召见的事情都说了。

    “所以,还得请鸾玉姐姐进宫一趟。”荀卿染道。

    康郡王妃略一思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事若不及早说明,真的让皇上和太后被蒙在鼓里,弄出什么丑闻来,皇家的声誉也会受损。你放心,我自有法子不着痕迹地向太后说明。”康郡王妃道,又和荀卿染商量,“宁馨回来,我还没有见过她。我这就进宫去,只说听见她来了,要见她,然后……”

    康郡王妃说了她的打算,荀卿染点头赞同。

    “这样极妙。”

    康郡王妃又向荀卿染询问齐府中的情形。

    “老太太深明大义,是肯为我做主的。几个妯娌,也都不妨事。只是我们太太,却有些别的打算。老太太虽敲打了她,只怕她依旧不肯死心。”

    “不如,你搬来王府,等小齐回来了,将事情解决后,你再搬回去?”康郡王妃建议。

    荀卿染缓缓地摇了摇头。

    “若是那样,不知这京城中会有什么传言。”荀卿染叹了口气,“老太太,第一个就不肯的。况且,也还没到非这样做不可的地步。”

    康郡王妃也跟着叹了口气,“也是这个道理。安国公府,总要顾忌外面的议论。而且老人家总想着子孙们都在一处,永远和和美美。尤其你们府上的,思虑更多些。”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自然谈到宁馨,康郡王妃便有些感慨。

    “世事无常,小时候任性些也就罢了,谁知道她竟变成这样,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应泽还不知道怎样,郡王爷急的不行。”康郡王妃道,“本还以为应泽只是生病,接了你的信,他立刻就忙起来了。他自己不能离京,已经另派了心腹侍卫,去迎应泽和小齐,若有事情,也能多几个帮手。”

    因为宁馨单身进京献图,康郡王和王妃对应泽的病因也起了怀疑。

    荀卿染的脑海里闪现出应泽的形象,那高大落拓的身影,还有那苍凉的马头琴声。

    “只盼着他能吉人天相。”荀卿染道。

    “他那样的身世,偏又多情重义,自是比别人更多负累。”康郡王妃道。

    康郡王妃是个极为爽快的人,因此荀卿染在康郡王府并没耽搁多长时间,便回了齐府。第一件事,自然是先去了宜年居,将结果告诉容氏。

    “这就好,这就好。”容氏道。

    “这两天,你只在宁远居安坐,祈年堂那就不必去了。若是有什么,你只要说都是我的吩咐。”容氏嘱咐荀卿染。

    荀卿染点头应下。

    容氏想了想,又嘱咐道:“别的院子,也暂时不要去了。你身子沉重,又忙碌了这一天,该好好歇着。且等攸儿回来,事情就明朗了。”

    “都听老太太的。”荀卿染道。

    这整个齐府,她的宁远居最为安全。她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等齐攸回来。就算有人要对她不利,却绝没本事将手伸到她的宁远居去。

    ……

    入夜,齐府各院都慢慢地掌起了灯。

    祈年堂上房西隔间

    “娘娘拦下了老太太的请安折子,老太太被晾在宫门半晌,只得回来了”张嬷嬷站在榻前,低声向齐二夫人禀报着,“奴才特意躲在一旁看了,老太太的脸色啊,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

    齐二夫人卧在榻上,头发披散,眼睛红红的,显是哭过了的。

    “娘娘知道太太受了委屈,娘娘真心疼太太那。”张嬷嬷道。

    “我这个女孩,从小就贴心。”齐二夫人抹了抹眼角,又是欣慰,又有些伤感地说道。

    “说起来,都是太太英明,做主将娘娘送进宫去。”张嬷嬷道。

    齐二夫人点了点头。

    “亏的我当初主意坚定,若没有娘娘,这府里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齐二夫人道。

    “那是太太第一次违逆了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毕竟是隔了一辈。只要太太心思坚定,老太太最后也只能让步。”张嬷嬷陪笑道。

    齐二夫人觉得这话十分中听,但依旧扫不去她脸上的阴霾。

    张嬷嬷察言观色,知道齐二夫人是心里堵了口气,为的是容氏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她板子的事。

    “太太且将心放宽一些。这人一辈子,总有那不顺意的时候。可说到底,还是要看最后的结果。奴才瞧着,老太太的精神一天比不得一天。今天从宫里回来,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来岁。夫人忍过了这一时,后福无穷啊,实在不必为些小事就想不开。”

    齐二夫人点头。

    “自从我嫁进这府里,几十年了,在老太太跟前从不敢忘了本分。老太太今天,却如此对我,这比要了我的命还厉害。我也是几十岁的人了,膝下儿女成行,今天吃了这番羞辱,让我以后怎么做人。”齐二夫人说着话,眼中的恨意越发激烈。

    张嬷嬷见齐二夫人又提起这件事,只好继续好言安慰。

    “太太且忍一时。如今娘娘不是为太太撑了腰吗?想来老太太这一辈子,还没栽过这样的跟头那,那还是在全京城的人眼里。”张嬷嬷道,“如今老太太知道了娘娘的态度,以后却要让太太三分了。”

    “你说的不错。”齐二夫人道。

    张嬷嬷见齐二夫人脸色转好,知道她的安慰起到了作用。

    “娘娘在宫里这些年,多亏了你那丫头在旁边扶持着。今个她好不容易回来,府里又有事,也没见到她。”齐二夫人道,“我说的那些话,你可都与她说了?”

    “她让我替她在太太跟前请安。让她服侍娘娘,是她的福气,也是奴才一家的福气。她一刻都不敢忘记太太和娘娘的恩典。”张嬷嬷笑道,“太太的话,我一个字不漏都和她说了,她定已经一字不漏地说给了娘娘听,否则,娘娘也不会……”

    齐二夫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娘娘什么都好,便是心地太纯良了些。总将别人都想的和她一样好。过去,我说荀卿染如何不孝,她还劝我,要我耐心开导荀卿染。”

    “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娘娘肯定是信了太太的话。不然,老太太也不能那样从宫里回来。”张嬷嬷道。

    齐二夫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十几年前布下这步棋,将大女儿送进宫里,她心中指望的就是这一天。虽然这一天来的迟了些,中间经历了不少的艰难,但是这步棋,终于盘活了整盘棋局,让她终于有了希望,不至于后半生都一直活在容氏和那个女人的阴影下。

    门帘挑起,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盏燕窝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地递到齐二夫人跟前。

    “太太,请用燕窝。”

    齐二夫人正在想心事,并未抬头,只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只听得啪地一声,精巧的瓷碗从托盘上滚落,落到地上,碎成了几片。有几滴燕窝的浓汁,溅到了齐二夫人的手上。

    齐二夫人顿时竖起了双眉,挥手打在那小丫头的面上。

    小丫头打了个趔趄,捂住了脸。

    “作死的奴才,毛手毛脚,你在那里偷偷笑什么,你在笑谁?”齐二夫人指着小丫头尖声道,“来人啊,把这小蹄子给我拉出去,往死里打。”

    下人不小心打翻了碗,这样的事情,若是平时,自然是一顿训斥,严厉些再罚一两个月的月钱,便是打板子,十板子也到头了。何况今天,本来是齐二夫人心不在焉打翻了碗,而这小丫头还是齐二夫人身边颇为得脸的。

    小丫头见齐二夫人一脸的凶相,恨不得掐死她似地,早就吓的瘫在地上。

    “太太饶命啊,婢子不是故意的。看在婢子服侍了这么多年的份上……”

    “拉出去,拉出去。”齐二夫人连声道。

    就有婆子进来将那丫头拉了出去。

    “嬷嬷,嬷嬷,求嬷嬷替婢子求个情,求嬷嬷……”小丫头被拖着往外走,还不忘向张嬷嬷求救。

    张嬷嬷也吓了一跳,齐二夫人突然发怒,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要打死人,确实是过分了些。

    “太太……”张嬷嬷张了张口。

    “这些没良心势利眼的奴才,都不将我放在眼里了。以为我不知道,她们背地里是什么想头猪油蒙了心的,就该统统都打死了干净。”齐二夫人恨恨地道。

    张嬷嬷打了个冷战,心里却明白了齐二夫人发怒的缘由,却是半句讲情的话也不敢说了。

    “仪儿的婚事,却要重新思量了……”齐二夫人发泄了怒气,颓然倒在枕上。

    齐仪娶的媳妇必定是大家闺秀,讲究体面规矩的。而齐二夫人这做婆婆的却在下人们面前挨过板子,如何还能在身份尊贵的媳妇跟前立起威严来。

    “太太别担心,总有办法的……”张嬷嬷只好道,“郡主,还住在府里那。”。

    更多到,地址

第三四九章 援手(二)

    宁远居

    荀卿染坐在榻上,福生和瑄儿一左一右挨着她,三个人看着地上摆着的大篓小篓的东西,听着来喜在那里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

    “荔浦的槟榔芋,秦岭的板栗,兴安岭的核桃、松子,榛子,都是老客儿刚送上来的。二爷见这些都还洁净,就挑最新鲜、最好的,给奶奶、瑄姐儿、福哥儿尝鲜。”

    荀卿染便吩咐小丫头给来喜倒茶,又让人搬了小杌子给来喜坐。

    来喜并不坐,只呵呵笑着将一杯茶一口就下了肚,引得旁边的小丫头吃吃地笑了起来。

    “二爷最近可还好?你一直跟着二爷,最近都去了哪里?”荀卿染问来喜。

    “二爷都好。因着大爷的亲事,二爷有一阵子没出远门。二爷让小的向奶奶道谢,奶奶方才送的酒席,二爷已经吃了。就是小的也跟着借光。”来喜道。

    “二爷这次可要在这住些日子?”

    “二爷打算趁着还不甚冷,说是要去东北走一趟,因此过来陪着太太住一两天。”

    来喜将东西都交割清楚,便向荀卿染告退。桔梗那边早拿了个鼓鼓的荷包出来,来喜乐滋滋地收了。

    “这么些东西,哪里吃的完那。”荀卿染看着一地的东西,吩咐桔梗,“都收起来吧,你各样拿出一些来,没个院子里送一份。”

    “奶奶,依婢子看,这倒是不必的。”桔梗笑着道,“郑家二爷必是都送过了,虽未必有这么些。”

    荀卿染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我竟一时没有想到。”

    郑元朗的周到仔细贴心,历来是如此。

    桔梗带着人将东西都收拾起来,荀卿染便让人多燃了两只蜡烛,带着两个孩子在榻上,挑那书上浅显易懂的故事,将给两个孩子听。

    地下笼着两个炭盆,将屋内烘的暖暖的。奶妈又准备了手炉,给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许嬷嬷、桔梗几个依旧在地上围坐,或做针线,或核对账目。

    一个故事讲完。瑄儿就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双手捧着脸,趴在荀卿染膝上。

    “爹爹该回来了。”瑄儿嘟着嘴,拖长了声音道。

    福生也睁大眼睛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知道,两个孩子是想念齐攸了。

    卿染点点头,“你们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所以,这两天你们俩个都要乖乖呆在屋子里,写字念书,不要乱跑知道吗?爹爹回来,是要检查你们的功课的。看到你们有长进了,爹爹才会高兴。”

    瑄儿咧着嘴点头。

    荀卿染轻轻捏了捏女儿胖嘟嘟的小脸蛋。

    烛光突然闪了两下,原来是烛心长了。桔梗站起身,拿着小银剪刀,将烛心剪了一半下来。

    虽是比往日早了些,但是荀卿染见瑄儿和福生都有些倦了,便收起了书卷,让奶妈抱了两个孩子下去休息。

    “奶奶也早些歇了吧。”许嬷嬷、桔梗等人也都收拾起针线道。

    荀卿染点点头,“你们也都散了吧。”

    许嬷嬷便带着宝珠出去,到院内各处查看。桔梗和紫菀则留了下来,服侍荀卿染梳洗。齐攸不在,桔梗、紫菀、宝珠几个大丫头便轮流在她卧房外的隔间值夜,今晚上是桔梗和紫菀当值。

    …………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荀卿染拥着被子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着。窗外,天空是阴阴的,没有月亮,便是星星也见不到几颗,只有越刮越紧的冷风。屋内到是暖意融融,床旁边的熏笼里燃着上用的银霜炭,烘的香香暖暖的被子,脚下还踩了两只汤婆子,可是荀卿染依然觉得缺了点什么,感觉有些冷。如果齐攸这个时候在……,荀卿染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道齐攸这个时候在哪里,是不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是不是也有香床暖枕……

    各院的灯火相继熄灭,整个齐府落入黑暗之中,更显得庭院深深。从远处看去,只有偶尔巡夜的人提着灯笼经过,仿佛萤火。

    突然,一行人提着灯笼、举着火把从外面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张嬷嬷。张嬷嬷今天竟穿了件大红的妆花褙子,头上簪了两朵鸡冠子花,打扮的怪里怪气,活像个要去说亲的媒婆。

    “时辰到了,奶奶该上路了。”张嬷嬷喋喋地笑着,将一碗颜色诡异的汤水端到荀卿染面前,强迫她喝下。

    荀卿染气急了,用力要推开张嬷嬷,只是不知怎地,竟然使不出力气来。

    “你这奴才,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逼迫我。”荀卿染斥责张嬷嬷,“我若有个好歹,你们一个也跑不脱。”

    “是我吩咐的。”冷冷的声音响起,齐二夫人从人群背后走了过来。

    荀卿染不由得吸了一口气,齐二夫人扑了一脸的白粉,眉眼都不甚清晰,只一张血盆大口格外醒目。

    “太太,我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三番五次要这样害我。”荀卿染问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冷笑,“我做婆婆的,换个媳妇,说换就换。”

    “太太,我自进门,从没队太太有半点不恭敬。太太屡次为难,我全都忍了下来,为了太太的名声,甚至不敢对人说上一句半句。姊妹妯娌间相处,我也处处谦让。太太,这些年相处,便是铁打的心,也该融化一点半点。如何一定要取我的性命,太太,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齐二夫人面无表情,举起手啪啪地击打自己的胸脯,那声音,就像是击打在石头、金铁之物上似地。

    荀卿染有些绝望,齐二夫人的心真是铁打的啊。

    “老太太就来救我了,四爷也快回来了。你们动不了我。”荀卿染道。

    似乎是回应荀卿染的话,门吱呀响了一声,宁馨穿着一套大红石榴百子的吉服从外面走进来。

    “卿染姐姐,”宁馨走到荀卿染跟前,“卿染姐姐,你好生的去吧。小齐哥本来就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

    宁馨说着,狂笑了起来。

    “你休想。”荀卿染,“胭脂哥哥才不会要你。你请皇上和太后做主都没用。”

    宁馨突然变了脸色,“你叫小齐哥什么……”

    “好姑娘,别和她多说,快点送她上路是正经。”古嬷嬷穿着一身白衣如鬼魅般地突然出现。

    “古嬷……,哦,不,宋、嬷嬷?”

