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处置
第二百六十八章处置
荀卿染心中很清楚,齐攸是个十足大男子主义的男人,就算是心中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只会在行动中来尽量弥补,最多言语中暗示一下,当面道歉神马地,对齐攸来说,实在是太为难了。可是现在,齐攸真的在向她赔礼,没有一丝含糊,虽然最后拉了瑄儿出来有些狡猾,但是这份真心,还是让荀卿染微微有些动容。
荀卿染也就转过头来,又见齐攸递过来一张素笺。等她接过素笺看了,脸颊便有些发热。这是昨天夜里,她挂念齐攸时,心有所感随手抄录的,之后就放在那里,后来出了事,也就忘了,没想到被齐攸看到了。
这样的一阕词,齐攸定是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感情。荀卿染有些被人偷窥到内心的羞恼。
“拿这个来做什么,我无聊随便写的,都忘了写的是什么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荀卿染恼羞成怒了。
“那个,卿染,你再往下看。”齐攸轻声提醒。
荀卿染一时羞极,并没注意到,这阙词后面,又添了两行字,被齐攸提醒,这才注意去看。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墨迹尚新。
这是齐攸写下的?荀卿染抬眼看着齐攸,齐攸点点头。
齐攸和她,是同样的心情吗?荀卿染不禁瞟了齐攸一眼,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眼睛有些发花,荀卿染眼中,齐攸的脸上,似乎也有一抹可疑的红色。
荀卿染默默作了一会,心中一会酸一会甜。
“就看着瑄儿吧。”荀卿染终于道。她本就不是爱作态的女子,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又知道齐攸和她同心,便就不会拿乔。
这却是原谅了齐攸。
齐攸重又坐下,握了荀卿染的手。他是喜欢极了她的大方不矫情。
“四爷,你就是来道歉的?”荀卿染问。她让许嬷嬷去跟齐攸讲故事,可不只是为了诉说她的委屈。
“卿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小时候遇险被救的事情吗?”齐攸不答反问。
荀卿染点了点头,“记得。”
“那个救了我的人,就是永和亲王的儿子,名叫应泽。他当时也还是个孩子。那时候,我们年龄相仿的几个人,康郡王、康郡王妃、应泽,还有我经常一起出入,是极好的朋友。……还有应泽的妹妹,永和亲王府的宁馨郡主,也常常跟在后面。”
荀卿染静静地听着。
“永和亲王爱读诗书,对商王武丁的王后母辛十分赞赏,宁馨郡主,小名就叫做妇好。”齐攸道。
“永和亲王一家坏了事,我们一直想营救应泽和宁馨。我在皇帝身边,了解陛下的想法,也曾几次进言。如今政通人和,陛下先是赦免、起复受文字狱株连的人,接下来,就轮到当时受牵连的宗室,其中包括永和亲王的后代。咱们成亲那一天,陛下刚有了这个心意,我和康郡王当时都在,心中高兴,便去城外跑马,回来又去喝酒,商量如何早日让应泽获救。”
原来是这样,这就解释了他们成亲那天,齐攸身上的酒气和青草香气。
“因此,我才会迟归,错过了咱们……”齐攸后面的话,说的有些快。
荀卿染抬眼看了齐攸一眼。
触到荀卿染清澈的目光,齐攸便又说不下去了。
“这件事,是我亏欠了你,是我那时候不知珍惜,不知道卿染你的好。卿染,你别记恨我。我愿意,用这一辈子来补偿你。”齐攸握着荀卿染的手,目光坚定。
他何尝跟人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想过会对谁说这样的话,可是发自肺腑,今天说出来,才会如此自然。
荀卿染轻轻的点了点头。齐攸不是个轻易许诺的男人,她也不是一个会揪着男人的过错不放的女人。
“去日不可追,来日尚可期。”荀卿染道。夫妻相处,就要以诚相待,最忌讳心中存有疙瘩。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在和将来,才是重要的。
“宋嬷嬷所做的事,我并不知情。”齐攸又道,终于说到了宋嬷嬷,“她自来颇为忠心,从未出过差错,我对她十分信任。谁知道,竟让她有了胆子,敢如此欺负你。这总归是我不好,是我太过粗心了。”
荀卿染又看了齐攸一眼,能够检讨自己的粗心,而不是责怪她不早告诉他,齐攸,可谓是孺子可教也。
“我刚才的话,只怕你已经猜出来了,辛妇好,就是宁馨郡主,阿泽也在府里,便是骊院的蛮子。当初瞒着你,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为永和亲王平反,这事暂时不能外泄。我这次外放到平西镇,还有皇上交代的秘密差事,就是考察阿泽,是否可以为朝廷所用。”齐攸将荀卿染揽在怀里,将如何带了阿泽和辛妇好进府的事情全部和荀卿染说了。
“阿泽身上流着异族的血,皇上对他并不十分放心。我到平西镇后,也发觉他本事不小,即便有永和亲王当初留下的人脉,阿泽的本事也不容小觑。这也是为什么我先接了宁馨进府,后来又让宁馨劝说了阿泽,将阿泽收入府中,也好牵制看管。”
“阿泽,就是蛮子,还是唱戏的六郎?”荀卿染不禁问道。
“是。永和亲王不仅喜欢听戏,还能自己编戏唱戏,阿泽这方面和他父亲很像,又自小跟戏班子的高人学了易容术,他在平西镇来去自由,也靠了这一点。”
“只可惜,他资质不好。他那样的身材,再如何装扮,都是扎眼。”荀卿染实事求是地说道,“不过从另一方面想,他能做到这样,非常不易。”
夫妻两人又喁喁地说了半天话。
“卿染,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齐攸柔声道。
荀卿染轻轻点了点头,靠在齐攸怀里。
“这件事,卿染你想如何处置?”齐攸问。
“只凭四爷去处置。”荀卿染道,满脸的倦意,“我只要和瑄儿、福生平平安安的就好。”
“你好生歇一会,我会处理好。”
荀卿染嗯了一声,齐攸既然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去处理,自然是他去操心。经历了那样的危险,她是绷着一股劲,这才挺了过来。如今在齐攸怀里,心情完全放松,她才感到了疲倦的几乎虚脱。
荀卿染合上眼睛。
齐攸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轻轻拍着她的背。
齐攸这个动作,就好像是在拍哄瑄儿。荀卿染也懒得计较了,反而觉得分外安心,一会功夫果然睡了过去。
齐攸一直抱着荀卿染,见她睡熟了,这才轻轻将她放在枕上,又拿了一床被子替她盖了,这才走出屋来。
“好生照顾奶奶。”齐攸出了门来,对门外伺候的丫头们说道。
………………
荀卿染睡的毫无负担,齐攸在外却是一刻都没有闲着。等终于将该审问的人都审问完了,已经过了晌午。
齐攸派人去住院,听说荀卿染还在睡,便独自一个吃了几块点心,就往西跨院来。受伤的家丁都安排在旁边的院落,这西跨院内却只安排了蛮子住进来。因为他昨夜的功劳,伤的也颇为严重,单独安排了这里让他养伤。
“小齐,你来了。”蛮子躺在炕上,除了腿上的夹板,身上也密密匝匝包着许多的纱布,一看就是伤的不轻。
齐攸点了点头,缓缓在炕前的椅子上坐了。
有那么一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齐攸是一贯的冷着脸,蛮子脸上却一直含笑,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伤痛,也看惯了齐攸的冷脸。
“小齐,你有事要问我?”还是蛮子先开口道。
“很多事,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齐攸道。
“如果我说,这些我根本不知情,你会不会相信?”蛮子笑道。
“那么知情的人是谁,主使的人又是谁?”
蛮子没有回答。
“骊院惊马,是你做的吗?”
“不是。”蛮子答的很快,“小齐,我从未想过伤害卿染。”
“宋嬷嬷给卿染饮食中下药,是你指使的吗?”齐攸又问。
蛮子皱了皱眉。
“看来你是知情的。”齐攸的语气几乎结了冰,“是谁的指使,那药又是从哪里来的。”
“小齐,你既然都知道了,还何必再问。”蛮子低下的头,又抬了起来,脸上依旧带着笑。
“钟大用是你的人?昨晚的事情,你如何交代?”
“小齐,是我对不起你和卿染。”蛮子道。
“这些事,你自然难逃干系。”齐攸道,又缓和了口气,“阿泽,就算你把所有的事都抗在身上,也改变不了什么。”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小齐,你知道,咱们幼时,老太妃所说定情的事,馨儿是当真了。你自己想想,若不是出了那场事情,你们如今早就成亲了。”阿泽道。
“不过是玩笑,怎能当的真。”齐攸皱眉道。当初永和亲王太妃带着阿泽到安国公府做客,见到了他,太妃将他当做女孩子,就说要和阿泽定下娃娃亲。知道误会了之后,又说干脆将阿泽的妹妹宁馨郡主嫁给齐攸。这不过是玩笑,后来他和阿泽走的近了,去过永和亲王府,定亲的事,却是两家人谁都没有再提起过。
“馨儿却不这样看。她认定了你。”阿泽道,那件亲事后来没有提起,也是因为永和亲王王妃,要多看齐攸些日子。后来,王妃终于认可了齐攸,但是不等提出亲事,王府就遇到了变故。
“那可由不得她,便是她依旧做着郡主也是如此。”齐攸道,“你该知道,我肯照看她,全是看在你我的交情。”
应泽苦笑着看着齐攸。
“小齐,你对女人依旧如此冷面冷心。馨儿她这些年,从来没有忘过你。”
“阿泽,你说的这些,并不能改变什么。”齐攸皱起了眉头,显然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馨儿自小被捧在手心,小小年纪又遭逢大变,即便我多方维护,也还是让她吃了苦。她的性子变得偏激、执拗,却并不是真正穷凶极恶的人。我是她哥哥,所有的事,全都我来承担。小齐,你放过馨儿。”
“不是穷凶极恶,昨晚上的事情怎么解释?我这院子里血流成河,如果我晚来一步,就要与妻儿生死相隔。就是你,你这腿上旧伤加新伤,我若来的晚了,你又不肯让开,你现在还有命在吗?”
“这,并非是馨儿的主意。钟大用,没想到这小子狠辣至此。”
“钟大用所作所为是受了谁的指使?”齐攸冷笑。
“宁馨她,并不知道结果会这样,你也该看到了,她被吓的不轻。钟大用并不聪明,而且一根筋。”应泽为宁馨辩解着。
“阿泽,如你所说,宁馨自小经历大变,那个时候永和王府内,是什么情形,她应该看在眼里,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齐攸却不为所动。
“这……”应泽无言以对。
“小齐,做哥哥的求你,第一次求你,宁馨年纪小不懂事,都是我教导无方。你放过了宁馨,这一切说起来,我的责任最大。我这条命,就用来赎罪。”阿泽说着,一掌对着受伤的右腿拍下,只听得骨头断裂的声音,分外恐怖。
齐攸却不动声色,径直站了起来,转身出了屋门。
“馨儿,能做的大哥都为你做了……”屋内,阿泽疼的满头是汗,嘴里喃喃说道。
齐攸从跨院出来,就到内宅来,并不回主院,而是进了小书房。
“去将宋嬷嬷带过来。”齐攸吩咐道。
一会功夫,宋嬷嬷就被人带了过来。
“四爷,”宋嬷嬷眼里含着泪,跪到地上。
齐攸挥挥手让人将宋嬷嬷的绑绳解开。
“四爷,”宋嬷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齐攸虽让人给她松绑,但是脸色却依旧阴沉,她心里有些没底。
“你给奶奶的饮食中下药,是谁的指使,这药又是从哪里来的?”齐攸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扔给宋嬷嬷。
宋嬷嬷捡起单子,顿时觉得心口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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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处置(二)
第二百六十九章处置(二)
“四爷,奴才、奴才冤……”
“嬷嬷是在喊冤,是要将我当三岁小儿般糊弄吗?”宋嬷嬷刚喊了个冤字,齐攸已然变了脸色。
宋嬷嬷抬头见了齐攸的脸色,顿时将本来要分辨的话咽了回去。她自然认得这张单子上的是什么,她给荀卿染的燕窝里下药的事,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突然间被揭露出来,她有些吃惊,做出了最愚蠢的反应:否认、辩解。
不过看到齐攸的脸色,她顿时明白了这么做是多么愚蠢。她在齐攸身边十几年,总算是明白齐攸的脾气,也看过那些在齐攸面前耍小聪明卖弄口才的人的下场。
方才荀卿染当着齐攸的面,将她和宁馨郡主当做罪人、阶下囚般对待,齐攸不仅没有阻拦,更是没有任何不悦的表示。这代表了什么,这代表齐攸的心、还有信任都已经转到荀卿染身上。齐攸现在拿出这张单子来,用这样的口气审问她,那么就是荀卿染已经发现了她在燕窝粥中做的手脚。
荀卿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毕竟到了平西镇她就再没机会做这样的手脚了,荀卿染只能是在京城的时候就发现了,可却一直隐忍不发,而她也丝毫没有发现异样。宋嬷嬷心中吃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齐攸现在的态度,是完全相信了荀卿染,认定了她下药的事实。
如果她狡辩否认,只能让齐攸更加恼怒。但是,这件事毕竟时过境迁,物证自早就销毁了,她当时下药是亲自动手,并没有经过第二个人,这人证也没有。那么,她还是有机会的。
宋嬷嬷想到此处,连磕了几个响头,磕的额头出血,这才含泪向上说道:“四爷明鉴,奴才服侍了四爷这么些年,奴才忠心耿耿。若非如此,府里的老太太、老爷、太太怎容得奴才在四爷身份伺候这么久,就是四爷也不会让奴才在宁远居管了这些年的事。四爷,奴才自打进了府,得老太太看重去服侍四爷,就从没生出过二心来。”
宋嬷嬷不去辩解给荀卿染饮食中下药的事情,只是向齐攸表白她的一片忠心,希望能够打动齐攸。
“当初永和亲王的王妃,曾经救过你的女儿。”齐攸慢慢地说道,“你因此对她感激在心,无以为报,即便她已经死了,你身在我齐家,却依然将她当做主子,将真正的主子当做仇人,想要我断子绝孙,是吗?”齐攸冷冷地问道,并没有被宋嬷嬷的手段迷惑。
“不,不是。”宋嬷嬷这下有些着急,“四爷,奴才冤枉。奴才是感激王妃的恩典,但是奴才时刻记得四爷才使奴才的主子,奴才没有丝毫背主的心思。奴才这些年兢兢业业,四爷都看在眼里。奴才说句托大的话,奴才巴不得早点看到四爷子孙满堂啊。”
“那么为什么在奶奶的燕窝里下这种药?”齐攸问。
“这……”宋嬷嬷转着眼珠,一时想不出该如何答复。
“宋嬷嬷你是府里的老人,体面了半辈子,”齐攸的话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火气,“你也不希望连最后一点体面也保不住吧。”
宋嬷嬷身子一震,抬起头看着齐攸。她是在齐府过了半辈子,怎么会不明白齐攸话中的意思。这府里主子审问下人,有无数的法子能让人说实话。齐攸亲自来审问她,让人给她松绑,没有动刑,这就是给她的体面。这个她自小伺候大的孩子,貌似冷心冷面,其实内心深处却是温柔的。只是那温柔,轻易不肯给人。她,或许就是得到了这份温柔的人之一,但是,也只是到今天为止了。
宋嬷嬷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想起了她那没能够长大的女儿。是的,她曾经受过永和王妃的恩典。那时候齐攸和一班贵戚子弟来往,她作为奶妈多次跟着齐攸去过亲王府。永和王妃总是找她过去说话,赏赐是经常有的,待她非常的好。那个时候她的女儿病了,四处寻医问药,却都没有结果,只能等死。是永和王妃知道了,打发人送了秘药来,才救了她女儿的性命。
她从此对永和王妃感激在心。她不是糊涂的人,渐渐明白,永和王妃看中了齐攸,要将宁馨郡主嫁给齐攸。她自然在永和王妃面前说尽了齐攸的好话。
她现在还记得永和王妃的样子。那么雍容高贵,仿佛就是天上的神妃仙子。她也一直认为,永和王妃那样待人接物的手段和排场,才算的上是真正的尊贵。而永和王妃唯一的女儿,宁馨郡主,不仅样子漂亮,小小年纪对下人就能杀伐决断,行事中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度。和齐攸正好是天生的一对。
如果没有那场变故,宁馨郡主顺利地嫁给齐攸,那才叫做天作之合。只是,老天偏不满足人的心愿。
宋嬷嬷从回忆中醒转过来。狡辩不会有任何意义,那么就都承认了吧,将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算是她为王妃和宁馨郡主做的最后一件事。
“回禀四爷,奴才,奴才认罪。”宋嬷嬷低下头,“奴才猪油蒙了心,是给奶奶的燕窝中下过药。”
“你为什么这么做?”
