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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锦屏记txt下载     锦屏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五三章 福生

    第二五三章福生

    “这个孩子是郭开远的,自然要他认下。”齐攸理所当然道。玉娘家和郭开远家是世交,玉娘一直在郭开远营中,受郭开远照顾,这个孩子当然是郭开远的。郭开远害怕甄氏,因此借机会送玉娘到他这来,事先又不和他打招呼,仗着他不好女色,还有荀卿染的大度宽厚,现在这个孩子,一定要郭开远认下。

    荀卿染听了齐攸的解释,有些囧。当初唐佑年明明说这几个都是刑李园送的,可现在才知道玉娘和绿芙都是郭开远送的。是了,当初她也是先有了成见,唐佑年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说罢了。

    唐佑年果然滑头,死道友不死贫道。

    “四爷,也许孩子的父亲并不是郭开远。”荀卿染直起身,“绿芙和我说,玉娘总是念叨一个名字。”

    她方才忘了跟齐攸说,玉娘心心念念着一个人的事,因为她觉得那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一时有没想起来。

    “哦?”齐攸挑了挑眉,心中打定了主意,如果不能找到这个孩子的父亲,那么就让郭开远认下来,管他家里是不是醋海翻波。

    “阿泽,”荀卿染道,“玉娘总是念叨阿泽。”

    一个女人,在知道自己怀孕后,以妾身未明的境况下,依然甘之如饴,还心心念念的人,十有**是孩子的父亲,而且玉娘是爱这个孩子的父亲的。

    “阿泽?”齐攸似乎吃了一惊,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莫测。

    “阿泽,”荀卿染也在想这个名字,突然心中一动,“我就觉得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现在才想起来。”

    荀卿染拉着齐攸到旁边坐下,“四爷,你还记得咱们去梅园见康郡王和王妃,王妃说起你们小时候在一起习文练武的事,说到学习茶道,就提到了阿泽这个名字。我想多问问,她却不肯和我说了。”

    荀卿染打量着齐攸的脸色,“难不成这个孩子的父亲,是那个阿泽?”人有重名,何况还不知道姓氏,“又或者,郭开远小名叫阿泽?”

    齐攸没有回答荀卿染的话,而是回到婴儿身边,俯下身去,盯着婴儿的小脸打量。

    那婴儿紧闭着眼,通红的脸还有些皱皱的。齐攸伸出手,似乎想把婴儿弄醒。

    “他怎么不睁眼睛?”齐攸问。

    荀卿染看着齐攸的动作,忙将齐攸的手挡开,护住婴孩。

    “才出生,哪有那么快,还得过些时候才能睁眼那。”荀卿染道,“四爷,这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

    荀卿染盯着齐攸的脸,怎么齐攸对这婴孩突然之间兴趣大增。

    “这个,我还得去查一查。”齐攸又将婴孩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

    咦,不再坚持一定是郭开远了,荀卿染怀疑地看着齐攸。

    “放心吧,一定查得到。”齐攸道。

    荀卿染将婴孩抱起来,也许是因为这孩子是在她的见证下诞生的,是她亲手救下的小生命,又或者因为她也正怀着身孕的缘故,她对这个婴孩有种莫名的情愫。齐攸说一定会找到他的父亲,她有些高兴,没有了母亲,还有父亲,就不算来历不明。可是如果找到了他的父亲,只怕这孩子就会被接走,荀卿染心中有些舍不得。

    “你身不得他?”齐攸看出了荀卿染的心思。

    荀卿染点点头。

    “吕太医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吕太医带着药箱从外面进来,先是查看了婴孩。

    “恩,是个命大的。”吕太医对婴孩的状态比较满意。

    小丫头送上茶来,三人分宾主落座。

    “这孩子能活下来,多亏了夫人当机立断,有救治得法。”吕太医说道。

    “不过是侥幸罢了,吕老您经验丰富,手快而稳,如果没有您,这孩子才难见天日那。”荀卿染笑道。这是真的,她虽然知道那个时候应该尽快剖腹取出孩子,可让她亲自动手,她还没那个本事。

    “夫人太过自谦了。”吕太医道,“老夫当时只是吸出这孩子嘴内的粘液,本以为已经没救了,还是夫人那呼气、按压的法子,才真的救活了他。老夫能不能问问,夫人是从哪里学到的这个法子?”

    齐攸不由得多看了荀卿染几眼。方才荀卿染和他只是讲述事情的大致经过,现在他才知道这些细节。他这个妻子时常有惊人之举,让他惊喜、刮目相看。他也想知道,荀卿染是从哪里学到的本事。

    “原来在颍川老家的时候,三叔家有藏书阁,收藏了许多图书。我再闲暇的时候,最喜欢待在那里,很是读了几本书。这个法子,我在一本书里见过的。今天事情紧急,为了救人,就拿出来试一试。”

    吕太医连连点头。

    “老朽看夫人的手法,有所触动,回去又翻了翻书。夫人这法子,确实早有记载。东汉张仲景所著《金匮要略》中“杂疗方”中记载有就只窒息的病人,‘以手按据胸上,数动之。”还有晋代葛洪所著《肘后方》中救卒自缢死方记载,“徐徐抱解其绳,不得断之,悬其发,令足去地五寸许,塞两鼻孔,以芦管内其口中至咽,令人嘘之。夫人方才的手法,结合了这两者,又能考虑到婴儿体弱,只用一指指肚按压,实在是妙啊。”

    原来古时候心肺复苏术早就存在了。

    荀卿染有些汗颜,这是她前世学过的急救知识,好在当时没有只走形式,是好好学了的。

    荀卿染瞄了眼齐攸,正好齐攸也转过头来看她。

    “不过是活学活用了前人的经验。”瞧着吕太医那激动的样子,荀卿染只好含糊道。

    吕太医很是高兴,“老朽行医数十年,年纪大了,又得大人和夫人看重,正想着要将行医这些年的笔记整理一下,以后入土,也有些东西能留给后人。老朽想将夫人这救治窒息婴儿的案例,编写进去,还要问大人和夫人的示下。”

    著书立说,留给后人参考,这是件大好事,荀卿染怎么会不同意。不过她没有立即点头,而是看向齐攸。

    “原来吕老还有这样的壮志,我们自然是赞成的。”齐攸点了点头,“吕老尽管放心著书,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齐攸道。

    吕太医站起来,郑重地躬身施礼,齐攸能够支持他著书,这可是极大的助力。

    送了吕太医出去,荀卿染才想起来,方才谈到婴儿的父亲,齐攸的态度有那么点奇怪。

    “四爷,这个孩子……”

    齐攸打量着婴孩在思考。

    这边许嬷嬷已经叫了人牙子,领了几个奶妈来让荀卿染挑选。这人牙子来往过几次,知道总督府要用人,专门挑了身体健康,知根知底的送过来。

    荀卿染和许嬷嬷仔细挑选了一番,最后选中一个叫张嫂的,给婴儿做了奶妈。就在暖阁内安排了一个房间,又另外安排了婆子、丫头,一起照料这孩子。

    “得好好地想个名字。”荀卿染坐在炕上,翻开书卷,思索道。

    掌灯时分,总督府前院

    一壶梨花白,三五样精致的小菜。

    “……就是这样。”齐攸意味深长地看着桌对面的人,“这孩子,莫非真的是你的?”

    那人放下手中的筷子,表情有些发懵,“……她竟然就有了身孕?还……”

    这就是承认了

    齐攸脸色豁然开朗,“没想到啊,没想到。”齐攸语气中有些戏谑。

    “我并不知道。”对面的那人可没齐攸的轻松,依旧有些发呆。

    齐攸欣赏了一会对方的窘态,才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看看那孩子吗?”那人终于回过神来,灯光下,眸子是淡淡的青金色。

    “不能,卿染让人把孩子安排在主院暖阁里,已经请了奶妈照顾。吕太医说他很壮实,但毕竟是那样生下来的,不能随便抱出来。”

    “我又欠了你们一个人情。”那人执了酒壶,给齐攸斟酒。

    “咱们之间,还用说这样客套的话。”齐攸不满道。

    “是,好兄弟。”那人朗声笑道。

    几杯酒下肚,那人似乎有些醉了。

    “这是没有想到的事,她竟然有了身孕……”

    “我有儿子了,该取个什么名字?”

    “你不用操心,我看卿染在翻书,应该能取个好名字…攸又给那人斟酒。

    “哈哈,”那人又大笑了两声,“好吧。她是那孩子的救命恩人,这个名字就让她来取。”

    主院上房”这孩子的父亲并不是郭开远,是另有其人,……就是阿泽。”

    “难不成就是那个阿泽?”荀卿染追问。

    齐攸想了想,没有否认,也没有解说。

    “他在哪,要把孩子接走吗?”

    齐攸摇了摇头,“他不方便。”

    荀卿染莫名地有些松了口气,“那咱们就留下这个孩子?”

    齐攸点了点头。

    “四爷,你说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

    “你翻了半天的书,还没想出来?”齐攸道。

    “就是没找到合意的。总觉得文邹邹的名字不好,他是劫后余生,死而复生,绝处逢生,是叫复生好,还是叫逢生好?”荀卿染好齐攸商量道。

    荀卿染奇怪的取名品味,齐攸揉了揉眉心。

    “就叫复生吧。”齐攸道。

    “恩,不如叫福生。”荀卿染低下头,轻轻将小福生的小手握在手里,希望他以后常有福气相伴。

    “遇到你,自然是他的福气。这个名字好。”齐攸道。

    小福生挣动手脚,依旧闭着眼睛,却张开嘴,哭了起来。

    荀卿染忙将福生抱起来哄,却一时不得要领。奶妈和许嬷嬷闻声进来。荀卿染一脸专注地瞧着许嬷嬷好奶**动作,不时轻声询问,也伸手去帮忙。

    齐攸靠在椅背上,瞧着荀卿染的侧脸,已经略微突起的小腹,整个脸的线条都柔和了下来。

第二五四章胎动

    第二五四章胎动

    转眼冬去春来,随着荀卿染的身材越来越臃肿,总督府后院花园已经是一池荷香了。这天夜里下了一场透雨,早上的时候就显得不是那么闷热。

    卧房内,荀卿染闭着眼睛,感觉扑面有丝丝凉风,夹杂着雨水的湿气、泥土的芳香还有花香。荀卿染不觉惬意地深了个懒腰,感觉到腰腹间的沉重,就不想睁开眼睛。

    “还在睡?越发的懒惰了。”有人从外面进来,掀开帐子,向荀卿染俯下身。原来是齐攸,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宠溺。

    荀卿染还是没有睁开眼。

    齐攸索性坐下来,伸手捏了捏荀卿染的鼻子。

    荀卿染挥手拍开齐攸,睁开眼睛。

    齐攸穿着大红百蝶穿花的家常长袍,看他额角微有些汗意,想来是刚刚练剑或者骑马回来。想到骑马,荀卿染有些不满。自从她怀孕之后,齐攸就再也不准她到骊院去了,更不要说骑马了。她很想念雪球、枣花和小黑,但只能远远地看上一眼。

    哎,荀卿染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齐攸道,“可是咱们的宝宝又淘气了?”

    齐攸说着话,就将荀卿染身上的薄被揭开,俯身将耳朵贴在荀卿染已经突起的肚子上。

    “恩,也还没睡醒,和他娘一样。”齐攸道,将手探进荀卿染的衣襟,就在荀卿染肚皮上抚摸起来。

    从几个月前开始,齐攸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听荀卿染的胎动。荀卿染对他的这个爱好,是鼓励的。胎教,最主要的就是爱的教育,让婴儿感觉到父母的关爱。果然,这孩子越来越活泼,尤其是齐攸在身边的时候。

    “四爷,你这样会吵醒她的。”荀卿染道。

    果然,随着齐攸的抚摸,荀卿染肚子里的小包子果然醒过来,似乎还伸了个懒腰。

    “哎呦。”荀卿染哎哟了一声,嗔怪地看了齐攸一眼。

    齐攸安抚地在荀卿染肚子上又抚摸了两把,小包子真的安静下来。

    “这还在我肚子里,没生出来,就已经偏向他爹了。这个小家伙,可没这么听我的话。”荀卿染泛酸道。

    这么一闹腾,荀卿染早就睡意全无,起来梳洗了一番,丫头们送上来早饭,荀卿染好齐攸一起吃了。

    “四爷今天休沐,打算去哪里?”饭后,荀卿染问齐攸。

    “哪里也不去。”齐攸道。

    自从荀卿染有了身孕,齐攸每逢休沐日,就很少出门,最近两个月,更是每次都留在家里陪着荀卿染。

    两人坐在榻上,就有下面管事的媳妇们来回事,荀卿染一一地分派清楚了,也不过半个时辰。需要她亲自处置的都是大事,那些小事自然有许嬷嬷、桔梗好麦芽几个人替她处理。

    “大人、夫人。”福生的奶嬷嬷张嫂抱着福生从外面进来。

    “来,给我抱抱。”荀卿染从张嫂怀里将福生接了过来。

    “……夜里睡的可香了,只尿了一次,奴才给换了尿布,又喂了奶。刚刚又喂了一次。”张嫂向荀卿染禀报着。

    福生刚吃了奶,这个时候精神头很足,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荀卿染看。几个月的时间,他长得更加壮实了,而且很少哭闹,连张嫂都说是个极让人省心的孩子。

    “乖福生,”荀卿染拍拍福生的小屁股,在福生白白胖胖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福生咧开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小手,抓着荀卿染的前襟。

    荀卿染逗弄着福生,突然觉得肚子被踢了一脚,是她肚子里的小包子不甘寂寞,又活动起来。

    福生被荀卿染抱在怀里,紧贴着荀卿染的肚皮,似乎感觉到荀卿染的肚皮在动,依依呀呀叫了两声,转动着乌黑的眼睛,看向荀卿染的肚子,一只小手也朝着方才动过的地方摸去。

    肚子里一个,肚子外一个,似乎约好了似地,荀卿染笑了起来。

    齐攸从荀卿染手中将福生接了过去。

    “又重了,好小子。”齐攸道。

    福生在齐攸怀里,挥舞两手,蹬动两腿,可不像在荀卿染怀里那么老实,还扭着头,肉滚滚的小身子往荀卿染这边使劲,似乎想要回到荀卿染怀里。

    “还好福生和我更贴心。”荀卿染笑道。

    夫妻两个抱着福生,逗弄了半晌,荀卿染又把伺候福生的丫头婆子都嘱咐了一番,这才叫张嫂抱了福生回去。

    荀卿染倚在靠枕上,看着齐攸道,试探着说道,“四爷,我好久都没出过门了,今个难得天气凉爽。”

    “不行。”齐攸干脆的拒绝,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荀卿染有些哀怨,她话还没说完好不好,她真的很久都没出过门,一直就是闷在家里。

    齐攸看了看荀卿染,“吕太医也说了,你产期将近,还是待在家里妥当。”

    “宝宝都觉得闷了。”荀卿染摸着肚子道。

    “……”

    …………

    齐攸携着荀卿染,丫头婆子前后围随,出了主院。这一派要出门的架势,其实只不过是去花园。

    “大人,夫人。”辛妇好迎面走来,上前来对齐攸和荀卿染道了个万福。

    荀卿染和齐攸停住脚步,,齐攸点了点头,荀卿染笑着招呼,“妇好姑娘。”

    辛妇好在馨兰院也住了有一年多,与刚进府的时候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不仅皮肤变得白皙细腻,连身量都长高了。今天她穿了一套藕荷色的衣裙,身子窈窕,纤腰只有一握。荀卿染看着辛妇好的腰身,不由得低下头又瞧了瞧自家已经没了腰的身材。

    辛妇好的目光从齐攸挽着荀卿染的手臂的手上掠过,在荀卿染凸起的腰腹间停了一会才转开。

    “大人和夫人这是要出门?”辛妇好笑着问道。

    荀卿染横了齐攸一眼,又转过头对辛妇好道,“并不出门。”

    “我正想找夫人说说话,夫人有事,那我就不打扰了。”辛妇好道,脚下却没移动。

    “我有什么事,不过是打算和四爷一起去花园看看荷花。”荀卿染道,“妇好姑娘要不要一起来。”

    “正巧我也要去花园。”辛妇好笑道,走上前来,要扶荀卿染。

    桔梗抢先一步,扶住了荀卿染的右臂。

    荀卿染笑了笑,和齐攸两人走在前头,辛妇好跟在后面。

    刚走到园门口,就听得后面辛妇好哎哟一声,荀卿染闻声停住脚步,转身看去。

    “是婢子不小心,请辛姑娘责罚。”麦芽低着头站在辛妇好身边。

    辛妇好脸色通红,荀卿染转目望去,就见辛妇好的裙角赫然是半个泥脚印。

    “你这丫头,怎地这样毛手毛脚。”荀卿染斥道。

    “回奶奶,这里路有些湿滑,婢子跟在辛姑娘旁边伺候,看辛姑娘滑了一下,婢子忙去扶,结果……,辛姑娘怎么罚婢子,婢子都没有怨言。”麦芽道。

    众人都去看辛妇好。

    “你是要来扶我,不小心才这样,我怎么会罚你。”辛妇好强笑道。

    “辛姑娘大人有大量,婢子多谢辛姑娘。”麦芽忙向辛妇好屈膝福了一福。

    “大人,夫人,恕妇好先告退。”辛妇好道。

    荀卿染吩咐跟着辛妇好的金铃好生服侍辛妇好,便和齐攸进了花园。

    辛妇好在原地站了一会,这才转身,只慢慢地走着。远远地就见许嬷嬷从库房那边走了过来。

    “金铃,我出来时忘了带帕子,你去帮我取了来,要那条鹅黄色绣着玫瑰花的。”辛妇好回身对金铃吩咐道。

    “姑娘不是要回去换衣服?”金铃诧异道。

    “我要在这坐一会。”辛妇好指着旁边的石凳。

    金铃犹豫了一下,“姑娘您先坐着,婢子这就去拿,一会就回来。”

    “这么大声做甚么?”辛妇好瞪了金铃一眼,“还不快去。”

    金铃答应着,转身离开。

    这是许嬷嬷已经走到近前。

    “给姑娘请安。”许嬷嬷屈膝向辛妇好行礼。

    辛妇好忙上前扶起许嬷嬷,“嬷嬷不同别人,不必多礼。”

    许嬷嬷笑眯眯地站直身子。

    “我要在这里等金铃,嬷嬷若不忙,就陪我坐坐。”

    “姑娘请坐,奴才站着服侍就是。”许嬷嬷道,坚持不肯坐下。

    “嬷嬷可是在宫里当过差?”辛妇好也不勉强,只是问道。

    许嬷嬷笑着应了,“奴才确实在宫里服侍过。”

    许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这并不是秘密。

    “我看嬷嬷的举止气派,在宫里的时候,想来也是有头脸的。像嬷嬷这样有本事的人,那些亲王、郡王府里都是抢着请到府里做总管事的。”

    “奴才可没有那样的本事。”许嬷嬷道。

    “嬷嬷太过自谦了。这府里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我为嬷嬷可惜,以嬷嬷的才干……”

    辛妇好话未说完,就见一个小丫头从花园中急匆匆地跑出来,看见许嬷嬷,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

    “嬷嬷,嬷嬷。”小丫头跑到许嬷嬷身边,喘着气。

    “出了什么事?”许嬷嬷忙问。

    “桔梗姐姐吩咐婢子来找嬷嬷,说是奶奶,奶奶动了胎气。请嬷嬷快些过去那。”