    “正是奴才,奶奶,您还记得奴才啊。”古嬷嬷的脸伸到荀卿染面前,突然变成了另外一张脸,更为苍老,更为狰狞,竟然是宋嬷嬷。

    “这不是真的”荀卿染大叫。

    齐二夫人等人都变得不耐烦起来,竟然一起拍打起胸脯,发出巨大的啪啪的声音。

    荀卿染猛地睁开眼睛,屋中一片漆黑,只有她一个人。

    原来是梦,她做了一个噩梦。

    荀卿染摸了摸额头,可是怎么那啪啪的声音依然在耳边响着。

    荀卿染循着声音向窗外望去,外面也是一团漆黑,看不真切,可是那啪啪声,似乎有些熟悉。

    外面悉悉索索地一阵响,是桔梗披了衣服,端着烛台走了进来。

    “奶奶,婢子听见有声音……”桔梗道。

    荀卿染忽地想起什么,“快打开窗户看看,是不是雪团回来了。”

    …………

    宁远居上房掌起了灯,荀卿染看着从窗户外钻进来的雪团。雪团的身上带着凛冽的寒气。它用嘴轻轻碰了碰荀卿染的手,又回过头去用嘴碰碰它自己的脚爪。

    “乖雪团,你可吓坏我了。”荀卿染见雪团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从惊转喜,急忙从雪团的脚上取下竹筒。

    打开竹筒,是一封卷成卷的信。

    看着熟悉的字迹,荀卿染略一时有些怔忪。

    “奶奶快看看,四爷写了什么回来。”紫菀在旁催促道。

    荀卿染将书信展开……

    “应泽没事了,四爷正在赶回来,”荀卿染飞快地看着信,“还没遇到陈德一行人。”

    “那四爷知不知道,宁馨的事?”许嬷嬷在耳房听到了声音,也赶了过来。

    荀卿染点点头。“应泽带着宁馨进京,宁馨半路失踪,同时失踪的还有应泽画的一张地图。四爷让我小心,他说会昼夜赶路回来。”

    “四爷将几匹神驹都带在身边,陈德一行再快也快不过四爷。看这日期,四爷很快就能遇上陈德。四爷若是知道了府内的情形,更会加快脚程……”许嬷嬷道。

    荀卿染点了点头。

    “无论怎样,知道他们都安好,我也算放了一半的心。”

    …………

    第二天早上,荀卿染派人送信给唐佑年,唐佑年到宁远居来,和荀卿染商量了一会,便依旧出府去安排事情。福生和瑄儿醒来,看到雪团回来了,都高兴地围着雪团转。

    吃过早饭,荀卿染就到宜年居,将齐攸的信拿给容氏看。两人推算着齐攸进京的日期。

    “那孩子的脾气,我是知道的。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容氏道。

    荀卿染点头说没错。

    容氏今天越发的没了精神,眼睛下有些青黑,这是在容氏身上从未见过的。荀卿染心中有些凄然,陪着容氏说了一会话,容氏便有些支撑不住。姜嬷嬷从外端了药来,服侍容氏吃了。荀卿染候着容氏睡下,这才又回到宁远居。

    雪团正窝在榻上为他专门准备的窝里假寐。瑄儿趴在雪团旁边,一边给雪团顺毛,一边小声和雪团说着话。福生老老实实地坐在小桌旁边,正在描红。

    荀卿染刚在榻上坐下,就见宝珠从外跑了进来。

    “奶奶,不好了,桔梗、桔梗姐姐被祈年堂的人给抓去了。”。

    更多到,地址

第三五一章 交锋(二)

    桔梗的身子轻轻抖了一下,荀卿染感觉到桔梗的情绪变化,便握住了桔梗的手。其实她也有些吃惊,虽然她本就希望事情如此发展。

    桔梗很快平静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郑元朗身上。

    齐二夫人似乎是雷轰到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朗哥儿,你说什么?”齐二夫人问。

    “姨妈,我要迎娶桔梗姑娘。”郑元朗再次说道,语气沉稳而响亮。

    “你,”齐二夫人气的喘了一口气,“你好好一个大家的公子,如何要娶一个丫头。你不要再说了,方才的话我只当你说了醉话。这里我们女眷说话,你回去吧。”

    齐二夫人挥手送客。

    郑元朗并没有动。

    “姨妈,我是真心希望娶桔梗姑娘为妻。”郑元朗道,“请姨妈看在她是您未过门的外甥媳妇的份上,放过她罢。”

    “你是为了救她,就情愿娶她?”齐二夫人不可置信道。

    郑元朗回头看了一眼桔梗,“不是,桔梗是个好姑娘。她方才的话,让我从心里分敬佩。我心甘情愿娶她为妻。”

    齐二夫人紧紧地抿着嘴。

    昨天夜里,雪团飞回了宁远居。她就知道,齐攸很快要回来了。宁馨那边显然也和她一个想法。一大清早,古嬷嬷便过来献策,建议她从荀卿染身边的人下手。她就派人盯着宁远居那边的动静,一听说桔梗从宁远居出来,她和宁馨都是大喜过望,因为桔梗在荀卿染身边的地位,她们都是清楚的。

    她便假作陪着宁馨在府内走走,专门等在桔梗回宁远居的路上,拦住桔梗,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桔梗冲撞了她,将桔梗带回了祈年堂。

    她等的是荀卿染上门来为桔梗求情,但是荀卿染没来,郑元朗却来了。

    郑元朗来为桔梗求情。若是往常,她自然给这个外甥面子。但是这次,却是关系更重要的事情。她没有答应郑元朗,暗示郑元朗这是她府内的家务事。但是郑元朗却执意求情,最后还为桔梗挨了打,而现在更是提出要娶桔梗为妻。

    这太出乎她的预料,颠覆了她某些根深蒂固的想法,一时间让她将原本的计划都忘了。她只知道,她要阻止这件事。

    “这决不可能,”齐二夫人怒道,“我第一个就不答应,你大伯母也不会同意的。”

    “我娶桔梗的心意已决,请姨妈成全。”郑元朗道。

    即便真是桔梗冲撞了齐二夫人,有郑元朗执意要娶桔梗,即便是说要桔梗做妾,齐二夫人也不好再罚桔梗。而桔梗也不会名节受损。

    齐二夫人气的双手发抖。

    古嬷嬷在旁轻轻咳嗽了一声,张嬷嬷立即会意,凑到齐二夫人耳边。

    “太太,别忘了今天要做什么事。郑二爷这事暂时放着,这样的事,便是夫人不拦着总不会成就是了。”张嬷嬷小声对齐二夫人说道。

    齐二夫人这才冷静下来,是啊,不能因小失大,纠缠在别的事情里,忘了今天最重要的计划。现在荀卿染已经来了,就不能让她走。至于包括桔梗在内的其他人,收拾了荀卿染,还怕她们跑了不成

    “朗哥儿,你受伤了,还是先去上药吧。”齐二夫人就缓和了语气,“这里的事,我自有主张。”

    荀卿染看了看郑元朗的脸色,也担心起来。方才那一棍子,着实不轻,郑元朗一直在勉力支撑,是应该让他快些去医治。

    郑元朗却没有挪动脚步,只看向荀卿染。即便是对齐府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并不十分清楚,但是郑元朗依旧能够发现今天局面的怪异,感受到荀卿染和齐二夫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我那就有上好的伤药。”荀卿染道,便示意郑元朗和桔梗和她一起走。

    齐二夫人怎么会放荀卿染走。

    “染丫头,你留下。”齐二夫人沉声道,“朗哥儿可以走,桔梗我也可以不追究,但是,染丫头,你得留下来做个交代。”

    齐二夫人顿了顿,又道,“要不然,就在这里,打桔梗三十棍,以示惩戒。”

    齐二夫人这是摆明了,如果要她放过桔梗,荀卿染就必须留下来。

    “桔梗,你回去,去请吕太医来给郑二爷看伤。”荀卿染吩咐桔梗。那铁刺也不知是不是干净的,郑元朗不要因此落下什么病根。

    郑元朗不放心荀卿染一人留下,桔梗也不愿意先走。

    “放心吧,我早有准备。”荀卿染道,“你出去如此如此……”

    荀卿染向桔梗嘱咐了一番,“快去吧,我会没事的。”

    “朗哥儿,你历来是知礼的。我们女眷说话,却是不好留你了。”齐二夫人催促郑元朗离开。

    郑元朗可以救急一时,但却不能总是留在这里。荀卿染对郑元朗点点头,示意自己完全可以应付。

    …………

    看着郑元朗和桔梗离开祈年堂,荀卿染回过头来。齐二夫人、宁馨两个的脸上,都挂着得意的笑容。

    宝珠不知从哪里搬了椅子来,荀卿染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

    “郡主来了咱们府上,还没有好好叙叙旧。”荀卿染笑道,“哎呦,忘了告诉郡主知道。四爷昨夜传信回来,应泽世子的病已经治好了,正在回京的路上,还带来郡主的夫君和女儿。我这里先恭喜郡主即将一家团聚。”

    这话仿佛是一颗重磅炸弹,炸响在众人的头上。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宫女们都开始不安地挪动脚步,有那胆大的更是开始窃窃私语。

    “郡主竟是成了亲的,还有了孩子怎地还做着未嫁女的打扮?”

    “哎呦呦,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会没命的。那是郡主,你以为是寻常人家的闺女那。”

    “怕什么郡主在平西镇的时候一直是四奶奶照看着。郡主的事,四奶奶当然最清楚了。四奶奶的话还有假不成。你听,说是男人和孩子就要来了那。”

    齐二夫人、古嬷嬷、张嬷嬷三个人全都是一眼望向宁馨,宁馨已经面无人色,三个人又都看向荀卿染,荀卿染神色自若。

    “郡主的女儿也有一岁多了吧,桂丫这个小名不错,正合着郡主家院子那棵桂花树了。郡主急着进京,不知那一树的桂花都收了不曾?那可是郡主村上唯一的一棵金桂啊。”荀卿染仿佛没有注意到众人的异常反应,只如同聊家常一样,继续说道。

    齐二夫人和古嬷嬷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心境。她们都看出宁馨已经非完璧之身,只猜测是在流放的时候受了欺负,却没想到宁馨却是跟人成亲,女儿都一岁多了,而且人家就要进京来认亲了。

    若是前者,也还好说,毕竟是皇家的女儿不愁嫁,太后和皇上更不会家丑外扬。将宁馨当在室女嫁了,一床锦被遮盖下过去的一切。

    但是后者,而且宁馨的丈夫还建在,这……

    “你血口喷人,我清清白白,何曾嫁过人”宁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地指着荀卿染道。

    都已经说了应泽和齐攸带着她的丈夫和女儿就要进京,宁馨还这样抵赖,还真是……难缠。

    “郡主怎么这么说话?”荀卿染惊愕道,“难道郡主如今恢复身份,打算不认丈夫和女儿了?”

    古嬷嬷却在暗自顿足。原来宁馨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既然胆子这么大,那心就该狠一些,怎么还留下了那两个的性命,让人能上京来认亲。

    “二夫人,四奶奶竟然如此侮辱我,请二夫人给我个交代。不然我便进宫去告御状,便是安国公府也承担不起败坏皇室名声的罪名。到时候齐府众人玉石俱焚,别怪我没给府上机会。”

    宁馨跺了跺脚,丢下几句狠话就转身进了上房。

    “二夫人,四奶奶竟、竟这般不顾体面,这事情不能善了了。”古嬷嬷道,“奴才这就去劝劝郡主。”

    古嬷嬷也随后跟进了上房。

    齐二夫人则被晾在了院子里。

    …………

    上房内,宁馨斥退了跟进来服侍的宫女,只留下古嬷嬷一个人。

    “郡主……”古嬷嬷迟疑地开口道。

    “嬷嬷,你莫听那人胡说。在流放的时候,我受了些,受了些委屈,也多是因为她的嫉妒。她依仗着曾跟着小齐哥在平西镇住过几年,就打算找个乡下人来栽赃给我。”

    古嬷嬷无声地听着宁馨说话,一双眼睛暗地里打量着宁馨的一举一动。

    “嬷嬷只管放心,我哥哥就要进京了。他最知道实情。他自小最疼的是我,这件事他会为我分辨清楚。”宁馨道。

    “郡主,这、这保险吗。”古嬷嬷低声问道。

    宁馨顿了一下,心中明白古嬷嬷已经猜到了真相。

    “我最了解我哥哥,她曾在母妃面前,用他亲娘的灵魂发了誓照顾我,不让我吃苦,不让人欺负我,这一辈子他都不敢背叛。无论发生什么,他总会想法子保住我。何况,若我被栽赃,皇家的体面、永和亲王府的体面也没了,我也会没命。哥哥他没有别的选择。”宁馨的语气十分自信。

    “虽是如此,郡主啊,要不然就等小王爷回来……”古嬷嬷道。

    “嬷嬷,咱们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荀卿染已经知道了咱们的打算。若是就此罢休,等哥哥和小齐哥回来,荀卿染定会在他们面前诉苦,到时候,哥哥保的了我,可未必保得住嬷嬷。”

    “嬷嬷,现在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一点点,咱们的打算就能成功。等我开府后,这内院外院都交与嬷嬷掌管。嬷嬷,我自幼丧母,与嬷嬷一见如故,我愿意认嬷嬷做亲娘。”