“奴才,奴才替四爷不甘。”宋嬷嬷又抬起头来,“荀家最多不过是中等人家,奶奶只是荀家不得宠的庶女,身家背景、才干、性情、嫁妆,哪里能配的上四爷。以四爷的本事,以后位列三公,光宗耀祖是肯定的。奶奶她配不上四爷,四爷,明明可以娶更好的……”
“住口。”齐攸斥道,“更好的,你是指宁馨吗?”
宋嬷嬷心里说是,但自然是不敢说出口的。
“京城里,好的大家闺秀有的是,比如说……”
“主子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指手画脚了。这就是你的忠心,替主子决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以为你是什么人?”
“是奴才老糊涂了。”宋嬷嬷伏在地下道。
“后来你献的龟苓膏,也是不想让奶奶产子?”齐攸又问。
“龟苓膏少吃些无妨,若奶奶爱美之心太过,吃的多了,是、是有碍子嗣的。”宋嬷嬷这次答的倒是老实。
“宁馨和钟大用勾结作乱,你知道多少,在其中做了什么?”
“奴才、奴才……”宋嬷嬷支吾着。
“钟大用没有逃掉,被活捉了。”齐攸看着宋嬷嬷道,“他在闯进主院后,看见宁馨被当做人质,就慌了手脚。”
宋嬷嬷的手有些发抖,她在犹豫。这件事,说起来,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当时钟大用来找她拿钱,只说是趁着地动这么乱,随便放把火,弄出个意外,让荀卿染死的神不知鬼不觉。当她看出带头杀进府里来的是钟大用的时候,她也相当吃惊。
“你的女儿,最后还是死了对不对?”齐攸突然问道。
“是,是的。”宋嬷嬷有些奇怪,但还是如实答了。她的女儿,吃了永和王妃的药,活了一年多,然后还是死了。死在夜里,因为痰噎在喉咙里,无法呼吸。她只痛恨自己照料的不够细心,她还是感激永和王妃的,如果没有王妃的药,她的女儿子早就死了。
“永和亲王曾有两个庶出的儿子,出生不久,就有了咳嗽、多痰的症候,最后也是呼吸不畅,死在夜里。这些你不知道吧。”齐攸淡淡地说道。
宋嬷嬷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那时候你在悲痛之中,老太太特许了你歇了一阵子。你自然是不会知道那时候永和王府发生了什么。”
宋嬷嬷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的女儿吃了永和王妃的药,虽然原来的症候好了,但是临死前那几天却多了气促、咳嗽、多痰、喘不上气来的毛病。她当时并没有多想,只认为是女儿身体虚弱,好好调养就能痊愈。
“这怎么可能……”宋嬷嬷喃喃道。可是,怎么就不可能那,永和王妃是什么样的人,她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不过她一直以为永和王妃当她是自己人,那些贵妇人的手段不会用到她的身上。是拿她的女儿试药吗,她是齐府的人,她的女儿出事,自然不会有人联想到永和王妃身上。又或是让她没了女儿,能够更一心一意的服侍主子?宁馨郡主?是啊,那之后,她对宁馨郡主是真的有几分移情。
高贵的王妃,最擅长的就是将人送上刑台,还能让那人心怀感激,以她为天。这曾是她心中对贵妇的标准,只是,当她自己成了受害人的时候……
宋嬷嬷伏在地上哭的晕了过去。
一碗热汤,宋嬷嬷醒转过来。
“四爷,奴才愿意招认,奴才再说半句假话,就让奴才天打雷劈。”宋嬷嬷缓过劲来,再没有任何隐瞒,一五一十将所做的事情都向齐攸招认了。
“奴才是被鬼迷了心窍了。”最后,宋嬷嬷哭道。
齐攸听完,冲旁边伺候的黄芩点了点头。
黄芩推开隔断书房的隔扇,露出一个隔间。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齐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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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恩怨
第二百七十章恩怨
隔间内有两个人。一个被捆在短榻上,正是应泽,另一个则是被绑在椅子上,正是辛妇好,也就是曾经的宁馨郡主。这两个人的嘴巴都被人用麻布堵住了开口不得。这个时候,应泽面带苦笑,无奈地看着齐攸。宁馨则是两眼含泪,恨恨地看着宋嬷嬷。
宋嬷嬷抬眼看见两人,也露出些激动的表情,不过片刻功夫就又垂下头去,仿佛身外的事物于她已经是完全没有关系了。
齐攸吩咐一声,就有人为两人松开绑绳,拿掉堵在嘴里的麻布。应泽被抬了出来,宁馨则是一脱开束缚,就奔到宋嬷嬷跟前。
“你、你这奴才血口喷人。”宁馨气急,抓住宋嬷嬷摇晃着道。
“宁馨,”应泽沉声道,从宁馨背后看去,那个姿势,好像是要挥手打宋嬷嬷似地。
宁馨并不理会应泽,她的背冲着齐攸和应泽,趁着没人注意,冲着宋嬷嬷使了个眼色,目光中满是哀求。
宋嬷嬷被宁馨摇晃的回过神来,看见了宁馨祈求的眼神,也从宁馨蠕动的嘴唇明白,宁馨在叫她姑妈。不用宁馨说话,她也明白宁馨此刻的意思。宁馨,是在她死了女儿以后,从心里当做女儿一般疼爱记挂的。但是,宁馨,也是杀死她女儿的凶手的女儿。她难道还要为宁馨顶罪吗?她被人利用了半辈子,现在不想再被人利用了。
“四爷,奴才并无半句假话。”宋嬷嬷不去看宁馨,平板的声音说道。
宁馨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站起身挥手冲着宋嬷嬷的脸就是两巴掌。
“小齐哥,哥哥,这个奴才贪生怕死,为了自己脱罪,信口胡说。还那样编排母妃,说什么给卿染姐姐下药是母妃指使,还说方子也是母妃给的。这样的奴才,忘恩负义,背主欺心,早该打死。”宁馨回头冲着齐攸和应泽委屈地说道。
被宁馨打了,宋嬷嬷好像死人一般,根本没有反抗,连声都没吭一下,这个时候才又回过神来,目光落在宁馨身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虽然宁馨的手段比起原来的王妃相差甚远,但是这骨子里的东西却是一样的。她有用的时候可以亲切地叫她姨妈,现在对她却是这样一副嘴脸。
宋嬷嬷不由得笑了起来,一边流泪一边笑。
“小齐哥你看,这个奴才疯了,她说的话哪里做的数。这一切明明都是她做的。”宁馨马上道。
齐攸的目光在宁馨和宋嬷嬷之间打了个转。
“哦?”齐攸冷清的声音淡淡地哦了一声,“她做的那些事情,可都是为了你。”
齐攸第一次把目光和话头对准宁馨。
宁馨依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小步走到应泽身边,扯了扯应泽的衣袖,低声含羞道,“哥哥。”似乎是有话她不好出口,要应泽这做哥哥的替她说。
“宁馨,”应泽抬头看看妹妹,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齐攸,却没有再开口。
宁馨见应泽不肯替她说话,不禁又气又怨。她做这么多事,可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他们永和亲王府。虽然应泽说齐攸言出必行,说了会帮她们恢复身份,就一定会尽力做到。但是仅仅依靠应泽和齐攸的交情,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如果她能够取代荀卿染,早日和齐攸定情,那情况就不一样。为了自己的妻族恢复高位,和为小时候的玩伴恢复身份,是个男人就知道哪个更该出力。
妇人之仁,宁馨心里骂道,若不是应泽几次出来搅局,她如今早就成功了。说不定一家人现在已经回到了京城的永和亲王府。
宁馨咬了咬嘴唇,还是自己开口道,“小齐哥,我,我是女孩家,怎么会不要脸面,我可从未对这奴才说过什么。都是这个奴才自作主张,不过也是为了她自己罢了。卿染姐姐不喜欢她,不肯受她摆布,她哪里甘心,瞧着我没主意,好摆布罢了。”
“宁馨,不要再说了。”应泽出声制止。
“是这样?”齐攸挑眉道。
“自然是的,小齐哥,咱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奴才见的还少了,为了那点权利和银子,什么亏心事不敢做。”宁馨见齐攸动容,不仅暗暗欣喜。
“只是,她又如何指使得动钟大用?”齐攸玩味的目光停在宁馨面上,缓缓问道。
还是第一次被齐攸这样看着,宁馨不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热,更是平添了勇气。
“还不是因为银子。钟大用一个武夫,当兵是为的是什么,一两千银子足够买动他卖命了,还能趁机搜刮总督府的财宝,他当然上钩了。这奴才方才不也说,钟大用雇佣那些人的钱,是这奴才的棺材本吗?”宁馨的话底气十足。
“宁馨,”应泽开口道。
“你对钟大用倒是十分了解。”齐攸道。
“我,我,”宁馨有些语塞,“小齐哥,在军营时,钟大用曾来找过哥哥两次,我见过他。”
军营中的事情,齐攸如果要彻查,那些过往是瞒不住的。而她相信,钟大用就算被捉住,也不会出卖她。
齐攸看了应泽一眼,应泽苦笑。似乎这两天,他这脸上就只剩下苦笑着一个表情了。
“还有一件事,你怎么知道,钟大用带的那些人是他花钱雇佣来的那?”齐攸问,“方才宋嬷嬷只说钟大用按照你的指使,到她那里拿钱,可没说那钱是用在何处。”
宁馨顿时愣在那里。
宋嬷嬷早就安静下来,这个时候便对宁馨冷笑道:“郡主,你的那点本事,还是别在四爷跟前显摆了,瞧瞧小王爷才是聪明人。四爷已经知道一切,证据在握,你如何狡辩,不过都是打自己的脸罢了。”
“不,不是我,不是我。”宁馨哭了起来。
“宁馨,你过来。”应泽招手道。
宁馨抽泣着走到应泽身边,“哥哥,”
应泽挥手,给了宁馨一巴掌。这一掌力道十足,将宁馨打的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宁馨一时间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应泽,她不敢相信应泽会打她。她生的尊贵,即便是经历了王府的败亡,也有应泽护在身边,从未真正受过什么委屈。应泽更是任她予取予求,连大声说话都是从没有过的。
“哥哥,你,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宁馨捂住半边脸,“你,你也忘恩负义,忘了母妃对你的好,没有母妃,你早死了。你忘了你是怎么答应母妃的?你说你会照顾我一辈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你是向卓玛的长生天发过誓的,若你违背誓言,卓玛就永不超生。”
说到最后,宁馨的语气中已经有了怨毒的意味。
“小齐,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教导无方,管教不严,我是首恶,你要如何处罚,我都毫无怨言。”应泽对齐攸说道。
宁馨听出应泽是要扛下所有罪责,也只轻声抽泣,不再说话。
“你的首恶做的未免太窝囊了些,”齐攸扫了一眼应泽的大腿,“我看了你的伤,钟大用可是想杀了你那。你难道要说,那也是你指使的?”