    上网本,很坑爹。

第二五五章心急的父亲

    第二五五章心急的父亲

    “奶奶动了胎气?是怎么……”许嬷嬷问了一半,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忙吩咐那小丫头,“快去前面找吕太医。”

    小丫头答应了一声,往前院跑去。

    许嬷嬷急着要进园子,便和辛妇好匆匆别过。

    “有大人陪着夫人,夫人怎么动了胎气?”辛妇好却拦住了许嬷嬷。

    “姑娘说的是,奴才得快点去看看。”许嬷嬷道,心中却想,辛妇好的话说对了,有齐攸在荀卿染身边,荀卿染怎么会无故动了胎气。算起来荀卿染临盆的日子还有多半个月,但是第一胎,提前生产也是常有的事。

    许嬷嬷说着话,已经不着痕迹地避开辛妇好往园内走去。

    “嬷嬷快去照看夫人吧。人往高处走,嬷嬷好自为之。……嬷嬷有了闲暇,还请到馨兰院坐坐。”辛妇好对着许嬷嬷的背影说道。

    许嬷嬷并没答话,一闪身就进了园子。

    辛妇好坐回到石凳上。她的话,许嬷嬷应该是听到了。她话中的意思,许嬷嬷也定会明白。只是,许嬷嬷会不会依着她的意思去做,这她却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不试一试她怎么会甘心。

    本来她最为倚重的大哥,明确地告诉她打消对荀卿染不利的念头。宋嬷嬷不在府内,她束手束脚,根本没有空隙可乘,眼看着……,宋嬷嬷被送去地藏庵,临走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将话说的太透彻,但是她还是明白了宋嬷嬷的意思。宋嬷嬷是嘱咐她不可轻举妄动,说是京城安国公府的人知道荀卿染怀孕的消息,会有所行动,让她只需要静观其变。

    果真有了变故,但是荀卿染却毫发无伤,她却连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还不清楚。

    “姑娘,婢子把帕子给您拿来了。”金铃从甬道上匆匆走来,手捧着帕子递给辛妇好。

    辛妇好听见金铃说话,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

    这时就听得园子内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齐攸横抱着荀卿染大步从园内出来。许嬷嬷、桔梗、麦芽等人紧紧跟随在后面。

    辛妇好不由得上前了两步,张口问,“夫人……”

    齐攸怀中,荀卿染微闭着眼睛,似乎是昏过去了,并不见其他什么异样。

    齐攸的注意力都在荀卿染身上,因此并没看到辛妇好,只抱着荀卿染径直往主院走。

    “打发人请了吕太医没有?”齐攸边走边问。

    下人们一连声地答应着,又有两个腿脚快的往前院跑去。

    “姑娘是好意,只是这事不是姑娘能操心的。姑娘先请回去,就等着好消息吧。”还是落在后面的一个婆子笑着对辛妇好说道。

    “哦,说的是。”辛妇好哦了一声,心里大约明白,原来荀卿染是要生产了。

    …………

    主院上房,吕太医正给荀卿染诊脉。

    “恩,”吕太医为荀卿染诊脉,“是有了要生产的迹象。不过要生,还早那。”

    齐攸看着榻上的荀卿染皱了皱眉,方才在园子里,他们正沿着湖边慢慢地走动,观赏湖内的荷花,荀卿染突然捂着肚子,疼的脸色都变了。荀卿染只说是孩子在肚子里又踢了她一脚,可他不放心。

    “吕老,这次疼的和以往胎动不同。”齐攸道。

    吕太医看捋着胡子,瞄了齐攸一眼,心里直说真是心急的父亲。

    “夫人脉象极好,身体素来康健,这孩子或许会生的快一些,那就早点准备吧。”吕太医又询问了荀卿染几句,这才说道。

    荀卿染生产的东西早都准备停当,这个时候不过是都找出来,安置好。又有在平西镇城内早就找下了两个经验丰富的产婆,这个时候也被接进府里,只等着荀卿染生产。

    屋子内,荀卿染此时却和没事人一样,正和几个丫头说话。

    “……有四爷在旁边,她不会有什么动作的。”荀卿染对桔梗好麦芽说道。关于这一点,荀卿染还是很肯定的。这个她,不用说,自然指的是辛妇好。

    “有四爷扶着奶奶,婢子们都靠边,若让辛姑娘去扶着奶奶,那多不合适。”桔梗笑道。

    “就是。”麦芽点头,“要去逛园子什么时候去不成,偏是四爷陪着奶奶的时候她也要跟去。一开始还说来找奶奶说话,打量谁看不出来,奶奶有了身孕,她来的就勤了,每次都特意打扮了,专挑着四爷在家的时候来。”

    ………………

    齐攸本以为荀卿染就要生产,可荀卿染疼了那一下,就再没别的反应,午饭晚饭都是照常地吃。晚上,两人在卧房歇下。

    “今天虚惊了一场。”睡前,荀卿染笑道。

    “无妨,还是让她们准备着,两个产婆也留下。”齐攸道。

    睡到半夜,荀卿染突然惊醒,静静地躺了一会,才伸手推齐攸。

    “四爷。”

    齐攸翻身坐起,“怎么了,可是又疼了。我这就叫人来。”

    荀卿染点点头,“只怕是真的要生了。”这次疼痛与以往都不一样。

    不过片刻功夫,总督府主院已经是灯火通明。

    许嬷嬷第一个到了荀卿染床前,替荀卿染检查了一下。“这是要生了。”许嬷嬷道。那两个产婆也是如是说,一会功夫,吕太医也赶了过来。

    “是要生了。”吕太医点头,依着白天荀卿染的脉象,应该还有个一两天的功夫。不过妇人生产这种事,提前推迟个几天都是难说的事。

    “这孩子很会体贴父母的心意。”吕太医又笑道。

    荀卿染瞧瞧齐攸,嘴角不由得上翘,这个孩子,应该是体贴心急的父亲的心意吧。

    产房内,荀卿染躺在床上,和请来的产婆说话。那产婆五十多岁的年纪,却长了张娃娃脸,不笑不说话。

    “生产是费力气的事,力气要用在刀刃上,奶奶先把力气攒着。”这产婆嘱咐荀卿染不要过早使劲。

    荀卿染点点头,心道这个产婆是老道的。

    外间屋坐的是齐攸和吕太医,齐攸的目光总是不离产房门口。

    “夫人胎位正,脉象好,大人无须太过担心。”吕太医安慰齐攸。

    吕太医话音未落,屋里传出来荀卿染的叫声。

    齐攸忽地站起来,就往屋里走。“卿染,你怎么了?”

    “大人,这是产房,大人进不得的。”一个婆子拦在门口,不让齐攸进去。

    “大人第一次做父亲,还不知道这妇人生产是极疼的,夫人只叫了一声,大人就受不了了。”一个产婆笑道。

    荀卿染躺在床上,听着产婆的指令使劲,已经是馒头的汗,她方才觉得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她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肯定是齐攸听到了她的惨叫。

    荀卿染咬着布巾,心情有点复杂。

    “奶奶若使疼,就痛快叫出来吧。”一个产婆笑道,“别忍着,也该让爷们知道知道,女人为了生孩子受的苦。”

    “说的是。”荀卿染点头。

    “奶奶,喊的时候,记得往下使劲。”另一个产婆嘱咐。

    荀卿染点点头。

    “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头了。”就听几个婆子喜道。

    “奶奶再加把劲。”

    荀卿染受到鼓舞,憋足了力气,狠劲往下挤压。

    “哎呦,生出来了,生出来了。”

    随着婆子们的叫声,就听得哇的一声婴儿哭声。

    这一声,对于产房门外的齐攸宛若天籁。

    “夫人这一胎很顺。”吕太医不由得笑道。

    产房内,片刻难言的疼痛后,荀卿染顿时觉得全身一片轻松,这时才觉得有些脱力,全身瘫软地躺到枕头上。

    “快把孩子给我看看。”荀卿染冲产婆吩咐。

    产婆手脚利落地将婴孩收拾干净,包了包被递到荀卿染跟前。

    “恭喜夫人,得了个千金。”

    “先开花,后结果,这可是好兆头。”产婆们说着吉祥话。

    荀卿染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女婴。女婴胎发浓密漆黑,闭着眼睛,红红的一张小脸,真像刚出炉的包子。

    “瞧这头发,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难得的美人。”产婆笑道。

    荀卿染也笑了,片刻间就觉得身体上的疼痛,奇迹般地消失了,心中更是油然而生出感恩的心情。

    “奶奶,四爷要进来。吕太医劝不住了。”许嬷嬷禀报道。

    荀卿染点了点头。许嬷嬷忙带着人收拾。

    齐攸迈步从外面进来,目光早越过众人,落到荀卿染还有她身边小小的襁褓上

    “恭喜大人,喜得千金。”产婆都向齐攸道喜。

    齐攸点点头,吩咐有赏。许嬷嬷便带着几个人退了出去,给这小夫妻两个留下单独说话的空隙。

    “卿染。”齐攸几步走到床前,握住荀卿染的手,替荀卿染理了理汗湿的鬓发。方才他听到荀卿染的叫声,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现在看见荀卿染疲劳的样子,更是心疼起来。

    荀卿染觉得全身无力,还是回握了下齐攸的手。

    齐攸低下头,在荀卿染的鬓角亲了一下。

    “真的很辛苦。”荀卿染道,“不过看到她,再辛苦也觉得值得了。”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小小的襁褓。襁褓中的女婴依旧闭着眼睛,樱红的小嘴蠕动了一下。

    齐攸的目光落在女婴身上,再也挪不开。

    这两只的第一只包子终于出炉了。该取什么名字啊,玉字旁的,弱颜粉苦恼。

第二五六章宜室宜家

    第二五六章宜室宜家

    齐攸伸手,想要抱起婴孩,触到婴儿软软的身子,就停下来,似乎是不敢抱。

    荀卿染不由觉得好笑,半坐起来,抱了婴儿,递到齐攸的手掌中。齐攸两掌拖着婴儿小小的身子,低头打量着。

    “咱们的女儿啊,”半晌,齐攸才说出话来,“真好看。”

    荀卿染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刚出生的婴孩,闭着眼睛,红红的没长开的包子脸,不知道齐攸从哪里看出自家女儿好看的。

    荀卿染如此腹诽,完全忘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家女儿是个小美人的事。

    “萱萱。”齐攸将小女婴抱到胸前,低声唤着。这个小小的婴孩,肉肉的软软的,抱在怀里让他的一颗心整个软了。这是他和荀卿染的第一个孩子,是荀卿染十月怀胎,又受了分娩之苦为他生下来的。

    齐家这一代的孩子,名字都是一个有玉的字。关于这个孩子的名字,齐攸和荀卿染早就开始商量,又给齐二老爷写了信回去,最后定下了一个瑄字。说好了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齐瑄。

    “女儿的小名,就叫做萱萱好不好。”齐攸征求荀卿染的意见,“焉得谖草,言树之背。”

    齐攸念的是《卫风伯兮》,出自《诗经》,谖草就是萱草,又名忘忧草。

    卿染点头,和瑄字不同字却同音。

    “四爷,该让奶奶歇一歇。”许嬷嬷端着碗热汤走进来,悄声提醒,“这汤是吕太医开的方子,给奶奶调补气血的。”

    这时外面早已经是天光大亮,荀卿染招手让许嬷嬷将汤端过来,又对齐攸道,“四爷,时候不早了,四爷该收拾去衙门了。”

    “今天不去了。”齐攸对许嬷嬷吩咐,“去告诉唐大人,我今天不去衙门,有什么事,能处理的,就让他和董大人看着处理。”

    齐攸将瑄儿放回荀卿染身边,接了汤碗。

    许嬷嬷答应着,退了出去。

    荀卿染伸手,要接过汤碗。齐攸却拿银勺舀了热汤,递到荀卿染唇边。荀卿染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齐攸是要喂她喝汤。

    齐攸见荀卿染发怔,就收回手,自己先喝了一口,汤里加了药材,有些淡淡的苦涩,热度倒是正好。齐攸这才又舀了汤,送到荀卿染唇边。

    …………

    荀卿染分娩这一晚上,总督府的人几乎都是彻夜未眠,忙上忙下。这边荀卿染顺利分娩,就有齐攸吩咐发下赏钱来。府里众人都知道荀卿染生了个女儿,有的还扼腕叹息,可是等看清拿到手里的赏钱的数目,又听到齐攸不去衙门,而是待在家里陪着荀卿染好孩子,大家自然都明了,这个孩子虽是女孩,却名副其实是齐攸的掌上明珠。

    馨兰院,辛妇好坐在那里,眼睛下一片乌青。金铃和银铃摆了早餐上来,金铃将筷子递给辛妇好。辛妇好接了筷子,又放了下来。

    “姑娘,可是饭菜不合胃口?”金铃和银铃对视一眼,问辛妇好,“姑娘要吃什么,婢子让厨房做给姑娘吃。”

    “不必了,我没有胃口。”辛妇好,“都撤下去吧。”

    “姑娘昨晚上就没吃什么了,夜里又没睡好,这可如何了得。”金铃担忧道。

    “主院那边怎么样了?”辛妇好问。

    “原来姑娘是担心夫人那边。”金铃笑了,“刚才厨房送来饭菜,说是夫人刚刚已经生了,总共也没几个时辰,人都说夫人生的吉顺,母女平安。”

    辛妇好听到后面眼睛一亮,“夫人生了个女儿?……咳咳,夫人身体还好吧。”

    “都说女人生孩子遭罪,可夫人这次并没吃太多苦。”金铃一边将桌上的饭菜收入食盒内,一边说道。

    “你先别收了,听说夫人一切都好,我也放心了,忽然有了胃口。”辛妇好道。

    铃看了辛妇好一眼,答应着又将饭菜重新摆好。

    “金铃姐姐。”外面有小丫头对金铃招手。

    金铃给银铃使了个眼色,让她伺候辛妇好吃饭,就要退出去。辛妇好也看到了外面的小丫头。

    “是什么事,叫她进来说。”辛妇好吩咐道。

    金铃想了想,就将小丫头叫进来,问她有什么事。

    “夫人生了个姐儿,大人高兴的很,刚才吩咐人发下赏钱来,婢子告诉金铃姐姐一声,趁这会主院的管事空闲,该就去领了回来。”小丫头喜滋滋地说道。

    “咱们这院子里的也没去伺候,也有赏钱?”

    小丫头点头。“有的。那些上去伺候的赏钱自然多。二门上的来旺家的,就给传了一句话,就得了一两的赏钱。听说那两个产婆也是见过世面的,拿到了红包,还乐的合不拢嘴,真不知大人给了她们多少。全府上下都有赏,这院子里,就属金铃姐姐,赏钱肯定少不了。”

    金铃和银铃也听得满心欢喜。

    “姐姐该快些去,说是大人高兴,今天不去衙门了,要在家陪着刚生下来的姐儿。姐姐们早些去道喜,也许还能额外得些赏钱。”小丫头又补充道。

    “你们先下去吧。”辛妇好放下筷子,突然又没有了胃口。

    ………………

    主院上房,荀卿染喝了一碗汤,全身都觉得暖了起来,疲倦和睡意也一起涌上来。

    齐攸扶着荀卿染躺下,“你累坏了,睡一会吧。”

    齐攸说着,又将睡的正熟的瑄儿往荀卿染身边挪了挪。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让荀卿染觉得好笑,又全身舒泰。

    她的第一个孩子,如她所愿,是因为父母的爱而生,是被期待的,以后也会被关爱着长大。感觉到女儿温热的小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旁边是齐攸稳定的呼吸,荀卿染的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定,刚闭上眼,就沉沉睡了过去。

    齐攸也是一夜没睡,此时也神采奕奕,一双眼睛只在荀卿染和自家小闺女的脸上

    当许嬷嬷再次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齐攸正在轻轻地为荀卿染掖着被角,素来冷峻的脸上是少有的温柔神色。荀卿染和小女婴,这一大一小正睡的天昏地暗。

    许嬷嬷只在门口略站了站,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安排。齐攸没有在荀卿染分娩的时候闯进产房,还多亏是荀卿染生的比较顺利。看齐攸现在这个样子,若要他在荀卿染坐月子期间完全和荀卿染隔绝,那事根本做不到的。许嬷嬷四下打量,心里计算着,隔壁一间是安排给瑄儿的,得再收拾出一间来给齐攸住。这样外人看起来,也不会坏了规矩,却也方便他们夫妻两人见面,一起照顾女儿。

    许嬷嬷打定主意,立刻就带人收拾起来。

    “看嬷嬷忙了一夜,还是脚底生风。”一个婆子赔笑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吗”许嬷嬷笑道。主子们夫妻和美,她做事顺心顺手,没了那些鬼蜮手段,她也能多享几年福。

    …………

    已经是仲秋天气,荀卿染早就出了月子,如今正穿着件家常秋香色小袄正坐在榻上,看着手中的单子。

    许嬷嬷、桔梗、麦芽几个在地下伺候着,管事媳妇们进进出出地回事。

    “奶奶,戏班子已经定好了,除了平西镇那两家,还有四爷从陇西请了一个戏班子来,已经到了。”一个管事媳妇进来并报道。

    荀卿染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依我的意思,平西镇这两个也就足够了,偏是四爷,非说不够热闹,大老远地还请了他们来。既然来了,你好生安排他们住下吧。”

    管事媳妇笑着答应着,“姐儿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是四爷从心眼里爱的。奴才瞧着,这还是奶奶劝说着,四爷还说办的俭省了那。”

    荀卿染笑着摇摇头,将手里的单子递给许嬷嬷。瑄儿的洗三、满月,都是操办了的,这个百日,齐攸更是早早地安排了要大大地操办一番。看着齐攸的兴致正高,荀卿染也不好太违逆了他的意思。

    “就按着这个单子置办吧,另外在加一道马踏飞鸠。”荀卿染吩咐道。

    “马踏飞鸠……”许嬷嬷接了单子。

    “嬷嬷只怕没听过马踏飞鸠。那是奶奶老家颍川的一道名菜,舅老爷极爱吃的。”桔梗在旁笑道。

    “是啊,舅老爷也该到了。”许嬷嬷恍然大悟。

    “说是已经进了平西镇的地界,昨天四爷就打发车马去迎了。”宝珠道,“不是今天,最迟明天也就到了。”

    “麦芽,你再去看看,给舅老爷收拾的房子,还有什么不妥当的。”荀卿染对麦芽吩咐道。

    “婢子这就去。”麦芽脆生生地应了。

    许嬷嬷几人也都退了出去,给瑄儿办百日,她们都各有执事。

    荀卿染伸手从旁边的木匣内,将荀君晖的信又拿了出来。她顺利生下瑄儿,齐攸就给京中去了信。齐府那边立即送了很多东西过来,而荀君晖接到信后,马上回信,说是要来看她和刚出生的外甥女。荀卿染觉得路途遥远,荀君晖现在也有差事在身,就说要他不用来。姐弟俩从小相依为命,对双方都是极为了解,还没等荀卿染写信回去劝阻,荀君晖的第二封信就到了,说已经请了假下来,定好了出行日期,他赶不上瑄儿的满月,却一定要在瑄儿百日之前来,给外甥女庆贺百日。

    “这封信,你看了不下十次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爱女

    第二百五十七章爱女

    齐攸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站到荀卿染身后。

    “既然这么想念君晖,怎么当时还说不要他来。”齐攸脱下大衣裳,随手放在旁边的架子上,然后在荀卿染身边坐下。

    “四爷回来了。”荀卿染将信收起来。她自然是想念弟弟的,但是从京城到这里路途遥远,君晖的年纪,比如说齐仪,就完全还是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迎他了。”齐攸看出荀卿染的心思,“这一路上,沿途也有些相识同僚,我都打过招呼,会有人照看他。”