    宁馨说着,竟然撩起裙子跪了下来。

    不管古嬷嬷有多老道,还是被宁馨给惊到了。她忙伸手扶住宁馨。

    “郡主,这可使不得。”古嬷嬷道。

    “干娘,咱们福祸与共,下半辈子的富贵,都在今天了。”宁馨含泪道。

    古嬷嬷看着宁馨,心中赞叹:不愧是皇家的血脉,这份反应机敏,皮厚心黑,能屈能伸的劲头,就不是那一般人能够比的。宁馨的头脑并不是她见过最好的,但有这些特质,也足可以笑傲内宅了。

    古嬷嬷寻思了片刻,便也有了决定。她已经选择跟了宁馨,如果此时半途而废,这郡主府的管事嬷嬷的金椅子只怕要换成普通富户的竹椅子了。毕竟以宁馨那时在平西镇的身份,所嫁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个体面的出身。如果皇上和太后早就知道这件事,甚至不会恢复宁馨的封号。最多封个县主,远远地打发了。

    而如果继续计划,造成既成事实。到时候应泽和齐攸从外面回来,死人是不会告状的。而宁馨所说应泽对她的宠溺,从宁馨能够拿到地图献给皇帝这一点,便可以得到证实。到时候,有应泽的面子,宁馨的要求,再有齐二夫人、贤贵妃推波助澜,请太后下一道赐婚的旨意,一切都水到渠成。

    就算关于荀卿染的事宫里听到些消息,不过多给各方面一些好处安抚。

    活着的人都得到了实在的好处,便会慢慢忘记那死去的人。而她这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可就到手了。

    “郡主如此看待老奴,老奴为了郡主,便豁出去性命也心甘情愿。”古嬷嬷抹泪道。

    …………

    等古嬷嬷从房里出来,那边荀卿染已经将宁馨如何嫁人等事都和齐二夫人说了。齐二夫人心中乱成了一团,她不想因此放过荀卿染,但是宁馨的丈夫就要进京来认亲,她如何阻止的了。

    “夫人,郡主请夫人进来说话。”古嬷嬷道,“也请四奶奶到屋内来坐。”

    齐二夫人跟着古嬷嬷去见宁馨,却将荀卿染安排在旁边的小客厅内等待。

    客厅外,全是祈年堂的丫头婆子,客厅内,则全是荀卿染宁远居的人。

    一个郡主,即便曾经**或者嫁过人,那依然可以再嫁的很好。但是如果这郡主的丈夫还活着,就是另外一件事。即便是齐二夫人,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是,荀卿染看了看将门守的死紧的祈年堂众人,就知道齐二夫人还不想就此放过她。

    哎,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什么样的利益驱动,才会让齐二夫人如此那。

    荀卿染正在琢磨,却见宁馨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染丫头,”齐二夫人笑着开口。(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更多到,地址

第三五零章 交锋

    “只是去一趟香萝院,怎么就被太太那边给抓去了?”荀卿染问。

    “是桔梗姐姐从香萝院回来,路上不知怎地就遇到了二太太陪着宁馨闲逛。二太太叫住桔梗姐姐说话,然后就让人将桔梗姐姐绑回了祈年堂,说是桔梗姐姐冲撞了她,要打死桔梗姐姐。”宝珠道。

    从香萝院到宁远居,并不算远的距离。桔梗又历来是极稳重的,就算没有及时躲开齐二夫人和宁馨,哪怕是受了委屈,也会忍耐,应对得宜。况且她又是明白现在情形的,怎么会去冲撞齐二夫人?

    整件事明显散发着阴谋的气味,荀卿染不得不想,齐二夫人这是下了功夫,针对的就是桔梗。

    “奶奶,快想想办法吧。”宝珠急道,“昨个晚上,太太院子里的小茶,就因为伺候二太太的时候打翻了碗,就被二太太吩咐人往死里打,打得她只剩下一口气,一个晚上都没有熬过去。二太太疯了,一定不会放过桔梗姐姐的。”

    “二太太一点都没有疯,”荀卿染道,“她刚在众人面前挨了板子,心中正窝火,这股邪火要发泄。又因为伤了体面,怕底下的人再不肯听她使唤,因此才做这杀鸡儆猴的把戏。”

    “那桔梗姐姐岂不是更危险了?”宝珠道。

    没错,荀卿染沉默着点了点头。

    齐二夫人是想引她上钩,钓饵就是桔梗。

    齐二夫人改变策略,从她身边的人下手,而且还挑了她最在意的一个。桔梗,是从小就在她身边伺候的。和麦芽一样,陪着她走过了在荀家那段最为幽暗的时光。她们之间的感情,绝不仅仅是主仆之情。桔梗和麦芽一样,都被她视作生命中重要的人。她肯为麦芽那样费心安排,又怎么会看着桔梗遭罪。

    荀卿染站起身。

    “走,咱们去祈年堂。”荀卿染道。

    “奶奶,请三思。”许嬷嬷拦住荀卿染,“奴才觉得,齐二夫人故意抓了桔梗,处置桔梗是假,要引奶奶上钩才是真。奶奶,莫要上了她这个当。那祈年堂,此刻只怕已经是龙潭虎穴了。”

    齐二夫人在挨了板子之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荀卿染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梦。

    “我当然知道。但是,她抓了桔梗,我不能不管。”荀卿染道。

    “奶奶,那院子里也有四爷的人,不会看着桔梗姑娘吃亏。”许嬷嬷道。

    “她们只能缓和一时,二太太在人前带走桔梗,必是下了决心。二太太最听的是张嬷嬷的话,那张嬷嬷,可与咱们是对头。”荀卿染道。

    “奶奶,您怀着身子,这一去……”许嬷嬷忧心忡忡,“便是桔梗姑娘,也不希望奶奶涉险。”

    荀卿染心中一动,转过头问宝珠,“是说桔梗冲撞了二太太,不是宁馨郡主?”

    宝珠点头,“回奶奶,婢子听的真真的,只说是冲撞了二太太,并没有提及宁馨。”

    荀卿染略一思忖,便打定了主意。

    “快去请郑二爷来。”荀卿染吩咐道。

    许嬷嬷一下子便明白了荀卿染的打算,“奴才亲自去。”

    …………

    荀卿染并没有等多久,郑元朗很快就来了。

    显然许嬷嬷已经和他说了桔梗的事。

    “染妹妹,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去求情。许嬷嬷已经都和我说了,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急坏了身子。”郑元朗道,显然许嬷嬷已经跟她说了事情的经过。

    郑元朗满脸的关切,让荀卿染似乎又回到了那初春的早晨。暖暖的阳光下,一侧脸颊被晒的通红的少年。

    荀卿染眼圈一红。

    “郑二哥,这件事就拜托你。不论怎样,请一定要救出桔梗。”荀卿染道,“桔梗的性命最为重要,别的都可从权。”

    “染妹妹,你放心,我一定将桔梗毫发无伤地带回来给你。”郑元朗柔声道。

    荀卿染重重地点了点头。

    郑元朗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他的承诺,荀卿染相信。

    郑元朗匆匆地地去了祈年堂,荀卿染在宁远居静坐等待。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也过去了。

    郑元朗没有回来,而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都空手而回。祈年堂那边,现在是只准进不准出,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

    荀卿染再也坐不住了,她相信郑元朗会想尽法子救桔梗,但是齐二夫人却已经不能再用常理揣度。

    昨天夜里雪团回来了,弄出了些动静,齐二夫人不可能毫不知情,只怕也是猜到齐攸很快就回来了。而这个时辰,正是容氏每天吃了药昏睡的时候,齐二夫人是算准了时辰来做这件事。如果她荀卿染不出现,齐二夫人就绝不会放过桔梗,即便是郑元朗出面也是不行的。

    “奶奶,”许嬷嬷仍旧迟疑,“或许再等等,等老太太醒了,或是郑二爷带桔梗回来。”

    许嬷嬷也许自己没有发现,她的语气中缺乏自信。

    “嬷嬷,咱们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荀卿染道,“太太不见到我,是不会放了桔梗的。咱们可以等,等老太太醒,不过那个时候,从祈年堂送出来的,很可能是桔梗的尸体。”

    而她赌不起这个可能性。齐二夫人只怕也是看穿了这一点。

    许嬷嬷沉默了下来。

    荀卿染整理了一下衣裙,“咱们到祈年堂去。”就算祈年堂已经成了龙潭虎穴,正摆开一张大网等着她,她也要去闯一闯。

    麦芽早就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此时便卷起衣袖,要跟着荀卿染一起去搭救桔梗。

    “你别去,”荀卿染道,“你留着这里,替我照看福生和瑄儿。这样我才放心。”

    “那好吧。”麦芽只得答应留下。

    荀卿染安排妥当,立刻带着许嬷嬷等人,直奔祈年堂。

    祈年堂的大门口站了七八个的婆子、媳妇,她们见荀卿染来了,便挡住了门口。

    “……郡主也在,太太吩咐,四奶奶要进去,只得一个人进去。”一个婆子说道,“其他的人,都只能等在外面。”

    分明是不怀好意。

    荀卿染轻轻哼了一声,若是往常,她或许会好言好语说上两句,但是今天,她已经没了那份心思。

    “好大胆的奴才,假传口令,对主子出言不逊,没了王法吗?”荀卿染挑眉道,“还不快些让开。”

    那婆子见荀卿染如此,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却不肯就此让路。

    “给我狠狠地教训这个奴才。”荀卿染对着后边挥了挥手吩咐道。

    金铃带着几个高壮的婆子就在等这一句,顿时拥上前来。

    那几个婆子、媳妇只哎呦的叫唤,却并不敢如何招架,竟是趁势躲到了一边,将路让了出来。

    “姑娘,奴才们也是不得已,并不敢对四奶奶不敬的。”一个年纪略大的婆子抱着头逃窜,对金铃小声说了一句。

    …………

    祈年堂的院子里摆了两张太师椅。

    宁馨手里端着茶碗,坐在上首的太师椅里,偶尔闲闲地喝上一口,神情惬意,似乎是在晒太阳。齐二夫人在下首的太师椅上坐着。院子里围了一圈的丫头婆子,桔梗便站在圈子中间,双手被反绑在后,被两个婆子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而郑元朗则站在齐二夫人身边,低着头,与齐二夫人说着什么,偶尔侧过脸去,关切地看一眼被绑着的桔梗。

    “朗儿,你不要说了。”齐二夫人摆摆手,制止郑元朗,“本该给你这个体面。只是,桔梗这丫头竟敢冲撞我,不教训她,以后这府里人都有样学样,那还了得。”

    “姨妈……”

    “给我打。”齐二夫人冲着下面的人吩咐道。

    那两个婆子将桔梗按在长凳上,旁边一个婆子手里提着跟碗口粗细的棒子走了过来,高高举起,便往桔梗身上落去。

    郑元朗阻止不及,看着那棒子在阳光下闪出无数丝冷光,略一愣怔,便大步奔过去扑倒在桔梗身上。

    那棒子夹着风声落下,结结实实打在郑元朗的背上。饶是郑元朗极力忍耐,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荀卿染从穿堂中走进院子里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那婆子见打在了郑元朗身上,便停了手。

    齐二夫人站了起来,又惊又气,指着郑元朗,“你,你,不过是她一个丫头,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素来是个知礼的,今个却越矩执意要给她说情,现在又这样,你……”

    宁馨用帕子捂了嘴,眼里却带了笑,抬眼见荀卿染带着人从外面进来,整张脸都挂上了笑容

    “哎呦,卿染姐姐来了那。”宁馨道。

    齐二夫人便停下,不再说郑元朗,只看荀卿染会如何。

    金铃等人已经上前来扶了郑元朗和桔梗起来。

    郑元朗挨了那一板子,衣服上已经见了血。斑斑点点,煞是刺眼。

    见荀卿染来了,郑元朗开口就是,“我没事。”然后似乎是有些愧疚,没有如他所许诺的那样救下桔梗。

    荀卿染这个时候也不好和郑元朗说什么,只拉过桔梗来,上下就是一番打量。桔梗看着狼狈,但是衣裳完好,并不见一丝伤痕。荀卿染缓缓舒了一口气。

    “奶奶,婢子不曾受伤。只是……”桔梗目光转向郑元朗。

    荀卿染的目光却是转到了那打人的棒子上,竟像齐攸的兵器谱上的狼牙棒似地,装了许多的铁刺在上面。这若是用足力气,打到人身上,不死也要残啊。

    “卿染姐姐果然不简单,连身边的一个丫头都如此不同凡响。”宁馨咯咯笑着道,“让郑家二爷跪下来求情,还如此不要命地相救。”

    宁馨的笑声不怀好意,而齐二夫人马上捕捉到了宁馨话中的信息。

    “染丫头,你是如何管教身边的人的?我知道,你自诩孝顺,老太太也信了你。如今你身边一个丫头,就敢当面冲撞我,这就是你的孝顺?我还不知道,这丫头从哪里又学了这狐媚的样子,勾引的爷们为他要死要活的。我齐家可是从来没有这样的奴才,这样的事,染丫头,你和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丫头,打死也是应该,染丫头你说对不对?”齐二夫人对着荀卿染一连串的发问。

    没能动刑罚要了桔梗的命,现在就改用口舌为刀,要了桔梗的命同时,也把污水泼到她的身上。

    “婢子并不曾对二太太有何不恭敬。方才在园中,婢子见到二太太和郡主,一言一行,并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婢子行得正坐得端,心中无愧。郑二爷侠义心肠,见不得人蒙冤受屈,不愿让二太太名声受损,因此出面阻拦。青天在上,世间的事总逃不过一个理字。若是太太和郡主并不认这个理字,一定要婢子死才甘心,婢子便死。请太太和郡主不要攀扯别人。”桔梗此时无比的沉静,昂着头说道。

    “怪不得四奶奶疼她,人们都敬她。真是有骨气的女子。”下面有人小声赞道。

    齐二夫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男女授受不亲,贞洁的女子,被人碰了,便没了贞洁。那有名的烈女,可是被人碰了手臂,便将手臂砍掉。桔梗姑娘话说的这般贞烈,这做起来那?方才的事,咱们可看的真真的,桔梗姑娘要如何交代那。”古嬷嬷冷笑道。

    桔梗咬了咬牙,看了郑元朗一眼,就飞快地转过头去,眼睛落在旁边的石柱上。

    荀卿染见桔梗眼中有些迟疑,心中一凛,忙伸手拉住了桔梗。

    “桔梗忠贞,郑二爷侠义,岂是小人可以揣测的。嬷嬷和咱们谈贞洁,那我问嬷嬷,这嫁了人,生了女儿,偏又抛夫弃女,做姑娘打扮出来招摇撞骗的,该怎么说?”