依旧坐在地上的宁馨听了这话,不由的抖了一下。她打定主意,趁着地动的时候除掉荀卿染,害怕应泽出来阻拦,设计让应泽伤了腿。后来,她给钟大用的指令,也是凡是阻挡的人都杀无赦。谁知道,应泽带着腿伤还是出现了,而且宁死也要拦在钟大用的前面。后来两人拼命,她也并不想的。
应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依然还是苦笑。
“小齐,你为什么拿王府的事情骗你的奶嬷嬷?”应泽问道。
宋嬷嬷看向应泽。
“我所说难道不是真的?”齐攸平静地反问道。
应泽无语。
齐攸说的都是事实,是宋嬷嬷自己由此作出的推论,而且坚信不疑。这也就能明白,在宋嬷嬷永和王妃是什么样的人物。
宁馨咬着嘴唇,看看齐攸,看看应泽。
“阿泽,如果你不是有这样一双眼睛,你能活到永和王府被抄家的那一天吗。”齐攸又问
“小齐。”应泽苦笑。齐攸是用了审问技巧,但是他也不能真的肯定,宋嬷嬷作出的推论是假的。而齐攸后面这一句,他也无法反驳。他不能自欺欺人,这一双眼睛让他备受歧视,同时也是他的护身符。只是,永和王妃是帮了他,让他活了下来,他也当着永和王妃的面,用自己母亲的灵魂和最信仰的长生天立下了誓言,要保护宁馨一辈子。
宁馨低下头,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指甲抠进了肉里。
“应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齐攸问应泽。
“小齐,求你。”他求的是什么,并不需要说出来,齐攸很清楚。
“应泽,你不是读书人,却染上了读书人的迂腐。”齐攸道,“你误解了重情重义的意思。”
“小齐,我和你不同。”应泽道,语气中流露出感伤。
齐攸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阿泽,你又如何保证她以后就不会再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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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奇怪的事
第二百七十一章奇怪的事
荀卿染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申正时分了。
“我睡着了这么久,四爷都在做什么?”荀卿染叫进宝珠来问道。
“回奶奶,四爷一直在审问捉住的那些人,晌午的时候,四爷派人进来,知道奶奶还睡着,就没让人叫醒奶奶。四爷晌午吃了些点心,现在还在审问那些人。”宝珠一五一十地答道。
“你去送些新鲜的点心,再泡杯参茶送过去。”荀卿染吩咐道,“告诉四爷,不必急在一时,身体要紧。”齐攸在北大营时,估计也是日夜操劳,又连夜赶路回来平西镇,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地吃过饭休息过了,累坏了身体怎么办。
宝珠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奶奶要不要吃些什么先垫垫?”桔梗一边服侍荀卿染梳洗,一边问道。
荀卿染点点头,她确实有些饿了。
因为昨夜那批匪徒目的明确,总督府内并没有受到多少损失,又有许嬷嬷在操持,这半天早就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一会功夫,厨房就送了一桌饭菜过来,多是清淡滋补的。心中安定,荀卿染也就有了胃口,就着几个菜,吃了一碗碧粳米饭。
饭菜撤下,荀卿染又问起福生和瑄儿,就有奶妈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两个小家伙不通世事,比大人恢复的还快。荀卿染抱了瑄儿在怀里,又让福生挨着自己坐了,拿着拨浪鼓逗两个孩子玩。
“奶奶,宋嬷嬷在外面求见。”麦芽进来禀报道。
“哦?”荀卿染的手顿了顿。
“是黄芩带了宋嬷嬷在外面,说是宋嬷嬷跟四爷说要见奶奶一面,四爷准了,让她来给奶奶磕头的。”麦芽解释道。
“是这样。”荀卿染低头思忖,这定然是齐攸已经审过了宋嬷嬷,让黄芩带宋嬷嬷过来给她磕头,为的是什么那?
“奶奶懒得见她,就让她在外面磕了头,打发了就是。”麦芽道。
“让她进来吧。”荀卿染吩咐道。
黄芩在屋外等候,麦芽出去领了宋嬷嬷进来。桔梗将门帘掀起,就让宋嬷嬷在门口站了。
宋嬷嬷已经换了一身青色衣裙,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利落的圆髻,脸上淡淡涂着脂粉,这么看上去似乎又是当初荀卿染刚进府时那个精明利落的管事嬷嬷了。
宋嬷嬷在门槛外跪了下来,“奴才给奶奶磕头。”
荀卿染嗯了一声,依旧拿拨浪鼓逗着两个孩子。瑄儿的眼睛跟随这拨浪鼓转动,福生则伸出胖手要抓那拨浪鼓。两个孩子都咯咯笑着。
宋嬷嬷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
屋内一派天伦之乐的景象刺痛了她的眼睛。荀卿染穿着家常的半旧的锦缎小袄,和刚进齐府的时候一样明**人,还是那样温柔雅致,也许是因为做了母亲的的缘故,眉眼之间多了丝韵味,更加耐看。
“嬷嬷的这头也磕了,就请退下吧。”许嬷嬷在旁缓声道。
“奴才斗胆问奶奶一句话。”宋嬷嬷没有起身,而是开口问道。
“嬷嬷越矩了。”许嬷嬷不咸不淡地道,就要拉了宋嬷嬷出去。
荀卿染抬眼制止许嬷嬷,又看了宋嬷嬷一眼,“嬷嬷问吧。”
“奶奶,奶奶既然早就知道奴才在燕窝中做的手脚,奶奶为什么一直隐忍不说?”宋嬷嬷问道。
“如果嬷嬷处在当时我的位置,嬷嬷会如何?”荀卿染反问。
那个时候,荀卿染刚进门,两眼一抹黑,一动不如一静,既然发现了宋嬷嬷暗地里的举动,不动声色,暗自防备是最稳妥的做法,若是叫嚷出来,又没有把握一举消除祸患,反而又会造成敌暗我明的不利状态。她如果处在荀卿染的位置,只怕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
“来了平西镇,奶奶便是不能明里处置了奴才,暗地里却有许多法子可以要了奴才的命,奶奶为何不曾动手?”宋嬷嬷又问道。
“也许你眼里承认的主子,是随时可以轻易要人性命的。”荀卿染笑了笑,荀卿染低头看着宋嬷嬷,“一直没动你,是因为我敬重四爷。”她看重与齐攸之间的关系,不希望因为在处理宋嬷嬷的时候稍有不妥,在她和齐攸之间留下芥蒂。处置一个宋嬷嬷,与她和齐攸之间的感情,这两者谁轻谁重,实在是太明显了。
“奶奶待四爷一片至诚,是四爷的福气。”宋嬷嬷又冲着荀卿染磕了一个头,“奴才告退。”
“四爷允她来给奶奶磕头,是极大的恩典。真不知她莫名其妙地问这些,是怎样想的?”看着宋嬷嬷出去,麦芽不解道。
“打发人赏她一端尺头吧。”荀卿染吩咐道。
小书房,应泽和宁馨已经不在了,齐攸坐在桌案后,正在写着什么。
小厮进来回话,说是宋嬷嬷来了。齐攸点点头,让人带了宋嬷嬷进来。
“老奴心事已了。”宋嬷嬷道,“老奴一直鬼迷心窍,今天才算看清楚了。是老奴没有福气。”
齐攸停下笔,就有一个婆子端了碗汤汁进来。
“奶奶方才打发人,送了嬷嬷一端尺头。”那婆子将碗端给宋嬷嬷道。
“奴才谢过四爷、奶奶的恩典。”宋嬷嬷跪下冲着齐攸磕了头,这才又站起来,结果那汤碗一饮而尽。
“嬷嬷告老荣归,这样的体面可是少有的。”那婆子在旁陪笑道。
宋嬷嬷拿帕子抹了抹嘴角,也笑了。
齐攸叫了黄芩进来,“你派两个人护送宋嬷嬷,……好生照料。”
打发了宋嬷嬷,齐攸将写好的奏折封了,从外叫进人来,将奏折交给来人,嘱咐了一番,这才到主院中来。
……………………
卧房内,烛光幽幽。
“原来都是些亡命徒?”荀卿染拍了拍胸口,好险好险,当时她就奇怪,明明安抚工作做的不错,也没有断粮,平常百姓就算被鼓动也不会冒死闯总督府啊,原来是一些只要钱不要命的亡命徒。
“那个钟大用,”荀卿染窝在齐攸怀里,“平时并不引人注意,原来那样可怕。”
齐攸在荀卿染额头亲了一口,又将荀卿染抱的更紧一些。
“别怕,他再也不会来伤害你们了。”齐攸道。
钟大用身为官兵,趁乱扮成匪徒,杀人害命,明天就会在菜市口处斩,一起处斩的还有两名最为凶恶的匪徒,为的是杀一儆百,免得再有人趁机作乱。至于其他的人,也拟处斩,却是要等圣旨批复。
“那个法子安置宁馨,稳妥吗,应泽可有什么话说?”荀卿染又问。
“宁馨罪该处死,得了活命,他能有什么话说。那法子还是应泽提议的。”齐攸道。
应泽为誓言所束缚,一定要袒护宁馨。齐攸当时说他可以让步,但是要应泽想个法子,能够保证宁馨不会再生出害人之心,也不会有害人之力。
“阿泽,你一诺千金,但是事关宁馨,我可不能信你的空口承诺。你自己也看到了,你根本管不住她。”当时齐攸就对应泽如此说道。
“你们会给她找什么样的人家?”荀卿染问。
齐攸和应泽这两个人,竟然想出,要让宁馨成亲,快点生娃,从而断了宁馨那些妄想的法子来,说什么一旦嫁人生子,就是再野的女人也都老实了。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齐攸道,“以她的处境,能找的实在有限。”
这是齐攸和应泽商量的结果。以宁馨现在的身份,还能找什么样的人家。齐攸自然只会找身份“合适”的男人给她,彻底断了宁馨向上爬的念头。试想想,就算以后应泽有机会出人头地,但是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身份低微的夫家,这个女人再蹦跶也有限。这样既让宁馨无法在作乱,也能让应泽履行了誓言。一辈子保护宁馨,照顾她,并非一定要将她捧到高位,在山沟沟里面,粗茶淡饭、相夫教子的一生,在许多女人眼里那也是相当幸福的。
荀卿染叹了口气,“我是怕了她了,希望从此平安无事了吧。”
齐攸有些愧疚,更是下定决心在宁馨的“安置”上多下些功夫。
睡意涌了上来,不过荀卿染依然不忘和齐攸商量。
“被钟大用砍倒在府外的那个小厮,还有一开始进来报信的那个叫小兰的丫头,这两个年貌相当,虽不该背着主子有了私情,好在懂得守礼,没有逾矩。算他们两个命大,我打算好医好药地将他们养好了,就做主让他们成亲。”
“这点小事,你做主就是了。”齐攸道。
“恩,”荀卿染闭着眼睛,“福生昨晚喊我娘了。”
“哦?”齐攸哦了一声,低头去看荀卿染,见荀卿染闭着眼,嘴角甜甜地笑着,似乎非常开心。
“恩,我知道了。”齐攸应了一声,心中思忖,看这个样子,要将福生还给应泽,荀卿染只怕是舍不得的了。应泽当初得了雪团,一时没有照看好,被雪团跑出去受了伤,正好被荀卿染碰见,将雪团收为己有。现在的雪团,可认得他应泽是谁?那么孩子,是不是也能养成自己的?
“有一件事好奇怪。”荀卿染似睡非睡,嘟囔道。
“什么事啊?”齐攸马上问。
“麦芽那丫头啊,是被我惯坏了,她怎么能吼唐佑年那?”说着话,荀卿染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哎呀,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
二更,呼唤粉红支持。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心有灵犀
第二百七十二章心有灵犀
荀卿染前一刻还是昏昏欲睡,突然这样警醒,齐攸吃了一惊。
“什么事,要紧吗?”齐攸忙问。
事关麦芽的终身,当然要紧,荀卿染心里道。
“四爷,唐大人家里的情况如何,似乎从没听人说过。”荀卿染问齐攸。
“他父母早已经去世,自幼就在师傅身边,是师傅养大的。后来就是一直跟在我身边。”齐攸想了想,又说道,“他家在洛川,族人倒是很多。他那族里多是做镖师行当,那家有名的镇远镖局就是他族里的人开的。”齐攸道。
“原来他身世这么可怜。”荀卿染道,怪不得唐佑年一直住在齐府,来往的也多是同僚,要不然就是武师。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齐攸问。
荀卿染没搭理齐攸,她正在心里盘算。说起来,唐佑年与麦芽可算是年貌相当、人品、模样、性情都是极般配的,只除了,身份差异悬殊。她还想着,若是唐佑年家也是世家大族,她还真不敢把麦芽嫁过去。她心里总是希望她身边的丫头,以后出嫁,日子也能过的轻松些。
“唐大人他,自然是没有成亲的。那他有没有定亲,或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啊?”荀卿染试探问道。
“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齐攸起了疑心。
“唐大人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成家,有亲近的人照看总是好一些。”荀卿染道。
“你刚才提到麦芽,不会是?”齐攸挑了挑眉,他也不是非常迟钝。
荀卿染见齐攸猜到了,索性就跟齐攸说了。
“……那个情形,我是不信他们俩没什么。麦芽那丫头的性子直爽了些,不过也是守礼懂规矩的,唐大人为人稳重、处事周全。这两人之间,不太可能出现这样的误会。”荀卿染冲着齐攸眨眨眼。
麦芽为人大方,口吃爽利,却是极拎得清,洁身自好的,不会对不相干的人那样说话,只能是她和唐佑年私下里有了某种默契,平时虽不显山不露水的,这到了生死关头,才露出来。
齐攸沉思不语。
“麦芽是一等的好女子。唐大人也是有担当的男人。他们两个年纪、相貌,性情都是极般配的,又都在咱们身边,也算知根知底,怎么看都是天生的一对。”荀卿染看着齐攸道,“就是身份上,恩,差了些。”
齐攸点头。
“可若是他们彼此中意,就因为身份而不能在一起,也怪可惜的。”荀卿染叹气道,“何况,身份这种事,它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是不是?”
“你有什么主意?”齐攸问。
荀卿染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谨慎从事,毕竟关乎了两个人一辈子的幸福。
“四爷你先帮我探探唐佑年的口气吧。”荀卿染和齐攸商量。
“探探他的口气啊……”齐攸看着荀卿染,“可有什么好处?”
荀卿染瞪了齐攸一眼,“那可是四爷的好兄弟、得力下属,他的终身大事,难道四爷不该主动帮忙、操心吗?”
“你这么一说,我不帮忙都不行了。”
“那自然。”
荀卿染见齐攸答应了,又怕他从没做过这样的事情,男人又比不得女人细心,少不得教了他一番话。
“……这事不好直接问的。”荀卿染道,“恩,只说昨夜四爷听到了麦芽对他说的话,四爷就说麦芽实在无理,应该教训,看看唐大人的反应。若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那接下来也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若是为麦芽求情,那么接下来就可以继续试探……”
荀卿染睡意全无,两眼冒光,向一步步面授机宜。齐攸看着荀卿染这样,有些无语。
“总之那,就是先探出他的底,如果他不介意麦芽的身份,非卿不娶,那咱们才好撮合。”荀卿染总结陈词,“四爷,都记住了没有?”
齐攸点点头,用被子将荀卿染包住。
“唐佑年跑不了,你不用急。”齐攸道。
咦,她的心意已经表露的如此明显了吗,那可不成,现在她代表的是麦芽,不能让麦芽被人小瞧了。
“我急什么呀,只是看着唐大人一个人怪可怜的,想帮帮他罢了。麦芽可不是嫁不出去,若我说想要嫁麦芽,外面抢着要娶的能从总督府门口,排到平西镇西城门去。”荀卿染道。
“恩,夫人说的是。”齐攸看着荀卿染,眼中带笑。
“我是说真的。”荀卿染叹了口气,“他们两个身份差异在那。若是两人都十分有情,那咱们不妨伸手相助。若只是淡淡的,那也就罢了。唐大人可以找名门淑女,麦芽也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荀卿染说着又爬起来,伸出手指捅捅齐攸的胸。
“四爷,你手下还有哪些将官没有娶妻,不要世家子弟,要略有些根基,人又上进的。”麦芽和桔梗都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她要早点为她们物色人选。
齐攸见荀卿染越来越精神,根本没觉察到他的心思,不觉黑了脸。
“卿染,你既然这么精神,不如咱们来做点别的事吧。”齐攸翻身压住荀卿染道。
“……”
第二天一早,齐攸神清气爽地出门处理公务。
将近晌午时分,荀卿染正在屋中看麦芽和桔梗裁衣服。
“奶奶,四爷回来了,唐大人跟了四爷来,要求见奶奶。”外面小丫头进来禀报道。
唐佑年跟着齐攸一起回来要见她,荀卿染的心思打了个转。
“奶奶看婢子这件裁的好不好。”麦芽拿裁好的布给荀卿染看。
卿染看了一眼,“还要给瑄儿再做一身小袄,你去前面库房楼上,选块鲜亮点的缎子来。”
麦芽痛快地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荀卿染就让桔梗将东西都收拾起来,这才吩咐小丫头:“请唐大人进来吧。”
一会功夫,齐攸带着唐佑年从外面进来,荀卿染迎上去,从齐攸手中接过大氅,齐攸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
荀卿染会意,三人落座,小丫头送上茶来,荀卿染便将屋内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唐佑年难得地有些局促。
“唐大人吃点心。”荀卿染笑道。
“夫人,属下厚颜,想向夫人求一门婚事。”唐佑年站起来,冲着荀卿染躬身施礼。
“唐大人不必多礼,”荀卿染假作吃惊道,“不知道唐大人求的是哪一个?”