    “有四爷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荀卿染笑道。

    她出了月子,又亲自奶女儿一个多月,如今身材比原来丰满圆润了一些。

    齐攸看着荀卿染的笑颜,有些愣神,鬼使神差地伸手捏了捏荀卿染的脸蛋。

    荀卿染伸手拍开齐攸。

    “不准这么捏我,也不准去捏女儿。”荀卿染道,“会捏丑的。”

    “人都说瑄儿像我,但是她一笑起来,还有这生气的模样,和你像了十足十。”齐攸道。

    荀卿染嗔了齐攸一眼。

    就有丫头端了水进来,伺候齐攸洗了手,齐攸又去换了件家常的府绸长袍。

    “瑄儿醒了没有?”齐攸问。

    “刚刚已经醒了。”就有小丫头进来回道,“婢子这就叫奶妈抱了姐儿来。”

    “去吧。”齐攸吩咐。

    一会功夫,小丫头打起帘子,瑄儿的奶妈卢家的抱着瑄儿走了进来。

    “给大人、夫人请安。”卢家的上前来,将瑄儿交到荀卿染手上。

    瑄儿一只小手塞在嘴巴里,正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张望。乌黑柔软的头发,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秀气的小鼻子小嘴巴,还有跟藕节似的胳膊腿,肉滚滚的小身子,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

    “瑄儿,萱萱。”荀卿染将女儿抱在怀里,笑着逗弄,“有没有想娘亲啊。”

    瑄儿啊啊叫了两声,嘴里吐出个泡泡来。

    “奴才也见过许多小孩子,像姐儿这么小就这么聪明的,还是第一个。奴才总觉得,跟姐儿说什么话,姐儿能听的懂。姐儿跟着大人和夫人,是最高兴的。”奶妈卢家的笑道。

    果然,听到卢家的说话的声音,瑄儿的脑袋就扭了过去,看着卢家的。

    “宝宝,你舅舅就要来看你了。”荀卿染抱着瑄儿摇晃着。

    比起摇篮,瑄儿自然更喜欢母亲的怀抱,咧开小嘴,眼睛里都带着笑意,哦哦地叫了起来。

    “舅舅,舅舅。瑄儿的舅舅。”荀卿染重复着,希望女儿早点学会说话。

    齐攸从旁边探过身来,瑄儿见了齐攸,眼睛中的笑意更胜,伸出两只肉呼呼的小胳膊,冲着齐攸摇晃。

    “女儿瞧见你,比瞧见我还高兴。”荀卿染笑道,就将瑄儿递到齐攸手里。

    齐攸接过女儿抱在怀里。瑄儿哦哦叫了两声,抓住齐攸垂下来的一绺头发。

    “大人这做父亲的真没的说,好些个有了三四个孩子的,抱起孩子来,还没大人这么熟练。”奶妈在旁笑道。

    齐攸抱着瑄儿站起来,在地下随意走动,让瑄儿看屋内漂亮的摆设。

    荀卿染笑着瞧了一会,看看怀表,该是奶妈吃饭的时候了,就让奶妈先去吃饭。

    卢家的回到房间,早有许嬷嬷带着小丫头摆上饭菜。

    “你先吃了饭,夫人已经打发人,去叫了你男人和孩子来。你来了几个月,今天让你们见见。”许嬷嬷说完,就走了出去。

    卢家的饭菜,都是特别准备的,菜色诸如清炖猪蹄膀,奶白鲫鱼汤等,都是下奶的东西。这饭菜的分量也是按着卢家的的饭量准备的,每次都要全部吃掉。

    路家的坐下来,先将其他的菜都吃了下去,最后才吃那盘肉包。总督府的肉包子,和外面的可不同,据说那肉馅里少说有十几样的料,卢家的到了这,最爱吃的就是这种包子。吃到还剩下两个,卢家的停了下来,每次的包子都是有数的,今天这盘子里却多出两个来。她已经吃饱了,这两个,卢家的想到外面的两个儿子。不过是迟疑了一会,卢家的还是将剩下的两个包子吃了下去。这做奶**,吃饭也算是一项工作。主人家给她吃这些饭菜,都是为了能够养好瑄姐儿。

    卢家的自然没有看到门帘略微动了动,许嬷嬷悄无声息地从门边离开,又回到荀卿染跟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

    “嬷嬷看着她如何。”

    “做奴才的第一忠心,没有私心,小事上就能看的出来,卢家的这一点是没的说。是奶奶的眼光好。”

    荀卿染点点头。这个卢家的,也是她和许嬷嬷挑出来的。依着许嬷嬷的意思,是要选那个相貌好一些的,脾气温和的,但是荀卿染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主张,选了这个大手大脚,却特别壮实而且泼辣能干的卢家的。这几个月看下来,卢家的那份忠心是少有的。

    “她这样,我也就能放心了。”荀卿染道,“你叫她过来吧。”

    卢家的又到了荀卿染跟前。

    “这府里正有些木工活计,听说你男人是做木匠的。你一会和他说说,若是愿意,就来试试。还有你那两个小子,前面还有空院子,都搬过来也无妨。”

    卢家的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他们一家是租住的房子,只靠着她男人做些木工活计,还有她给人缝缝补补,要付房租,还要养两个孩子。还是她进总督府做了奶妈,她的工钱,顶的上几个壮劳力,家里的大人和孩子才能吃饱穿暖。如今荀卿染又给他男人活计,还给了住处,连孩子都能带过来。他们再也不怕挨饿受冻了。

    “多谢奶奶的恩典,奶奶的大恩大德,奴才,奴才……”

    “起来吧,你照顾姐儿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荀卿染让卢家的起来,“你男人和孩子都来了,你去看看吧。”

    卢家的站起来,还是看了一眼瑄儿。

    “你去吧,我照看着她。”荀卿染道。

    卢家的这才退了出去。

    齐攸抱着瑄儿走过来,“卿然,你要收下他们一家子?”

    荀卿染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

    “他家里,我已经派人查过了,倒是清白的。”齐攸并没有反对。

    “收在身边再看看,若都是本分妥当的,以后就给瑄儿做一房家人。”

    荀卿染这样早的打算,说起来还是鉴于她自己的经历。若是她出嫁时就能有两房得力的家人,也就无需费那么多心神了。

    “前天看到两根不错的香红木,正好打张拔步床给女儿。”

    拔步床,还香红木,便是公主郡主的嫁妆里有这么一件,也是大有面子的。荀卿染以为齐攸在取笑她为女儿打算的太早了,抬头去看齐攸,齐攸态度非常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是不是早了点。”荀卿染反而说道。

    齐攸在瑄儿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都得瑄儿咯咯直笑。

    “那么好的木材,我已经给了定钱,这两天就送过来。一张床,做个十年八年也是有的。”

    正经世家大族嫡出的姑娘,那嫁妆还真是从出生时就开始备办了。荀卿染没有这个待遇,但是她的女儿,自然要享受最好的。

    “宝贝,你还偏心你爹,你爹心狠,要早早地嫁了你那。”荀卿染凑过去,要将瑄儿抱过来。

    瑄儿却抓着齐攸的头发不放,两条小短腿蹬着荀卿染,对着荀卿染笑个不停。

    “谁说要女儿早出嫁?不过是看到好东西,就想给她留着罢了。”齐攸道。

    嗯嗯嗯,瑄儿嘴里恩恩有声,似乎在使劲。

    “瞧,瑄儿明白的是不是。”齐攸满脸宠溺地低头看着瑄儿,突然脸色一僵。

    瑄儿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突然松开齐攸的头发,拍打的小手,咧开小嘴,大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荀卿染赶忙问。

    齐攸将瑄儿举起来,荀卿染望过去,就见齐攸月白的长袍上面,赫然是一片水迹。

    “哈哈哈,”荀卿染忍不住扶着腰,笑了起来。

    …………

    齐攸去里屋换衣服,荀卿染边给瑄儿换上干爽的尿布,又换了一身鹅黄色的小褂子。

    “瞧瞧你,又尿了你爹一身。”荀卿染数落女儿,“你尿也就尿了,你爹都没说什么,你哭什么啊,好像是你受了多大的委屈似地。”

    “难道是因为害羞?”荀卿染偏着头看瑄儿,“或者是……”

    荀卿染疑惑,这么小的孩子,应该是和腹黑无缘的吧。

    瑄儿也偏了头,回望荀卿染。

    齐攸从里屋出来,正看见一大一小相似的两张脸,做出同样的表情。

    听见齐攸的脚步声,荀卿染和瑄儿一起扭过头。瑄儿更是挣动着小身子,冲着齐攸使劲,一张脸上笑的阳光灿烂,完全没有方才尿了人一身的阴影。

    齐攸上前来,又将瑄儿抱在怀里。瑄儿贴在齐攸胸口,舞动手脚,咿呀咿呀嘴巴说个不停。

    “怎么,想念雪团了?”齐攸道,“雪团去接舅舅了,会和舅舅一起回来。”

    荀卿染别转过头,她怀疑齐攸好瑄儿在用她不懂的外星语言进行交流。

    似乎是回应齐攸的话,就听院子里响起一声鸣叫。

    “海东青回来了,海东青回来了。”

    雪团已经飞到窗口,一双雪白的翅膀伸展着,一瞬间就将窗口的阳光全部挡住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娘亲舅大

    第二百五十八章娘亲舅大

    瑄儿听见雪团的声音,朝着窗户扭过头去,兴奋地叫了起来。

    “看来君晖已经到了。”齐攸道。

    雪团收了翅膀,从窗户进来,跳到荀卿染身边。荀卿染抚摸着雪团光滑的羽毛,如今的雪团已经成年了,不再是小时候那样毛茸茸的可爱,却神骏非常。

    瑄儿一直朝着雪团叫,齐攸抱了瑄儿过来,扶着她的小手,摸了摸雪团。雪团很给面子地用头蹭了蹭瑄儿的小手。瑄儿笑的大眼睛弯成了两道弯月。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外面果然来人禀报说是荀君晖已经进了城。

    荀卿染让奶妈抱了瑄儿下去,就和齐攸都换了衣服。齐攸吩咐打开大门准备迎接,就亲自接了出去,荀卿染随后带着人到二门等候。

    “三爷还有郑家二爷也和舅老爷一起来的,四爷已经接了人在正厅说话。四爷说,一会就先让舅老爷过来,让奶奶回屋里去等。”宝珠从前院跑过来,向荀卿染禀报道。

    “哦?”荀卿染不由得有些惊讶。齐三爷要来,这她是知道的,郑元朗竟然也一起来了,她事先却并不知道。

    “快带人去另外收拾个院子出来,给郑家二爷。”荀卿染转头吩咐桔梗。

    桔梗答应了一声,忙带着两个小丫头去布置。

    荀卿染还是站在门口,望着前院的方向,完全忽略了齐攸让她回屋去等的话。

    “姐姐。”就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荀君晖快步从前面穿堂走了来,大老远地瞧见荀卿染,更是加快了步子。

    “君晖。”荀卿染忙迎上前去。

    荀君晖到了荀卿染身前,就要行礼,被荀卿染一把扶住。

    “长高了。”

    “姐姐也是。”

    一年多未见,荀君晖个子又窜高了一个头。以前姐弟两人还差不多的,现在明显荀君晖高了许多。

    “刚刚见了姐夫,我比了一下,我喝姐夫差不多一样高了。”荀君晖笑道。

    姐弟两个挽着手,一边说话,一边到上房就坐。

    “齐三爷和我一路来的,还有郑二哥,都在前厅和姐夫说话。”荀君晖道,“姐夫知道姐姐盼着我,只说了两句话,就先让我来看姐姐了。”

    “怎么郑二哥要来,你也不写信告诉我?”

    “从京城中出来,到了陇西的时候,正好碰见郑二哥。他知道姐姐生了女儿,也跟着来看望。”荀君晖解释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

    虽然书信往来不断,姐弟两人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说的最多的自然是荀君晖自己的事,在翰林院的差事,荀君晖都一一答了,说是颇为顺利。荀卿染见弟弟面色红润,气息舒畅,也就放下心来。

    又说到其他的人。

    “父亲身体很好,大哥、大嫂、侄女们也都好。辛姨娘的囡囡已经会说话了。君皙外放到了江阴,我们一直通信,看他做官做的颇如鱼得水。”

    “太太和四妹妹还是老样子。太太,添了心病,总要父亲和大哥为四妹妹找人家。父亲和大哥都说了,愿意养着四妹妹一辈子,只不让她出门。”说到这,荀君晖顿了一顿,“姐姐也知道是什么缘故。”

    荀卿染点点头,她自然知道是什么缘故。

    “皇帝家岂是那么好得罪的。”荀卿染想到和荀淑兰同样境地的郑好儿,不由得叹了口气。

    进宫候选的女子,都有记名在册子上。正常情况下,经过筛选,宫里留了牌子的给指婚,其他的,则撂了牌子任由自己聘嫁。荀淑兰和郑好儿虽然脱却了跟随公主和番的差事,但是却是被宫里给赶出来的。她们两个的名字依旧在册子上,既没有留牌子,也没有撂牌子。也就是说,宫里不会给她们安排亲事,而她们自己也没了婚嫁的权利。

    这件事情,大家心里都是明镜似地,只是谁都没有说出来。荀大老爷和荀家大爷自然也明白,因此不会去给荀淑兰找人家。而方氏,也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吧。

    “大哥、大嫂总算得了个儿子,一切都还好?”

    “信里不方便和姐姐说,”荀君晖见屋内没有别人,低声在荀卿染耳边道,“大嫂这个儿子,来历有些……,那个莲姨娘,是和大嫂同时生产,却难产死了,尸首连夜被抬出去不知道埋在哪里。大嫂那天夜里就生了儿子。府里有传闻,大嫂根本没有怀孕,那孩子是莲姨娘生的。”

    “有这么回事”荀卿染惊道,随即平静下来,“现在想想,当初大嫂的身孕,确实来的太是时候了。”

    “你不在府里都知道了,那这件事……”岂不是闹的满城风雨。

    “在府里自是有我的人。大嫂还没出月子,府里下人就换了一茬。”荀君晖道。

    这就更说明有问题了。

    紫菀从外面进来,端了一盘火腿酥送了上来。

    “尝尝这个火腿酥,还不错。”荀卿染将火腿酥递给荀君晖。

    荀君晖尝了尝,点头,“还是热的,好吃。”

    “特意让她们看着时辰做的。就知道你喜欢吃这样酥皮,咸甜陷的。”荀卿染笑道,她特意从董夫人那里要了方子,让厨房学会了。

    “还是姐姐心疼我。”荀君晖吃了块火腿酥,问道,“姐姐,我外甥女那。”

    还没等荀卿染说话,就有小丫头来报信。

    “奶奶,四爷派人捎话来,说是要带三爷和郑二爷过来。”

    齐家三爷、郑元朗这些都是自家人,况且是来给瑄姐儿贺百日的,自然是要请进来见一见。

    荀君晖站起来,“姐姐,我这身衣服有些脏了,我先去换件衣服,再来看瑄儿。”

    “也好,你先去洗一洗。”荀卿染道,忙打发了宝珠带荀君晖去客院,“有什么不顺手的,只管吩咐下人,这里和家里是一样的。”

    “我知道。”

    …………

    “四弟这府邸着实气派,我原想着,这平西镇地方不知多荒凉,现在一看,传言误人啊。”齐三爷和齐攸进了院门。后面是荀君晖和郑元朗。

    荀卿染早带着人迎候,这时忙上前见礼。

    “三哥。”

    “弟妹快快免礼。”齐三爷侧身让过。

    “四表嫂。”郑元朗上前来,对荀卿染躬身施礼道。

    这却是按着齐攸的排行叫的。

    荀卿染还了一个福礼。

    众人进到屋中,分宾主落座,小丫头们鱼贯而入,流水似地摆上香茶、各色瓜果点心。

    少不得又客套一番,叙了家常。

    “老太太天天念着你们,特意打发我来。”齐三爷道,就说要见见瑄儿。

    一会功夫奶妈将瑄儿抱了来。

    “真是个漂亮的娃娃,和四弟长的真像,呵呵。”齐三爷笑道,就吩咐人将给瑄儿的百日礼送上来的,有容氏给的金锁、项圈、还有一些小玩意,齐家各房都有表礼送上。

    郑元朗也送了一套长命锁、金项圈。又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在陇西寻得的,说是古玉,带着养身的。”

    “这个是从西洋人那淘换来的,给瑄姐儿拿着玩吧。”

    接下来是荀君晖,荀大老爷、荀家大爷大*奶、辛姨娘,还有荀君晖都是各自一套长命锁,金项圈,手镯脚环。荀君晖的还多出些做的极精致的小衣服小鞋子,说都是木棉那几个丫头亲手做的。

    “这还有一件。”最后,荀君晖像变戏法似地,又拿出件东西。却是个金属盒子,上面有个穿着洋装的西洋美人,只要扭动发条,盒子里就传出悦耳的乐声,那西洋美人则伴着音乐偏偏起舞。

    瑄姐儿对这个八音盒,显然比对那些金玉的东西更感兴趣,伸出小手伊呀呀叫个不停。

    荀君晖见自己的礼物更得瑄儿喜欢,不由得喜上眉梢。

    “……前面酒菜已经准备好了。”紫菀从外面进来禀报道。

    齐攸起身,将齐三爷、郑元朗和荀君晖让到前面客厅,又叫了唐幼年做陪客。

    荀卿染自己用了饭。打发人去看了两次,说是几个人还在吃酒说话。直到掌灯时分,瑄儿睡了一觉,醒了又吃了奶,又被奶妈抱了过来。

    荀卿染坐在榻上,抱着瑄儿,玩那个会跳舞的八音盒。

    “四爷、舅老爷来了。”外面小丫头打起帘子。

    齐攸和荀君晖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

    荀君晖坐到荀卿染身边,抓了瑄儿一只肉呼呼的小手。

    “眼睛和嘴巴像姐姐,鼻子像姐夫。”盯着瑄儿看了一会,荀君晖道。

    荀卿染瞧了瞧,觉得弟弟说的有道理。

    “姐姐,我能抱抱瑄儿吗?”荀君晖抬起头问道。

    “怎么不能。”荀卿染道,就教荀君晖该怎样抱小孩子。

    “她还小,骨头软的很,这里,这里都要托着,这么抱就行了。”荀卿染做完示范,将瑄儿交到荀君晖怀里。

    荀君晖抱了瑄儿,“我做舅舅了。”就将瑄儿的小手放到嘴边亲了几口,瑄儿觉得痒,咯咯笑了起来。

    齐攸已经换了衣服出来,看见荀君晖抱着瑄儿,也坐到榻上来。

    “我给你做了双鞋子,也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弟弟的个子长高了,那脚肯定也变大了。荀卿染就从榻上下来,去隔壁拿鞋子。