    宁馨脸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惨白一片。

    荀卿染不喜当面揭人的短,但是此刻看见宁馨的表情,却让她快意无比。

    齐二夫人将宁馨的脸色转变看在眼里,心里咯噔一下,事情发展的方向,对她十分不利。

    “这丫头冲撞我在先,又和爷们拉拉扯扯,这却是众人都看到的。”齐二夫人道,“来人把这丫头给我……”

    “姨妈且慢。”郑元朗突然开口,“姨妈,我要迎娶桔梗姑娘。”。

    更多到,地址

第三五二章 变局

    古嬷嬷扶着宁馨,宁馨脸上犹有泪痕,被齐二夫人请到上位坐了。张嬷嬷带着齐二夫人的两个贴身大丫头跟在齐二夫人身后,其中一个丫头手中端着托盘。

    “染丫头,你方才实在无理。我和郡主说了半晌,郡主宽宏大量,终于肯原谅你了。”齐二夫人陪着宁馨坐下,对着荀卿染笑道,“不过……,还要你向郡主陪个不是。”

    荀卿染此时却是气也气不起来,笑又笑不出,只觉得有些无奈。

    齐二夫人见荀卿染虽没有说话,但却脸色柔和恭顺,暗忖荀卿染一定会妥协。这个时候她似乎才发现荀卿染身后围着的那些丫头婆子们。

    “这屋里不用这么多人伺候,你们都出去吧。只留下你们奶奶在这里就是了。”齐二夫人对着许嬷嬷等人吩咐道。

    荀卿染没有开口,许嬷嬷等人便都站着没有动。

    齐二夫人沉下脸来,“怎么,我的话你们也不听了?”

    “回二太太,老太太曾经有话。吩咐奴才们,不可离了四奶奶身边。不管是在哪,都是如此。”许嬷嬷上前一步,屈膝福了一福,陪笑着答道。

    “既然是老太太的命令,这做媳妇、孙儿媳妇的就只能听着。不瞒太太说,有时我嫌她们烦了,要赶她们,她们也不肯听。”荀卿染呵呵笑道。

    “等老太太、四爷来了,奴才们甘愿受罚。只是现在,却不得不如此,奶奶且忍耐些。”许嬷嬷忙又陪笑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这个时候搬出容氏来,齐二夫人虽心中恼怒,却也无言以对。因心中想着,若执意将荀卿染身边的人撵出去,会让荀卿染警惕,便也就作罢了。

    “本是为了你的体面着想,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便当着这些人,来给郡主赔礼吧。”齐二夫人道。

    荀卿染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来。

    “太太,若是我失了礼数,自然应该赔礼。可我今天哪里有失礼那,若是说我与郡主聊的那些家常,却没有半句虚言,郡主就是生气,也绝不是因为我。不如这样,应泽世子和四爷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四爷和我,亲自去宫里向郡主负荆请罪。郡主那时夫妻团聚,母女团圆,想必便不会生气了吧。”

    “媳妇怀着身子,身子不比以往,方才又受了些惊吓。媳妇觉得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荀卿染带着人往门口走,“不媳妇并不是说太太吓坏了媳妇的身子,只怕媳妇有什么,会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因此着急上火的,太太的心里如何过得去。媳妇先走了,再来给郡主和太太请安吧。”

    齐二夫人如何能让荀卿染离开。

    “你站下。”齐二夫人开口道。

    一声吩咐,外面那些丫鬟婆子就堵住了门口。张嬷嬷更是上前拦住了荀卿染。

    荀卿染瞧瞧屋里屋外这些人。如果她一定想走,难免上演全武行。这她倒也不怕什么,宁远居的人心齐,对她忠心,但是祈年堂的人心,却已经散了,从方才挡在门口的那些媳妇婆子身上,便十分明显。

    但是,总是躲避,却不能解决问题。

    “太太还有什么吩咐?”荀卿染转过身来问。

    古嬷嬷站在宁馨身后,冲着齐二夫人眨了眨眼。

    齐二夫人会意,脸上又强挤出几分笑容,竟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荀卿染身边。

    “染丫头,你哪里都好,只是因老太太疼你,四爷宠你,你这性子就执拗了。你和郡主原本就有交情,现在郡主远来是客,若是闹僵了对大家都不好。郡主方才和我说,她心中是感激你的。不过有些事,郡主有自己的安排,你不该当面那样说,打乱了郡主的计划。”齐二夫人做贴心状,对荀卿染说道。

    “这些也都不说了吧。不管你有多大的委屈,郡主有多少不是。咱们是做主人的,总要维持着体面和气度。你陪着郡主一起喝杯茶,便算是……,便算是大家取个和。郡主也有体面回宫,这事情就了了。”齐二夫人又压低声音说道。

    荀卿染默默地听着。

    “上茶。”齐二夫人冲着张嬷嬷吩咐道。

    张嬷嬷带着一个丫头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是三个茶碗。方才齐二夫人等人进门,那丫头就端着这托盘了,看来是早就准备下的。

    “太太,我怀着身子,老太太和太医都嘱咐,不可随意饮茶。”荀卿染道。

    “不过是杯清水,你做个样子,喝一口也就罢了。”齐二夫人瞪眼道,“我还是不是你婆婆,连这点体面都没有了?”

    荀卿染看着张嬷嬷递到面前的茶碗,“若只是一杯茶,也好。”

    齐二夫人见荀卿染答应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荀卿染却没接张嬷嬷的茶。

    “这茶该先给郡主和太太。”荀卿染对张嬷嬷道。

    “四奶奶教训的是。”张嬷嬷忙陪笑道。

    齐二夫人也点点头,又回到宁馨身边坐了。

    张嬷嬷便取了一杯茶,献给宁馨,接着是齐二夫人,最后一杯茶是给荀卿染的。

    许嬷嬷替荀卿染接了茶,放在旁边的几案上。

    “染丫头,你好歹喝上一口。”齐二夫人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只看着齐二夫人和宁馨,“郡主先请,太太先请。”摆明了你们不喝,我就不喝。不过这个于礼数上却是敬着两个人的意思,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宁馨抿了抿嘴,端起她的那杯茶,姿态极优雅地喝了一口,齐二夫人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两人便都端着茶杯,看着荀卿染。

    “哎呦!”荀卿染突然捂住肚子,尖叫了一声。

    许嬷嬷、宝珠等忙上前,“奶奶怎么了?”

    荀卿染皱着眉,“这肚子突然疼的厉害。”

    “哎呦,可不好了,昨个吕太医还叮嘱奶奶不可动气,不可惊吓,今个,必是惊动了胎气了,这可怎么是好。”许嬷嬷便急的直跺脚。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吕太医,抬软兜来”不过一会,许嬷嬷便强子镇定下来,一连串的吩咐外面的人。

    外面那些祈年堂的丫头婆子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听许嬷嬷的吩咐去叫人。

    “奶奶忍着些,奴才们这就扶奶奶回去。”许嬷嬷又道。

    荀卿染点头。

    “郡主,太太,恕我不多陪了。”荀卿染挣扎着站起来,冲着宁馨和齐二夫人道。

    宁馨的嘴角耷拉下来,齐二夫人的眉头几乎皱到了一起。荀卿染竟然也会耍赖。

    荀卿染将两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心中暗爽。突然就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动了一下。荀卿染忙抱住肚子。果然,小家伙又一次撞了撞荀卿染的肚皮。

    她这次怀孕,胎动与上次怀着瑄儿的时候还不一样,肚子里的小家伙古灵精怪,似乎对荀卿染的心情极为敏感。若是荀卿染不高兴、小家伙有时就会踢荀卿染的肚皮,似乎也在发火。若是荀卿染高兴,小家伙也会十分活跃,但却温柔许多,就像方才这样,是小家伙十分开心的表现。

    荀卿染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是应该多做些能让儿子开心的事情啊。

    “染丫头,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成什么体统,我的话,半句都不听,这就是你的孝道。”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荀卿染从容道,“好好护着我这肚子里齐家的骨肉,才是媳妇对太太最大的孝顺。”

    齐二夫人被堵着脸色发青。那边宁馨和古嬷嬷也青了脸色,卿染根本就是在耍着她们。

    “你分明是假装。”齐二夫人指着荀卿染,“如此刁蛮,枉你还是书香世家出身。”

    “这杯茶,便是齐家的体面,你今天不喝下去,便别想出祈年堂的门。”齐二夫人道。

    看着荀卿染等人被拦在门内,无法出去,宁馨这才又端起茶杯,惬意地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二夫人息怒,想来卿染姐姐是瞧不起我曾经流犯的身份。”宁馨幽幽道。

    “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难道非要为齐家带来灭门大祸,才心满意足。”齐二夫人从袖中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四奶奶,好歹做个样子,略尝一口。”张嬷嬷端着荀卿染那杯茶走到荀卿染面前,躬身身子陪笑道,“四奶奶是聪明人,总要给郡主和太太一个台阶。”

    “嬷嬷说的不错。”荀卿染看了看张嬷嬷。

    众人如此施压,各种帽子纷纷落下来,不过是喝一口茶而已。

    荀卿染便不慌不忙地又在椅子上坐下。

    “四奶奶最讲究礼数,略喝一口,润润也好。”张嬷嬷小步跟着荀卿染,端着茶再次递到荀卿染面前。

    荀卿染点点头,伸出手。

    张嬷嬷面露喜色,将茶杯奉上。

    “嬷嬷是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人,劳苦功高,便是我,也要敬着嬷嬷。今个我身体不适,这杯茶,便请嬷嬷代劳了也是一样。”荀卿染十分自然地舒展手臂,扶了扶头上的凤钗道。

    “那,那怎么能……”

    张嬷嬷行字还没有说出来,早有两个婆子从荀卿染身后走出。这两个婆子将张嬷嬷按住,一个掰开张嬷嬷的嘴巴,另一个将那杯茶一股脑全部倒进了张嬷嬷的嘴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屋内众人都反应不及。

    荀卿染神色自若,她既然敢来着祈年堂,自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听着许嬷嬷讲的那些害人的小把戏,她还真是”受益匪浅“,更是准备了全套的计划ABCDE。

    张嬷嬷一杯茶已经下肚,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木在那里,一张脸也失去了血色,站在那里抖了起来,似乎在打摆子。

    宁馨、齐二夫人、古嬷嬷则都大惊失色。

    荀卿染扑哧一笑,“看来太太的茶果真好,嬷嬷一滴都不肯浪费,现在又美成这样,呵呵。”不得不说那两个婆子的动作干净利落。

    这么说着,荀卿染感觉到自己手下肚子也轻轻地颤了颤,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在跟着一起笑。还真是个调皮爱凑热闹的小家伙。

    这话对张嬷嬷而言,绝对是雪上加霜。

    张嬷嬷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突地跳起来,什么都不顾地冲向旁边的痰盂,就要将手指插入喉咙,将方才的茶水吐出来。

    “太太的茶可不能浪费。”

    方才那两个婆子,却早预防着这一招,一左一右夹住张嬷嬷,让她动弹不得。一个婆子还体贴地伸出手,替张嬷嬷从嗓子眼按摩到肚皮,生怕她这茶水不能完全消化。

    “你,你们做什么?”齐二夫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张嬷嬷手脚被困,早已经满头满脸的冷汗,她的嘴虽然没有被封住,但是没有助力,再怎样折腾最后也只是吐两出几口唾沫,无法达到呕吐的目的。

    不能呕吐,却还是能说话的。

    “太太,救命啊,救命啊。”张嬷嬷像杀猪般地喊了起来。

    “嬷嬷这是怎么了?”荀卿染故意无辜地睁大了眼睛,“喝了太太的一杯好茶,怎地就要了命了?”

    “太太,奴才还不想死。奴才还想再伺候太太几十年。”张嬷嬷继续喊道。

    “嬷嬷这样说,难道这茶里,有毒?”荀卿染大惊道。

    荀卿染一个毒字,似乎是启动了某个开关。张嬷嬷再也hold不住了,鼻涕眼泪一起流了下来,觉得腹内仿佛刀搅的一样。不得不说,人的潜力是巨大的,尤其面对生死时刻,张嬷嬷竟然挣脱了两个婆子的禁制,往宁馨和齐二夫人的方向奔去。不过不巧,她刚跑出两步,便不知被什么给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太太,救命啊,奴才肚子疼的要命,解药,古嬷嬷,快给我解药。”张嬷嬷一边往前爬,一边断断续续地喊着。

    齐二夫人被张嬷嬷狰狞的脸给吓到了,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太太,你竟然下毒害我,害你的儿媳妇,连你的亲孙儿都要一起害了”荀卿染大声道。

    屋外下人们的议论声嗡嗡地响了起来。

    齐二夫人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她此时心乱如麻,只知道大声反驳。“不是我。不是我”

    “就在祈年堂内,这茶也是太太给的,不是太太还是谁”荀卿染这次却不肯让步,“别的事也还罢了,这要害儿媳妇和孙儿的性命,便是太太,我也不能再忍。你们都是证人。”荀卿染对着外面众丫头婆子道。

    “太太,你跟我到老太太跟前,到祠堂里去,对着齐家的列祖列宗说个明白。”荀卿染高声道。

    金铃等人跟着附和,声音穿过屋门,越过院墙,远远地传了开去。

    “得把张嬷嬷的尸首带着。”金铃又高声道。

    而金铃口中张嬷嬷的尸首,依然在地上爬动。惊得屋外那些人胆小的只说诈尸了,一时间跑了大半。

    古嬷嬷几乎咬碎了牙,心里将齐二夫人、张嬷嬷两人的祖宗亲切问候了一遭。她明明说那药不仅无色无味,而且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如果是立即发作的,怎么会没有痕迹。这药分明过一阵才会发作,可这张嬷嬷因为心中有鬼,竟做出这个模样来,不是不打自招是什么。