齐攸看看局促的唐佑年,又看看一本正经的荀卿染,忍着笑,端起茶碗来喝茶。
“属下想求娶夫人身边的麦芽姑娘。”唐佑年道。
唐佑年倒爷干脆,直接来求亲了,不知齐攸是怎么和唐佑年说的。
荀卿染不禁看向齐攸。
“别看我。我都是按着你说的办的,只是刚开口,他就说要来提亲了。”齐攸小声对荀卿染道。
“属下早就有此意,因夫人受惊,不敢就来打扰,本来打算过两天再来求亲。今天大人提起,属下斗胆就跟了来。”唐佑年道。
“唐大人请坐下说话。”荀卿染忙让唐佑年坐下。
她此时心中十分高兴,但是面上却做出几分为难的样子。
“唐大人若是求的是哪家的姑娘,我都好从中说和。可是麦芽,我虽待她如同亲妹妹,可在众人眼里,她却只是个丫头,而且是宁死不肯做妾的。”
唐佑年虽口口声声说的是求娶,荀卿染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属下就是想求娶麦芽姑娘做正室。”唐佑年忙道,“还请夫人帮忙说和。”
“唐大人这份心意很好,不过,你和麦芽的身份差异,唐大人要三思。”荀卿染郑重道,“我不想唐大人以后后悔,也不忍看麦芽以后受委屈。”
“夫人放心,属下早就想好了,才敢来夫人面前说。属下是心仪麦芽姑娘的人品性情,若是属下能娶到麦芽姑娘,定当爱若珍宝。属下绝不会因为麦芽的身份,慢待麦芽,也不会让人因此欺负麦芽。”唐佑年又站起来,也非常郑重地说道。
荀卿染对唐佑年的话还是很满意的,这个时候她本该立刻点头,不过却还是有些犹豫的看着唐佑年。不是她爱操心,麦芽虽然聪明,但却个性直爽,哪比得上唐佑年精明。这两个人成亲,麦芽会不会吃亏啊。
唐佑年见荀卿染犹豫,忙看向齐攸。
齐攸接到唐佑年求助的眼神,也就放下茶杯。
“卿染,佑年他是诚心要娶麦芽。他素来稳妥,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齐攸道。
“既然如此,少不得我去问问麦芽,还不知道她的心思那。”荀卿染笑道,“若是不成,唐大人可别记恨啊。”
“还望夫人多多美言,这谢媒礼属下立刻就去筹办。”唐佑年忙道。
…………
等麦芽拿了缎子回来,齐攸和唐佑年早就出去了。
荀卿染看着麦芽给瑄儿裁小袄,眼神却不在缎子上,而是在麦芽身上转。
麦芽被荀卿染看得有些毛了,最后干脆放下了剪刀。
“奶奶,可是婢子做错了事?”麦芽大着胆子问。
“你到乖觉,”荀卿染靠在软枕上,“你且自己说说,做错了什么事?”
第二百七十三章诰命
第二百七十三章诰命
荀卿染要麦芽说她自己做了什么错事。
麦芽站在那,绞尽脑汁想了半晌,都没想出什么来。
“婢子糊涂,实在想不起来了,求奶奶指点。”最后,麦芽只好说道。
“原也没什么事,”荀卿染笑,“我只是有些感慨,看着你们都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奶奶拿婢子取笑。”
“可也到了该找婆家的时候了。”荀卿染又接着说道。
“奶奶今天怎么说这个。”麦芽有些羞了,正巧桔梗端了新出炉的点心进来,麦芽就拉了桔梗,“婢子怎么也越不过桔梗姐姐去。”
“你别攀扯我,我是打算服侍奶奶一辈子的。”桔梗拍掉麦芽抓她的手,并不给她做挡箭牌。
“我可是说正经的。”荀卿染正色道。
“奶奶,婢子做错了什么,求奶奶告诉婢子,婢子一定改,奶奶别赶婢子。”麦芽见荀卿染似乎不是开玩笑,就有些紧张。
荀卿染暗自叹了口气,这个丫头平日就是使力不使心的。那天晚上果真是情急之下说的话,自己过后没有发觉?难道就以为别人都没注意到?
“你啊,”荀卿染见麦芽懵懂,便点拨了两句,又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唐佑年……”
麦芽脸色霎时变得通红,两只手捏着衣角,半晌没抬起头来。
荀卿染看在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是平时,麦芽哪会如此扭捏,这个丫头,是喜欢唐佑年了。
“奶奶,那个时候,婢子实在心急,冲撞了唐大人,婢子去给唐大人赔礼。”麦芽道。并不否认荀卿染的话,却要用行动撇清关系。
“唐大人方才来跟我说,要娶你。”荀卿染索性将唐佑年来求亲的话说了。
“奶奶,婢子不嫁他。奶奶若嫌弃了婢子,不让婢子在跟前伺候了,婢子听从奶奶的安排,只是不要嫁给他。”麦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边说着话,眼睛里却是泪光闪动。
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别唬我,”荀卿染道,“唐大人怎肯无故来求亲,可不是你们商量好了?你现在还说不嫁。”
麦芽膝行几步到了荀卿染跟前,抱住荀卿染的小腿。
“奶奶,婢子不敢瞒奶奶。唐大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婢子怎么配得上。婢子若是嫁了他,一定会拖累了他。”麦芽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婢子清清白白,从未和唐大人有过什么言语。奶奶你别因此厌弃了婢子,婢子还想再伺候奶奶几年。”
原来麦芽是这样想的,即便是两人有情,可她却明白自己的身份,怕嫁给唐佑年后,耽误了唐佑年的仕途。麦芽素来刚强,很少掉泪,这时哭成这样,荀卿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心里更是爱极了她这份性情。
若是换过别人,唐佑年又肯求娶,这样千载难逢飞上枝头的机会,怎肯放过。麦芽并不稀罕这样的机会,不想拖累唐佑年,而唐佑年也情愿为了她抛开世俗。怪不得唐佑年在求亲的时候,坦承极爱麦芽的性情,说麦芽是他的知己。
“别说,唐佑年还是很有眼光的。”荀卿染不觉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没错,这样的麦芽,除了一个出身,哪一点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
“快起来吧。”荀卿染扶起麦芽,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你这傻丫头,还有些傻福气。你这些顾虑我也为你考虑过了,特意问了唐大人。他是稳妥的人,在我面前发了誓。”
唐佑年可以说是通达世事的人,却将仕途看的颇淡。
“他说你是她的知己,非你不娶。”荀卿染看着麦芽道。
麦芽的脸红的几乎要滴血。
“唐大人真心实意,不是一时冲动,我本想着替你答应的。不过看你哭的这样,似乎并不喜欢他。罢了,我却觉得他太过精明了,你又是直性子,怕你吃亏。这样,我去回绝了他就是。”荀卿染故意说道。
“奶奶。”麦芽紧紧拉住荀卿染的衣角,头几乎埋到怀里去。
“奶奶,他,他真的不在意婢子的身份,不怕人说,不会后悔?”麦芽终究是麦芽,羞过了,说出话来依旧爽利。
“唐大人在我面前是这样说的。”荀卿染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如我叫了他来,你当面问问?”
麦芽知道荀卿染捉弄她,更是不好意思。
“婢子给唐大*奶道喜,还讨唐大*奶的赏钱。”桔梗、宝珠、紫菀、金铃几个都来给麦芽道喜,许嬷嬷也笑着上前说恭喜。
荀卿染拉着麦芽低声询问,话虽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清楚,就是要麦芽坦白。
“你这丫头可别糊弄我,说什么你也不知道唐大人怎么会求亲的话?”荀卿染道。
“婢子真的没想到他会求亲。”麦芽依然道,见荀卿染瞪起了眼睛,麦芽才又吞吞吐吐地说,“他,只有一次,说,极喜欢婢子骂人的样子。”
唐佑年这是什么样的审美啊,荀卿染有些囧。不过囧过之后,却也是心有戚戚焉。
既然唐佑年和麦芽是两情相悦,荀卿染便决定促成这桩婚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麦芽的身份问题。
她本来想着,要写信和荀君晖商量,在颍川荀家本家里为麦芽寻个出身。她待麦芽、桔梗这两个丫头本就不同,大家都是有目共睹,这个时候说麦芽是她的族妹,也不为过。
不过仔细想了想之后,荀卿染觉得这样不是很妥当,就和齐攸商量,最好是在平西镇本地找户人家,这样才便利。两人正在犹豫,吕太医过来给荀卿染诊平安脉,事情意外顺利的解决了。
“若是麦芽姑娘不嫌弃,老朽托大,便认了麦芽姑娘做外甥女。”吕太医道。
吕太医有个妹妹,早年也是嫁到颍川,后来夫妻两个相继去世,并没有留下后人。
荀卿染和齐攸对视一眼,吕太医家在陇西也是大族,这个家世也过得去了。
就这样,麦芽认下了吕太医这个舅舅。
地动平息,平西镇内街头巷尾,便传出一段骨肉团聚的佳话,接着,又传出喜讯。
这边正在筹备唐佑年和麦芽的婚事,京城里就传了圣旨下来。将在平西镇地动期间,忠于职守、有功劳的官员都嘉奖了一番。总督府内,更是接到一道特别的圣旨。原来是地动后,董大人等人上了奏章,将荀卿染在地动后所做的善举都报了上去。正德帝颁下旨意,对荀卿染表彰了一番,赏了东西下来,还特意赐了封诰。
齐攸虽然外放做了二品大员,但是他年纪轻,本是打算积攒下些功绩后,再为荀卿染请封。现在荀卿染的诰命可算是她自家赚回来的,是意外之喜,不禁很是得意了一阵子。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总督府主院上房,炕上放了一张小桌,荀卿染正坐在桌子旁,一边查看账册,一边听丫头媳妇们往来回禀事情,颇为忙碌。
“凡是从京中带来的,都带回去。”荀卿染吩咐许嬷嬷,“后来采办的那些,粗苯不值钱的,就留下吧。记得将隔间偏厅那些桌椅收拾好了,派人送到地藏庵去。”
“奴才记下了。”许嬷嬷答应着,就要退出去,才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一串笑声,小丫头打起门帘,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被一众丫头仆妇簇拥着,走了进来。
当先的小女娃走路还有些不稳,被旁边的小男娃拉着手。
小女娃有模有样地屈膝福了一福,小男娃也躬身施礼。
个小娃娃一起喊。
卿染早已一脸的笑容,“瑄儿、福生,快到娘身边坐。”
就有奶妈上前,将福生和瑄儿抱到炕上。两个小娃娃挨着,端端正正坐在桌子旁,小大人一样。
瑄儿和福生将头凑在一处,小声嘀咕了一会。
“娘,”瑄儿开口道。
“什么事?”荀卿染问。
“京城,很远吗?”瑄儿忽闪着大眼睛问道,福生也一脸期待地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笑了笑,如今齐攸在平西镇四年任期已满,他们正在收拾,准备回京城。
“恩,很远。”荀卿染点头。
“有多远?”两个孩子一起问。
和这两个孩子说平西镇和京城相距几千里,只怕他们理解不了。荀卿染想了想,说道:“从这里到京城,如果是雪团,怎么也要飞上十天。如果你爹爹骑着枣花,那也要用半个月才能到。咱们坐马车回去,却是要一个多月的功夫。”
个孩子睁圆了眼睛,长长地哦了一声,互相看了看,“真的好远哦。”“恩,雪团要飞好久。”“枣花也要跑好久。”
“娘,瑄儿喜欢这里。”瑄儿奶声奶气地说道。
福生点头附和,“娘,我和瑄儿都舍不得这里。”
两个孩子眼巴巴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暗自叹了口气,两个孩子就在平西镇出生,并不知道京城为何物,自然是舍不得离开。而她,如果能够选择,也宁愿放弃繁华的京城,而选择留在这里。只是,这并不是她能够选择的。
“京城啊,那可是个比平西镇热闹几百倍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四章回京
第二百七十四章回京(含加更)
荀卿染向两个孩子说起京城的繁华热闹,“而且咱们回去,就能见到老祖宗、珍姐儿、月牙儿、璋哥儿,还有你们的小舅舅。”
两个孩子脸上都露出向往的神色来。
“老祖宗、小舅舅……”瑄儿眨着眼睛。
“老祖宗你们没见过,小舅舅可是来看过你们的。”荀卿染指指福生的项圈和金锁,“这是小舅舅送的,还有那会唱会跳的小人儿,也是舅舅送的。”
娘三个正说的高兴,外面丫头禀报,“唐大*奶来了。”
“糖糖,糖糖来了。”瑄儿拍手喜道。
小丫头打起帘子,麦芽从外面进来,怀里还抱着个才几个月大的胖娃娃。如今的麦芽乌发如云,在脑后挽了个堕马髻,珠环翠绕,鹅黄色的妆花褙子,葱绿色宫裙,比做姑娘的时候又别有一番风韵。
“姐姐。”麦芽进来,向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
“快过来坐。”荀卿染忙让麦芽起身。
福生和瑄儿也都站起来,“麦芽姨姨。”
芽笑着答应了。
麦芽抱着孩子坐到炕上。
“糖糖。”瑄儿凑了过去,看着麦芽怀中的小娃娃。
这是唐佑年和麦芽的第一个孩子,正月里出生,如今才几个月,大名叫做唐忻,不过府里面一直都叫他糖糖。
糖糖正含着自己的小胖手,转动着乌黑的眼珠。
“糖糖。”瑄儿伸出小手,轻轻地碰了碰糖糖的小脸。
“好嫩哦,”瑄儿感叹。
福生点头,“恩,像酥酪。”
荀卿染忍笑。
“麦芽姨姨,瑄儿能抱抱糖糖吗?”瑄儿仰着小脸,满怀期待地问。
看着瑄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麦芽真不忍心拒绝。
“不行,”荀卿染嗔了女儿一眼,这孩子每次见到糖糖,都会这么问,知道她不会答应,更是转而去问麦芽。
麦芽看着瑄儿失望的眼神,忙道,“现在还不行,等瑄儿再大一些,就让瑄儿抱,好不好。”
儿叹了口气,“瑄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能抱糖糖那?”