    许是荀君晖和荀卿染长的本就有些相似的缘故,瑄儿在他怀里并不认生,又着迷地那个八音盒,舅甥两个和乐融融。

    齐攸端了茶盏,在旁看着。

    “姐夫,瑄儿很喜欢我那。”荀君晖道。

    齐攸淡淡地恩了一声。

    瑄儿玩着玩着,小嘴里恩恩有声,似乎在使劲。

    齐攸自是看在眼里,眼睛微微眯了眯。

    “瑄儿在说什么?”荀君晖笑眯眯地看着瑄儿,下一刻,就僵在了那里。

第二百五十九章百日

    第二百五十九章百日

    荀卿染从里屋柜子里取了鞋子出来,就看见荀君晖抱着瑄儿,脸色颇有些怪异,瑄儿则是皱着鼻子,小脸通红,嘴巴蠕动着,似乎就要哭了,而旁边齐攸没事人一样,闲闲地喝茶。

    “怎么回事?”荀卿染忙走过来问道。

    “姐姐。”荀君晖托起瑄儿肉滚滚的小屁股。

    就见荀君晖袍子上好大一片水迹。

    “哎呦,”荀卿染忍笑,就让荀君晖快点把渲染放下来。

    “都尿了,还抱着她做什么。”荀卿染道。

    瑄儿扁了扁小嘴。

    齐攸已经放下茶杯,将瑄儿接了过去。

    “瑄儿,你也太不客气了,怎么尿了你舅舅一身?”语气与其说是责备,却隐隐有些鼓励赞赏的意味。

    荀君晖还是第一次被小孩子尿了一身,有些窘,抖着袍子站起来,看了看,又忍不住笑了。

    “很好,瑄儿第一次见面,就给了舅舅一份大礼。”

    “女儿尿湿了,快放下里,我给她换衣服,不然又该哭了。”荀卿染道,就将瑄儿放到榻上,拿了干爽的尿布和衣服给瑄儿换了。

    “可真是大礼那,”荀卿染对荀君晖道,“到现在,瑄儿还只是在你姐夫身上尿过,别人卿染说着,自己也笑了,“还是快去换了衣服吧。”

    荀君晖点头,“这礼物可得保存下来。这袍子不能洗,我要压在箱子底留起来,等咱们瑄儿长大了,拿出来,呵呵……”

    “你”荀卿染瞪了弟弟一眼。

    荀卿染边给瑄儿换衣服,还和弟弟斗嘴,眉眼生动无比,而荀君晖也没了人前少年老成的模样。

    齐攸干咳了两声,“外面有些凉了,你方才又喝了热酒,穿着湿衣服出去最易着凉。你我身量差不多,让你姐姐找一件我的袍子,你先穿着吧。”齐攸开口道。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荀卿染道。荀君晖和齐攸身高差不多,当然可以穿齐攸的衣服。

    齐攸将换了干爽衣服的渲染又抱起来,荀卿染转身去内室拿了件齐攸的外袍交给荀君晖,荀君晖去旁边隔间换了。

    齐攸就将瑄儿给荀卿染抱,转身出去了一会,又回来了。

    一会功夫,荀君晖也换了袍子出来。

    “换下的衣服那。”荀卿染问。

    “刚换下来,就被个小丫头收走了,说是姐姐吩咐的她,拿去洗了。”荀君晖道。

    “我……”荀卿染刚想说我没有吩咐人,突然想起方才齐攸出去了一次,又想起弟弟说要将袍子保存起来,以后羞瑄儿的话。

    荀卿染转头看了看齐攸,齐攸老神在在。荀卿染扑哧笑了一声,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

    “姐姐信中说,还有一个孩子……”荀君晖重新坐下说道。

    “对,还有福生。”荀卿染道,忙吩咐人去看福生睡了没有。

    少卿,奶妈抱着福生来了。

    “这就是福生。”荀卿染抱着福生给荀君晖看。

    福生再有一个月就一周岁了,长得虎头虎脑,胖嘟嘟地,非常招人喜欢。此时他正醒着,一进了屋子那双大眼睛就不停滴转,嘴里也哦哦有声,十分高兴。

    荀君晖接过福生颠了颠,“真结实,抱着有些压手。”

    “那是。”荀卿染语气中有些得意。

    福生的的出生方式不寻常,所以在后来荀卿染特别注意他的饮食调养,照顾方面更比瑄儿还多用了几分心思,如今福生这样壮实,自然有他自身天分的缘故,但若没有那些精心照顾,也是不可能这样的。

    福生并不认生,但是明显更粘荀卿染,被荀君晖抱了一会,就往荀卿染怀里扑。他如今会坐,会爬,有人扶抱着,还能摆开小胖腿走上几步。

    荀卿染将福生和瑄儿都放在榻上,让她们自己玩。福生对着瑄儿伊呀呀不知道在说什么,瑄儿也回应地哦哦有声,不时吐个泡泡出来。

    荀君晖叫了跟随的人进来,原来他还给福生准备了一份礼物。

    也是一套赤金长命锁,金螭璎珞圈、手镯、脚镯,四个笔锭如意的小金锞子,两套小衣服鞋帽,还有一套文房四宝。看他的意思,是把福生从出生直到抓周的礼,一次都补办齐整了。

    荀卿染将这些都堆到福生身前,指着荀君晖告诉福生,“这是舅舅。”

    福生刚开始呀呀学语,只球哈的叫了两声,引得屋里的人又笑了一场。

    福生低头看着面前的东西,伸出手抓了抓,最后抓起那个金螭璎珞圈晃了晃,瑄儿看着也晃动起小胳膊,福生爬过去,将金螭璎珞圈递给瑄儿。瑄儿小手还抓不住太重的东西,两个小家伙依依哦哦,说的口水直流,十分热闹。

    齐攸和荀卿染是见惯了这个的,荀君晖在旁看得津津有味。

    因想着荀君晖一路劳乏,又说了一会话,荀卿染就让奶妈们将两个孩子抱下去睡觉,又打发人送了荀君晖回客院安置。

    第二天一早,荀君晖又过来陪荀卿染说话。

    “……齐家如今只有两个男孙,一个是庶出的,另一个身体又弱,齐家二爷那边又新添了一个女孩,姐姐生了瑄儿,我起初还真有些担心。如今见姐夫待姐姐和瑄儿这样,我才放了心。”

    齐攸一早出去骑马,姐弟俩说话也没有拘束。

    “就是因为这个才非要大老远地赶过来。”知道弟弟为自己想的周到,荀卿染觉得心中暖暖的,面上却有些嗔怪。

    “不管是外甥还是外甥女,都是姐姐的第一个孩子,怎么样我都是要来的。这百日的仪式,重要的就是认舅舅,我不来可不让别人捡了便宜。”

    “放心,你是谁,你可是瑄儿嫡亲的舅舅,再没人能争过你。”荀卿染笑。

    “你也不用为我担心。京城那边知道我生了女儿,当即也都打发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如今这百日,又打发了三爷过来。我看了,老太太,二太太,大太太,还有妯娌们送的礼物都不轻,这也就够了。”荀卿染道。她自己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但是事关女儿,心里难免有了衡量。她没有十分拦着齐攸宠女儿,也是这个意思。

    “郑二哥也要做父亲了。”荀君晖又说道。

    荀卿染本来另外给郑元朗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郑元朗和荀君晖带的人都不多,两人比较投契,就搬到了一个院子里住。

    “真的?”

    “在路上听郑二哥说的。”荀君晖道,“……已经有六七个月了,住在京城郑家老宅子里。郑二哥这次回去,暂时就不出来了。”

    郑家在郑元朗父亲那一代就已经分了家,但是两房人分产不分居,相处的又十分融洽。如今郑元朔不成材,郑元朗身上担子颇重,在外忙碌的,也是两家的生意。

    “京城那边可又什么消息?”荀卿染问。

    荀君晖压低了声音,姐弟俩谈了约半个时辰。

    …………

    瑄儿的百日宴席,就设在柘院,底下两层是男客,最上面一层是女客。平西镇凡有些头脸的自然都到了,着着实实地热闹了三天。

    外面的客人散了,但是总督府还有从京城来的客人。

    齐攸说要留荀君晖多住几天,荀卿染想着荀君晖又长了个子,过去的衣服穿不得了,就趁这个功夫,给弟弟做两套衣服出来。她在后面库房找了半晌,没找到合意的料子,想起前面库房还有些,就带了人到前面来。

    “四爷他们还在饮酒?”荀卿染问宝珠。

    “回奶奶,是的。”

    荀卿染知道齐攸几个就在旁边的棠院里饮酒,因此特意绕路过来,让小厮们不用声张,悄悄地带着人从窗下走过。

    “……本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郎,让人羡慕,来,三哥我敬你一杯。”是齐三爷的声音。

    “三哥,你已经和君晖喝了好几杯了,他年纪还小,这一杯我来喝吧。”是齐攸的声音。

    “好,好,四弟,咱们再喝一杯。”

    “四爷很照顾舅老爷。”从月亮门出的院子,一个婆子笑道。

    荀卿染嘴角带笑,“只怕是酒瘾上来了,想法子多喝几杯那。”

    “奶奶又歪派四爷了。”婆子道,引得跟随的人笑成一片。

    …………

    唐幼年和钟大用正往棠院走。

    “刚才你去了哪里,让人好找。”唐幼年道。

    “属下没去哪,就随便走了走。”钟大用答道。

    “这里不同军营,那边就是内宅了,千万不要唐突。”唐幼年道。

    “是,属下记住了。”钟大用道。

    “大人极看重你,你好自为之。”唐幼年道,“我方才恍惚听得似乎有琴声。”

    “哦?”钟大用的脚步顿了顿,“属下倒没听见。”

    “想来是我听错了吧。”唐幼年道,“快些走,大人那边还等着咱们。”

    钟大用默不作声地跟着唐幼年加快了脚步。

    ………………

    荀卿染从前面库房楼上挑了几块尺头,又选了两张皮子,这才带着人往后面回转。

    “小美人,你往哪里躲。你就从了爷吧,有你的好处。”有人yin笑道。

    “你别过来……,放开我。”一个女人的声音彷如蚊呐。

第二百六十章 撞破

    锦屏记第二百六十章撞破

    历史时空

    荀卿染带着人刚走进穿堂,就听见穿堂外面传来衣服拉扯的声音。荀卿染皱起了眉头,听那声音肯定不是好事。

    “奶奶,这里不好走,咱们从那边过去吧。”许嬷嬷轻轻扯了扯荀卿染的衣袖,小声道。

    荀卿染看了一眼许嬷嬷,心知许嬷嬷也肯定是听到了那边的声音,而且猜到了那两个人是谁。

    那男人声音中带着醉意,正是齐三爷,而那个女子,则赫然是辛妇好。

    这里离着棠院不远,可以理解齐三爷喝酒的间隙出来透透气,但是辛妇好怎么在这里,她身边伺候的人那。

    那边男人的喘息声越发粗重,女子听来并未被堵住嘴巴,哭声却极微弱。

    “好人儿,你如了爷的意,爷抬你做姨娘。爷的身份,可不会辱没了你。你乖乖地,以后跟着爷,吃香的喝辣的的,享用不尽。”

    荀卿染眉心微皱,心思转动。

    穿堂那边的前面台阶下,齐三爷一手紧紧地抱着辛妇好的腰,另一只大手在辛妇好胸上使劲地揉捏着,还不忘张着大嘴在辛妇好脸上啃着。

    辛妇好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只好用两只手拼命抵着齐三爷的前胸,感觉到腥臭的酒气喷到脸上。她又怕又羞,这里很少有人经过,如果大声呼救,或许可以叫来人,但是她却不敢大声喊叫。一时间泪流满面,喘气连连。

    齐三爷被她这个模样刺激的越发热血沸腾,依旧揽着辛妇好的腰,就将辛妇好往花丛后面拖,一边狠劲捏了一把辛妇好的胸,就去撕扯着辛妇好的裙子,嘴里呼哧呼哧往外冒着腥臭的酒气。

    辛妇好衣衫已经被撕破,却依旧不肯大声求救。

    齐三爷已经心急地**自己的**,就要入巷。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蓬头垢面的婆子不知从哪冲出来,手里拿着只扫把,不管不顾,一路扫了过来,直扫的尘土飞扬,沙石四溅。齐三爷不由得捂住嘴巴,咳嗽了两声,动作就慢了下来。

    那婆子却似根本没看见这还有两个人,嘴里还有些疯疯癫癫地不知叨咕些什么东西,一条扫把横扫了过来正好落在两人身上。那婆子很有一把子力气,齐三爷被“扫”了几下,觉得皮肉疼痛,不觉手下就松了。辛妇好抖着身子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掩了衣襟,一低头往后面跑去。

    “哪来的疯婆子,看爷不撕、撕了你的皮。”

    齐三爷酒醒了几分,骂骂咧咧,怪这疯婆子坏了他的好事。那婆子却不理会,挥起扫把劈头盖脸朝齐三爷抡过去。齐三爷只顾着伸手遮盖头脸,等抬起头,那婆子早不见了踪影。

    齐三爷跺了跺脚,方才他出来出恭,顺脚就走到这里,运气好,看见个美人独自一人,顿时起了色心。那美人的穿戴,并不是一般的丫头,齐三爷是明白的,但是在这偏僻地方,他色心一起,胆子也就大了,心里想着这么个孤单女子,想来身份也高贵不到哪里去,管她是谁,先受用了就是,大不了收做通房妾室。那个美人也知情识趣,欲拒还迎地。谁想被个疯癫的婆子给坏了好事。

    “三爷,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让小的好找。四爷请三爷过去,还等着三爷一起喝酒那。”一个小厮从棠院那边跑了过来。

    齐三爷虽有些悻悻,但也无可奈何,还是跟着小厮往棠院去了。

    拐角处,荀卿染轻轻嘘了一口气。

    “奶奶,辛姑娘的居心……,又如何孤身到了这里,遇险而不求救,奶奶这事,您本可以不管的。”许嬷嬷小声道。

    “看到了,就不能假装没看到。”荀卿染道,“况且,做人做事,有所为,有所不为。”

    荀卿染并没有多做解释。辛妇好纵然有万般不好,但这种事,被她撞见,她就不会不管。哪怕对方是辛妇好是她的仇家,该算的账自然要算,但是却不能放任齐三爷这种兽行。这是她作为**的立场。

    她打发了个婆子装疯,出去撞开这两个人,这是出于多重考虑。齐三爷在安国公府他自己那个院子里怎样,她做弟媳妇的管不着,但是这里,她不想让齐三爷在她的府里为所欲为。但这种事,她却不好去撞破。这样做,同时也给这两个人留了脸面。

    “什么声音,是谁?”麦芽突然惊醒地转身呵斥。

    荀卿染抬头望过去,“怎么回事?”

    “回奶奶,奴才听得那边有响动。”麦芽回到。

    就有婆子按着麦芽的指示,转过后面那道花墙,探查了一遍,转回身来禀报,说是并没有人,只有一个花盆掉在地上上。

    “这时又没有风,好端端地那么大个花盆怎地就掉了?”麦芽疑惑道。

    “她的心思,真让人难懂。”荀卿染暗自寻思,**遇到这种事情竟然不大声呼救,难道是太在意名节?可是叫来人解救,总比被个色狼吃豆腐,而且面临的危险要好上许多吧。

    “奶奶立心端正,心怀慈悲。”许嬷嬷叹道,“只怕她未必知道感恩。”

    荀卿染依旧领着众人,往主院中来。

    “我做这事可也不是为了让她感恩。否则大可趁此机会出现示恩,彻底地压了她的气势。”荀卿染道,她这样做,单纯就是容不得这种事发生。

    “这个地方也是前院了,嬷嬷一会过去,替我训诫两句。”荀卿染对许嬷嬷吩咐道,“还要问问金铃和银铃,我的吩咐都忘了不成?”

    馨兰院

    金铃和银铃正在拌嘴。

    “我去拿莲子羹,让你伺候着姑娘,你现在把姑娘伺候到哪去了?出了事,小心你的皮。”金铃对银铃道。

    “姐姐和我分工的明白,跟着姑娘出去的差事,都是姐姐的。是姐姐回来晚了,怪的谁来。况且,姑娘也未必就是出门了。”银铃道。

    “你这个小蹄子,强词夺理。”

    金铃待要再训斥银铃两句,就见辛妇好从外面进来。

    两个丫头马上住了口,屈膝行礼道:“姑娘。”

    辛妇好一声不吭,抬脚进了内室。

    两人已经看见辛妇好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不由得都变了脸色,跟到内室门口。

    “姑娘,您怎么了?”

    “你们别进来,我一个人待一会。”里面传来辛妇好的声音。

    金铃和银铃两个站在门口,面面相觑。

    屋内,辛妇好趴在**,好半天才停下了身体的抖动。然后从**起来,将身上的衣裙全部**,从柜子里又拿了一套袄裙换上了。她这才又坐到**,望着刚脱下来的衣裳呆了半晌,伸手取了把剪刀来,咬着牙将那套衣裙剪了个粉碎。

    好一会功夫,辛妇好从内室出来。

    “你去把屋里收拾一下。”辛妇好吩咐银铃。

    “你去打水来,服侍我洗一洗。”辛妇好又吩咐金铃。

    银铃进到屋去,看着一地的碎布片,怔了一下,忙都收拾了起来。

    “就在内室烧了,不准让人看到。”辛妇好吩咐银铃。

    银铃忙又退回内室。

    金铃打了水回来,辛妇好洗漱了,又重新梳了头发。

    “在烧什么东西?”金铃试探着问道,“姑娘,您……”

    “许嬷嬷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这是银铃也从内室出来,暗地里冲辛妇好点了点头。

    “什么都不要问,也不准说出去,不然,我要你们死。”辛妇好道,冷森森的语气中透着杀意。

    金铃和银铃第一次见到辛妇好如此狠厉的模样,都吓的后退了半步。

    “婢子、婢子知道了。”

    辛妇好吩咐请了许嬷嬷尽来,金铃献上热茶。

    许嬷嬷一进来,就闻到有东西烧焦的味道,又打量了辛妇好两眼,心中已经有了底,面上却是一点也不显。

    “这两天府里给姐儿办百日,怕怠慢了姑娘,夫人特意吩咐奴才来看看,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多谢夫人操心,妇好没什么吩咐。”

    “那就好,姑娘若有吩咐,只打发底下的人。姑娘千金贵体,该谨守闺训,在内室安养,若出去被人趁乱冲撞了,可不是好玩的。”

    辛妇好心中有病,听得许嬷嬷的话,脸色先是一红,霎时又成了一张白纸。抬头看许嬷嬷,却是神态自若,并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夫人的好意,妇好知道了。”

    “那就好。”许嬷嬷将该说的话说了,也就告辞出来。

    金铃将许嬷嬷一直送到馨兰院外。

    “就是这样,”主院上房,许嬷嬷向荀卿染禀报道,“出了这么一个空隙,辛姑娘无端走到那里,奴才看着着实可疑。还有银铃……”

    荀卿染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边看来要加派人手了。

    “奶奶,”宝珠从外面进来。

    荀卿染招手让她到近前来,问,“怎么,棠院那边还在喝酒。”

    “方才已经散了,四爷带了舅老爷、郑二爷和唐大人去了书房。”宝珠说着,略压低了声音又道,“奶奶,婢子听到些了不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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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谋算

    第二百六十一章谋算

    “什么了不得的话?”荀卿染问。

    “三爷在席间,跟四爷说,他想来平西镇谋个差事,还说,打算带了三奶奶一家过来,总督府宽敞,兄弟们住在一起。”宝珠道。

    “啊?”荀卿染不由得惊呆了。“三爷要来这里做官,还要住在总督府?”