    “郡主,齐府要处理家事,郡主……”古嬷嬷急忙对着宁馨使了个眼色。

    宁馨心中明白,闹到这个程度,她的打算是落空了。再留下去,只有麻烦。现在不走,还等什么那

    “二夫人您忙着,咱们就不打扰了。”宁馨站起来,敷衍地与二夫人打了个招呼,竟是打算就此离开齐府。

    古嬷嬷扶着宁馨往外走,宁馨毕竟是郡主,并没有人拦她。

    金铃看向荀卿染,似乎在问,要不要拦住宁馨。

    一片慌乱中,宁馨已经走到了门口,却又突然顿住了脚。

    不知何时,外面那嗡嗡的议论声也变成了鸦雀无声。屋门处原本明亮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更是将宁馨完全覆盖在阴影中。

    宁馨后退了一步,短促地叫了一声,“啊”

    荀卿染将转过身去,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她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那人一身紫色的华服风尘仆仆,束发的金冠略微偏向一侧,一缕黑发从额头垂了下来,挡住眉间,青虚虚的胡茬如同荒草,爬满了下巴和两腮,原本俊美的面颊,更是因为杀气,而变得有些狰狞。

    那男人狠狠地扫了宁馨一眼。

    宁馨顿时像被利箭钉在了那里。

    那人的目光只是在宁馨面上飞快地扫过,找到了荀卿染。

    熟悉的关切的目光,是齐攸。

    “卿染。”齐攸越过宁馨,仿佛面前的只是一团空气,两三步就到了荀卿染身边,“卿染,你,你还好吧。”

    齐攸紧紧抓着荀卿染的手,似乎是怕一松手,荀卿染便会从眼前消失一样。

    荀卿染看着齐攸夹杂着血丝的眼睛,有些心疼。

    “我很好,四爷回来的正是时候。”荀卿染柔声道,她的手被齐攸抓的有些疼,但她没有挣脱,只是将齐攸的手放在自己突起的肚子上。“四爷,宝宝想你了,你哄哄他。”

    “宁馨。”

    “哥哥。”

    又一个高大却苍白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

    加更,求各种票票。

    更多到,地址

第三五三章 心病

    是应泽跟着齐攸一起回来了。

    宁馨因为已经从荀卿染那里知道,应泽很快就会回来,因此看到应泽并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样子,只是略迟疑了一下,便迈步走向应泽。

    “哥哥,你总算来了,妹妹好担心……”宁馨上前拉住应泽的衣角,仿佛小女孩一般有些撒娇地道。

    泽淡淡地应了一声,往旁边让了一步,脱开宁馨的手,似乎无意地抬起一只手在衣襟上轻轻地掸了掸。

    这本是个下意识的动作,但是看在宁馨眼里,却是别有一番意味。她又泪眼盈盈地轻轻地叫了一声哥哥,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

    “嬷嬷,嬷嬷,请赐给我解药,我有钱。”张嬷嬷疯了一般地叫着。

    因为齐攸和应泽的突然出现,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谁都没再去看齐二夫人和张嬷嬷。张嬷嬷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能站起来,拖着脚往古嬷嬷身边走,一边走一边央求。

    外面有人连声说诈尸。

    “这人得了失心疯。”古嬷嬷沉下脸,她还比较镇定。“二夫人,您也该约束手下,惊吓了小王爷和郡主,可不是好开交的。”

    齐攸的目光这才看向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已经被接连的变故惊的呆在那里,见齐攸的目光望过来,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却是突然明白过来。

    “这婆子疯了,还不快将她拖出去,关到后面柴房去等我发落。”齐二夫人吩咐道,她想着赶紧将张嬷嬷带走,决不能让张嬷嬷死在众人眼前,那样她可就百口莫辩了。

    “张嬷嬷是证据,哪也不能去。”荀卿染轻声道。

    齐攸点头。

    外面那些人大多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剩下的几个,看着几个主子,都没有进前来抓张嬷嬷。

    齐二夫人着急,指挥身边两个替身丫头。

    “你们去,你们去。”

    那两个丫头倒是听话,只是她们身子单薄,根本制不住张嬷嬷。

    应泽这时走到荀卿染和齐攸身前。

    “卿染……”应泽的声音有些沙哑。

    与在平西镇的时候相比,应泽依旧那般高大,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也是满眼的血丝,和齐攸一样风尘仆仆。但和齐攸不同的是,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似乎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应泽身上穿的,是荀卿染这次让齐攸捎过去的袍子。那袍子本是照着应泽的身量缝制的,但现在穿在应泽身上,却显得宽宽大大。

    荀卿染看着应泽,想到了瘦骨支离四个字。

    应泽一弯双膝,就要跪下。

    “这可使不得……”荀卿染忙开口阻拦,齐攸伸出手脱住了应泽的手。

    应泽只得单膝跪地,看着荀卿染,眼中满是痛苦和歉意。

    “卿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和小齐。”

    宁馨咬着嘴唇站在那,扫了一眼众人,便微微低下头去。

    “快起来吧。”荀卿染叹了一口气。

    三个人见面,有许多的问题要问,许多的话要说,千头万绪,纷杂纠缠。

    原来齐攸在放出雪团给荀卿染送信之后,很快就与陈德一行人遇上了。齐攸看了荀卿染的信,又听了陈德的叙述,恨不得长上翅膀飞回来。应泽大病初愈,按原来赶路的速度就有些勉强。齐攸就想自己先回来。应泽不肯,硬撑着和齐攸一样日夜赶路马不停蹄,这也是为什么两人都那般狼狈,而应泽看上去那样虚弱的原因。

    “康郡王也派人去迎你们,可见到了?”荀卿染问。

    齐攸点点头。

    “见到了,我让他们去接应陈德等人,顺便护送桂丫的马车进京。”齐攸道。

    宁馨的丈夫只是普通农人,桂丫一个小孩子更不能骑马,因此只能坐马车,自然是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三个人正说着话,外面小丫头禀报道。“老太太来了。”

    几个婆子抬着一乘软兜飞快地进来,停在门前。桔梗、齐二奶奶两人扶了容氏进来。

    众人都忙上前见礼。

    容氏已经一眼将在场的情形都看在眼里,荀卿染安好,齐攸带着应泽回来了。容氏连说了几个好字。

    众人就簇拥着容氏在上面的椅子上坐了。齐二夫人也上前来请安。

    “我不过睡了半个时辰,便闹成这个样子。”容氏道。

    不过一会功夫,并不需多少盘问,容氏便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齐二夫人自是不肯承认下毒,只说张嬷嬷发疯。

    “郡主可以为我作证。”齐二夫人道。

    宁馨转开脸去。

    “郡主来府上拜访,如何知道夫人的家事。”古嬷嬷笑道,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奴才瞧着这嬷嬷却是发疯的。”

    还真是滴水不漏,面面光。

    只不过众目睽睽,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只要长着眼睛便都看的出来。

    “请祖母做主。”齐攸斩钉截铁道。

    齐二夫人的身子不由得又抖了一下。

    “这件事祖母一定为你们做主。”容氏道,“你和小王爷进京来,还没有去宫里觐见吧?”

    荀卿染看着齐攸,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方才就想提醒齐攸了。

    齐攸和应泽因为记挂荀卿染,进了京城就直奔府内,根本没来得及进宫。

    “你们还是先进宫去,跟万岁爷交了差事才好。”容氏道,“这里一切有我。”

    齐攸知道,按着规矩,他们根本就不该先回府来,现在也不该在府内久留。但是他飞驰进京,只怕荀卿染出事。如今见荀卿染安好,很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有些不舍得即刻离开,又因方才发生的事情,不放心离开,只恨不得将荀卿染拴在裤腰带上才好。

    容氏看出齐攸的迟疑,叹了口气,往常若她说这样的话,齐攸绝不会迟疑。但是现在,哎,仔细想想,却也怪不得他。容氏只得看向荀卿染。

    “四爷去吧,耽误了差事,万岁爷怪罪下来就不好了。这里有老太太在。”荀卿染道。

    荀卿染又替齐攸整理金冠,偷偷小声道,“还有这么些人,任谁也不敢动我的。”

    “老夫人,请容我带宁馨进宫请罪。”应泽道。

    容氏点了点头。

    齐攸和应泽带着宁馨、古嬷嬷等一干宫内的宫女和太监离开了,厅内便只有齐府的人。

    容氏让荀卿染在椅子上坐了,却不让齐二夫人坐,只用眼睛打量着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手拿着帕子不住地擦汗。

    “你跟我到里间来。”容氏从椅子上起身,对齐二夫人道。

    荀卿染忙从座上起来,齐二奶奶也要上前伺候,被容氏摆了摆手拒绝。

    “你们都便在外面坐着,不要进来。”容氏吩咐道。

    荀卿染和齐二奶奶都只得答应了。

    容氏并不要任何人伺候,只带着齐二夫人进了里间,还将门关上了。

    容氏多次训斥齐二夫人,甚至在众人面前打了齐二夫人板子,这个时候,是打算要说什么,做什么,连她和齐二奶奶都不让知道。

    荀卿染看着紧紧关闭的那扇门,心念数转。

    “哎呦。”荀卿染哎呦了一声,抱住肚子。

    “奶奶怎么了?”许嬷嬷、桔梗等人忙上前来扶住荀卿染。

    “弟妹怎么了?”齐二奶奶也将落在那门上的目光收回来,关切地问荀卿染。

    “肚子有些疼。”荀卿染道。

    “奶奶还是惊到了。”许嬷嬷道。

    “这如何是好”齐二奶奶道,“弟妹且忍耐些,来人啊,快去请太医来。”

    便有好几个丫头婆子抢着应了,飞快地去请吕太医。

    “无妨,我只是累了,躺躺就好。”荀卿染道。

    齐二奶奶四周打量了一下,这里只有椅子。

    “……旁边的隔间有张床,也还洁净,弟妹先去那里躺一躺,等太医来看过如何?”

    荀卿染点头,“这样极好。”

    齐二奶奶便让人将容氏的软兜抬来。

    荀卿染见齐二奶奶在忙碌,早对宝珠使了个眼色,宝珠趁着人不留意,往旁边一闪,便躲到了屏风背后。

    齐二奶奶带着人将软兜抬了进来。

    “不过几步路,不用这个。”荀卿染笑道,只让许嬷嬷、桔梗等人扶着往外走。

    齐二奶奶倒也没有太过坚持,也跟过来,殷勤地服侍着。她是聪明人,知道荀卿染此时的身子是何等的重要,比桔梗等人还要小心几分。

    荀卿染从厅内出来,沿着回廊,往旁边走,突地一眼瞥见齐二老爷正穿过穿堂,急匆匆地往院子里走。

    荀卿染心中一动,又哎呦一声,引得齐二奶奶低头瞧她的腰腹,她却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旁边的许嬷嬷。

    许嬷嬷顺着荀卿染的视线,也发现了齐二老爷。荀卿染趁着齐二奶奶低头的功夫,张开口无声地对着许嬷嬷说了几个字。许嬷嬷点点头。

    “方才只怕是扭着了,现在好多了。”荀卿染道,便让齐二奶奶扶着继续往前走。

    很多人都没注意道,许嬷嬷这次并没有跟上,而是向后退去。

    ………………

    进了隔间,齐二奶奶、冬儿和桔梗扶着荀卿染在床上躺下来。

    “有劳二嫂了。”荀卿染道。

    “咱们妯娌间,何必如此客套。”齐二奶奶笑道,“你平平安安的,便是咱们大家的福气了。”

    荀卿染笑了笑。

    “老太太什么时候相信过我?”是齐二夫人的声音。

    隔间内顿时安静下来。那声音是从床旁边的壁板后传过来的。原来这隔间紧挨着里间,那边稍微大点的声音这里都能听得到。

    荀卿染睫毛微颤,齐二奶奶对祈年堂是无比的熟悉,带她来这个隔间,是无意还是有意?

    荀卿染抬起眼,目光与齐二奶奶的目光相接。还没等两人再说什么,那里间的声音却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证据都在这摆着,那么多丫头婆子都看着,你还狡辩?你也是侯府养出来的嫡女,我国公府的诰命夫人,你还有没有点体面?”是容氏的声音。

    “老太太,您那二十板子过后,媳妇还能有什么体面。”也许是因为没有外人在场的缘故,齐二夫人在容氏跟前竟不再唯唯诺诺了。

    “那还不是你自找的。”容氏道,“竟要下手暗害怀着身孕的儿媳妇。本该直接休了你回家,不过看在孩子们的脸面上,留你下来,打你板子,是为了救你。没想到,你不仅不反悔自己做的事情,反而变本加厉,非要害死了染丫头你才甘心。”

    “老太太,您太偏心。”齐二夫人道,“这些年,攸儿对我不过面子情,染丫头也只听老太太的。他们何曾将我放在眼里。老太太,这事情压在我心里二十多年了。凭什么,万姨娘害死了我的孩子,她的孩子却好好地活着,顶着我儿子的名头,享受我那亲生孩儿该享受的一切。老太太,那也是您的亲孙,嫡嫡亲亲的孙儿啊。他若活着,如今也该娶妻生子。老太太,你心里只有一个攸儿,全部念我一个做母亲的心。”

    齐二夫人说着大哭起来。

    “你,你还有脸提这件事。”容氏怒道,“万姨娘不过是个姨娘,有我在,她何时越过你去了?”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的孩子却活的好好的,我不甘心。”

    “混账”就听得清脆的一声巴掌响,“她的孩子不是老爷的骨肉,不是你的孩子?”

    “老太太,您太偏心。”齐二夫人道。

    “好好,我果然是偏心的,你这却没说错。”容氏的声音道,“不过不是偏心她,而是偏心你。你当我不知道,万姨娘根本就不是难产而死,她是死在你的手里,是你在她每天的汤里下毒。她才会……,你这样不放心攸儿,不过是心里有鬼,怕他有一天发现了这件事,不肯放过你。”

    隔壁那边一阵静默。

    “这些年,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不肯告诉任何人。我还和攸儿说,你是他亲娘,你生他的时候受了许多的苦,让他无论如何要孝顺你。二老爷那里,我更是一个字都没透露,帮你维持着贤妻良母的名头,只怕你夫妻反目。你说我偏心,没有说错。”

    “老太太,万姨娘死了,可她的孩子却活的好好的。可我的孩儿,却是被她害死了。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啊……”齐二夫人痛哭道。

    “你到现在还自欺欺人。她一个姨娘,只能在牡丹园内走动,如何害的到你。是你,怕消息泄露,只能亲自配药,因此也中了毒。是你自己害死了你亲生的儿子,你还怪谁?”