“等你和长的福生一样高的时候吧。”荀卿染道。
瑄儿没有听出荀卿染话里的陷阱,只比量了自己和福生身高的差距,满怀信心。
麦芽将糖糖放在炕上,荀卿染取出个银铃铛交给瑄儿。瑄儿就和福生坐在糖糖身边,晃动铃铛,逗弄糖糖。
“你那边收拾的如何了?”荀卿染就问麦芽。
“已经差不多了。”麦芽答道,“姐姐,我真舍不得这里。”
荀卿染看了眼麦芽,平西镇对于麦芽来说,意义自然是不同的。
“方才福生和瑄儿也和我这样说。”荀卿染笑道,“总要回去的。”
“恩,”麦芽点头,“姐姐,回去后,劝四爷再求一任外任吧。”
荀卿染笑笑,没有言语。
“只是这一回去,不能和姐姐住在一起了。”麦芽叹道。
唐佑年和麦芽商量,他已经成亲,回到京城,就不方便再住在安国公府。两人打算要另外买一所宅子。
“你们要买宅子我不拦着。”荀卿染道,“不过却不着急。安国公府房舍颇多,大不了就和郑姨妈一样,我记得靠着后花园的有两处院子,大小也还合适,又有角门通到街上,极方便的。我和四爷已经写信回去,若没什么变故,你们就挑了一处住着。咱们来往也方便。”
“我都听姐姐的。”麦芽喜道。
紫菀从外面端了点心进来。
“奶奶,厨房派人来问,晚饭要吃什么?”宝珠向荀卿染福了一福,问道。
“福生和瑄儿今儿个晚饭想吃什么?”荀卿染问。
福生看了看瑄儿,两个小家伙凑到一起,嘀咕了一阵。
“要吃牛肉,爹爹说吃了长力气。”瑄儿道。
“还要酥酪,要凉凉的。”福生道。
荀卿染的目光在两个孩子脸上来打了个转。
“酥酪只能吃温的,就是到了夏天也是如此。瑄儿,你要长力气做什么?”
两个孩子的心思被荀卿染看穿,都笑了起来。
“福生哥哥要长力气。”瑄儿道。
福生笑的有些害羞,“义父说,等我能拉得动那张大弓,就教我骑马。”
瑄儿点头,“福生哥哥能骑,瑄儿也能。”
“你们两个倒是齐心。”荀卿染笑着答应了,就吩咐宝珠让厨房去准备。
“四爷回来了。”“唐大人来了。”外面小丫头连声禀报道。
“定是回院子没见你和糖糖,这就追过来了。”荀卿染笑道。
………………
荀卿染一行人在通州弃船登岸,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这一路上,糖糖年纪小,几乎是睡了一路,可福生和瑄儿两个,却是精神头十足,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醒着的。这两个正在求知旺盛,好奇心最强的年纪,又是第一次出远门,见到什么都觉得新奇,问的问题更是千奇百怪,荀卿染时常腹诽,若是将这两个小家伙的问题都记录下来,都够编写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了。不过两个小家伙倒是长了不少见闻,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齐府中早派了人在码头上迎候,齐攸已经和唐佑年先行下船,正和来迎接的人叙话。荀卿染站在船头,远远地瞧着几个身影颇为熟悉。
“四嫂、四嫂。”一个穿着宝蓝府绸薄棉夏袍的少年远远地大步走来,到了近前,躬身向荀卿染施礼。
“五弟。”荀卿染又惊又喜。
四年的时间,齐仪的身量也高了许多,看来是过了变声期,不再是从前的公鸭嗓,不过声音依旧比一般男子柔和,下巴上依稀可见淡淡的胡茬。
“四嫂。”齐仪十分激动,握住了荀卿染的手。
荀卿染笑笑,向安抚小孩子一样,拍了拍齐仪的肩膀。
“五弟长大了。”
齐仪的目光从荀卿染身上转到荀卿染身后。荀卿染转头望去,原来是瑄儿和福生被奶妈从船上抱了下来。
“瑄儿和福生”齐仪马上道。
荀卿染就让瑄儿和福生过来,给齐仪见礼。
“见过你们五叔叔。”荀卿染道。
福生和瑄儿依言上前来,刚俯身行礼,就被齐仪一左一右揽在怀里。
齐仪本就有些孩子气,遇到福生和瑄儿两个真正的小孩子,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打成一片,获得了两个孩子的好感。
“……五叔叔还养了只八哥,已经会叫瑄儿和福生了,等回了府,五叔叔带你们去看。”
“姐姐。”又有一人从远处走来。
荀卿染忙回过神,却是荀君晖从那边人群中走过来,手里还提着马鞭。
姐弟两人相见,都是十分欢喜。
“姐姐,小五实在狡猾,故意支使开我。”荀君晖向荀卿染告状。
齐仪哈哈一笑,也不隐瞒,“你两年前就见了瑄儿和福生的,这次自然该我在先。”
“那时候也没人绑了你的腿。”荀君晖道。
“哪里还用绑腿,你又取消我没你自在。”齐仪闷闷道。
荀卿染笑着看着两人,荀君晖历来老成,如今和齐仪两个却是孩子气十足,看来,她不在的着几年,两个人感情越发好了。
“瑄儿,福生,不是一直说想念舅舅吗?”荀卿染招呼瑄儿和福生道。
两个小家伙几乎每天都听荀卿染讲他们这个小舅舅,这一见面,自然分外亲热。荀君晖抱了这个,又抱那一个。
“那一年抱在怀里,才那么一丁点,只会吐奶泡泡,如今都这般大了,知道叫舅舅了。”荀君晖感慨着,还伸出手向齐仪比划当初瑄儿有多小。
瑄儿看到了,扁着嘴扯了扯荀卿染的衣角。
荀卿染弯下腰去,“怎么了,瑄儿。”
“娘,瑄儿还没糖糖大吗?”
原来是嫌弃舅舅说她生下来个头小了。荀卿染忍笑,“你舅舅只是想让你五叔叔知道,你长的很快。”
儿马上一副了然的神色。
………………
申时,荀卿染一行才进了京城。因为临近端午,京城街市上比平时更要热闹几分。齐攸一进城,并不回府,而是带了唐佑年直奔皇宫,要先递折子求见。齐家二爷齐修陪了他们两个同去,齐仪和荀君晖则护着车队,直往安国公府中来。
二十来辆马车浩浩荡荡,一路来到五牌楼大街。马车缓缓从牌楼下驶过,又转过安国公府正门走过,西角门边早有家人等候,引领者马车进了门,一直道垂花门前的粉白影壁前才停下了。
荀卿染在马车上,已经听得笑语连声,接着是小丫头们来回奔跑的声音。
“来了,来了,四奶奶的车来了。”
马车停稳,许嬷嬷、桔梗、宝珠几个已经从后面的车上下来,拥到荀卿染的马车旁边。宝珠打起帘子,荀卿染扶着桔梗的手从车上走下来,接着就有许嬷嬷带着奶妈上前来,各自抱了瑄儿和福生出来。
“四弟妹,你可回来了,想杀我了。”齐二奶奶带着人快步走上前来,拉住荀卿染的手,问寒问暖。
几年不见,齐二奶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依旧打扮的彩绣辉煌,说笑间,头上的步摇叮咚作响。只是脸颊略消瘦了些,荀卿染知道她自来又苦夏的毛病,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见过二嫂。”两人相互见礼,“二嫂还和以前一样爽利。”
“弟妹打趣我,却是弟妹越发年轻了。”齐二奶奶笑道。
“可不是。”齐三奶奶从齐二奶奶身后走出来,“瞧瞧四弟妹这通身的气派,可将咱们都比了下去。”
荀卿染笑容不变,又和齐三奶奶相互见过。
“三嫂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荀卿染笑道。
“老太太一大早就盼着,咱们快去,别让老太太等急了。”齐二奶奶笑着携了荀卿染的手。
众人说说笑笑,前后簇拥着,就往宜年居来。
这一路上,荀卿染少不得四下打量。安国公府内景物依旧,不过仔细看去,多了几处修补的痕迹,人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如同她自身。可她此刻的心境,却已与四年之前大大不同。
众人进了宜年居,刚走过穿堂,早有上房外伺候的丫头看见,一脸声的向内禀报:“四奶奶来了。”
穿过中庭,走上台阶,小丫头都上前来行礼,又抢着打起帘子,簇拥着荀卿染一行人进了上房。
屋内自是坐满了人。正中宽大的贵妃榻上,坐的是容氏。荀卿染恍惚又回到几年前,她随同荀大老爷和方氏进京,第一次来齐府,也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方氏。
容氏笑吟吟地靠在软枕上,脸色红润,笑声中气十足。不过四年的光阴,还是在容氏身上留下了痕迹。容氏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一些,头发斑白如雪,鬓边略显稀疏。
见荀卿染进来,容氏从榻上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迎过来,旁边坐着的齐二夫人和大太太忙上前扶住容氏。
荀卿染抢步走上前去,扶住了容氏。
“老太太。”荀卿染叫了一声,眼圈就红了。
“染丫头。”容氏拉住荀卿染的手,不停地上下打量。
“孙媳妇不孝,几年没在老太太跟前尽孝,老太太可还安好。”荀卿染说着,流下泪来。
“好氏拍着荀卿染的手,也拿了帕子抹泪。
齐二奶奶忙上前劝解,“一家族骨肉团聚,是高兴的事。”
容氏点头,“说的对,我和染丫头,这就是高兴的。”
几个人将容氏扶到榻上坐了。小丫头将锦垫铺在地毯上,荀卿染在锦垫上跪了,向容氏行大礼。
“快扶起来。”容氏忙让人扶了荀卿染起来。
荀卿染又依次拜见了大太太和齐二夫人,又和齐二奶奶、齐三奶奶正式相互见礼,少不得相互寒暄着。
“大*奶娘家有事,她回去帮忙照看,明天才能回来。”齐二夫人道。
荀卿染正在奇怪怎么一直没见齐大*奶,听了齐二夫人的话才知道,原来是回娘家了。
“孩子们那,”容氏问,“快带来给我见见。”
荀卿染忙吩咐奶妈抱了瑄儿和福生来。
两个小家伙,尤其是瑄儿是许嬷嬷亲自教导的礼仪。荀卿染在平西镇和女眷们来往,也常叫了他们两个出来,因此这两个并不怕生,被奶妈放在地上,就都整理了一下小衣服,然后才跪到锦垫上,规规矩矩地行礼。
“瑄儿/福生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奶声奶气的说着吉祥话,逗得容氏喜笑颜开。
“哎呦呦,快抱过来,让老祖宗仔细看看。”容氏道。
两个奶妈上前来,瑄儿却不肯让奶妈抱,只和福生拉着手,迈动一双小短腿,摇摇摆摆地走到容氏跟前。
容氏已经看的呆的。
瑄儿到了容氏跟前,又两手放在腰间,屈膝福了一福。
“好标致的小人儿。”齐二奶奶不由的赞道,“瞧这礼数,寻常的大姑娘都比不得她。”
“老祖宗,瑄儿好想老祖宗啊。”瑄儿仰着头甜甜地道。
“老祖宗也好想瑄儿。”容氏从榻上俯下身,伸出双手,“来,老祖宗抱抱。”
容氏虽喜欢孩子,但她年纪大了,已经许多年没有抱过孩子。瑄儿却不等人来抱她,非常乖觉地爬上容氏的膝盖,坐到容氏怀里。
荀卿染看得偷笑,不得不说,瑄儿如此利落的“身手”,完全是在齐攸身上练出来的。
“瑄儿并未见过老祖宗,怎地知道想老祖宗。”容氏摩挲着瑄儿的小身子。
“爹爹和娘,”瑄儿的小脸朝荀卿染的方向看了看,“总说起老祖宗,说想老祖宗。”
容氏也跟着瑄儿往荀卿染那边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十二万分地熨帖。
“老祖宗是神仙。”瑄儿又奶声奶气地说道。
“哎呦,这又是个什么说法?”众人都笑着问。容氏也看着瑄儿。
“嗯,老祖宗好看啊,有福气吗,还对瑄儿爹爹、瑄儿娘很好很好,对瑄儿也好。”瑄儿掰着手指说道,最后又将胸前的长命锁举起来给容氏看,这正是瑄儿百日,容氏送的。
“哎呦,我的宝贝乖孙。”容氏将瑄儿搂紧了些。
“小小的人儿,嘴巴这么乖,实在是着人疼。”大太太在旁道。
“快,将给我瑄儿的见面礼拿来。”容氏吩咐身边的人。
就有容氏身边的大丫头叫豆蔻的从里间拿了个妆匣出来。
容氏接了妆匣打开来,就见里面珠光闪动,原来是串珍珠项链,还有一只赤金镶珠的钗子和一只小珠缀成的扁簪。那珍珠都是上好的东珠,颗颗晶圆润泽,除了扁簪上的小珠,颗颗都有桂圆核般大小。
屋里众人大多脸上难掩艳羡之色。
“瑄儿看看,可喜欢?”容氏低头问瑄儿。
瑄儿自然是喜欢的,伸出小手,要拿那珍珠项链,半路又缩了回来。
“好看老祖宗自己留着儿将那妆匣推向容氏,又偷偷转头去瞧荀卿染。
荀卿染忙上前道:“老太太,瑄儿年纪小,老太太要赏她东西,随便小孩子的玩意就足够了。这些太贵重,还是老太太留着吧。”
容氏不高兴了,“这也不过平常罢了,瑄儿喜欢就好。你莫太拘管了瑄儿。”说着就将妆匣塞到瑄儿怀里。
荀卿染只得赔笑。
“老太太这可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了出来。”齐二奶奶笑道,“平日咱们想看看,老太太都不肯。老太太有了瑄儿,咱们在老太太眼里,可就不值钱了。”
“你也好意思,和你这侄女吃醋”容氏笑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荀卿染怕容氏被累到,走上前去,将瑄儿从容氏怀里抱下来。
瑄儿乖乖依着容氏坐了,拉着容氏手让容氏看福生。
“老祖,这是福生哥哥。”
容氏也早就在打量福生。
“老祖宗。”福生喊了一声,又要跪下给容氏磕头。
齐攸和荀卿染在信中,早就提到过福生,只说是朋友交托照看的,因此收做了养子。
“长的真敦实,”容氏握了福生的小手,“只有三岁?”