    “是,在酒席上,三爷就和四爷说了,让四爷拉吧兄弟。奶奶,三爷刚刚回去客院,又说了好些及不好听的话那。”宝珠说道,有些犹豫该不该都告诉荀卿染。

    “不用瞒着我,说吧。”荀卿染道。

    “是,”宝珠答应了一声,真的继续说了下去。

    客院,齐三爷被两个小厮驾着放到床上,他嘴里兀自嘟囔着再来一杯,干杯。两个小厮对望一眼,替齐三爷脱了鞋子,又盖了被子。

    “三爷带来的人去了哪?还得咱们伺候。”两个小厮低声道。

    齐三爷在床上翻了个身,他喝的醉醺醺,却认得是回到了住处。

    “善保,给、给爷倒茶来。”齐三爷吩咐着。

    两个小厮对望一眼,心知齐三爷是将他两个看成自家的小厮善保了。其中一个出去取水,另一个上前,帮着齐三爷脱衣服。

    “老四,好有气派,一样都是齐家的人。爷那瑁儿还是个哥儿,就在京城里,也没这么操办。不就是个、阿、赔钱货,就铺排成这样。老太太专门、打发了爷过来,偏心都从京城偏到平西镇了。”齐三爷闭着眼睛,指手画脚地说着话。

    “哈哈,再怎样风光又、又能怎么样。这府里,以后还不得靠爷、和爷的儿子。老大那倒是个儿子,却是个病秧子,长大长不大可是两说,爷看他就长不大。老2,外面的女人生的也是赔钱货,老2媳妇是个脸酸心硬的泼货,还不是一样生赔钱货。就爷,那儿子,是顶用的。这十几年后,这一切,这一切就是爷的,都是爷的。”

    小厮听得脸色变了几变,知道齐三爷这是醉的狠了,什么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这一路,爷还没、没受过这样的苦。好在,到了这还有些好处。平西镇还不错,爷也来弄个官当当。一年地方官、十万雪花银,哈哈哈。”齐三爷笑着睡了过去。

    那小厮悄悄地退了出来。

    “……奶奶,这就是方才伺候三爷的小厮和婢子说的。”宝珠转述完小厮听到的话,对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做了几次深呼吸。

    “那样混人的话,奶奶不值当生气。”看着荀卿染有些变色,许嬷嬷忙劝道。

    “我没生气。”那是假的。虽然齐三爷的话不过是痴人说梦,但是表露出来的龌龊心思,还有对瑄儿的轻视,都让荀卿染不能不气。

    “他在酒席间提出来要来做官,还要住进府里,四爷是怎么说的?”荀卿染问宝珠。

    宝珠摇摇头,“三爷说了这话,唐大人就像三爷敬酒,岔了过去,并没听见四爷说话。”

    “四爷是极明白的人,这种事情,以四爷的脾气,绝不是轻易许诺的。”许嬷嬷道。

    荀卿染恩了一声,他当然知道齐攸的脾气,不是随便被人拿捏的。但是,也不能忘了,齐攸还是宗族观念很强的一个男人,容氏还有齐二老爷说的话,对齐攸还是有影响力的。

    容氏曾经说过,希望齐攸振兴安国公府。这个振兴,自不是让齐攸一枝独秀,而是有他在前面,拉巴众兄弟子侄。齐三爷在京中只有个闲职,当初就有跟来的打算,只是听得人说平西镇蛮荒,才不肯来了。现在齐三爷到了这里,他们招待的十分周全,齐三爷亲眼见了,平西镇虽比不上京城,但也颇有几分气象,而且无论外面如何蛮荒,这总督府里可不比京城差什么。他自然肯来,这不,都打算要就住在总督府里了。

    而且,齐府打发了齐三爷过来,会不会也有让他趁机在这谋个一官半职的意思那。

    如果这样,直接拒绝就有些不妥。

    但是,齐三爷怀着那样的心思,来了平西镇,不仅不能做齐攸的助力,反而会带累齐攸。而且这样的人住进府里,还顶着兄长的头衔,想想他的行事,荀卿染打定了主意。

    “到前边找四爷,让他早点回来。”荀卿染吩咐道。

    “瑄儿那。”齐攸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要见女儿。

    荀卿染皱了皱鼻子,“你喝了多少酒,还要见女儿,女儿要被你熏坏了。”

    荀卿染就吩咐人准备热水,齐攸到浴间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

    荀卿染早让人准备了醒酒汤,看着齐攸喝了。

    “喝酒,总要适可而止。”

    “三哥有些贪酒,后来叫了唐幼年和钟大用来,我并没喝多少。”齐攸道。

    齐三爷不只是贪酒,还贪色那。

    荀卿染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齐攸见荀卿染面有郁色,便问,“怎么了,有事为难?”

    荀卿染挥手让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才将下晌遇到的齐三爷调戏辛妇好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气的不行,可作兄弟媳妇的,又不好出面,只打发了个婆子去冲散了,全了大家的脸面。”荀卿染道,“三爷可和四爷说了什么没有?”

    这是故意问的,荀卿染就不相信齐三爷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

    齐攸早就听得冷下脸来,他记得席间齐三爷却是出去了好一会,回来后有些灰头土脸的,衣袖都撕破了。他问了一句,被齐三爷含糊了过去,原来竟然是出了这样一桩事。

    他那几个兄弟的脾性他都是知道的,齐三爷竟然在他的府里做出这样的事,这若真的让他得手,是多大的丑闻,到时候齐三爷性命难保,他也没法和朋友交代。

    想起,齐三爷还想要来平西镇谋个差事,还要住在府里。他不介意拉巴宗族,也不介意府里多养几个闲人,但是,他不会容许人在他的地盘上胡作非为。

    如果只是找个肥差,白拿一份俸禄,但是能老老实实地让人放心,他也不是不能安排。但是如今齐三爷这个样子,还是拘在京城里比较好。

    “四爷,”荀卿染见齐攸半晌不说话,轻轻唤了一声。

    “这事你处置的极恰当。……他还向我说,要来平西镇求个一官半职的。”齐攸回过神来。

    “四爷可答应了他。”

    “酒桌上的话,他不过是一时嘴滑,做不得真。他是吃不得苦的人,在京城中混个差事,有家里养着也就是了。”齐攸道。

    荀卿染一喜,齐攸并没有答应。

    “三爷的这个打算,家里不知怎么看?”荀卿染问道。

    齐攸看了眼荀卿染,“三哥来时,带了一封父亲的信。父亲在信里说,若是三哥愿意,让我想法子安排。”

    荀卿染心道,果然如此。

    “老爷写了信来,轻易驳回了总不好。”荀卿染和齐攸商量道。

    不过既然齐攸和她想法一样,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依我的意思,还是要三爷知难而退,自己不想来平西镇才是上策。”荀卿染道。

    “你有什么法子?”齐攸问。

    荀卿染灵机一动,笑道:“法子没有,但是,人,就有一个。”

    “哦?”齐攸有些不明白。

    “唐大人,唐幼年。”荀卿染道,唐幼年的聪明圆滑,这种事不交给他,简直浪费人才。

    “这事交给唐大人去办,管保周全稳妥,谁也挑剔不出什么?”荀卿染道。

    “对,我怎么忘了他。”

    …………

    齐三爷住了几天,就说要看看地方的风物,齐攸有公事在身,不能陪同,就打发了唐幼年陪着齐三爷四处走走。

    郑元朗那边,却是对店铺、买卖更感兴趣,荀卿染找了采买上熟悉事务的管事陪着郑元朗。荀君晖自然是留在总督府里,陪着姐姐和外甥女。

    “瑄儿又睡了,福生那小子也睡了。”荀君晖道。

    “他们才多大,自然是睡的多。这还是喜欢你这个舅舅,若是平时,比着睡的还多那。”荀卿染说着,就将做了一半的衣服,在荀君晖身上比了比。

    “这里宽了些,还得改改。”荀卿染道,“你比你姐夫可是瘦了一圈,记得每餐多吃一些。”

    “知道了。姐夫是练武的人,我怎么和他比。”

    姐弟俩说着话,外面有人禀报,说是齐婉蓉来了。

    齐婉蓉进来,荀君晖没有立刻回避,少不得寒暄了几句。

    荀君晖就说和吕太医约好了下棋,告辞出去了。

    “四嫂有个好弟弟,真让人羡慕。荀二爷一表人才,又是年纪轻轻的探花郎,如今翰林院任职,这以后啊,还真是前程不可限量。”齐婉蓉笑道,“不知可定了亲事没有?”

    “他年纪还小,况且算命先生批命,说他不宜早娶。”荀卿染道。

    “那还真可惜。”齐婉蓉道,“我家大爷族里,正有年纪相当的姑娘,可以匹配的。四嫂,这好姑娘可不好找,不如看好了先定亲,晚些成亲无妨。”

    瞧着齐婉蓉的意思,竟是认真要给荀君晖说亲。

    “我也说是那,”荀卿染笑道,“不过,君晖的亲事,还是要我父亲做主。五妹妹,看这个花样子如何?”

    荀卿染拿了花样子让齐婉蓉帮着挑拣。

    “奶奶,不好了,三爷、三爷……”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跑起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冬闲

    第二百六十二章冬闲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荀卿染沉下脸,“好好说话,三爷怎么了?”

    那小丫头喘了口气,这才回禀道:“三爷回来了,是被抬回来的。”

    “啊?”荀卿染一惊,“是怎么回事?”

    那小丫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齐婉蓉,似乎有什么话不好出口。

    “还有五姑爷。”小丫头道。

    这下齐婉蓉可坐不住了,忽地站起来,“姑爷怎么了,姑爷怎么了?”

    “姑爷没事,是和三爷一起回来的。”小丫头道。

    齐三爷被抬了回来,那么肯定是有不好,荀卿染暗自皱眉。齐攸这时不在府内,荀卿染忙打发人去衙门请齐攸回来,又叫许嬷嬷带人去齐三爷的客院照看。

    齐婉蓉担心冯登科,就跟了许嬷嬷出去。

    “把跟着三爷出门的人叫一个来。”荀卿染又吩咐,她得问问是怎么回事。

    一会功夫,齐婉蓉同着冯登科还有唐幼年一起来了。

    “三爷怎么样?”荀卿染先问。

    “已经请了郎中来,都是些皮外伤。”唐幼年道。

    这是被人打了?因有着冯登科和齐婉蓉在,荀卿染尽量压住满心的狐疑。

    “是出了什么事?”

    “……三爷要看看平西镇的风土人情,这两天就由属下陪着四处走动。今个行到半路,正好遇见了冯大人。三爷就撇了属下,和冯大人走了。属下等了半日,不见三爷,又派人打听得三爷并没有回府,就四下寻找。等属下赶到的时候,就见三爷和人斗在一处,冯大人在旁十分着急,属下带人上前去救了三爷回来。”

    冯登科带走了齐三爷,齐三爷和人斗在一处,冯登科却在旁观,齐三爷被抬着回来,冯登科却毫发无伤。

    荀卿染将目光转向冯登科,“五姑爷,你带了三爷去哪里,怎地闹出这样的事来。”

    冯登科红了脸,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四嫂,这是意外,不关大爷的事,大爷他、他也不想的。……三哥,三哥将养两日就好了,四嫂别担心。”齐婉蓉上前道。

    ……

    前院,齐攸已经得了消息从衙门回来,一下马就径直去了齐三爷的客院。

    齐三爷刚才喝了一碗药,伤口上也抹了外伤药,正躺在床上哎呦。

    齐攸走到齐三爷床前,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三哥。”齐攸道。

    “四弟,你要为三哥做主啊。”齐三爷道。

    “三哥说说是怎么回事?”

    齐三爷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野人,蛮人,没开化的野兽”显然受的刺激不小。

    “三哥放心,我会让人查个清楚,给三哥出气。”齐攸道,“三哥的伤要不要紧,该写信回去告诉老太太一声。”

    “别,”齐三爷赶忙组织齐攸,“四弟,……这件事,咱们兄弟知道就好了。”

    “就依三哥吧。”齐攸道。

    齐攸安顿好齐三爷,就叫了唐幼年、冯登科还有齐三爷身边的小厮过去,又细细地询问了一番。

    等齐攸回到内宅,荀卿染这才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其齐三爷是跟人争抢粉头被人给打了。

    这两天,唐幼年带着齐三爷查看平西镇的风土人情,颇是用了些心思,少不得让齐三爷见识见识这里的穷苦,差事的不易,还有齐攸的待下严峻。齐三爷要来做官的心思就灰了几分,只是他是说了大话的,也不好就缩回头来。正好今天在路上碰见冯登科,这两个是嫡亲的郎舅,两个一拍即合,撇下了唐幼年,就奔了平西镇的西城,鱼龙混杂的花柳地。

    正好他们去的那个窠子里,新来了个大同的ji女,正是豆蔻梢头的年纪,一张俏脸,丰胸细腰,再加上笋尖似的两只小脚,惹得蜂狂蝶乱。齐三爷自然也是其中一只,只是别人也不肯相让,砸银子不管用,就砸砖头。其中还有红胡子绿眼睛的,下手非常黑,根本听不懂齐三爷自报家门说是总督他哥的话。

    “这不会就是唐幼年想出来的主意吧?”

    “不是。”齐攸道。有些话,他没有和荀卿染说。齐三爷的事,虽不是唐幼年的策划,但却和另一个人有很大的关系。这还是那人手下留情,给了他面子,不好让齐三爷在他的地界上出了大事,只是出出气,齐三爷这才只落下皮肉伤。

    “那原来的打算……”

    “并不影响,也许还更容易些。”齐攸道。

    齐攸派出手下人,很是抓了些地痞无赖,好好整顿了一番。齐三爷调养了几日,就痊愈了。荀卿染在内院,只听说是那边将个大同的年小的粉头收在房中,正如鱼得水。

    荀卿染不免抽空寻了唐幼年来询问。

    “三爷再不会想来平西镇做官。”唐幼年道,“都在那嫣红身上。”唐幼年压低声音向荀卿染交代了缘由,最后道,“夫人只管放心,再没错的。”

    荀卿染腹诽,这样的法子也算不得高明,但是却不得不承认,用在齐三爷身上,却用对了路子,这也许才使真正的高明。

    果然,过了几天,齐三爷就说要回京城,再也不提来平西镇做官的事了。黄氏即将临盆,郑元朗也要早点回去,荀君晖也要回到翰林院去当差。

    荀君晖抱着瑄儿,将瑄儿的小脚丫小胖手统统啃了一遍。

    “再见到的时候,不知道还认不认得舅舅。”荀君晖很身不得小外甥女。

    “那时她=瑄儿肯定会喊你舅舅了。”荀卿染道。荀君晖这几天没少教瑄儿喊舅舅,但想也知道,才百日的婴孩,依依呀呀,离能说话还早那。

    “恩,姐姐别忘了教瑄儿。”荀君晖嘱咐道。

    “放心吧。”

    荀卿染也舍不得和弟弟分离,但是也知道不能长留弟弟在这里,少不得将吃用的东西收拾了两车出来,齐攸安排了稳妥的管事沿途护送,荀卿染另外又打发了陈德,让他送荀君晖到京城,安顿妥了再回来。

    荀卿染千叮咛万嘱咐,坐着车直送出平西城,姐弟俩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

    入冬,下过了第一场雪,荀卿染就和齐攸搬进了暖阁中,福生和瑄儿自然也都在暖阁内的隔间住着。

    临窗的大炕上,福生正扶着许嬷嬷的胳膊在学走路。福生的两条小肥腿颇有些力气,已经走的越来越稳。瑄儿躺在荀卿染怀里,她还小,连正正经经坐起来都难,此时见福生走的神气,瑄儿也踢蹬着小胳膊小腿,嘴里咿呀有声,吐着泡泡。

    “瑄儿着急了是不是?”荀卿染低头逗弄瑄儿。

    “姐儿的身子本就比哥儿要娇弱,姐儿再着急也还不成,这可得慢慢来。”许嬷嬷笑道。

    齐婉蓉坐在荀卿染身边,一会看看福生,一会看看瑄儿,满眼的歆羡。

    “瑄儿看这里,看这里。”齐婉蓉拿了只拨浪鼓,晃动着。

    瑄儿果然转过脸去,不过看了一会也就厌了,转头瞧着荀卿染。

    荀卿染就让人取了荀君晖送的八音盒,上了发条,瑄儿才又笑了。福生听到八音盒的乐音,也扭过头来,挣脱开许嬷嬷的手,摇晃着走了过来。麦芽站在炕边,赶紧上前扶了。福生就坐到荀卿染跟前,和瑄儿一起,四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八音盒眨也不眨。

    两个孩子玩了一会,有些倦了,荀卿染就让奶妈将两个抱了下去。

    “五妹妹吃这荷花酥。”荀卿染让人端了点心来。

    齐婉蓉只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知道五妹妹爱吃,刚吩咐厨房做的,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荀卿染瞧着齐婉蓉有些灰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四嫂,我没事。只是这些天,总是没什么胃口。”齐婉蓉道。

    “姑奶奶莫不是有喜了?”许嬷嬷笑道。

    齐婉蓉脸色红了红,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并不是。”虽是这么说,眼神中却是期待的神色,终于还是藏不住话,略压低了声音道,“本该这两天换洗,若是一直如此,只怕就是了。”

    这么说着,脸上露出喜色来。

    “那可就太好了。”荀卿染由衷替齐婉蓉高兴。冯登科是家里的长子,齐婉蓉在生育子女方面的压力,显然是要大一些。

    “辛姑娘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她怎么来的这样勤?”齐婉蓉翻了白眼,“只是我,都遇到几次了。”

    荀卿染笑了笑,自从她出了月子,辛妇好就来的比较勤,对瑄儿表现得十分关注。

    “这冬天里,也是在屋子里太闷了吧。”荀卿染笑道,就吩咐人请辛妇好进来。

    辛妇好跟着丫头进来,少不得又是相互见礼,寒暄了一阵。

    “怎么没看见瑄儿?”辛妇好。

    “刚才玩的累了,被奶妈抱下去睡觉了。”荀卿染道。

    “是我来晚了。”辛妇好道,“夫人看看,我为瑄儿做了个肚兜。”

    辛妇好将个小肚兜递给荀卿染。

    荀卿染接过来,肚兜用的是豆绿的府绸,上面绣着蝴蝶牡丹,颜色鲜艳,看那针线也是用了功夫的。

    “妇好姑娘费心了。这个花样极好,瑄儿肯定喜欢。”荀卿染就让麦芽将肚兜收了起来。

    齐婉蓉却扑哧一声笑了。

    “辛姑娘的针线,倒是长进了不少。能见的人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地动

    第二百六十三章地动

    辛妇好脸色一红。她自是知道,齐婉蓉在笑她原来的针线见不得人。

    齐婉蓉说的倒也是实话,原本辛妇好似乎是没拿过针线的。这半年里,虽说有那绣娘教导的功劳,辛妇好自己是真的在针线上下了功夫。前段时间,荀卿染就能在辛妇好手指上看到明显的针眼,近来才好了许多。

    “上次妇好姑娘做的那件小褂子,也极好。”荀卿染道。

    “夫人喜欢就好。”辛妇好道,“瑄儿穿着怎样?”