    “若没有万姨娘,我又何苦弄那害人的药。”齐二夫人理直气壮道。

    “你,你这混账,”容氏气的声音都在颤抖,“你非要气死我………”

    “真的是你害死了万姨娘”只听得那边咣当一声门响,接着一个洪亮的男声道。是齐二老爷。

    “老爷……”齐二夫人惊呼。

    “你怎么来了?”容氏的声音中也满是惊讶。

    “原来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这些年,我以为你贤良大度,还觉得亏欠了你,看着攸儿的面上,对你许多作为都多有容让。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毒辣。太可怕了,你杀了万姨娘,还能装的若无其事,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要对攸儿和攸儿媳妇下手,你,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老爷,我……”

    那边传来踉跄的脚步声,桌椅被撞倒的声音,却是齐二老爷甩袖而去了,接着那边便是死一般的宁静。

    荀卿染和齐二奶奶全都屏住了呼吸,这时又对视了一眼。尽管心中波澜滚滚,但两人都能飞快地遮掩了心中的情绪,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弟妹,还是送你回宁远居如何?”齐二奶奶道。

    “我也正有这个想法。”荀卿染马上应道。

    荀卿染是自己带人回宁远居的,因为容氏那边需要齐二奶奶照顾。

    祈年堂是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齐二夫人如同没了魂一样,坐在那里,容氏却是支持不下,由齐二奶奶送回了宜年居。大太太本来出门去了,得了消息回来,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已经拿出当家太太的款,在祈年堂分派人手做事。

    荀卿染在宁远居的榻上躺下,桔梗立刻另递了个手炉过来。荀卿染抱着手炉,也有些发呆。

    宝珠便走上前来,“奶奶……”

    荀卿染摆了摆手,“不用了,我都听到了。”

    原来齐攸的亲娘真是齐二夫人害死的,齐攸命大才能够活下来。而齐二夫人因此死了亲生的儿子,对齐攸怀恨在心,又怕齐攸知道真相后报复,所以才会时时压制他们。因为一直有容氏在,她不敢做的太过明显,但是宫里的娘娘发迹,齐二夫人自以为有了依仗,也许还担心齐攸会使坏,便屡次向他们下手。

    这段恩怨始于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齐攸还没有出生。齐攸何辜,要承受这样的怨恨,她荀卿染又何辜,时时要防备来自婆婆的毒手。

    荀卿染轻轻叹着气。

    “奶奶别想了。”许嬷嬷端了碗乌鸡鱼胶汤来,“这是按着方才吕太医开的方子熬的,要奶奶连喝三天。奶奶虽没事,可毕竟受了震动,小心些为上。”

    荀卿染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便坐起身,将那碗汤喝了。

    “老太太怎么样了?”荀卿染喝完了汤,让小丫头将碗收下去,便问许嬷嬷。

    “老太太又吃了药,正睡着。”许嬷嬷道,“吕太医说老太太要静养。奶奶放心吧,老太太风浪经过的多了,会没事的。”

    “老太太这样,我也有责任。”荀卿染轻声道。

    “奶奶,您这么想,可就是不给自己活路了。”许嬷嬷道,“您做的没有错。”

    荀卿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了想如今还在宫中的齐攸,又想想旁边屋内睡着的瑄儿和福生。她是对容氏有一点愧疚,但是如果事情从头来过,她还是会选择那样做。

    就以齐二夫人的事情来说,荀卿染在容氏从宫中无功而返那时候,就已经想清楚了。容氏为了齐府的体面和前程,就要维护宫里的娘娘的体面,对齐二夫人那二十板子,已经是容氏极限。如果齐二夫人就此罢休,皆大欢喜。但是,齐二夫人不仅没有罢休,反而变本加厉,不惜孤注一掷。简直和输光了裤头的赌徒,拿自己的手臂做赌注,也一定要翻本一样执拗恐怖。

    容氏在明白齐二夫人给荀卿染下毒之后,撇开众人,只叫了齐二夫人进屋去说话。容氏必然要训斥敲打齐二夫人。容氏已经多次训斥过齐二夫人,甚至当众打了齐二夫人二十板子。现在却要背着众人。那么容氏要和齐二夫人谈的,要拿出来敲打齐二夫人的武器,必定比那二十板子更加严重。

    不过,这也恰恰表明了容氏的立场,容氏对这件事,最终会选择息事宁人。

    荀卿染打发宝珠去**,偏正好又看见齐二老爷从外面进来。她临时起意,那时候祈年堂一片混乱,许嬷嬷只不过稍作安排,齐二老爷便能不经人通报,直接走进里间,听到容氏和齐二夫人的谈话。

    结果正如她所期望的。

    不过却不是容氏所期望的。

    ………………

    掌灯时分,齐攸才从宫里回来。他带回来一个惊人的消息。

    “宁馨死了。”齐攸道。

    宁馨跟随齐攸和应泽进宫。应泽打算和宁馨一起向皇上和太后请罪,宁馨不愿,百般央求,但是应泽都没有答应。宁馨一脚迈进太后的慈宁宫,便突然倒地,再也没能够起来。

    “应泽他,怎么样?”荀卿染问。

    “他暂时住在宫外的敬事房……”齐攸道,“皇上要与他长谈,还要处理宁馨的后事。”

    宁馨突然暴毙,齐府各院的主子很快就都知道了。

    宜年居,容氏失手掉了手中的筷子。

    祈年堂,齐二夫人惊的睁大了眼睛,半晌才转过头,看着阴影中站立的那人,如见鬼魅。

    宁馨死了吗,她是怎么死的?欢迎竞猜,答案文中找,十分明显有木有?

    加更,两章并一章发,求各类票票。

    更多到,地址

第三五四章生与死

    宁远居上房

    “爹爹……”

    “义父……”

    瑄儿和福生像两枚小炮弹一样扑到齐攸怀里。

    好吧,这并不是完全的事实。因为在此之间,两个小家伙知道齐攸回来了,自然是飞快地跑来,不过在看到齐攸之后,却都在门口停住了。不得不说,齐攸满脸胡茬的样子,让两个孩子吃了一惊。

    不过这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在两个小家伙认出这个胡子叔叔就是齐攸的时候,还是热情地扑了过来。

    但是,两个孩子那小小的迟疑,还是让齐攸有些受伤。

    而荀卿染为了保护齐攸在这方面分外脆弱的小心灵,便故意忽略了那短暂的一瞬。

    不过齐攸的伤来的快,被治愈的速度更快。

    “爹爹的脸好扎手”瑄儿爬上齐攸的膝盖,立刻就伸手去摸齐攸的胡茬,感觉非常好玩,甚至将脸蛋凑了过去蹭了蹭。

    “好痒。”瑄儿蹭了一下,就咯咯笑个不停。

    齐攸便抱起了女儿,故意拿胡子去扎女儿的脸蛋。瑄儿笑着躲避。父女俩都忽略了荀卿染让齐攸快过去洗脸的命令。

    福生小男子汉的意识非常重,自然不会像瑄儿那样撒娇,但是对于齐攸的胡茬,他的兴趣一点不比瑄儿小。就见他仰望着齐攸,还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荀卿染看着直笑,福生要长出胡子,可还早着了。

    齐攸将瑄儿放下,两手抱起福生向上举了举。

    “好小子,又结实了。”齐攸道,“别急,你也会长的,等你长大以后。”

    福生听齐攸这样说,仿佛他已经长出了胡茬一样,立刻便有些骄傲起来。

    两个孩子黏住齐攸不放,还是荀卿染过来亲自动手,齐攸才能脱开身去洗漱。

    齐攸回来了,丫头媳妇们来回穿梭,端茶送果,后面小厨房也忙碌起来,宁远居一下子热闹了。

    “四奶奶,老太太请四爷这就过去。”姜嬷嬷来了宁远居,传达容氏的吩咐。

    荀卿染一愣,忙笑着应了。

    “嬷嬷请先回去,四爷洗漱换了衣服就过去给老太太请安。”荀卿染道。

    姜嬷嬷笑了笑,“奴才便在这等着吧。”

    “好,嬷嬷请到隔壁稍坐。”荀卿染道,便让紫菀陪着姜嬷嬷去了隔壁。

    齐攸刚刚回来,还没坐稳,容氏就派人过来,让他过去。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容氏对儿孙们历来是慈祥宽容的,而齐攸和荀卿染则是从不会错了礼数,根本无需宜年居来人,齐攸在洗漱后一定会过去见容氏请安。可是容氏这次却这么急切。

    齐攸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从里间出来。

    “老太太打发人来叫我?”齐攸问荀卿染,他在里间听见了姜嬷嬷在外面说话。

    荀卿染点头,一边拿出衣服来,帮着齐攸换上。

    “老太太一定是要问宁馨的事。”齐攸道。

    卿染再次点头,“不过,还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齐攸问。

    “是……”万姨娘的事情。

    那时祈年堂兵荒马乱,关于万姨娘的死因,不仅齐二老爷、荀卿染和齐二奶奶听到了,大太太的人不知怎地也知道了。如今,是齐二夫人害死了齐攸的生母万姨娘的事,在府里已经是人尽皆知。但是齐攸来去匆匆,还没有机会知道。

    容氏一定不希望齐攸从别人那里知道这件事,她会选择亲口告诉齐攸。

    要不要她先和齐攸说那?

    “是什么事?”齐攸见荀卿染犹豫,再次问道。

    “是关于过去的一些事,”荀卿染想到容氏憔悴的面容,心中一软,“老太太一定是希望亲口和四爷说。”

    攸哦了一声。

    荀卿染替齐攸整理衣带,“不管是什么事,四爷,莫要太过伤心,我、瑄儿、福生,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都在这里。”

    齐攸见荀卿染说的奇怪,便问:“设么事,你知道了却不能告诉我?”

    “若是我说,老太太会伤心的。”荀卿染道。

    齐攸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

    宜年居

    容氏吃了药,经过几个时辰的休息,似乎精神好了一些。她见齐攸从外面进来,微微抬起了身子,却又觉得这样显得太过急切,便又坐了下来。

    齐攸上前给容氏请安。

    “快坐下说话。”容氏让齐攸在她身边坐了,“宁馨郡主没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现在还说不清楚。”齐攸道,宁馨离开齐府,乘坐的是宫里给她的马车,齐攸和应泽依旧是骑马,一起到了宫门口。“那时她探出头来说话,还是好好的。应泽嘱咐她去向太后请罪,说出她隐瞒已经成亲生女的事情。”

    “那宁馨郡主怎么说?”

    “她能如何,虽然不愿意,却只得答应了。”齐攸道。

    他和应泽就和宁馨在宫门口分开,他们去上书房觐见皇上,而宁馨则是回到太后宫中。

    “然后宫里就送出消息来,说是宁馨突然暴毙。”齐攸道。

    “这一路上,郡主可接触了些什么人?”容氏问。

    齐攸摇头,“她坐在马车里,只有身边那个教养嬷嬷,并另外两个宫女。我和应泽一路相随,她不可能接触别人。”

    “那,郡主可曾吃用过什么东西?”容氏又问。

    “这个已经问过了,她一路上一言不发,更是什么都没有入口。”

    容氏的身子似乎摇晃了一下。

    “那、那宫里,皇上和太后,都怎么说?”容氏又问。

    “事出突然,请了太医来,暂时还看不出是什么缘故。如今尸身停在闲置的一处宫苑内。……服侍她的那些人如今都已经被看管起来了。”齐攸道。

    容氏沉默了半晌,才抬起头来。

    “攸儿,有一件事,祖母一直瞒着你。”容氏终于说道,“万姨娘,她是……”容氏的声音不觉低了下来。

    齐攸似乎并没有十分吃惊,只是攥紧了拳头。

    容氏见了,马上又道:“攸儿,二太太她也遭了报应,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因为这,这些年,她每时每刻都煎熬着。攸儿,你……,她,毕竟是你嫡母,你父亲的妻……”

    “太太就是因为这件事……,只不过太太尽可冲着我来,将我赶出府去,让娘娘在皇上跟前进言,不给我安排差事,她不该屡次下手要害卿染她们母子。”

    原来齐攸早就将齐二夫人背后使的那些手段看在眼里,容氏本来准备好了很多劝慰齐攸的话,这时就都有些说不出来。

    祖孙两人都低下头,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容氏先抬起头,“攸儿,祖母对不住你,对不住染丫头。祖母并不是偏心二太太,祖母是为了整个齐府。”

    齐攸抬起头,看着容氏。

    “攸儿,你过来。”容氏让齐攸靠近些,拉住了齐攸的手。

    “齐家,只怕要大祸临头了。”容氏沉痛道,“攸儿,祖母求你,为了齐家,为了祖母……

    “祖母?”

    “攸儿,祖母在担心什么,你不会不知道。齐府这次能不能平安无事,全靠你了。”容氏殷切地望着齐攸。

    容氏尽量坐直了身子,但是还是比齐攸矮了一个头。齐攸低下头,便可看见容氏不再挺直的腰背,花白的头发,憔悴的面容,还有满含期待、歉意,还有祈求的眼神。

    “祖母,家里不会有事,只要……”

    “攸儿,骑虎难下,天威难测。……还有你大哥,五弟……”容氏说着,流下泪来,“等过了这一关,慢慢地……”

    “就依祖母。”齐攸终于道。

    容氏见齐攸答应了,欣慰地点头。

    “好孩子,我知道委屈了你和染丫头,全看在祖母的面子上,不是为了救她,是为了这个家……,你这一路上辛苦,快回去歇着,多陪陪染丫头,府里其他的事,就都交给祖母吧。”

    容氏看着齐攸离开,沉思片刻,便吩咐道:“去抬软兜来,去祈年堂。”

    …………

    祈年堂内,气氛十分诡异。

    齐二夫人呆呆地坐在榻上,看着“死而复生”的张嬷嬷。

    “你,你怎么没有死,你怎么还活着?”