福生点了点头。
“福生长的大,第一次见他的人,都不信他才三岁。”荀卿染道,“实际上,福生还不满三岁那。”
“老了,眼睛有些花了。”容氏道。
就有小丫头拿了容氏的老花镜来给容氏戴了。荀卿染将福生抱到榻上,挨着瑄儿坐了,容氏这才又仔细端详福生,这一端详,比看瑄儿的时候还要久。
“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容氏拿掉眼睛,目光在荀卿染脸上一扫而过。
又有小丫头拿了木匣过来,容氏给福生准备的见面礼,是两只赤金打造的小老虎。
“去给你们祖母、伯祖母磕头去。”容氏又吩咐道。
瑄儿和福生,又一一向齐二夫人、大太太、齐二奶奶、齐三奶奶磕了头,这才又坐回到容氏的身边。
容氏怕两个孩子饿,又吩咐人取了细巧的点心来。
荀卿染又叫许嬷嬷、桔梗、宝珠、紫菀、采荠、金铃几个进来,给容氏行礼。
容氏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知道这些都是荀卿染跟前一等有脸面,受重用的。
“你们跟着四爷和四奶奶,在外面辛苦了,一会出去领赏。”容氏说道。
许嬷嬷等人忙都谢恩。
齐二夫人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似乎是寻找什么人,却没找到,明显有些失望。
“染丫头,”齐二夫人叫了荀卿染到跟前。
“二太太。”荀卿染赔笑。
齐二夫人端着茶碗,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犹豫。
“采荠是配了人?”齐二夫人问道。除了许嬷嬷,几个丫头里面,只有采荠做了妇人打扮。
荀卿染本能觉得这并不是齐二夫人原本想问的问题,不过还是笑着答了,“回太太,是配给四爷身边的小厮,叫甘草的。”
二夫人哦了一声,也就没再问什么了。
“她们姐妹们怎么还没来?”容氏忽然问道。
“知道四弟妹回来,她们姐妹们去帮着布置屋子了,这个时候也该过来了。”齐二奶奶道,就要打发人去请。
就听外面一阵环佩叮当,小丫头掀起门帘,容云暖、颜明月和齐婉烟从外面走了进来。
荀卿染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两章并作一章,包括75粉红加更。
继续求粉红。
第二百七十五章 序齿
第二百七十五章序齿
第一个进来的是容云暖,浅红立领中衣,外罩锦缎烟霞红的提花直身褙子,下着月白绣大红牡丹的百褶裙,第二个是颜明月,月白中衣,外罩淡紫色锦缎斜襟褙子,下着淡青色宫裙,最后一个进来的是齐婉烟,姜黄色中衣、外罩鹅黄色提花软绸褙子,下着藕荷色宫裙。四年的时光,将四个小姑娘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尤其是容云暖更是身材凹凸有致,颜明月身材纤细,顾盼间却风致楚楚,只有齐婉烟脸上依旧带着些孩子气。
“染姐姐。”容云暖一进屋见了荀卿染立刻喜的叫道。
荀卿染从座上起来迎了过去,姐妹们相互见礼。这四年来,因为时常通信,彼此并不陌生。不过毕竟是几年没见,少不得相互打量,都有些时光飞逝的感慨。
“都是大姑娘了。”荀卿染感叹,又叫了福生和瑄儿过来,给几个小姑姑见礼。
福生憨厚敦实,瑄儿活泼可爱,三个女孩子见了,都是稀罕的不行,一时间屋子里叽叽喳喳笑声不绝。
容氏笑眯眯地靠在软枕上,“我就喜欢这样热闹,每天都这样才好。”
“这还不容易,以后每天叫她们来陪着老太太,就怕老太太嫌她们吵闹那。”
就有丫头端了盏蜂蜜茶来,容氏喝了,又给瑄儿和福生各端了一盏来,然后吩咐道:“叫珍姐儿、玥姐儿,砡姐儿、瑁哥儿他们也来。他们小姊妹们也该见见,以后多在一处玩耍。”
丫头出去传话。珍姐儿和月牙儿因为就在宜年居内住着,因此一会功夫就来了。
“见过四婶婶。”珍姐儿带着月牙儿上前来向荀卿染福了一福。
荀卿染上前将两个人扶起来,少不得拉了两人的手仔细打量。
珍姐儿是细长条的身材,与齐大*奶十分相似,只有大大的杏眼像她的父亲。
“珍姐儿有十二岁了吧。”荀卿染问,“出落的越发标致了。”
珍姐儿害羞地低下了头。
荀卿染又看月牙儿,如今该叫玥姐儿了。月牙儿的名字,是容氏依着齐家这一代的例给取的,依旧是玉字旁,保留了原来的月字。
月牙儿也仰着脸,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荀卿染,见荀卿染低头打量她,便笑了起来,脸颊上露出两个酒窝,可爱极了。荀卿染问了她两句,她都脆生生地答了,不像珍姐儿那般害羞。荀卿染明白月牙儿这几年过的不错,暗暗点头。
又有奶妈带着瑁哥儿过来给荀卿染见礼。瑁哥儿也是长了个子,先是好奇地看着荀卿染,眼珠子不停地转动。
“瑁哥儿还是那么机灵。”荀卿染笑道。
齐三奶奶便有些得意地笑了。
“姐儿方才在睡着,来晚了些。”冬儿抱着珏姐儿从外面进来。
珏姐儿比福生大了几个月,看着却着实娇小。面庞与齐二奶奶酷似,肌肤尤其雪白粉嫩,也许是刚刚睡醒的缘故,趴在冬儿怀里,似乎有些无精打采。
齐二奶奶上前来,接过珏姐儿。
“这是四婶婶。”齐二奶奶对珏姐儿道。
“来给四婶婶抱抱。”荀卿染就从齐二奶奶手里接过珏姐儿抱在怀里。
“哎呦,方才我还想着,这孩子有些瘦,这么一摸,才知道原来也结实着那。”荀卿染笑道。
“她骨架小,和迎丫头一样。”容氏笑道。
“可不是,也是个小美人坯子。”荀卿染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系在珏姐儿身上。
“这玉并没什么稀奇,只是特意在地藏庵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我又带了这些日子,就给珏姐儿带着吧,或许有些好处。”
荀卿染所说玉并没什么稀奇,自然是谦虚的话,况且又是佛前开了光的,还自身养了一段日子,再给珏姐儿,可见对于珏姐儿的重视。
“还不快谢谢你四婶婶。”齐二奶奶忙道
“谢谢四婶婶。”珏姐儿道。声音细细的,小奶猫似地。
珏姐儿是难产生下来的,胎里带弱。齐二奶奶这些年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孩儿,自然爱若珍宝。荀卿染的这份心意,齐二奶奶自是十分领情,心里分外熨帖。
小姊妹几个叙了年齿,珍姐儿居长,然后就是璋哥儿、瑁哥儿,接下来是月牙儿,然后是珏姐儿、福生和瑄儿排在最末。珍姐儿是很称职的大姐姐,月牙儿天真可爱,璋哥儿随了齐大*奶回娘家不在这里,瑁哥儿静不下来,早跑出去玩耍,珏姐儿爱娇,只要人抱着,瑄儿和福生便与珍姐儿、月牙儿两个格外亲近起来。
“……好多好玩的,都让紫菀收着,咱们一处玩。”瑄儿很高兴有了新伙伴,尤其是比她年纪大的两个姐姐,也就一副小大人样,要和大家分享路上搜罗到的好东西。
“……四爷从宫里回来了,在前面陪着大老爷、二老爷说话,要带了福哥儿和瑄姐儿过去,给大老爷、二老爷磕头。”就有丫头进来回禀道。
“好,”容氏道,就吩咐屋里的姜嬷嬷,“你领着两个孩子过去,好生照看着,别吓着,也别累着。”
姜嬷嬷忙答应了,荀卿染这边两个奶妈抱了瑄儿和福生,又让许嬷嬷和紫菀跟着,一众丫头婆子围随往前院去了。
容氏就叫了荀卿染到跟前,众人团团围坐,闲话家常,荀卿染就讲起在平西镇的轶事,容氏听得津津有味。
“四弟妹,怎么没见善喜姨娘?”有人突然问道。
荀卿染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必定是齐三奶奶无疑。她便装作没听见,依旧和容氏说话。
“染丫头,那王勤家的,怎么没进来磕头?”齐二夫人接了齐三奶奶的话茬问道。
齐二夫人这哪里是在问王勤家的,这明明也是在问善喜啊。荀卿染暗自叹气,她可以不搭理齐三奶奶,但是齐二夫人说话,她却不能不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旺财家的本在屋内伺候,这时却悄没声地转了出去。
“王勤家的,是我怀着瑄儿的时候,太太特意打发去平西镇伺候我的。”荀卿染笑着道,似乎怕人不知道王勤家的是谁,故意解说,“说是有生子的妙方,最会照看人的。”
“我生小五的时候,可多亏了她。当初因惦记你不在我身边,年纪轻,没经过事,特意打发了她过去。”齐二夫人道,却也是在容氏和众人面前表白她的慈爱。
“她去了哪里,也该来磕个头。”齐二夫人道,“我还有事要问她。”
一个有旺子相的姨娘,一个有生子方的婆子。荀卿染却只生了个女儿,齐二夫人哪里是要问王勤家的,这却是要向荀卿染问罪,给荀卿染使下马威。
当初在平西镇处置了善喜的事情,齐攸和荀卿染商量好了,一直是瞒着齐二夫人的。理由也很堂皇,善喜做出那样的事情,若是在齐府中传开来,齐二夫人第一个没脸。若是严重些,只怕还有人会认为齐二夫人本来就居心不良。所谓为长者讳,那件事就只好瞒下了。而且瞒下这个消息,让齐二夫人一直以为善喜在好好地做着齐攸的姨娘,也能打消齐二夫人再往那边塞人的念头。
不过既然回到京城,那善喜的事情自是再也瞒不住的。
“一个婆子,有什么要紧事要问她,且先放放吧。还是听染丫头讲平西镇的事,才有趣味。”容氏道。
听容氏这样说,荀卿染本来准备好的话,便也打算暂时不说。
“那王勤家的伺候了媳妇半辈子,又有功劳,媳妇是担心,这山高水远的,她出了什么事故,染丫头却瞒着我。”齐二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角,说道。
还真是等不及了,一定要在这个时候问。
“可是四爷忘了在信中说了?”荀卿染笑道,“……五妹妹成亲后,一直没有喜讯,五妹妹就天天来和我求肯,说我已经有了身孕,最后硬是抢走了王勤家的。”
“哦,是这样。”齐二夫人强笑了笑,便不再问了。
荀卿染自是将齐二夫人的神色都瞧在眼里,心道齐二夫人也还是有几分聪明的。
王勤家的很早就去齐婉蓉身边伺候,自然是要帮助齐婉蓉得子。可是到现在齐婉蓉根本就没有怀孕,而且还在前两次信中,提到身体不好,最后更是没有了音讯。这其中,只怕有些难以言说的事情。看荀卿染的态度,难保与王勤家的没有关系。齐二夫人方才又将话说的太满了,她自然不敢再人前继续询问,只是打定了主意,一会私下里可要向荀卿染问清楚。
“可五妹妹到现在都还没有身孕啊”齐三奶奶一脸的惊讶。
齐二夫人干咳了两声。
“染丫头,你说瑄儿也不爱吃酸的?”容氏笑道,“这可真随了她父亲了。”
“可不是。老太太不知道,瑄儿爱吃螃蟹,却只肯吃蟹膏,却是一丝醋都不肯沾。”荀卿染跟着笑道。
“和她父亲小时候一模一样。”容氏笑,似乎是回忆起齐攸小时候的事情来。
“染丫头,别光顾着咱们自家说话。不是还有位唐大*奶,也该请来见见。”
第二百七十六章 祖孙
第二百七十六章祖孙
麦芽以后要住在齐府,自然是要来拜见众人。不过荀卿染原来的打算是晚些时候再带麦芽来,但是齐二夫人提出来了,她也不好反对。
这边打发人去请麦芽,一会功夫,外面就报说唐大*奶来了。荀卿染站起身,将麦芽迎了进来。
麦芽原是荀卿染身边相貌最出挑的丫头,又兼是个外向的性子,这府里上上下下没有几个是不认得她的。如今这屋子里的,自然更是认得麦芽。
麦芽一身贵妇人的装扮,比原来做丫头时的美貌,更多了几分贵气和庄重。一时间,众人目光都集中在麦芽身上。那些丫头们的眼神中都难掩羡慕,原本和她们同样身份的人,如今却是飞上枝头做了凤凰。齐二夫人、大太太、齐二奶奶、齐三奶奶也都转过头来打量麦芽。
荀卿染拉着麦芽的手,送到容氏跟前。
麦芽向容氏行礼,“给老太太请安。”
容氏忙让荀卿染扶了麦芽起来,又叫麦芽走近些打量了一番。
“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容氏笑道。
“老太太说的是。”荀卿染忙接过话头,“她也算是苦尽甘来命中的福气,便是我也没有想到,事情就是这样巧。”
荀卿染就将齐攸请了吕太医给她调养身体,吕太医因此和麦芽相认的事说了一番。
“……平西镇的董大人和董夫人做媒,这才结成了这段良缘。”荀卿染笑道。
这些事情本来在信中也都是说过的,之所以现在她又拿出来说,不过是怕这里有人不忿麦芽从婢女身份一跃而成了朝廷命官的正室。荀卿染重提此话,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
齐二夫人摇着扇子,脸上带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荀卿染。
“还真是没有想到的事。”大太太打量着麦芽道。齐三奶奶站在大太太身后,却是偷偷撇了撇嘴。
容氏就叫人拿了只玉如意来,给麦芽做了见面礼。
“多谢老太太。”麦芽略推辞了一下也就收了。
荀卿染又领着麦芽见了大太太和齐二夫人,然后到了齐二奶奶和齐三奶奶,不过是平辈之间相互福了一福。
齐三奶奶回礼就有些勉强,倒是齐二奶奶笑的十分热情。
“四弟妹早就打发人送了信来,说了妹妹的事。做什么去别处寻宅子,这府里别的没有,空房子还有几间,老太太和太太也是如此说,你只管安心住下来。”齐二奶奶笑着对麦芽道,又转向荀卿染,“就是咱们花园子后头的香樟院,我已经派人拾掇好了。先安顿下来,看着哪里不好,只管和我说。”
香樟院正是荀卿染看好的两处院子之一,却也是极妥当的,荀卿染自然笑着点头。
“让二奶奶费心了。”麦芽道。
“妹妹怎地叫的这样生分,唐大人和四爷情同手足,和二爷难道就不是兄弟。你与四弟妹情分不同,我便托大,你叫我一声二嫂可也使得吧”齐二奶奶故意嗔道。
“二嫂不嫌你,还不快叫那。二嫂可是管家的好手,若是闲时肯提点你两句,你受用无穷那。”荀卿染在旁笑道。
麦芽爽快地叫了声二嫂。
“好,就该如此和睦。以后在这里住着,也莫要外道才好。”容氏笑道。
齐三奶奶正和几个人站在一处,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酸气外露。
荀卿染只当没听见,说笑着又带了麦芽坐到容氏身边。
“这样的好姻缘却是难寻的。”齐二夫人慈和地笑道,“不比那些盲婚哑嫁的,他同在府里,知根知底的。也多亏了染丫头,最是个最周全妥帖的人,才能成就这样的好事。”
麦芽是个直性子,听得齐二夫人赞荀卿染,就想点头附和,可一转念间,又闭上了嘴。
荀卿染自也是听到了齐二夫人的话,对齐二夫人如此赞美,她也有些意外。
“老太太,信里不好细说,说起来,他们两人这门姻缘真说得上是巧中巧,缘分天定,比那书上还离奇些。”
容氏平时就爱听戏,又常叫了女先儿来讲书,听荀卿染这么说,马上就有了兴头。
“他们两个的大媒,除了董大人和董夫人,还有一位,谁也猜不到,”荀卿染故意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就是土地爷。老太太还记得两年前那场地动吧?”