    “那褂子略大了些,再过些时候瑄儿才能穿。”荀卿染道。

    辛妇好有些失望,“我回去再做一件小一点的。”

    “难得你为瑄儿如此尽心。”荀卿染让人倒了茶给辛妇好,“有这个心意就足够了。”

    “瑄儿聪明活泼,我实在是喜欢,这也是缘分。能为瑄儿做点事,我才高兴。”辛妇好笑着道。

    荀卿染呵呵笑了两声。

    瑄儿不在,又有齐婉蓉在这里,辛妇好就不多留,一会就起身告辞出去了。

    “四嫂,她怎地这样殷勤起来?”齐婉蓉对着辛妇好的背影撇了撇嘴。

    “许是……终于明白了事理吧。”荀卿染淡淡道。

    ………………

    齐攸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荀卿染正坐在炕上,缝着一只护膝。他在门口的时候,就有小丫头告诉说是福生和瑄儿都在屋里睡,因此故意放轻了脚步进来。

    齐攸将大氅脱下递给麦芽收了起来,就走到炕边,低头看了看两个睡的脸蛋红扑扑的肉团子。

    “睡的这样香。”齐攸说着就伸出手。

    荀卿染起身,将齐攸的手挡住。

    “玩的累了,让她们多睡一会。”荀卿染道,就让奶妈照看两个孩子,她和齐攸到旁边的房间来。

    “四爷试试合不合身?”荀卿染将护膝递给齐攸。

    齐攸接过护膝套在腿上试了试。

    “正合适。”齐攸道,看了眼上面精致的飞马纹,“这些东西费心神,你又要亲自照看两个孩子,还是交给丫头们做吧。”

    “不过是有了空闲做这么一件两件的,哪就累到了。照顾福生和瑄儿,还有奶妈丫头们帮手,不妨事的。”荀卿染将护膝拿回来,继续绣着。

    “似乎有点瘦了。”齐攸指着荀卿染的脸。

    荀卿染转头往镜子里照了照,下巴没那么多肉,算是恢复到怀着萱萱之前的状态了。

    “没瘦那。”荀卿染笑道,“难不成把我和萱萱那小肉团比。”

    “我进来时,看见下人们在往仓房里搬粮食,说是黍米。卿染,你从哪运了那些黍米来,要做什么?”

    “秋天的时候,四爷看下面的公文,说是今年收成不好。正好之后郑二哥来了,就让他帮着买了些黍米。不只是我,还有董夫人、郭夫人、方三奶奶,平西镇里这些家,大家都出了份子。”荀卿染道。

    荀卿染一直觉得与其进香拜佛,不如多做点切实的事情。平西镇往年到了冬天,也有大户施粥的。她就将众夫人都找了来,商量一起施粥,结果就是各家都出了份子,买了粮食,只等着进了腊月就施粥。

    “你这善事,可是做的越来越有模有样了。”齐攸道。

    “就当是为了瑄儿和福生积功德了。”荀卿染道,其实也是为了齐攸分忧,不过没必要说出来罢了。

    吃过晚饭,两人又哄着瑄儿和福生玩了一会子,也就早早地歇下了。

    不知睡了多久,睡意朦胧间,荀卿染就听得屋内啪嚓一声响。

    “卿染。”齐攸将荀卿染叫醒,点起了灯。

    望着掉到地上的烛台,荀卿染后知后觉。

    “四爷,是有地动?”

    齐攸点点头,“别怕,咱们这没事。”

    “瑄儿,还有福生。”荀卿染顿时睡意全无,忽地坐了起来,衣服也不穿就要往外走。

    “四爷、奶奶,奴才看了,哥儿和姐儿都好好的,还睡着那。”外面传来许嬷嬷的声音。

    荀卿染心中稍定,跟着齐攸一起穿了衣服,就到外间来坐了。

    “你就带着孩子在这,不用出去。这暖阁地基足有十几米深,轻易不会出事。”齐攸脸色严峻,“我得出门去看看。”

    荀卿染点点头,齐攸对于公事的一直都非常认真负责,这地震若是小范围,就这个强度还好,若是……,那么齐攸可有的忙了。

    荀卿染帮着齐攸披上大氅,又安排人打了灯笼,随着齐攸出去,就又忙吩咐人将两个孩子都抱了来,又安排人在府内各院巡查。

    “回奶奶,只是轻微地动,并没出什么事,有的睡的沉的,还不知道地动了那。”陈德家的回来禀报道。

    荀卿染这才放心,依旧吩咐众人,要警醒,特别注意火烛。

    闹了这一番,荀卿染没了睡意,就坐在灯下,继续绣那只还没绣完的护膝。

    天光大亮,齐攸才从外面回来。

    “快些准备早饭。”齐攸吩咐道。

    荀卿染忙吩咐人摆饭,看着齐攸的脸色,知道出了大事。

    “四爷,出了什么事。”

    “城里没什么事。方才北边大营打发了人来送信。”齐攸坐下,整理着衣袖,“就是那边地动,牵动了城里。”

    原来方才大营那边的兵丁飞马来报信,说是昨夜子时发生地动,有平原、曲凌两个县瞬间被夷为平地,城北大营也被波及,伤亡数字还没有统计出来,但是情况很不乐观。

    荀卿染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出事的地方不仅还有金矿、盐井,更有几万做劳役的犯人。

    “四爷是要亲自过去?”荀卿染问道。

    攸点了点头,“听那报信的人讲,这样大的地动,只在先帝建元四年时有过一次,当时十分惨烈,死伤无数,我这就带一营兵马过去。”

    荀卿染没有说话,只看着齐攸,眼神中俱是担忧。

    “平西城的选址很有讲究,这地方郡县志记载,历来没什么大的天灾。”齐攸这么说着,还是有些不放心。“我留唐幼年在家里,保护你们母女。若是有事,你和他商量。”

    “这里能有什么事?”荀卿染则是担心齐攸,大震过后,那余震是少不了,齐攸此去才是危险重重,有唐幼年在身边,两人合作多年,更多几分安全的保障。

    “还是让唐大人和四爷一起去。”荀卿染道,“城里没什么事,外面自有董大人和官兵压抑,家里面,这房子结实的很,我早早关起门来,还能有什么事。”

    齐攸却不答应,“我带走一营兵马,还留下一营,让唐幼年领着,不仅护着府里,还防备城里出什么意外。”

    齐攸这样说,荀卿染才不再反对。

    齐攸很快吃完早饭,荀卿染早就收拾好了一包衣服,另外还倍了干粮和水。

    齐攸抱起还在熟睡的瑄儿,看了一阵子,拿满是胡茬的下巴在瑄儿小脸上蹭了蹭。

    瑄儿无意识地抬起一只小手在脸上胡噜了一下,并没有醒。

    齐攸轻轻放下瑄儿,对荀卿染道,“家里就都交给你了。”

    “四爷放心。”荀卿染将新做的两只护膝拿来,给齐攸套在腿上。这种天气骑马,最要保护好腿。

    “这一只还没绣完,四爷记得快点回来。”荀卿染幽幽地看着齐攸道。

    齐攸将荀卿染揽在怀里,使劲抱了抱。

    “四爷将雪团也带上。”荀卿染送齐攸往外走,“那边情形并不清楚,四爷去了那,到底如何,也好让雪团酒捎信回来。”

    “还是留在家里吧。”齐攸只让荀卿染送到二门,就让她回来,径自带着人马走了。

    荀卿染回到主院,想了想,还是将雪团放飞。

    “去追四爷,”荀卿染指着北城门的方向,“跟在他身边,有了消息就捎信回来。”荀卿染嘱咐着,拿出竹笛,一声唿哨,雪团扇动翅膀,直入云霄,远远地瞧见齐攸的队伍,又瞧见了两只跟随的金雕,便又飞低了一些,朝着荀卿染鸣叫了一声,荀卿染挥挥手,雪团便朝齐攸的方向追赶了过去。

    等荀卿染也吃过早饭,瑄儿醒过来,吃了奶,玩了一会,就开始睁着大眼睛四下看,似乎在找什么。

    “平时这个时候,四爷总要抱一会姐儿,姐儿这莫不是在找四爷?”奶妈笑道。

    荀卿染抱起瑄儿,“爹爹有事出门了,很快回来。萱萱要乖乖的哦,跟着娘一起等爹爹回来。”

    整整一天,荀卿染计算着齐攸该到了何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直到掌灯时分,摆上晚饭来,才被众人劝着勉强吃了一碗饭。

    前面唐幼年来,向荀卿染禀报,说是城内一切都好,让荀卿染不要担心,又说已经早早地关了大门,让荀卿染早些安歇。

    虽说城内离着地动的中心还很远,荀卿染觉得还是小心为好。她让管事媳妇四处巡查,叮嘱内宅众人警醒些,又让人特意放了个细长的瓶子在窗台上。这样,若是有地动,瓶子掉下的声音,也能做个警报。

    “奶奶且放心睡,奴才带着人轮班上夜,管保无事。”许嬷嬷道。

    “嬷嬷多辛苦些。”荀卿染点头道。

    荀卿染就将两个孩子都留在身边、桔梗、麦芽、福生和瑄儿的奶妈都在屋里打地铺。

    因为心中有事,荀卿染睡的并不很熟,只听得啪嚓一声,荀卿染悚然坐起,那瓶子已经从窗台上摔下……成了碎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地动(二)

    第二百六十四章地动(二)

    屋内众人本就睡的极轻,这时都惊醒过来。为了预防万一,大家入睡时都是穿着衣裳的。两个奶妈便抱起瑄儿和福生,麦芽、桔梗两个上前扶了荀卿染,大家往外来。

    荀卿染觉得脚下的地面剧烈地摇晃了两下,窗棱、门轴卡卡作响。此时正是许嬷嬷当班,发现异动,马上敲起了铜锣。总督府各院,立刻都亮起了灯火。

    荀卿染只听得远远近近的声音,难以形容,却让人毛骨悚然。众人刚出了门口,地动便停止了。

    “四爷说的不错,这屋子果然是最安全的。”许嬷嬷扶着荀卿染道。

    荀卿染打量了一下,主院的房屋,都完好无损,这边暖阁的窗户门框,更是毫无变形。方才的地动,她清晰地感觉到,绝不是一般的微震。这里虽好,但是别的房子,却未必如此。荀卿染忙打发人到各院巡查。

    “回奶奶,只有下人院里,因年久失修,倒了一堵墙,还有一栋屋子,有两个婆子受了伤,其余都好。”管事媳妇回来禀报道。

    荀卿染松了一口气。

    但是唐佑年送来的消息,却让她轻松不起来。

    “东城房屋坚固,只有少数房屋倒塌,并不碍事,南城的店铺损失也不大,但是北城民居、西城窄巷,却多是房倒屋塌、百姓流落街头。”

    荀卿染忙派人到各府去打探情况,另又派了婆子去齐婉蓉家看看。

    得到回报说大概还好,但是,“董大人受了重伤。”

    “咱们去看看董大人。”荀卿染吩咐人准备马车,唐佑年骑马,带了侍从护卫就往董府中来。

    原来董大人因为审核公文,昨夜就睡在书房。地动正好将书房震塌了,董大人因此受了重伤。看到唐佑年陪同荀卿染来看望,董大人挣扎着坐起来,荀卿染这才看清,董大人是腿受了伤。

    董夫人抹着眼泪,请荀卿染坐下。荀卿染询问了董大人的伤情,就让人将带来的药材补品都交给董夫人。

    “这紧要关头,偏我竟不中用了,实在有负皇恩,有负齐大人的嘱托。”董大人捶打着大腿道。

    董夫人心疼地忙过去抱住了董大人的胳膊。

    “大人还是好生将养身体。城内军营有唐大人,其他的事情,大人在家里坐镇,大人在平西镇多年,熟悉地方事务,推荐几个善于应变,能够任事的官吏,协助唐大人一起应对,才是正理。”

    这也是荀卿染来的主要目的。果然董大人推荐了几个能干的官吏,又征求和唐幼年的意见,最后决定,以唐幼年为首,熟悉地方的官吏为辅,一起应对这场变故。

    董大人和唐佑年商量具体的事情,荀卿染就和董夫人谈起另外一件事。

    “本打算进了腊月再施粥,现在我想要提前了。”荀卿染道。

    董夫人点头赞同,她本就于这些事情上十分积极,只是现在董大人受伤,她便腾不出手来。荀卿染让董夫人只管一心照顾董大人,施粥的事,她会另找别的夫人帮忙。

    这边从董府出来,荀卿染又一路拜访了几家。郭夫人家中人口简单,她年纪轻,性子也爽利,孙夫人也是热心肠,娘家经商,比一般女眷对外面的事情都熟悉,荀卿染叫了这两个一起商量好了施粥的章程,就从第二天早上开始施粥。

    天还没亮,荀卿染叫了前院的李管事和陈德带着小厮,另安排了厨房两个健壮的婆子,用兵营中用的大铁锅,一气熬了四锅稠粥,又请吕太医开了药方,另外熬了驱寒健身的姜汤,由唐佑年安排了兵士帮助维持,就在挨近东城民居的一处空地上,搭了粥棚,开始施粥。

    来到平西镇一年多,荀卿染从没机会好好看过东城和北城,谁知道,第一次真正接近这两块地方,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眼望去,只有少数房屋孤零零地立着,大多数都被夷为平地。

    看着百姓扶老携幼,端着豁口的碗来领粥,大多数人还算衣衫完整,也有人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还有的是裹着开了花的棉被。荀卿染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听唐佑年说,因为多数房屋是低矮的土厦木屋,因此伤亡很少,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日上三杆,几锅粥连同姜汤都被吃的干干净净,依旧有些百姓还饿着肚子,就有士兵领着几个士绅打扮的人过来,原来都是城中的富商大户,也愿意施粥的。荀卿染自然高兴,大家分散施粥,不如合在一处,也方便管理。

    麦芽和孙夫人两个一人一个算盘,按照来领粥的人数,估计着每人每天需多少米,噼里啪啦一番计算,就算出了个章程出来,众人都没有异议。

    等最后一个人也领了粥,已经是过了晌午了。

    荀卿染回到总督府,草草地吃了些饭菜,就有人报说雪团回来了。

    荀卿染心中一喜,雪团从外面飞进来,冲着荀卿染抬了抬脚,那脚上帮着一个小竹筒。荀卿染取下竹筒,从中取出一封信来。信是齐攸亲笔写的,大致说了北大营那边的情形,说是正率领军士维持秩序、救助百姓,又问城里这边情况如何。

    荀卿染放下信,暗自思索,齐攸虽轻描淡写,但她却看得出那边情况很不乐观,如今城里又是这样。荀卿染请了唐佑年过来,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齐攸。荀卿染写完信,又将信封入竹筒内,便招呼雪团。

    瑄儿和福生都醒着,两个小家伙一个趴着,一个坐着,四只小手胡噜雪团。雪团很有风度,半眯着眼睛趴在那,任由两个留着口水的小家伙吃着豆腐。

    荀卿染看得不由笑了,就将竹筒依旧绑在雪团的脚上,又喂了雪团喝了水,吃了两块肉,才将雪团放飞,让它再去找齐攸。

    接连又有两次轻微的地动。因为有饭食吃,还有唐佑年带着兵丁帮助救人,又在避风的宽敞处搭建临时的棚子,让百姓可以暂时存身,因此虽是经历大灾,城内倒也十分平静。

    第二天,荀卿染依旧带着人施粥施药。雪团却并没有回来。

    第三天,依旧如此。

    大地似乎平静下来,原本舍弃了房屋的人,开始纷纷回归。

    唐佑年在城内巡查完毕,赶到粥棚,见荀卿染和那些仆妇一样围着围裙,正拿着大勺子给老人和孩子舀粥。这是施粥第二天,新定的规矩,怕的是老弱妇幼体力不济,因此让她们与青壮年分开排队,施粥的也是各府里的丫头婆子们。

    唐佑年干咳两声,上前施礼,“夫人,您还是回去吧,这里我再另派人手来,家里还得您照看。”

    荀卿染抬手,麦芽就从旁边递了帕子过来,荀卿染笑了笑,接了帕子抹了抹额角的汗。她这两天夜里几乎都不曾睡,白天又忙着施粥这些事,现在还真是累了,况且,她也有些想瑄儿和福生了。这么想着,荀卿染便向陈德和陈德家的交代了几句,坐上马车回总督府。

    刚走到府衙前街,马车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隐隐听得远处有山崩地裂之声。

    待马车略略停稳,荀卿染从车内探出头来。

    “唐大人,出了什么事?”

    是又一次地动?听那声音是来自北方,荀卿染心揪了起来,齐攸就在那个方向。

    唐佑年刚刚控制出有些炸毛的马,他也有些担心。

    远处有军校飞马而来,到了近前,从马上跳下来,向唐佑年禀报。

    “……北城外珞珈山倒塌,阻断了道路,附近村寨也受了牵连,山那边情形如何尚不清楚。”

    与北大营的道路被阻断了,不清楚那边的情形,而且这还牵连另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唐大人,这个消息,还是暂时不要外泄的好。”荀卿染出言提醒。

    通往北大营的那条路,也是唯一一条通往平西镇的镇北粮仓的路。去调用粮食的队伍还没有回来,如今道路阻断,城内靠施粥,暂时可以维持,但是若这消息泄露出去,难免人心浮动。而当前局势下,最忌讳的就是人心不稳。

    唐佑年一点就透,马上明白了其中的厉害,自是下令,将消息封锁了起来。

    回到总督府,荀卿染便先到前院书房坐了。

    “夫人放宽心,属下立即派人疏通道路,大人吉人天相。肯定不会出事。”

    “唐大人说的不错。”荀卿染道,这个时候,就算心里再慌乱,面上也决不能表现出来,她如果慌了,那下面的人会更乱。

    “夫人暂且就不要出府,我再加派人手,护卫府内安全。”唐佑年道。

    荀卿染又和唐幼年商量了一番,才回到内宅。

    瑄儿和福生刚刚睡饱了,又吃了奶,两个小家伙不知人间疾苦,见荀卿染回来,一个挥舞着小手,另一个摇摆着扑了过来。

    荀卿染将福生接在怀里,在炕上坐了下来。福生举着八音盒让荀卿染看,又用一只小胖手上发条,小家伙还真有几分力气,就听得八音盒发出悦耳的乐音,盒子上的西洋美女翩翩起舞。瑄儿吐了两个泡泡,福生就将八音盒塞到瑄儿手边。

    荀卿染将瑄儿抱进怀里,又揽住福生,让他靠着自己坐着,两个柔柔软软的小身体,同样乌黑的毫无杂质的大眼睛,荀卿染觉得一颗心软软的,又有些酸。离雪团去找齐攸,已经两天了,雪团却再也没有飞回来,齐攸还好吗?