    “太太,奴才也不明白。”张嬷嬷道。

    她折腾了许久,发现她自己依然活着,又惊又喜。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能活着总是好的。

    “这怎么可能,那杯茶,明明……”那杯茶明明有毒,而且还是她亲手放进去的,而张嬷嬷更是当着她的面被灌了整杯的茶水。

    “太太,定是古嬷嬷给的药不中用。奴才只是肚子疼了半晌。太太,四奶奶要将奴才做太太毒害她的证据,现在奴才活的好好的,奴才依然是证据,是四奶奶诬陷太太的证据。”张嬷嬷道。

    张嬷嬷发现自己没事之后,立刻来向齐二夫人禀报。她还不知道,宁馨已经死了的消息。

    “三杯茶,我亲自在一杯里面下的药。你喝了一杯没事,我、也没事,还有……”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但是却又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齐二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骨头似乎都被抽掉了,一下子瘫倒在榻上。

    “这,这怎么可能。”

    宁馨的死因,貌似大多数读者都猜到了底说。

    更多到,地址

第三五五章静夜

    宁远居上房

    齐攸从宜年居回来,荀卿染忙迎上去。她见齐攸的脸上的神色,比方才从外面回来时还要更加疲惫,心中叹了一口气。

    荀卿染替齐攸脱了大衣裳。

    “已经为四爷准备了洗澡水,特意吩咐水要热一些,可以消消乏。四爷去洗一洗吧。”荀卿染道,“福生和瑄儿一定要等四爷回来,我看他们俩困的不行,强让奶妈带了他们去睡了。”

    齐攸点了点头,便到浴间去洗澡。

    荀卿染这边又忙吩咐人准备夜宵。夜宵其实早就在准备着了,那些要炖要蒸要费工夫的早都已经差不多了,现在却是要准备些清淡的小炒,估计着时辰,齐攸洗完澡,就能准备停当。

    果然,齐攸洗了澡出来,荀卿染已经让人在矮榻上放了一张小桌,丫头们鱼贯而入摆上饭菜。荀卿染亲自又从旁边红泥小炉上取了温好的酒,为齐攸斟酒。

    齐攸见一桌子都是他平素爱吃的菜品,柔和摇曳的烛光下,荀卿染眉眼盈盈,齐攸心中一暖。千里奔驰进京的疲劳,一路上的担心恐惧都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腔柔情。

    男人志在四方,建功立业,光宗耀祖,这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也是他认为理所当然的,不过所有这些都比不过此时、此地、此情、此景。

    齐攸伸手抓住荀卿染斟酒的手腕。

    荀卿染抬起头,见齐攸目光炽烈,便笑了。

    …………

    夜近三更,荀卿染和齐攸才回到卧房,两人在床上肩并肩地躺着,好一会谁都没有说话。

    “卿染,我、对不起你和孩子。”最好还是齐攸幽幽开口道。

    荀卿染翻了个身,看着齐攸。

    “老太太一定要四爷息事宁人吧。而且还要四爷帮着二太太过了这一关,是不是?老太太说,这不是帮二太太,而是帮整个齐府是不是?”荀卿染问道。

    “对,都被你给说中了。”齐攸道。

    “也不是多难猜的事。”荀卿染道。

    宁馨的死,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齐府。宫中的秘药,果然不同凡响。但是别的地方也许看不出来,但是宫里总会有人能看出来。宁馨死在宫里的秘药之下,这怪的了谁?宫里要追究,也会缺乏几分底气,怕将丑事都揭开来。

    但是,宁馨总不能就这样死,就算她本身没什么,但是皇家的威严岂容侵犯。

    因此,那凶手自然要处置,不过却不能放到明面上来处置,也不会牵连太广。

    凶手是谁?宁馨在齐府内住在齐二夫人的院子里,饮食自是齐二夫人亲自安排,也只与齐二夫人亲近。算着毒药发作的时辰一点点地推导,最可能有问题的是宁馨离开齐府前吃喝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更是只有齐二夫人及其心腹能够接触的到。

    凶手是谁,不言自明。便是古嬷嬷那些宫人为了自保,也不会攀扯到别人身上。

    不过,别人或可脱罪,古嬷嬷就绝无可能。但这并不会对其他的事情有什么影响。

    齐府只要“舍出”齐二夫人,以宁馨的身份,种种不可为外人道的隐情,这个价码正合适。

    而她应泽的性格,应泽与齐攸的交情,甚至她为了营造舆论在外面做的那些安排,都能够保证没人会继续追究。

    容氏不会想不到这个办法。

    不过,看齐攸刚从宜年居回来时的神色,荀卿染就已经知道,容氏做了另外的选择。

    这个选择也不难猜测,容氏决定保住齐二夫人。这当然也要利用应泽和齐攸之间的交情,若齐攸开口,又考虑到宁馨来齐府的打算,应泽一定会主张压下这件事。

    容氏只怕还考虑到了如果齐二夫人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人们必将会联想到宁馨的死,也会影响宫中的贤贵妃,而贤贵妃正怀着身孕“不能受到刺激”。

    总的看来,这似乎是对齐府消耗最小的抉择。容氏这样做,似乎是对大局有利的,各方面都兼顾到了,但真的是如此吗?

    “四爷,我觉得,老太太一定会为了这个决定后悔的。”

    ………………

    第二天,荀卿染睁开眼睛的时候,早就天光大亮。她躺在那里没有动,身边温热的气息提示她齐攸还在身边。昨天看他的眼睛就知道,这些天只怕根本就没合过眼,还是应该让他多睡一些。

    荀卿染躺了一会,忍不住轻轻地翻身,她想看着齐攸,结果正对上齐攸的亮亮的眼睛。

    “我吵醒了你?再睡一会吧。”荀卿染轻声道。

    “我早就醒了。”齐攸看着荀卿染,目不转睛道。

    荀卿染哦了一声,再看齐攸的眼睛果然是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的睡意。齐攸从小形成的早起的习惯,即便是极度疲乏缺少睡眠,他总是能按时醒来。

    “四爷怎么没出去练剑?”齐攸每天早上都会去校场骑马练剑,风雨无阻。

    “今天不想去,”齐攸说着揽住了荀卿染的腰,让她紧贴在自己的胸前。

    “四爷是想陪我,连十几年不间断的晨间功夫都不去练了。”荀卿染挑眉笑道。

    “没错。”齐攸很大方地承认了。

    两人目光交缠,齐攸支起身子,低下头轻轻地在荀卿染的唇上亲了一口。

    小两口昨天都因为别的事情分神,如今肌肤相亲,鼻翼间是对方熟悉的气息,不觉都有些意动。齐攸因着怕伤了荀卿染的身子,比往常更加温柔。

    两人正在耳鬓厮磨温柔缠绵,就听得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四爷,四奶奶。”

    是许嬷嬷的声音。

    许嬷嬷历来稳重有分寸,知道小夫妻重聚,不是不得已是绝不会来打扰的。

    “只怕是有事那。”荀卿染道。

    两人便停下来,荀卿染在在齐攸的眉间吻了吻作为安抚,两人就从床上起来,穿了衣服到外间来。

    “四爷、奶奶,五爷来了,就在外面。”许嬷嬷道。

    “哦?”齐仪怎么来的这样早,荀卿染吃了一惊。

    “五爷早就来了,一来就跪在院子里。”许嬷嬷继续道,“奴才们怎么劝,五爷都不肯起来。奴才们就要来叫醒四爷和四奶奶,五爷也不让。奴才觉得实在不是办法,还是自作主张,来禀报四爷和奶奶。”

    齐仪为什么一大早跪到宁远居的院子里,荀卿染和齐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了答案。

    “快去请五爷进来。”荀卿染忙吩咐人去将齐仪请进来。

    “五爷不是昨个一早就被太太打发去了定远侯府,说要住两天才回来吗?”荀卿染问。齐二夫人打定主意要对付她,只怕齐仪出来搅局,甚至不放心只让齐仪去学堂,特意将齐仪打发到了方信的府上去。

    “五爷是昨个晚上,听到了消息回来的。”许嬷嬷低声道,“正巧老太太那时去了祈年堂。”

    “哦,还有这么一回事?”

    “说是老太太要处置二太太,五爷苦求老太太才救下了二太太。五爷已经知道二太太下毒害奶奶的事,因此一早就来着跪着了。”许嬷嬷更加压低了声音。

    “还有一件事,张嬷嬷昨个夜里“没了”,说是吃错了东西。”许嬷嬷又道,“今个一早,府里就都知道了。”

    这是容氏在收拾残局。张嬷嬷昨个闹”中毒“闹成那样,如果还好生生地活着,岂不是跟让人联想到宁馨的死。

    这时宝珠已经请了齐仪从外面进来。

    齐仪一进门,紧走两步,还没等荀卿染和齐攸开口,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我给四哥四嫂磕头,替太太向四哥四嫂赔罪。”齐仪说着,真的磕起了头。

    “快起来,”荀卿染忙道,又吩咐许嬷嬷,“快扶五爷起来。”

    齐仪只是不肯起来,还是齐攸上前去,将他拉了起来。

    齐仪眼皮红肿,眼睛下一圈的青黑。

    荀卿染让齐仪到榻上坐,吩咐人在屋内多加了个炭盆,又把自己的手炉塞到齐仪怀里让他抱着。

    “这是什么样的天气,你有话怎么说不好,偏一大早的这样,冻坏了身子怎么办。你不怕我和你四哥担心,总该想想老太太知道了,该有多心疼。”荀卿染训斥着齐仪。

    齐仪吸了吸鼻子,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我昨个晚上才知道太太……,我没有脸替太太辩解。我对不起四哥和四嫂。我和太太说了一夜,我说如果四嫂以后有什么,我也不会活着。太太知道我的脾气,吓坏了,太太说她以后再也不会了……,四哥,四嫂能不能求你们……原谅”

    齐仪羞的满脸通红,原谅两个字始终说不出来,但是语气中却满是祈求的意味。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难就难在这里,如果不是置身其中,无法理解其中的爱恨交缠,无奈心酸。

    “五弟,太太所作所为和你没有关系。”荀卿染道,“你不用为了任何人承担责任。”

    齐仪神色黯然,正要说话,就见紫菀从外面匆匆进来。

    “四爷、四奶奶,二太太突然晕过去了。大老爷、大太太、都在宜年居,老太太请四爷和四奶奶也快过去。”

    宁馨的死,不是巧合。

    更多到,地址

第三五六章议

    听到齐二夫人晕了过去,齐仪脸上就露出担心的神色。

    “早上我去的时候,太太的精神就不大好,不过……”不过还不至于突然就晕过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荀卿染就问紫菀。

    “……方才大太太去了祈年堂,也不知和二太太说了什么,大太太一离开,二太太就晕了过去。现在大太太和大老爷都在宜年居,老太太打发人来,请四爷和四奶奶赶快过去,说是要商量大事。”紫菀忙答道。

    “四哥,四嫂。”齐仪站了起来。

    “你先去看太太吧。”荀卿染道。

    齐仪一面担心齐二夫人,可是又迟疑着没有马上走,只是有些期期艾艾地看着荀卿染和齐攸。

    荀卿染叹了一口气,这里面关系的太多,不是一两句话说原谅不原谅就行的。

    “五弟,你先去看太太怎么样了好不好?”荀卿染道,“不管怎样,咱们都是手足兄弟。”

    齐仪重重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鉴于齐二夫人的所作所为,一开口就要齐攸和荀卿染两个人原谅齐二夫人,而且以后不再追究,这有些强人所难。不过自他进屋,齐攸和荀卿染都是十分平静的样子,待他更是与往日并没有不同,那份真心关爱是做不得假的。

    让人送了齐仪出去,荀卿染和齐攸也来不及吃饭,便忙着换上了大衣裳。

    齐仪穿好了衣裳,便和荀卿染一起出门。

    荀卿染却突然皱了眉头,坐在了榻上。

    “怎么了,身子不舒坦?”齐攸见荀卿染脸色不好,忙问。

    荀卿染点点头,趁势靠在齐攸身上。

    齐攸就要吩咐人请吕太医来。

    荀卿染摆了摆手制止了齐攸。

    “不用请吕老来,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就是突然心里…卿染道。

    齐攸听了,就在荀卿染身边坐下来,将荀卿染搂在怀里。

    “别怕,我在这里。”齐攸道。

    “四爷,那天夜里雪团带你的信回来,我做了一个噩梦……”荀卿染缓缓地将那天晚上的噩梦说给齐攸听,“好在四爷送了信来,不然昨天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好?也好在四爷及时赶了回来……”

    两人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相拥着坐在那里。

    ………………

    等齐攸和荀卿染两人走进宜年居的上房,就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容氏自然是在上面的矮榻上坐着,两边分别是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二太太、齐儒、齐修、齐俭,齐仪,齐佑,大*奶和二奶奶也在旁边坐着。

    全家的人竟然都已经到了,只是几乎每个人都是皱着眉头,脸上阴云密布。不过仔细看去,各人的表情也略有些不同。比如齐二夫人就是半低着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齐佑则是有些事不关己漫不经心,唯有大太太和齐俭,虽也板着脸,但是偶尔却有一丝兴奋和欣喜从眼神中流露出来。

    容氏见齐攸和荀卿染从外面进来,脸上便有了一些光彩。众人相互见礼,齐攸就和荀卿染也在下面坐了。

    “人都到齐了,府里出了什么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如今该如何处置法,大家该一起商议,请老太太做个裁夺。”大老爷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容氏行了一礼。

    容氏轻轻哼了一声。

    “老太太,这事关系着一家子人的前程和性命,瞒是瞒不住的。有些事便不好说出来,好歹有个了结,也免得一大家子的人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哪一个掉了脑袋。”大太太跟着说道,故意瞥了齐二夫人一眼。

    齐二夫人面颊抽搐了两下,似乎想要开口说话,终于还是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荀卿染将她两个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便猜出,齐二夫人方才之所以在祈年堂晕倒,必是因为大太太说了什么的缘故。