两年前那场地动惊动朝野,这些人自然是听说过的,而荀卿染又是因缘际会得了诰命,大家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到地动上面。
“怎么不记得?”容氏拉了荀卿染的手,“你们都不肯和我说实话,着实凶险是不是?”
“老太太,您看我和四爷不都好好的,还有了瑄儿和福生。”荀卿染忙安慰着容氏。
“四爷来了。”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小丫头的禀报声。
容氏马上坐直了身子,眼睛往门口看过去。
小丫头打起帘子,齐攸一身朝服,怀里抱着瑄儿,一只手牵了福生,从外面走进来。
荀卿染忙站起来迎过去,齐攸弯腰将瑄儿放到地上。瑄儿就和福生拉着手,走到荀卿染身边来。
齐攸快走几步上前,跪在容氏跟前。
“不孝孙儿给祖母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容氏颤巍巍地扶了齐攸起来,两眼含泪上下打量齐攸,“让祖母好好看看。”
齐攸比容氏高了许多,为了让容氏看的清楚,因此略微弯着腰。与四年前相比,齐攸的肩背更加宽厚结实,因而显得更加高大,下巴上蓬勃的胡茬更是显示他已经从少年蜕变成青年。
容氏拍打着齐攸的肩膀,连声说好,“回来了,就好。”
齐攸忙扶着容氏坐回到榻上,又过去拜见了大太太和齐二夫人。
荀卿染又将瑄儿和福生送到榻上,让她们挨着容氏坐了。瑄儿童言童语,一会就将容氏逗的开怀大笑。容氏又让人搬了椅子到炕边,让齐攸在她脚边坐了,祖孙两个说话。
“老太太,祖祠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大老爷和二老爷说,要四爷、四奶奶去祖祠里,给祖宗们磕头。”一会功夫,姜嬷嬷从外面进来向容氏回禀道。
容氏点头,又让荀卿染去换了衣服来,“莫要错过了时辰。”
荀卿染忙答应了,让桔梗等人服侍着按照诰命的品级装扮了,就和齐攸一起到祠堂磕了头。
说起来这并不是平常祭祖的时节,但是齐攸外任这几年做的风生水起,朝野颇有声望,自然是齐家的骄傲,而荀卿染这二品夫人的诰命,又是圣旨特意赐下的,因此这夫妻两个同去祠堂磕头,是极有体面的。
磕完了头,两人就又回宜年居来。荀卿染一进门,大太太、齐二夫人、齐二奶奶都站了起来,齐三奶奶慢了半拍,也随后跟着站了起来。
府中众人早都知道荀卿染得了二品的诰命,但是知道和亲眼看见却是两回事。也只有到了现在,大家才真正意识到,这府里,除了容氏是超品的国公夫人,女眷中论品级,荀卿染却是在其余众人之上的。
齐攸和荀卿染又在容氏跟前磕了头,才在容氏跟前坐了,众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就都散了吧。老四和染丫头留下陪我吃饭,都不用过来伺候了。”容氏吩咐道。
齐二夫人、大太太等就都告辞退了出去,荀卿染和齐攸也换了家常的衣裳,陪着容氏一起用了饭,又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祖孙两个分开四年,自是有许多话说,就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荀卿染亲自服侍茶水。
齐攸先说了进宫复旨的事。齐攸这算是卸下了平西镇的差事,至于接下来会任什么职务,是留京,还是继续外放,却还没有旨意下来。
“是这个规矩,先歇一阵子也好,多听听,多看看。”容氏道。
齐攸点头称是。
“老太太,有些事情,不好在信里面说。”齐攸又将应泽、宁馨、福生的事情和容氏说了。
“怪不得,你们信里不肯说,我就猜福生的来历。方才见了,就觉得面熟,原来如此。”容氏恍然大悟。
“老太太,福生的身世,暂时还不能让人知道。”齐攸道。
“放心,我虽老了,却还没糊涂。”容氏点头道。
齐攸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最后说到善喜、王勤家的。
“竟然有这样的事?”容氏听得变了脸色,“那时候,我正没精神,你们太太说打发人去伺候,我也就没多问。哎”
“染丫头坐过来,”容氏招呼荀卿染,“你们太太脾气固执,只是她也有了些年纪。哎,这件事你们处理的很好,只是又让染丫头受了委屈。”
“一家子骨肉能够和睦,孙媳妇不敢说委屈。”荀卿染贤惠地陪笑。
容氏笑着点头,“好孩子,你是大度肯顾大局的。”
齐攸就端了茶杯给荀卿染示意茶杯空了,荀卿染明白这是要支开她,也就挑帘子从屋里退了出来。
齐攸见荀卿染出去了,才又低低的声音和容氏说起宋嬷嬷、钟大用袭击总督府。
“老太太、卿染跟着我,受了很多委屈,鬼门关前来回数次。她又是这样的性子,孙儿私下做主,再不肯往屋里收人,还请老太太成全。”
齐攸在容氏脚边跪了下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风乍起
第二百七十七章风乍起
等荀卿染再次回到屋内,齐攸正和容氏说着瑄儿的趣事,祖孙俩其乐融融。
容氏见荀卿染进来,就又叫了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染丫头,本来因为你年轻,我还替你担心。现在却放心了,这几年,老四多亏你照看,瑄儿教导的也很好。”容氏道。
“老太太过奖了,我不过尽力做自己的本分罢了。”荀卿染道。
容氏点点头,身子往软枕上靠了靠。荀卿染见容氏面露倦容,就和齐攸对视了一眼,都站起身。
“老太太想必倦了,早些歇着吧。”
“也好,年纪大了,不比以前。你们明天再过来陪我说话。”容氏看来确实累了,也没有勉强。
就有姜嬷嬷和容氏贴身的丫头进来,和荀卿染一起服侍着容氏躺下。荀卿染这才和齐攸两人回了宁远居。
陈德家的早些天就被打发回来,将宁远居按照四年前的样子收拾布置了。荀卿染和齐攸进的上房,就觉得满室飘香,窗台、屋内案几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类鲜花。
“都是几位姑娘从园子里采来布置的。”桔梗上前回话,“说是一份心意。”
荀卿染不觉笑了,“难得她们肯费心思。”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荀卿染和齐攸简单地梳洗过后也就安置了。
两人躺在床上,没有立刻就睡。
“四爷和老太太说什么,还巴巴地支开我?”荀卿染轻声问。
“没什么事,并不是故意支开你。”齐攸淡淡地道。
这祖孙两个或许有些体己话不方便让她听到。荀卿染斜斜地瞟了齐攸一眼,齐攸不想说,她也懒得问。
“四爷在想什么?”荀卿染见齐攸目光幽幽,似乎有心事,便又问道。
“老太太的精神大不如前了。”齐攸沉默半晌,叹道。
这个荀卿染自然也觉察到了。容氏比起同龄的老人自然是硬朗的,可是若与四年前相比,那个时候大家一起说说笑笑到子时,容氏都是毫无倦意。
齐攸的心情有些低落,那毕竟是将他从小带大的祖母,两人感情非同一般。
荀卿染翻了个身抱了抱齐攸。
“四爷别多想,我见老太太说笑中气十足,是个长寿的命相。今个咱们回来了,又带回来瑄儿和福生,老人家心绪波动的大了些,比平时容易疲倦,也是常理。”
齐攸嗯了一声,气息平顺了许多。
“咱们不是搜罗了好几只野山参,我已经想好了,明天等老太太得了闲,就请吕太医给她老人家把把脉,开几个延年益寿的药膳方子。总是要老太太健健康康的。”荀卿染又道。
攸听荀卿染设想的周到,心里熨帖,反手抱了荀卿染在怀里,将头埋在荀卿染头发里。
荀卿染也有些倦,往齐攸怀里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我以后,会常带着瑄儿和福生过去陪着老太太……”
…………
宜年居上房
姜嬷嬷正要将容氏的床帐落下,容氏却翻了个身。
姜嬷嬷见容氏睁着眼睛,就停了手,轻声问:“老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都退下吧。”容氏吩咐屋内的两个丫头,又对姜嬷嬷道,“你留下来陪陪我。”
姜嬷嬷笑着答应一声,“奴才很久没给老太太上夜了,今个就让奴才再伺候一回。”
姜嬷嬷自取了铺盖,铺在容氏大床的脚踏上。
“刚才倦的很,如今躺倒床上,反而睡不着。”容氏叹道。
“老太太是见四爷、四奶奶回来了,喜的一时睡不着。”姜嬷嬷道,又问,“那奴才把香燃着?”
“也好。”容氏点头。
姜嬷嬷就从多宝阁上的香盒内取了两块安息香的香饼,放在香炉内燃了起来。
屋内只留了墙角案几上一个烛台,烛光跳跃,将容氏的脸照的忽明忽暗。姜嬷嬷也回到脚踏上躺了下来。主仆两个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闲聊起来。
“还没问你,瑄儿和福生去给大老爷和二老爷磕头,可没什么事吧。”容氏问。
“回老太太知道,瑄姐儿和福哥儿都聪明乖巧,大老爷和二老爷喜欢的不得了。”
“那就好。瑄儿着孩子,却是讨人喜欢。”容氏轻叹着道。
“可不是,那么小的孩子,说起话来比大人都知情识趣。”姜嬷嬷陪笑道。
“呵呵,”容氏笑了两声,“不知染丫头是怎么教出来的。”
姜嬷嬷也跟着笑了。小孩子再聪慧那也只是小孩子,瑄儿说的那些话,自然是身边的人教导的。
“那也是瑄姐儿聪明,若不然,教的再好也没有用。”姜嬷嬷笑道,“也可见得四奶奶肯在老太太身上用心。若不是四爷和四奶奶经常念叨着老太太,小孩子也不会说那样的话的。”
氏眯着眼睛,嘴角含笑。
“孩子们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主意。”容氏长叹了一声。
姜嬷嬷只是听得,并没有接话。
容氏在床上又翻了个身。齐攸和荀卿染带着瑄儿回来,一家人团聚享受天伦之乐。荀卿染将齐攸照顾的很好,这一点她是满意的。齐攸的成长,她看在眼里,那正是她所期望的,本该喜悦,可是她在喜悦之外,却也有那么一丝丝别的情绪。
早就想到这次外放,齐攸和荀卿染小夫妻俩感情会更好,只是结果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想。齐攸和她说话,留下了荀卿染在旁边,四年前这是不可能的。经过这四年,小夫妻两个已经完全信任,亲密到没有任何隐瞒了。后来齐攸倒是支开了荀卿染,却也是为了荀卿染着想。一位齐攸要说的那个话题,若是荀卿染在场,总会有些为难吧。
齐攸为荀卿染设想的十分周到。
向她表明这辈子不二色,求她成全,其实是在表明立场,这份用情之深还真是有他父亲的风范。
容氏又叹了口气,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她看得出来,齐攸是认真的。说出的理由,也让她无法拒绝。
齐二夫人屡次伸手向齐攸的房里塞人,她都看在眼里。齐二夫人是什么意图,她也很清楚。对母子间的情分毫无信心,又一心想牵制儿子,只能通过往儿子身边塞女人这样的手段,试图影响牵制儿子。只是,若是齐二夫人知道,正是她这种种举动,让齐攸坚定了不二色的心思,不知道齐二夫人会作何感想。
不得不说,齐攸这些话说的很是时候,很及时。
因为她,也开始为齐攸的子嗣担心了。
原本齐攸来信提到福生,她还曾经想过,福生会不会是齐攸的儿子,或许是因为生母的身份,或许是碍着和荀卿染的情分,不好认下。等见到了福生,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后来齐攸说了福生的身世,果然是那样。
“豆蔻和香叶两个,也到了该放出去的年纪。你替我探探她们两个的心思,是想出去,还是想留下。如果想留下,也好早些寻合适的人配婚。”容氏道。
姜嬷嬷在脚踏上动了动,迟疑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奴才记下了。”
“她两个不比别人,这些年伺候的尽心尽力。若是出去,我自有一份陪送,若是留下,也要捡好的人家配她们。”容氏道。
她并没有往媳妇、孙媳妇房里塞人的习惯,但是齐家这一代实在是子嗣单薄,她也难免动了些心思。豆蔻和香叶都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放出去有些可惜。本来她还想着,以齐攸的品行,荀卿染的宽厚,这两个丫头又都是安分懂事的,正是个两厢便宜的好去处。
只是齐攸抢在前头提出了请求。她不忍拒绝,而且,她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荀卿染的。还有齐攸向她说起的,荀卿染背地里受的委屈,遭受的危险——宋嬷嬷的避子燕窝、居心叵测的龟苓膏,善喜、辛妇好等人的暗下毒手。她听着都跟着捏了把冷汗。她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算不顾及小夫妻的感情,荀卿染这几年的努力,也值得这份尊重。
她答应了齐攸的请求,也暗示齐攸,这几年她要抱曾孙,只要是齐攸的,不管是出自哪个女人的肚子。齐攸笑着答应了,让她放心,说是他和荀卿染都年轻,曾孙总会有的。
齐攸是她带大的,荀卿染又是真心孝顺,只要不离了谱,她难道非要做老厌物,让人讨厌不成。
“岁月催人老,唐佑年、麦芽……,他们兄弟几个也就这样了。”容氏似乎在自言自语,“还有一个小五,那孩子至诚,这亲事是要好好挑选,要模样性情配得上,最好是知根知底,不能委屈了他。七丫头也不小了,暖丫头和明丫头,却不是我能完全做主的,还有珍姐儿,也该早点准备。”
原来容氏是想到了齐仪和几位姑娘的婚事,这确实是大事,马虎不得,也怪不得容氏睡不着了。容氏的心事,并没有几个人知晓,她却是其中之一。
姜嬷嬷想到了被她收进匣子里的那个鼓鼓的荷包。那还是她带着福生和瑄儿去前院,许嬷嬷塞给她的。说起来,这些年齐攸和荀卿染虽在平西镇,但是每逢年节都会打发人回来请安,给上面的孝敬自不必说,就是她们这些下人,也没少打点。她在容氏跟前伺候,前前后后收下的就不是小数目。又因为她还照顾着月牙儿,荀卿染每次都会打发人另有打点,却是请她多多照月牙儿。
这明显是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可荀卿染依然肯做,而且做的用心,这份心地淳厚,纵观这整个齐府,就没人比得了。