    方才的震动,那震动的中心明明就是北大营的方向,荀卿染在担心之外,心中又升起一股她自己都有些不明了的情绪。这股情绪是什么,她扪心自问,答案显而易见,但却出乎意料。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如此患得患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灯半昏时,”荀卿染将一阕词写完,停下笔,默念这一句,那灯光果然就亮了些。

    “奶奶,该吃饭了。奶奶这半天,可是水米未进。”桔梗挑亮灯芯,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回过神来,才发觉,已经是掌灯时分。却是只有灯,没有月。

    荀卿染吩咐摆饭,这时在外施粥的李管事、陈德、陈德家的也都回来了,荀卿染心中牵挂外面的情况,叫了几个人进来问话。

    “街上好些人说珞珈山塌了,又说城外粮仓毁了。”李管事道,“唐大人抓了几个人,才消停下来。”

    原来还是走漏了消息。也是,那么大的动静,终究是瞒不过去的。

    城北道路断绝的事情,城内地动不断,人心惶惶,就有些不太平起来。

    唐佑年风尘仆仆地过来回话,说是打算带领兵丁,又雇佣了城内青壮,打算连夜疏通北面的道路。

    “属下给夫人留下一队士兵,守卫府内。府衙内有冯大人另带一队兵丁,夫人有事,也可以召唤。”

    吃过晚饭,荀卿染倚在靠枕上,微微闭上眼睛,连续操持了几天几夜,她是在疲惫的很,却偏偏没有睡意。脑子里一件件地想着,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考虑周全。

    唐佑年只领着一营的人马,再加上城内的衙役,要疏通道路,负责城内治安,安顿百姓,有些捉襟见肘。北面道路断绝、珞珈山附近村落伤亡惨重,城内街面上有些不太平,齐攸、齐攸那边情况不明。

    连续轻微的震动,似乎预示着还有更大的地动在后面。

    荀卿染睁开眼。

    “将厢房都收拾出来,去请吕太医。”荀卿染吩咐道。总督府内,主院的房子最为坚固,大家在一起,也方便照顾。

    “把辛姑娘也请过来安置。”荀卿染扭头特意吩咐桔梗道。

    一会功夫,吕太医就带着小孙子过来了。

    辛妇好却是耽搁了一会才到。

    “辛姑娘不愿意来,说是无妨的。”桔梗悄声向荀卿染禀报,“却由不得她,婢子将她“请”来了。”

    果然,辛妇好脸色有些不好看。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辛妇好扫了扫将她夹在中间的两个婆子。

    “这院子房屋最为结实,请妇好姑娘过来,方便照顾。妇好姑娘是客人,照顾你是我的责任。若有什么不便,还请妇好姑娘多包涵。”荀卿染客气地说道,就让金铃,并两个健壮的婆子照顾辛妇好。

    “银铃机灵,去帮着许嬷嬷做些事。”荀卿染道。

    许嬷嬷笑着抓了银铃的手,带了出去。

    辛妇好脸色一变,不由得抬头又看了荀卿染一眼。荀卿染面露疲惫,态度依旧大方客气,但语气中隐隐透露的威严,让人不敢违逆。

    “带妇好姑娘下去休息。”荀卿染吩咐道,便抱起瑄儿,并不看辛妇好。

    两个婆子“扶”着辛妇好退了下去。

    瑄儿平时这个时候,也应该睡了,今天不知怎地,就是不肯睡,还哭了一阵,似乎她的情绪还影响了福生,福生也扯着嗓子跟着哭。

    荀卿染拿帕子轻轻擦拭瑄儿稚嫩的小脸,轻轻派抚着,瑄儿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看着并排躺在炕上,终于睡着了的两个孩子,荀卿染想到另外一件事。

    “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荀卿染叫了陈德和陈德家的进来。

    “奶奶尽管吩咐。”

    “你们带上几个人,到地藏庵去,看看静宜师太如何了,还有,”荀卿染顿了顿,“将宋嬷嬷带回来。”

    荀卿染待下历来宽厚,但是宋嬷嬷,这个资历最老的人,先是挨了板子,被夺了差事,然后在荀卿染怀孕后,就被打发去了庙里,瑄儿出生后也没有叫回来,陈德家的自然知道,这个宋嬷嬷一定是犯了大忌讳,做了了不得的事情。

    这个时候,带宋嬷嬷回来,又是为的什么。

    “外面不太平,你带几个兵丁过去。或许有什么变故,宋嬷嬷,一定要带回来,活要见人,……”荀卿染看了陈德家的一眼,下面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两人却是明白了,忙答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将能照顾的都收入羽翼之下,将不安定的因素,也统统收拢过来。荀卿染微微闭上眼睛,如果有什么万一,那么,她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这一夜,却是分外的宁静。

    当启明星出现在东面的地平线上,平西镇迎来又一次剧烈的震动,荀卿染只觉得轰隆一声的巨响,近在咫尺。

    “奶奶,西边的围墙塌了。”一个婆子跑来禀报道。

    “赶紧去前面,叫赵管事带人过去守卫修补。”荀卿染吩咐道。

    这婆子退出去不一会功夫,又有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

    “奶奶,奶奶,不好了。”小丫头喘着气,扶住门框,“有,有乱民从、从西边缺口,冲、冲进来了。”

    小丫头说完,一头栽倒在地上。

    荀卿染站起来,蓦地瞧见,小丫头后心处那一抹刺目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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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乱

    第二百六十五章乱

    屋内众人有的忍不住惊叫出声。这小丫头伤的不轻。

    “快请吕太医来。”荀卿染吩咐道,就让人将小丫头抬到旁边屋里,请了吕太医过来看视。

    荀卿染心中震动,但是面上不显。她的镇定,果然安抚了众人的情绪。

    总督府内宅几乎所有人都聚在这主院内,荀卿染做了一番安排。

    “你们几个,无论发生什么事,只需保护好瑄儿和福生。”荀卿染冷静地吩咐两个奶妈,又特意选了健壮的仆妇,两个孩子的安全最为要紧。

    这边刚安排妥当,人声已经到了主院门口。荀卿染微微皱了皱眉头,那声音,似乎是径直往这边来的。

    即便是知道北面道路断绝,但是说到断粮,却也并不是迫在眉睫,这民乱发生的早了一点。既然是民乱,便是来的人多一些,可她这总督府内前院的仆役,以李管事为首,多为行伍出身,另外还有兵士,竟然这么快就让人杀了到主院来了。

    这些都并不寻常,荀卿染的心一沉,某个猜测跃上心头。

    喊杀声越来越大。

    “让荀氏那个妖妇出来,平西镇地龙王发威,都是荀氏那妖妇作怪,杀了她,大家才能平安。”一个低沉的,略显怪异的声音在纷杂的声响中特别响亮。

    不是要她交出财物,甚至不是抢夺粮食,而是喊出这样诛心的口号。

    好毒辣,这是要置她于死地。

    荀卿染终于确定,来人是冲着她来的,如此恶毒的指控,已经将来人对她的恶意赤、裸裸地揭示出来,仿佛响尾蛇张开的血盆大口,蛇信子近在咫尺,还有毒牙下滴落的毒液,见血封喉。

    一切的善意和忍让,本应该被人捧在手心,却被无情地踩在脚下,善恶颠倒,人心化为禽兽。

    荀卿染挺了挺胸,带着人走出了房门。

    此时天空乌云密布,主院上空似乎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幕布,低低的压在人的头顶,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荀卿染站在廊下,所有青壮的丫头、婆子、媳妇,都站在院子中央,手里拿着擀面杖、烧火棍、菜刀、甚至剪刀等各式各样的“武器”。

    而主院门口,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李管事正带着人拼命阻拦在门前,而对方,粗略看去有二三十个人,穿着各异,唯一相同的是面上都蒙着黑巾。领头一个人身材魁梧,一身黑衣,手里挥舞着一把宽背大砍刀,刀身每次扬起,都带出一片血光。李管事等人都不是对手,只是拼死拦截。

    “奶奶,您不该出来。”丹参本也在战团里,见了荀卿染,跺了跺脚,跑了过来。“奶奶该赶紧换了装束。”

    荀卿染摇了摇头,问丹参可曾去找救兵。

    丹参点头,说是已经派人去衙门找冯登科求救,另外也派了人出城,通知唐佑年。

    那边又有一个小厮倒下,丹参顾不得多说,挥舞手中的刀就杀了回去。

    作乱的人并不多,只要再坚持,多坚持些时候,救兵来了,她们就能够得救。

    领头的黑衣人一边打斗,一边往院子里看,看见荀卿染,眼睛出露出嗜血的寒光,更加挥舞大刀,却是奔着荀卿染来了。

    “荀氏妖妇出来了,杀了她,大家升官发财。”黑衣人一边砍杀,一边喊道。

    “你这恶徒,胡说八道,妖言惑众。地动,这天下哪一年不地动,关我们女人家什么事?我们奶奶施粥施药,把自家的被褥都送给老弱妇孺,救了这平西镇多少人,哪个不说我们奶奶是菩萨下凡。你才是妖人,趁火打劫。你和咱们总督府有什么恩怨,是个男人就别藏头藏尾,露出你的脸来。”

    麦芽受不了那人如此污蔑荀卿染,站在廊下点着手指头大骂。院子内中丫头仆妇也跟着斥责那些贼人。

    荀卿染挥挥手,让众人安静。

    “你们这些人,本是平常百姓,受人蛊惑利用,才会做出这样的事。官兵马上就会赶到,与其那时候束手就擒,丢掉性命,不如现在放下刀枪。我保证,只诛首恶,余者不究。”荀卿染高声道,“你们也可即刻退去,就当没发生过这回事。”

    因为面对的抵抗超出了本来的估计,贼人中有几个交头接耳,有些动摇。

    那黑衣人见了,后退几步,挥刀将一个退缩的贼人砍倒在地。

    “临阵退缩,这就是榜样。”黑衣人道。

    “都到了这了,兄弟们看看,只要杀了这几个,那美女、金银都是咱们的了。”又一个贼人道,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直往院内年轻的丫头媳妇脸上盯。

    众贼人即便有犹豫的,此时也不敢有异动,又一起向前,与李管事等人杀在一处。

    眼看着贼人就要杀到眼前,接下来就只有这满院的妇孺来面对刀枪了。

    荀卿染站着没有动,对许嬷嬷点了点头。

    两间厢房的门被打开,宋嬷嬷是五花大绑,被两个婆子从屋内推了出来,辛妇好身上并没有捆绑,但是夹着她的两个婆子那四只手仿佛铁钳子般箍着她的手臂。

    两人先是对望了一眼,接着看见院子中的景象,宋嬷嬷还好,辛妇好却叫了一声,立刻软了脚,多亏两个婆子夹持着,才没有坐到地上。

    许嬷嬷带着人到了荀卿染跟前,那四个婆子除了夹持着这两人,手里还各拿着菜刀。

    那领头的黑衣人人脚下一乱,被李管事一刀在手臂上削了个血口子。

    “夫人这是做什么?”还是宋嬷嬷镇定,“夫人接了奴才回来,难不成是贪生怕死,要拿奴才挡刀。奴才是没的说,只是辛姑娘却是府里的客人,夫人这么做,可说的过去,又如何向四爷交代。”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难得的佳客。”荀卿染冷笑着,眼睛在宋嬷嬷和辛妇好脸上打了个转,方才那黑衣人的异样,她已经看在眼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种时候,我势与你们……同、生卿染放柔了语气,却提高了声音。

    两个婆子将宋嬷嬷和辛妇好推得面向外而立,手里的切骨刀,则是放到了两人的要害处。

    宋嬷嬷和辛妇好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望着荀卿染,脸上明晃晃写着不可置信、怎么会。

    黑衣人显然听到了荀卿染的话,也看见了宋嬷嬷和辛妇好的处境。

    荀卿染冷冷的目光打量着黑衣人。

    黑衣人的眼睛几乎冒出火来,手里的刀法却是有些乱了,被李管事带着人逼得连连后退。但是,其他的贼人显然没有受到影响。而李管事等人却是强弩之末,眼看就要血溅五步。

    就在这时,贼人队伍里却是乱了起来。

    “是救兵来了?”麦芽喜道,翘起脚尖向外望去。

    荀卿染也向人群中望过去,并不是意料中的唐佑年,也不是冯登科,而是蛮子。

    蛮子拖着一只脚,身上的衣衫似乎是匆忙间穿上的,手里拿的竟然是卸下来的铡刀,就是骊院铡草的铡刀。就是这样,在众人中依然如同猛虎杀入狼群,使得局势顿时发生了逆转。

    丹参已经满身浴血,兴奋地拍了拍蛮子。

    “还以为你早跑了,……怎么才来”

    蛮子自是没有说话,举着铡刀对上了黑衣人。

    李管事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蛮子似乎与黑衣人势均力敌,而李管事带领众人悉心对付其余贼寇,也能阻挡些时候。

    只看蛮子和那黑衣人胜负如何了。那黑衣人被蛮子逼退了两步,就不肯再退,两个人打在一处。蛮子的腿脚似乎有些不便,荀卿染睁大眼睛紧盯着。

    屋内婴孩的哭声却是越来越大,荀卿染心中一颤,她听得出来,那是瑄儿和福生,外面这么大的声音,两个孩子被吓醒了,哭了一阵子,声音渐渐嘶哑,却不肯停下,似乎是奶妈们都哄不住了。

    荀卿染站着没动,她在这里,是给前面浴血奋战的人,和挡在她前面这些丫头婆子,无形的动力,她是他们的主心骨。

    “奶奶,实在哄不住。”两个奶妈抱着福生和瑄儿走了出来,“哥儿、姐儿就是想找奶奶,哭的快背过气去了。”

    荀卿染叹了口气,两个个孩子都包在厚厚的包被里面,小脸哭的通红。这里喊杀连天,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两个孩子也是感受到危险,才会如此。

    荀卿染接过瑄儿,瑄儿睁着大眼睛,泪花闪动,荀卿染拍哄了一会,她才不哭了,只微微打着咯。福生被奶妈抱着,紧紧挨着荀卿染,和瑄儿一起停了哭声。

    安抚住两个孩子,荀卿染将瑄儿交给奶妈,又给福生掖了掖包被,让奶妈抱两个孩子屋里去。瑄儿离开荀卿染的怀抱就已经泫然欲泣,奶妈往屋里走,她就开始大哭,福生也是如此。

    院子的情形却是起了变化。蛮子被黑衣人在腿上砍了一刀,摔倒在一旁。那黑衣人丢下蛮子,甩开众人,直奔荀卿染杀了过来。

    “把孩子抱进去。”荀卿染吩咐一声,挡在两个孩子前面。两个奶妈再顾不得瑄儿和福生的哭闹,就往屋里走。

    “娘……”糯糯的童音。

    荀卿染一怔。

    院子内众人也都跟着一愣。

    “福生。”荀卿染转过头,福生在奶妈怀里挣动,小身子冲着荀卿染使劲。

    福生前两天刚过了一周的生日,正在牙牙学语,今天是他第一次发音如此清晰,叫的竟然是是娘。荀卿染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叫她娘的,是福生。

    瑄儿哇哇大哭起来。

    荀卿染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想道,不知是瑄儿感知到逼近的危险,还是恼怒福生抢在她前头喊了娘,才哭成这个样子。

    卿染朝着两个孩子笑了笑,挥手让奶妈抱了两个孩子进屋。

    蛮子受伤倒地,李管事和丹参上前拦住黑衣人,他两人并不是黑衣人的对手。荀卿染转过身,面对杀近的黑衣人,手在袖子里,握紧了短剑的剑柄。

    麦芽一众人都围到荀卿染身前。

    黑衣人杀的眼红,对着丹参举起了刀,眼看丹参就要命丧刀下,却有一把铡刀迎住了黑衣人的刀锋。蛮子,拖着受伤的腿,再次加入战团。

    蛮子转头看了荀卿染一眼,满是胡须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荀卿染心中一震,这蛮子此时衣衫不整,遍身血污,满脸的络腮胡子,模样着实吓人,然后那个笑容,却让人感觉无比温柔。这样一个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笑容。

    待荀卿染回过神来,蛮子已经和黑衣人斗在一起。荀卿染并不懂得功夫,但是直觉感到这两个人正在以性命相搏。

    这黑衣人方才明明已经被乱了心神,如何现在这样不管不顾了。荀卿染转头往台阶下看去,辛妇好依旧被两个婆子钳制着,但那提刀的婆子的手在抖。

    蛮子身上已经十几处刀伤,黑衣人略好一些,可也有几处见红。

    荀卿染握了握袖中的短剑,一步步朝台阶下走去。

    就在这时,就听得空中传来几声凄厉的鸣叫。一道雪白的闪电,将黑漆漆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口子,落在荀卿染身前。

    “雪团。”荀卿染喜的叫出声来。

    “海东青,海东青回来了。”院子内一片呼声。

    呼声中,还夹杂着几声惨叫。众人目光都再雪团身上,没有注意到,跟在雪团身后的两个黑影,正是齐攸的那两只金雕。两只金雕扑进贼人群中,使出打猎时的绝技,尖利的鹰嘴啄出贼人的眼睛,两只脚爪仿佛利刃,拨开了贼人的胸膛。

    “海东青和金雕都回来了,是四爷,四爷回来了。”

    众贼人顿时一阵大乱,李管事、丹参这边却是精神大振。

    蛮子和黑衣人那边动作也慢了下来。贼人被金雕的突袭搞的阵脚大乱,又听得说齐攸回来了,更是吓的没了魂,顿时四散奔逃。那黑衣人恨恨地盯了荀卿染一眼,丢下蛮子,跟着众人往外就走。蛮子似乎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金雕却不在捕捉贼人,而是飞在半空中,将四散奔逃的贼人赶在一处,直奔前院而去。

    荀卿染顿时想到齐攸和她说过的围猎的场景,金雕除了捕杀猎物,更能将猎物驱赶入围猎场,便于围猎。李管事等人看来是明白了金雕的用意,留下几个人守卫,便虚张声势地掩杀过去。

    雪团没有参加捕猎,而是忠实地在荀卿染的头顶盘旋,不时发出凄厉的鸣叫与那两只金雕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笛声呼应。

    ………………

    总督府外,城门处传来惊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一个人影从总督府围墙上跃下,侧耳听了听那马蹄声,便猫下腰,朝相反的方向拔腿跑去。

    “别跑,我认得你,你杀了小兰。”却有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厮,手里提了根木棒,也从墙上跳下来,挡在这人跟前。

    那人一身号衣,怔了一怔道,“胡说什么,你看我是谁。”

    提着刀,就奔小厮走了过来。

    小厮却看出这人目光中的杀意,手里握紧了木棍。

    “原来是你,吃里扒外,你杀了小兰。”

    “小兰是谁。”那人镇定地问着,逼近了小厮。

    小厮明知不是对手,撒腿往马蹄声方向就跑。穿着号衣的人挥刀就追。

    一支箭从那人耳边飞过,落在地下。

    那人快跑两步一刀将小厮砍倒,顾不得看小厮的死活,转身拔足狂奔。

    一匹枣红骏马出现在长街尽头,马背上的人弯弓搭箭,一只雕翎箭快似流星,奔那人后背而来,只听得扑哧一声,那只箭生生穿透那人的脚腕,斜插进地里,箭尾的雉鸡翎微微颤动,余劲未消,将这人生生钉在地上。

    这人不由得一个踉跄,他也是个刚强的,伸手就去拔那支箭。手还没碰到箭身,第二支箭已经到了,却是将他另一只脚也钉在了地上。这人慌了,站立不住,伸开双手平衡身体,第三只、第四只箭却是随后就到,准确地射中黑衣人的两只手臂,将他整个人成大字型,牢牢地钉在地上。

    一众数十骑片刻飞驰而至。

    “总督大人神箭。”

    “威武。”

    众兵士口呼威武,仿佛山呼海啸,让人听得热血沸腾。

    齐攸在马上举起手中的弓箭,示意众人噤声。

    兵士们顿时鸦雀无声。

    齐攸抖了抖缰绳,骑着枣红马来到黑衣人近前。

    “原来、是你。”齐攸坐在马背上,目光彷如利剑。

    “大人,属下冤枉。”

    “冤枉吗,”齐攸淡淡道,“你的刀那,这又是什么?”齐攸指着被黑衣人扔在地上的宽背刀。

    那人垂下头,他是武人,危险时本能地不想放弃防身的武器,却没想到齐攸来的这样快,他还没来得及处理掉这掩饰他身份的宽背刀,换回军营中统一用的鬼头刀。

    “属下只求速死。”