    容氏扫了众人一眼,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本是想将这件事情压下来,不过是她将齐二夫人叫进去说话的功夫,外面的局面就失去了控制。隐瞒了几十年的秘密,万姨娘的死因就这样成了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齐二夫人下毒暗害荀卿染的事更是没有瞒住。当事的齐攸和荀卿染被她安抚住了,但是大老爷和大太太更是怀疑到了宁馨的死,一早就找上门来,要她做主。她虽已训斥过两人,但这两人却不肯就此罢休,才有了现在将全家人都召到一起来的局面。

    “二太太年纪大了,做了糊涂事。齐家列祖列宗保佑,那奴才替染丫头挡了灾。迎丫头,我一会给你二百两银子,你悄悄让人送到各个庙里去,做些道场消灾祈福。”容氏道。

    齐二奶奶忙站起来。

    “公中的银子还有,何必拿老太太的体己。”

    “你只管来我这里支领银子罢了。”容氏道。

    齐二奶奶忙答应了。

    “二太太前个我已经罚了她,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自然是要重罚的,至于该如何处罚……”容氏扫了众人一眼。

    齐二夫人打了个哆嗦,忙从椅子上溜下来,跪在地上。

    大太太哼了一声,方才齐二夫人坐在椅子上开始,她就心里不痛快,心道她早就应该在地上跪着才是。

    “我这做大伯母的替老四和染丫头说句公道话。老四是咱们自小看着长大的,自然是没的说。染丫头自进门来,这府里也没人能挑出她半点不是来。我就喜欢的什么似地,恨不得她是我的亲儿媳妇。”大太太说到这,顿了顿,瞟了二奶奶一眼。

    “偏二太太看她不顺眼,几次三番地刁难,看的我心酸。现在更是下了这样的狠手,染丫头还怀着老四的骨肉那。哎呦呦,我昨个跟着哭了一场。只说二太太怎地做这样的事,后来才知道有个缘故。原来二太太是早存了心,要灭了老四这一支那。”大太太甩了甩帕子,“老太太,这嫡出庶出、亲不亲生的可都是齐家的子孙,都学起二太太这样,我这大房里也就没人了。”

    “这要灭自家子嗣,该如何处置,不只咱们齐府的家法,哪一家的家法都是一样的。”一杯毒酒也好,一条白绫也罢,结果都是一样。

    齐二夫人本以为昨个晚上已经逃过了这一劫,没料到这还有大太太这一劫。

    “老太太,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我是再也不敢了,索性染丫头还好好的。”齐二夫人忙向上央求道。

    “二太太这样的话,说了不只一回啊,我亲耳听到亲眼看见的,可就有两三回了。”大太太道。

    齐二夫人苍白的脸上浮上两朵红云。

    “求老太太开恩,”齐二夫人又道,“我、我给染丫头请罪。”

    齐二夫人说着,就往荀卿染的方向爬。

    荀卿染抿了抿嘴,齐二夫人方才仰起脸,她看到了齐二夫人的眼神。许是睡眠不足,心中煎熬,齐二夫人的眼睛十分浑浊,仔细分辨,那里面也许有恐惧,有羞愤,但是绝没有歉意。

    荀卿染站起身,却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摇了摇。齐攸忙起身伸手扶住了荀卿染。

    “二太太,染丫头自来知礼,你这样跟她请罪,可不是为难她。”大太太冷笑道。

    “太太……,我如何禁受的起。”荀卿染道。

    齐儒和齐仪都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到了地上。

    “请老太太开恩。”两人齐声道。

    齐佑左右张望,见两个哥哥都跪下了,他这才想起过来时李姨娘的嘱咐,也跟着跪了下去。齐大*奶也上前去,在齐儒身后跪了下来。

    一会功夫,屋里就跪倒了一片。

    容氏的目光转到齐攸身上,眼中是期盼的意味。齐攸抓着荀卿染的手渐渐握紧,荀卿染回握了一下。

    齐攸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面前的人不仅杀害了他的亲娘,还屡次对付他,甚至图谋杀害他的妻子和孩子。但这个人,也是他父亲的妻子,他兄弟的亲娘。是一手将他带大的祖母,留着泪求他放过的人。

    齐攸何辜,要承受这样的人伦惨剧,要受这样刻骨的煎熬。如果他真正无情还罢了,偏偏他做不到无情。

    或许昨天那只杯子,还是摆错了位置。错误地估计了容氏的反应。

    容氏坐在榻上,已经将齐攸和荀卿染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为了这个家,她却只能委屈他们两个。贤贵妃的步步高升,贤贵妃的身孕,都让齐府处在了骑虎难下的位置。不能现在“处置”齐二夫人。

    容氏等着齐攸和荀卿染上前来为齐二夫人求情。

    “老太太,这样不好吧,老四和染丫头也太可怜了。家里的事,历来是老太太做主,何曾真的听哪个求情就把不该饶的给绕过了那。”大太太再次开口道,“老三那媳妇,不过是被人陷害了,任凭三爷和瑁哥儿孤零零地,老太太还不是将她休了。”

    大太太提起旧事,容氏皱眉,三爷齐俭听得十分入耳。

    “是啊,老太太,您这一碗水可得端平。何况这件事,关系着几条人命那。”齐俭道。

    大老爷微眯着眼睛,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二老爷心情更是复杂,也不肯开口。

    齐攸和荀卿染对视了一眼,终于下了决心。

    更多到,地址

第三五七章 分

    “老太太,”齐攸冲着容氏说道。

    “老太太,”大太太却抢过了齐攸的话头,“这件事明摆着,能让老四和染丫头说什么?他们还不够委屈吗?老太太平时最疼儿孙,如今怎地就不肯替老四和染丫头想想。这样的事往常可都是老太太做主的。”

    齐二夫人瞟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嘴角撇了撇,毫不示弱地回视。

    容氏垂下眼皮。大太太的话没错,她这样问却也有她的考虑。她昨个已经和齐攸商量好了,现在再让齐攸和荀卿染当面表态,承诺以后也不会追究。这就可以让齐二夫人和他们之间不会自相残杀,也能让齐攸兄弟之间感情更加和睦。

    是有些为难了这小夫妻两个,但是大家族里,谁没有过这样的委屈那。虽然,能够发展到这个境地并不多见。

    容氏抬起头,严厉地扫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便也就暂时住了嘴。

    “这件事,我昨个晚上已经和攸儿商量过了。攸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容氏叹了口气,看向齐二夫人,“若非攸儿和染丫头替你求情,我绝不会放过你。若是你再不知道悔改……”容氏道。

    “老太太,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在也不会了。”齐二夫人跪在那里哭着道,她可还不想死。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容氏又道,“从今个起,你便在祈年堂,每天吃斋念经,没我的吩咐,你不可出来。家里的事,都只交给迎丫头,你再不可插手。”

    无限期禁足,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齐儒和齐仪忙向上磕头,说是谢老太太的恩典。

    “你们快起来吧。”容氏挥手让齐儒等人起来。齐儒的身体还是虚弱,跪了一会脸上便冒出汗来。

    “你啊,回去好好想想,就真忍心看着孩子们因你蒙羞,为你受苦?”容氏心疼地看着齐儒和齐仪,语重心长地对齐二夫人道。

    “老太太,我知错了。”齐二夫人连连点头。她也看到了齐儒额角的汗迹,更看到了齐仪红肿的眼睛,她心里也疼。

    齐儒被大*奶从地上扶了起来,便走到齐攸和荀卿染跟前,齐仪带着齐佑也跟了过来。

    齐儒作势要跪下。

    齐儒还不同于齐仪,他是齐攸大哥。

    齐攸忙扶住齐儒,不肯让他下跪。

    “大哥对不住你,”齐儒低声道。他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少出无忧居,对于府内的事务更是从不过问。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就是他也不能无动于衷。

    “大哥是个没用的人。”齐儒握住了齐攸的手。

    “并不关大哥的事。”齐攸道,他知道齐儒触景生情,想到了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往事,“大哥别多想。”

    “四哥。”齐仪也凑了过来,兄弟三个站在一处,握着彼此的手。

    容氏坐在榻上,欣慰地瞧着三个孙儿。

    “这就好,这就好。”容氏喃喃道。

    大太太见容氏就这样处置了这件事,她忍了一会,还是再次开口。

    “老太太,这不仅仅是只关系老四和染丫头吧,还有那宫里……”大太太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老太太这样处置,家里人不说什么,那边要如何交代?”

    屋里的人,除了齐仪和齐佑两个不知世事,其他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容氏的身上。他们自然都知道大太太说的是什么,大太太的担心也是他们的担心。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是不代表真的就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大家都想知道,容氏是怎样的打算。

    容氏轻咳了一声,心道大太太心中还有些成算,没有将那要命的话直接说出来。这屋里的丫头婆子早都被打发了出去,她也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免得人心惶惶地。

    “这不过是咱们的家事,与外面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你们不要自乱了阵脚。”容氏道。

    只这一句话,当然不能让众人安心。

    “宁馨郡主突然暴毙,因她曾到咱们府来过,你们额外有些担心。不过这是不相干的。”容氏又继续说道,“依我看,郡主是在外受了许多年的苦,身上早就落下了病根。一会攸儿便会进宫去,他与应泽小王爷是过命的交情,自会帮着料理。”

    “老太太,只是这样处置,是不是有些草率?”大老爷道,他听明白了容氏的意思,是算定了应泽会因为与齐攸的交情,护着齐府。

    “你可有更好的法子?”容氏反问。

    “这个……”大老爷摸着胡子,没有说话。

    容氏打量了大老爷一眼,他的担心她能明白。

    “且将心放在肚子里,祖宗保佑,咱们有贵人扶助着。”容氏低声对大老爷说了一句。

    “老太太,您说的是……”大老爷身子朝容氏偏了偏,容氏说贵人,显然指的不是贤贵妃,而是另有其人。

    “现在还不能说,我的话,你还不信?”容氏又低声道,却是有意无意地瞟了荀卿染一眼。

    大老爷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荀卿染的耳朵却捕捉到了容氏的话,也看见了容氏瞟过来的那一眼。她心中一动,原来容氏这样胸有成竹,竟是将福生都计算在内了。

    荀卿染微微垂下头,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一家子就该齐心协力,别让人看了笑话去。”容氏说着,抬手摸了摸额头,脸上露出疲倦是神色,“便先这样吧。大老爷、二老爷和攸儿留下来,你们都先下去吧。”

    “老太太,”三爷齐俭噌地从旁边站起来,“求老太太发发慈悲,接瑁哥儿的娘回来吧。”

    “你说什么?”容氏似乎没听清齐俭说的是什么。

    “求老太太派人接瑁哥儿的娘回来。”齐俭略微有些瑟缩,不过马上又挺起了胸脯,“老太太慈悲,二太太接二连三做下这些大事,老太太都肯回护。瑁哥儿的娘不过是被人陷害了,老太太就做主休了她。如今瑁哥儿吃不香睡不着,只喊着要见他娘,求老太太开恩,接她回来。都是齐家的媳妇,老太太不能偏心。”

    “说什么胡话。等过了这一阵子,替你续弦就是。那蔡氏,既然休了,就没再接回来的道理。”容氏道。

    “老太太,”齐俭扭着脖子大声道,“大太太这些年,何尝有过什么错,老太太却待大太太一直冷冷的,二太太这样,老太太却拼命维护。老太太偏心。”

    齐俭几次说容氏偏心,这次更是暗指容氏偏心二房。

    “你、你说什么?”容氏气的说话的声音都打了颤。

    “这,这可是你的意思?”容氏转过头去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却被齐俭说的辛酸起来,现在见容氏瞪着眼睛看她,越发的委屈。

    “老太太,媳妇从来没有这样的话。”大太太辩解道,又埋怨齐俭,“你何苦又连累我?”

    齐俭却执拗起来,“我也是这府的主子,就连话都说不得了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分家,大家各过各的。”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齐俭说要分家的话似乎还在回响。

    容氏没想到在她有生之年,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出分家这两个自。她猛的从榻上起身,拿拐杖要打齐俭,却摇晃了一下,跌坐回榻上。

    众人都忙上前,劝容氏不要生气。

    “你这败家子,要分家,我先打死了你。”容氏说完一句话,便大声咳嗽了起来。

    “老太太这样偏心,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分了家,谁的事谁自己说了算,出了事也他自己扛着。免得到了最后,大家都吃了挂落,谁也跑不了,老太太说是不是?”齐俭依旧扭着脖子说话。

    “你,你不过是要分出去,好去接了那蔡家的女人回来”容氏气急,说破了齐俭的打算。

    齐俭也并不反驳。

    大太太大老爷眯着眼捻着胡须,没有说话。

    “树大分枝,早晚有这一天,晚不如早。”大太太停止了哭泣,点头道,“老三有些话也还有道理。依了他,也免得老太太看着他生气。”

    “老太太,要么就分家,要么就请老太太一碗水端平。从轻发落,就都从轻发落。”齐俭坚持道。

    这是说要是放过齐二夫人,就得接齐三奶奶回来。

    屋内众人脸色各异,却都没人开口说话。

    似乎是只有齐俭一个人要求分家。但是荀卿染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容氏依然活着,她不说分家,儿孙们哪个说出来,便有忤逆的意味。如今大家缄口不言,沉默,就是赞成。

    而齐俭如何突然有了这样大的胆子,说出这样的话来。齐俭的意思,绝不仅仅是齐俭自己的意思。

    大*奶、二奶奶一番服侍,容氏才慢慢止住了咳嗽。

    荀卿染看着容氏,突然想到这样一句话:“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老太太,您别生气,三爷他一时糊涂了,咱们还要一起服侍着老太太长命百岁那。”齐二奶奶端了杯参茶奉给容氏,陪笑道。

    容氏点了点头,齐二奶奶的话正和她的心意。她接过茶杯,眼睛在众儿孙脸上扫过,一颗心顿时仿佛跌进了雪窝里。

    更多到,地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292/ 第一时间欣赏锦屏记最新章节! 作者:弱颜所写的《锦屏记》为转载作品,锦屏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锦屏记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锦屏记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锦屏记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锦屏记介绍:
书香世家的女子,却要凭借两只手来谋生活。百计周全,依然摆脱不了做棋子的命运。阴错阳差,人说得遇良配,然而谜团却接踵而来。
临窗绣锦屏,闲看世相百态。
素手拈华彩,点染如戏人生。
关键词:家长里短、轻宅斗、种田向、言情锦屏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屏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屏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