    “难不成你还想活着。”两个小校拿了铁链跑上前,将这人锁起,又将一团马粪塞到这人口里,却是怕他寻自尽的意思。

    齐攸早到了府门前,一声令下,府门大开。这总督府本就是战时修建,从府门直到主院,一路正门之间道路宽敞,可以奔马。齐攸一马当先,唐佑年等人紧随其后。

    前院,小校场,众贼人正被两只金雕和众仆役困在校场内。

    齐攸冲唐佑年点了点头,抖了抖马缰,直奔主院。

    主院,荀卿染站在廊下,正指挥着众人清点损失,救治伤者,收拾尸首。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瞬间就到了主院外。

    “大人回来了,四爷回来了。”早有下人瞧见,一连声地报了进来。

    荀卿染抬起头,瞧见齐攸从马上跳下,大步奔来,不觉眼睛一热。

第二百六十六章倒打一耙

    第二百六十六章倒打一耙

    齐攸越过众人,走上前来,上下将荀卿染打量了一番,也不说话,而是一把将荀卿染搂在怀里。

    有力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她安全了,孩子们安全了,荀卿染闭上眼,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不过一会,荀卿染就睁开眼,挣动了一下,齐攸抱的太紧,她几乎有些窒息。

    “四爷。”荀卿染叫了一声。

    齐攸听见荀卿染叫她,手劲略松了些,却并没有放手,似乎是怕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虽然他进来的时候,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但是这院子内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可以想见方才是多么的凶险,他的妻子和女儿又是多么的无助。如果他路上耽搁了,哪怕那么一点点,后果他不敢去想。

    “我没事,孩子们也没事。”荀卿染轻声道,抽出一只手,在齐攸的后背轻轻拍抚。“四爷,你也没事,真好。”

    齐攸素来爱整洁,可这个时候却风尘仆仆,大氅上多是泥沙,袍子角也破了一块。再看齐攸的眼睛,那里分明有些血丝。

    “你去了哪里,没看到送信的人吗?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们差点就、差点就……”麦芽的声音响起来,先是斥责,后来转为抽泣。

    荀卿染举目望去,原来是唐佑年带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大人,属下已经将作乱的匪徒全部抓获。”唐佑年向齐攸禀报道。

    齐攸这才放开荀卿染,转头对唐佑年道,“可看仔细了,一个都不能放掉。”

    “大人放心,绝无漏网之鱼。”唐佑年道。

    “好。你这就带人,将那些匪徒挨个严加审问。”齐攸吩咐道,“这事来的蹊跷,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唐佑年忙答应了,又单膝跪地,向荀卿染请罪。

    “属下失职,没有及时来救援,让夫人受惊了。请夫人责罚。”

    总督府曾派人出去求救,但是两路救兵,唐佑年和冯登科都迟迟没有来,这里面肯定也是有缘故的,自然是要一一审理清楚,现在却不是向唐佑年问罪的时候。

    齐攸让唐佑年起来,先去审问匪徒,又安排人将总督府整个巡查一遍,防止有匪徒藏在暗处。

    屋里又传来瑄儿和福生的哭声,两个小家伙本来已经安静了许多,估计是听到了齐攸的声音,就又哭了起来。

    荀卿染就将收拾院落的事交给许嬷嬷,和齐攸转身往上房走。

    “四爷,四爷,”台阶下响起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

    齐攸和荀卿染齐齐回头,原来是宋嬷嬷。她此时依旧被绑着,是挣脱了看守的婆子,跌跌撞撞地扑到台阶下。

    “四爷,求四爷做主。”宋嬷嬷的脸摔破了,抬起头来,脸上带着血,祈求的眼神看着齐攸,那模样可怜至极。

    齐攸停住了脚。

    宋嬷嬷飞快地扫了荀卿染一眼,生怕荀卿染拦住不让她说话。

    荀卿染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宋嬷嬷觉得眼角一跳。荀卿染不怕她告状,是有什么后招,还是虚张声势。不论如何,出了这样的事,都不可能善了。方才荀卿染忙着照料伤者,收拾残局,将她和辛妇好放在一边。若是等荀卿染腾出手来,只怕她和辛妇好都会没命。

    宋嬷嬷也知道,这并不是说话的好机会。齐攸眼里明显只看到荀卿染,又担心屋里的孩子。可是,她怕她现在不说话,就没了再说话的机会。她要让齐攸看到她和辛妇好现在的样子,不给荀卿染毁灭证据的机会。

    “求四爷给老奴做主。”宋嬷嬷眼里挤出几滴眼泪。

    齐攸看了荀卿染一眼,荀卿染没有任何表示,但是目光却冷了下来。

    “……乱民冲到府里来,奶奶不去应对,竟然将奴才五花大绑,拿刀指着奴才。奴才在府里伺候了多半辈子,临了临了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奴才、奴才认了。可奶奶她,还让人劫持着辛姑娘,带到那些匪徒跟前,还用刀指着辛姑娘,要杀了辛姑娘,这是个什么道理,传出去让人怎么看待四爷。辛姑娘孤苦无依,投奔了四爷来,四爷答应了好生照看,如今,辛姑娘遭受如此虐待,四爷,求您做主啊。”宋嬷嬷哭道。

    “小齐哥……”

    齐攸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就见辛妇好头发蓬乱,委顿在地上,脸上的脂粉早被泪水冲花了。辛妇好身边果然站着两个婆子,手里各自拿着磨得锃亮的菜刀。

    真是人证物证俱在啊。

    齐攸皱了皱眉。

    “四爷,您现在明白了吧,奶奶她,面上慈悲,只是做给四爷看的,心里面却是恨四爷信任奴才、厚待辛姑娘,将辛姑娘和奴才看做眼中钉,她是想趁着乱杀害辛姑娘和奴才。”宋嬷嬷继续哭道。

    “明明是你们两个和那些贼人勾结。”麦芽听不下去,指着宋嬷嬷和辛妇好,“辛姑娘,你说说,你弹那怪里怪气的曲子,甩下丫头偷着跑去前面弄堂,你都做了什么。奶奶待你如何,这府里可都看在眼里,你恩将仇报,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说,你和领头的那个贼人是什么关系,怎地他一看到你,就慌了。”

    “你这丫头胡说八道。”宋嬷嬷变了脸色。她之所以敢出来喊冤,所依仗的,就是那领头的黑衣人在见到辛妇好被推出来的时候,表现还算镇静,并没有明显的把柄给人抓住。后来更是看到她的眼色,明白拿着刀的婆子没有胆量动手,这才更无顾忌。就是后来齐攸的援兵到了,她也相信,那人的本事,绝不会跟着那些人一起被捉,一定是逃了出去。可这个时候,却被麦芽说破,宋嬷嬷不觉恼羞成怒,就要和麦芽拼命。

    一边的辛妇好也跟着变了脸色,弹怪异的曲调,去前面的弄堂,这些荀卿染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银铃招认了?可是,她只是利用银铃摆脱金铃,具体她做了什么,并没让银铃知道。

    辛妇好心中惊疑不定,只掩了面,哭的愈发凄惨了。

    “将这两个带下去,好生看守。”荀卿染平静地下了命令。

    就有婆子过来,将两个人拖了下去。

    “四爷,”

    “小齐哥,”

    宋嬷嬷和辛妇好齐齐望向齐攸,只等着齐攸让人放开她们。

    齐攸却并未阻拦,回过头来看荀卿染。荀卿染也不解释,丢下齐攸,摔帘子进了屋里。

    齐攸略一思忖,紧跟着迈步进屋。

    屋内,荀卿染坐在炕上,正将瑄儿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福生这个时候很有男子汉的样子,虽然眼里还是水汪汪的,却没有哭出声,只是靠在荀卿染怀里,小手紧紧抓着荀卿染的衣襟。

    “瑄儿,福生。”齐攸走的近了些,俯身看两个小家伙。

    福生抬起小胖手,抹了抹眼泪,看着齐攸的眼神中透着委屈。瑄儿听到声音也从荀卿染怀里转过头来,看着齐攸,似乎有些陌生。

    齐攸心中一痛,伸手要去抱瑄儿,瑄儿却往荀卿染怀里挤了挤。

    让你一去就是好几天,没有音讯,再看看你那奶嬷嬷还有辛妹妹,都做的是什么事,女儿现在不认你了,哼。荀卿染心中吐槽。

    只是看着齐攸受伤的样子,荀卿染终究还是心软。

    “瑄儿还小,四爷走了这几天,四爷这个样子,她也没见过。”荀卿染是指齐攸一身的戎装,还有蓬勃长出的胡子。

    齐攸这才释然,想要责怪女儿的薄情,可是看看女儿脸上泪痕未干,声音也不如往日清亮,心中就软了,又看看满脸温柔的荀卿染,更加不敢说什么了。

    两人都不提刚才的事,一个轻轻哄着孩子,另一个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劫后余生,千言万语,不过都化成了沉默。

    两个孩子早就哭的累了,现在是本能感觉安全了,一会功夫,就都睡了过去。

    荀卿染让奶妈将两个孩子抱了下去。

    屋里只剩下荀卿染和齐攸两个人。

    “四爷,宋嬷嬷说的没错,方才,我是将她和辛姑娘当做人质。”荀卿染首先开口道,“当做对付匪徒的人质。”

    “你这样做,肯定有充分的理由。”齐攸看着荀卿染,他在等荀卿染告诉他为什么。

    “幸好,还真是管用。”荀卿染道,然后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后来,人家看出我这一院子的妇孺,断定都是下不了手的,就不管用了。”

    “但是,好歹拖住了那么一会。”荀卿染又道,那么一会,却也能决定生死。“四爷才能见到活着的我,和瑄儿。”

    “钟大用……”齐攸道,“那匪首是钟大用。”

    “四爷将人抓住了?”荀卿染问,原来那黑衣人是钟大用。她对钟大用其实并没多少印象,似乎是个话很少的人,样子蛮老实的。就是这个钟大用,昨晚变成了杀人的魔鬼。

    齐攸点头。

    “卿染,你似乎有很多事瞒着我。”齐攸看着荀卿染道,“宋嬷嬷,辛妇好,你……”

    “四爷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不是吗?”荀卿染反问。

    齐攸一时语塞。

    “四爷想说这么做是有苦衷的,瞒着我,是为了我好?”荀卿染道,“那么,我有事为什么要瞒着四爷?”

    荀卿染说完就站起身,挑帘子走了出去。

    齐攸怔了半晌,正要起身追过去,门帘一挑,许嬷嬷从外面进来。

    “四爷,奶奶吩咐奴才过来。”许嬷嬷躬身小心地说道。“给四爷讲个故事。”

第二百六十七章因果

    第二百六十七章因果

    荀卿染有什么事要和他说,竟不亲自说,而是打发了许嬷嬷来,而且还是以讲故事为名。什么样的事,这样难以出口那。

    齐攸望了望通往内室垂落的门帘,他很想现在就去找荀卿染问个清楚,但还是耐下性子,在椅子上坐定,示意许嬷嬷说下去。

    “从前那,有一位书香门第的姑娘,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一位世家大族的公子定下了亲事。这位姑娘自是对婚事满怀憧憬,谁料想成亲当日拜堂时,新郎官却迟迟不到……,”许嬷嬷缓缓道来,“后来新郎官被家中长辈寻回,这亲事还是做成了。只是,这样的事却是极为罕见的,落在别人眼里自有许多猜测,那位姑娘自小看惯了人情冷暖,从此以后,难免战战兢兢、心怀疑惧。”

    齐攸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这分明不是故事,而是他和荀卿染之间的事。回想当初成亲时,他态度确实敷衍。后来时过境迁,荀卿染从未提起这件事,而他也就没有向荀卿染解释过,只是想着事情已经过去,他以后好好待荀卿染就是了。他也确实是那样做了,为了给荀卿染撑腰,他做了许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但是,这样真的就足够弥补了吗,他欠荀卿染一个解释,却因为男人的尊严,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荀卿染心里是有疙瘩的吧?齐攸望了望低垂的门帘,那里面毫无声响,不知道荀卿染在做什么。

    许嬷嬷已经轻声继续说了下去。

    “那姑娘只是疑惧,却还一心想着夫妻两个慢慢培养感情,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每当那姑娘与新婚夫婿欢好,第二天早上,就有那位公子十分依仗的管事嬷嬷,也是那位公子的奶嬷嬷,送上一盏燕窝粥,说是公子疼惜妻子,特意嘱咐的。这姑娘自是甘之如饴,直到有一天,府里一位姑娘过来做客,要吃那燕窝,奶嬷嬷却故意将燕窝打翻了,这个举动实在非比寻常,那姑娘因而起了疑心。”

    燕窝?齐攸心中一动,齐府里每个主子都是有份例的,他那宁远居,自然少不了。荀卿染每日早上一盏燕窝,是该有的份例,他也是知道的。这里面竟然还有别的事情?

    “说下去。”齐攸对许嬷嬷道。

    “因常听着那些深宅大院,多有许多不可言说之事,这奶嬷嬷平时待主母多是面子情,并不曾真心归附尊重,这姑娘留了心,偷偷让人将燕窝残渣带了些出去,找郎中验看。……结果验得那燕窝中果然是加了料的。”

    许嬷嬷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单子。单子上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齐攸展开单子,扫了一眼,墨迹陈旧,却是十几样的药材罗列在上面。

    “这方子,恐怕四爷不认得。奴才却是知道的,是宫里的秘方,还是前朝留下来的。若是万岁爷临幸了哪位贵人,又暂时不想那贵人产下子嗣,便会赏下这样一剂汤药,十分有效而且轻易不伤身的。”许嬷嬷语气淡淡的解释道。

    齐攸将单子握在手里,捏成了一个纸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齐攸问,握拳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那姑娘刚成亲不足一个月。”许嬷嬷瞄了一眼齐攸的手,立刻转开视线。

    是他们成亲刚一个月的时候,那时候荀卿染就已经吃了许多这种加料的燕窝粥了,可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齐攸皱起眉头,努力回想,当时荀卿染可有什么异样,似乎并没有。是了,那时候,两人单独在一起时,荀卿染曾几次询问过宋嬷嬷的事,他那时候又是怎样说的?他的奶嬷嬷,宁远居的总管事,家里的事一直都是交给她的。是他忽略了荀卿染的情绪,只以为是荀卿染刚进门的一种试探。后来,他出外办差,荀卿染向她求助,他还让宋嬷嬷帮助荀卿染。

    他又怎么知道一贯忠心的宋嬷嬷,竟然会做下这样欺主的事。

    “狗奴才实在可恶”齐攸一拳击在炕桌上。那炕桌虽是上好檀木所制,却哪禁得起齐攸急怒之下的这一拍,顿时垮了架子。

    许嬷嬷见桌上茶杯翻倒,赶忙上前收拾。

    齐攸从炕上站起来,在地下踱了两步。他此时心里恨宋嬷嬷,同时……

    “她为什么不早告诉我?”齐攸似乎在自问,又似乎是在问许嬷嬷。

    许嬷嬷没有说话。

    齐攸踱了几步,在桌案旁坐下。他怪荀卿染不曾和他坦白,但是仔细想想,他凭什么责怪荀卿染那。宋嬷嬷半是蒙骗半是强迫地让荀卿染吃下那燕窝粥,是借了他的势。他能以不知情来为自己开脱,但是却不能否认,是他的态度,给了宋嬷嬷这个势,而同时让荀卿染不敢轻易开口。

    想到此,齐攸低下头,半晌没有言语。

    “四爷,”许嬷嬷再次小心翼翼地开口,“奶奶说,昨天晚上的事情,这府里众人都是看在眼里,四爷可逐一询问。”

    许嬷嬷说完便要退出去。

    “你跟在奶奶身边,该是最清楚的,你说说吧。”齐攸拦住了许嬷嬷。

    许嬷嬷迟疑了一下,便将她跟在荀卿染身边以后,所见所闻,捡那主要的,都和齐攸说了。

    “这是奴才片面之言,却是出自肺腑,并无歪曲,还要四爷明察决断。”许嬷嬷最后道。

    齐攸挥手让许嬷嬷退下。

    四周一片寂静,齐攸静静地坐在那里,脑子里却一刻都没停歇。本来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一刻却分外清晰。

    方才他路过小校场,虽是心里急于见到妻儿,不过一瞥之间,已经发现了很多奇怪之处。一般的民乱,仓促之间组织起来,武器必然参差不齐,甚至多有将平时所用的工具,如锄头、木棍等当做武器的。但是被围在校场上的那些人,每个人手里拿的都是上好的精钢制成的刀枪。

    再有,就算是民乱,抢夺粮食和财物,以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去考虑,首先该选的也是大商户,而不是防备森严的总督府。

    当然,领头的人竟然是钟大用,这首先就是最为不寻常之处了。

    齐攸觉得口渴,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这才发现桌案上放着一叠素笺。齐攸拿起最上面那一张,上面是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一首词,那端丽的字迹正出自荀卿染之手。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他印象中的荀卿染,喜欢游记、话本,甚至可以将山海经看的津津有味,却很少看这类的小词。

    齐攸的手指在素笺轻轻拂过,墨迹已干,想来是昨晚动乱发生前,荀卿染写下的。那个时候,他正在连夜赶回平西镇的路上,心里记挂着妻儿的安危,一路上马不停蹄,为的是早点看到平西镇的城门,早点看到荀卿染和他的瑄儿。能够知道,同一时候,荀卿染也在惦念他,并不比他对她的惦念少,这真的很好。

    齐攸拿着素笺,反复看了几遍,又怔怔地呆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心中的焦躁也似乎一扫而空。

    桌上笔墨俱在,齐攸提起笔,在这阙词后面,添上了两句,又小心地吹干墨迹,这才仔细地收藏在袖内。

    齐攸站起身,这个时候,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最重要的是这一件。

    …………

    隔间内,荀卿染已经换了件家常的秋香小袄,斜倚在炕上。

    “奶奶要奴才和四爷说的话,奴才都已经说了。”许嬷嬷站在炕边,低声道,“四爷又继续问了奴才,奴才便将知道的都说了。”

    “有劳嬷嬷了。”荀卿染道。

    “该说的都说了,这前因后果,四爷一想必定也都明白了。奶奶只管放宽心吧。”许嬷嬷又道。

    荀卿染点点头。她有些累,所以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把事情都告诉齐攸。接下来就看齐攸会怎么做那?

    荀卿染正低头思索,就听门口传来两声轻轻的咳嗽声。

    许嬷嬷一笑,“奴才先告退了。”

    许嬷嬷说着话,便掀起门帘,果然齐攸正站在门外。许嬷嬷退到一边,替齐攸打起帘子。

    “四爷请进。”

    齐攸迈步进屋,许嬷嬷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了门。

    “卿染,咱们成亲那天,我……”齐攸慢慢走过去在荀卿染身边坐下,缓缓开口。

    “四爷不用解释,那个时候,你我不过是陌路之人,四爷并不将我放在心上,并不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我、能、理卿染听得齐攸说的十分费力,心中腹诽,嘴上却如此说道,只是那我能理解四个字,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说完之后,扭过身,再不搭理齐攸。

    “卿染,那件事,是我、是我错了。”齐攸站起身,“为夫错了,卿染,你就原谅为夫吧。”

    屋内并没别人,齐攸还是四下扫了一眼,躬身对荀卿染作揖。

    “看着瑄儿的面子吧。”见荀卿染依然没有回头,齐攸加了一句,又从袖内取出件东西递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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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介绍:
书香世家的女子,却要凭借两只手来谋生活。百计周全,依然摆脱不了做棋子的命运。阴错阳差,人说得遇良配,然而谜团却接踵而来。
临窗绣锦屏,闲看世相百态。
素手拈华彩,点染如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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