“唐大人在府里住了这些年,只是家世,难免差强人意了。”姜嬷嬷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容氏轻轻哼了一声,就再没有言语。
安息香的甜香慢慢弥散开来,姜嬷嬷捂着嘴,将一个哈欠咽下肚。有一会子没听见容氏再说话,姜嬷嬷试探着叫了两声,容氏没有出声,这是睡着了。姜嬷嬷松了一口气,起身为容氏掖了掖被角,又将帐子落下来,这才回到脚踏上,也睡下了。
………………
祈年堂卧房内,齐二夫人披着衣服坐在床上,端着碗燕窝,慢慢地吃着。
“五爷那边可睡下了?”齐二夫人将碗递给床下伺候的小丫头,问道。
“刚才五爷那边伺候的姐姐来回话,说是五爷早早地睡下了。想来是跑了趟通州,累着了。”小丫头回道。
“他这么大了,还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齐二夫人脸上露出慈爱来,“吩咐厨房,拿人参炖只乌鸡,明个早上给五爷吃。”
小丫头答应一声,茫茫地退出去找厨房的人分派去了。
齐二夫人靠在床上,微闭着眼睛。
“张家的还没回来?”半晌,齐二夫人问道。
“来了,来了。”就听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张嬷嬷挑帘子从外面走进来。
“奴才给太太请安。”张嬷嬷上前福了一福。
“你们退下吧。”齐二夫人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头都打发了出去。
“可打听出来了?人到底在哪,是怎么回事?”见丫头们都退了出去,齐二夫人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张嬷嬷。
“回太太,这、这……”张嬷嬷说话吞吞吐吐起来。
齐二夫人有些恼了。
“两个大活人,凭她怎样处置的,总要留下些痕迹来。先前派去打听的,都是废物。我才又打发了你去,别和我说,你也没打听出来”
“太太息怒,实在是四奶奶跟前几个心腹,实在不好相与。都说忙着差事,各个嘴巴上了锁似地。倒是有几个肯说,却又并不知道什么,不过是些传言,怕不可信的。”张嬷嬷忙陪笑道。
“传言?”齐二夫人忙问,“什么传言,说给我听听。”
“……善喜一进门就摔坏了脸,从此再也没见着人。王勤家的,在一个晚上,被五姑奶奶领走了,从此也是渺无音讯。”张嬷嬷说着听来的传闻,“说是总督府后院闹鬼,没了面皮的女鬼,那身材穿着,活脱脱就是善喜,一脸的血,直喊冤枉那。”
齐二夫人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随即却是眼睛一亮。
“没想到她手段这样狠哼,”齐二夫人将张嬷嬷叫道近前,低低的声音嘱咐了几句,“便有了诰命又如何,这次却是饶她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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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追究
第二百七十八章追究
清早,宁远居上房,荀卿染正看着许嬷嬷、桔梗等人开箱子,将从平西镇带回来,还有回来沿途一路采买的土仪都拿出来,一一分派,打发人给各院送去。
“荀府那边的,你一会就带人送过去。”荀卿染吩咐陈德家的,“替我和大*奶说,等我回了老太太和太太,这两天就和四爷回去给老爷请安。”
陈德家的忙应了,带了人搬了那些土仪出去。
门帘挑起,齐攸从外面回来。
齐攸的习惯,每天早起,必要去骑马,或者练剑,一年中不分寒暑,从不间断的。
“四爷回来了。”荀卿染站起身迎上前去,拿了帕子,替齐攸擦额头的汗水。她们夫妻两个如此亲密的小动作,即便当着人面,做起来也是自自然然的,而身边伺候的人也早就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如何。
“四爷快去换了衣服,该去给太太和老太太请安了。”荀卿染道。
齐攸便去了内室,荀卿染则重新坐到梳妆台前,她的头发是梳好了的,但还没有插钗。
齐攸换了衣服从里间出来,就见荀卿染拿着根珠钗,对着镜子在头上比划。
“插在哪里比较好?”荀卿染自言自语道。
齐攸整理着衣袖,从旁边走过来,接过荀卿染手里的珠钗,替她斜插在耳后发髻上。
荀卿染在镜子里对齐攸眨了眨眼睛,赞道,“还是四爷高明。”
齐攸面无表情,对于荀卿染的恭维安之若素。
两人起身往外走。
“我先去见父亲。”齐攸道。
荀卿染脚步顿了一顿,“四爷不和我一起去见太太?……昨个太太打发了好几拨人,几乎将这院子里的人都问了个遍。四爷,我心里有些害怕。”荀卿染靠近齐攸,小声道。
“怕什么”齐攸见荀卿染撒娇,捏了捏她的手心,“左右不过是那点事,老太太那里我已经说过了。”
荀卿染叹口气,她是受害人,而且占着理,应该是理直气壮的,然而婆婆和儿媳妇之间,有些理是讲不通的,尤其是对于齐二夫人来说。
“你只管去吧,我去父亲那里坐一坐,马上就过去。”齐攸道。
妻两人在甬道上分手,“四爷可快点过来……”搭救我。
攸答应。
荀卿染带着人来到祈年堂,齐二夫人已经穿戴好了。荀卿染上前请安,就有小丫头端了参茶进来,荀卿染忙伸手接过,亲自奉给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昨夜没有睡好,今个儿却是早早地起来,就等着荀卿染来请安。她见荀卿染和从前一样态度恭谨,并没有因为跟着齐攸外放了几年,得了二品的诰命就在她面前做作起来,心里这才舒服了些。
不过再听话的媳妇,也是需要经常敲打的,尤其是有些身份和本事的媳妇,更要如此。
“你和老四在外面这几年,也是辛苦了。”齐二夫人抿了一口参茶,也不说让荀卿染坐下,缓缓说道,“我没有一天不为你担心,没个长辈在跟前教导,平西镇荒蛮之地,就怕你忘了大家子该有的规矩,跟着外面那些人胡行乱做起来。如今你们回来了,也该将外面那些习气改一改,这府里的规矩,是一丝都错不得的。”
荀卿染在地下站着,一直陪笑听着。她心里明白的很,这是齐二夫人怕她在外面一头独大的日子过的习惯了,又仗着有了诰命的身份,不再像过去那样驯服。还真是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啊。只是她如今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二品的诰命,齐二夫人这样,未免就过分了,而且伤人的心。
“太太教导的是。媳妇在外面,也每时每刻都想着太太,恨不得太太时刻在媳妇身边指点。”荀卿染笑着道。
“恩,你这样才是大家子的气度。”齐二夫人对荀卿染的态度比较满意,又向荀卿染身后望了一眼,面露不悦,“昨天人多,也就罢了,怎么今天善喜那孩子,也没跟着你过来?你可不要因为那是我给你的人,就如此纵容了她,该立的规矩还是要让她立的。”
果然,这么快就开始了。齐二夫人明明已经打听清楚善喜并没有跟回来,而且很可能永远不会出现了,还这样煞有介事地问。
荀卿染陪笑点头,除此之外再没别的言语。
齐二夫人等了一会,不见荀卿染有何动作,就有些不满。方氏曾经告诉过她,荀卿染木讷,这话果然没错。
“还不叫了善喜过来?”齐二夫人看着荀卿染吩咐道。
“太太,”荀卿染欲言又止,“时辰不早了,老太太那边只怕等的急了。太太咱们还是先去给老太太请安吧。”却是避而不谈善喜的事情。
齐二夫人心里狐疑,越加相信了昨天张嬷嬷打听到的消息。善喜,甚至王勤家的都已经遭了荀卿染的毒手。
这还了得齐二夫人沉下脸来。
“染丫头,因着你母亲的缘故,我历来纵着你。只是,这可是件大事,你和我说实话,善喜还有王勤家的,都如何了?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太太莫急,媳妇既然回来了,太太要问话有的是时候。现在还是先去服侍老太太要紧。”荀卿染依旧道。
这在齐二夫人眼里,荀卿染明明就是心虚,想着拖延时间,到容氏那里找救兵。
不过,齐二夫人看了一眼墙角的自鸣钟,时辰确实不早了,也是该到容氏哪里去请安。是该先审问清楚荀卿染,让她在自己面前认了罪,还是到容氏那里,当着容氏当面审问荀卿染?
齐二夫人正在犹豫,外面小丫头打起帘子,禀报道:“四爷来了。”
齐攸走上前来,躬身行礼,给齐二夫人请安。
齐二夫人脸上堆了笑,让人扶了齐攸起来。
齐攸直起身,见荀卿染站在炕前,而且似乎是一直站着的,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时辰不早了,先去老太太那吧。”齐二夫人起身道。齐攸来了,她就不好再审问荀卿染,因为齐攸是肯定会护着荀卿染的。
荀卿染脸上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齐二夫人将荀卿染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冷哼了一声。荀卿染将容氏当做救兵,实在是搞不清状况。若是从前,也许容氏会毫不犹豫地包庇荀卿染,但是现在,只怕容氏也正想法子要挑荀卿染的错。等到了容氏跟前,她再审问荀卿染。有容氏在,就是齐攸也护不住荀卿染。
齐二夫人如此想着,不觉加快了脚步,众人一路围随着往宜年居来。
容氏昨夜睡的晚了些,才刚刚起来,正在卧房内梳洗。齐攸就在外面坐了,荀卿染和齐二夫人则到卧房,和丫头们一起服侍容氏。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容氏笑道,“你们这一路也累了,该多睡一会子。”虽是如此说,但是容氏显然很高兴孙儿和孙媳妇一早就过来看她。
“你也有了些年纪,早说了免了你来请安。”容氏又对齐二夫人道。
齐二夫人今天特别的殷勤,就站在容氏身后,拿着靶镜,好让容氏看清脑后梳的发髻。
“能来服侍老太太,是媳妇的福分。”齐二夫人陪笑道,“周姨娘久病,李姨娘又要照顾老爷,不然也该赏她们体面来请安的。”
齐二夫人怎么提起这个,容氏这里,历来是不用姨娘到身边伺候的。
荀卿染抬眼看了齐二夫人一眼,正和齐二夫人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老四的屋里人,叫做善喜的,是染丫头怀着身孕的时候,媳妇从府里百里挑一,挑的那么一个有旺子相的丫头给了他们小夫妻。如今也该叫过来给老太太磕个头。”齐二夫人道。
荀卿染抚额,齐二夫人这是要在容氏跟前闹开,真让人没办法。
“染丫头,还不叫了善喜过来。”不等容氏说话,齐二夫人已经在催促荀卿染了。
荀卿染站着没动,她很为难。
“太太,善喜她,她,”荀卿染望了容氏一眼,容氏低垂着眼皮,没什么表示。
“善喜在地动的时候就没了,怕太太伤心,因此不敢和太太说。还请太太恕罪。”荀卿染陪笑道。
“果然善喜是没了那王勤家的那,也没了?”齐二夫人的手抖了抖,放下靶镜,“有人跟我说,我还不信,看来果真是有蹊跷。”
“太太犯不着为这样的事操心,不过是一个丫头,地动,也是没办法的事。”荀卿染上前扶住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挥手拍开荀卿染,脸上勃然作色。
“当着老太太的面,你还哄我。善喜明明是被你害死的,昨个就有婆子来说,我还不信。你,你怎么这样心狠手辣?长者赐,你不知道恭敬,我担待着你。可你不该……,那可是两条人命,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齐二夫人非常激动,又转头向容氏道:“咱们这样积善的人家。你做这样的事,我也保不得你。这事,还请老太太做主。”
第二百七十九章追究(二)
第二百七十九章追究(二)
荀卿染垂下眼帘。齐二夫人还真是迫不及待地给她定了罪。看来先前的所谓下马威都不过是毛毛雨,这才算动了真格的。
容氏已经收拾妥当了,从绣墩上起身。荀卿染忙上前扶了容氏。
“老太太,”齐二夫人低声询问,“老太太,我这就把知情的人叫进来,老太太问问。也别平白冤枉了染丫头。”
容氏只是哼了一声。
“二老爷来了。”一个丫头挑帘子进来禀报道。
容氏点了点头,就往外间屋来。
齐二夫人紧随其后,荀卿染也跟了出来。
外间屋内,齐攸正和齐二老爷低声说着什么,见了容氏出来,父子两人都忙站起来,给容氏请安。
容氏在矮榻上坐了,齐二夫人忙上前敬茶。
“二太太方才和我说什么?”容氏接了茶,这才问道。
这毕竟是女眷房里的事,如果齐二夫人有心为荀卿染留几分体面,这个时候最好是暂时揭过。
齐二夫人见容氏问起,却是一喜。
“老太太,是老四房里的善喜无缘无故地没了,都说是染丫头吃醋害死的。可怜我千挑万选,特意找的老神仙卜卦,因那丫头是旺子的命相,才将她送过去服侍攸儿。这几年,他们小夫妻只得了个瑄姐儿,只怕也是因为没了善喜的缘故。”齐二夫人叹了口气。
齐攸坐在那里不动声色,齐二老爷却不由得放下茶杯,侧耳细听着。
“老太太,不如叫人进来问问,也免得冤枉了染丫头。”齐二夫人慈和地说道。
容氏沉吟,这么一会功夫,她已经给了齐二夫人几次机会,但是齐二夫人却是紧追不舍。这份固执的劲头,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的厉害了。若不是顾忌着宫里的娘娘,齐二夫人也是一把的年纪,膝下也是孙儿孙女成群,早就该好好教训教训了。大家子里婆婆、媳妇有矛盾的不少,可是这般不依不饶的,仿佛冤家对头一般,却不多见,也不是兴家之道。
容氏没有说话,齐二夫人忙打发了人出去。一会功夫,就见张嬷嬷拉着宁远居的平婆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两人在地下跪了,张嬷嬷就将昨天向齐二夫人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善喜死的凄惨冤枉,王勤家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总督府里夜夜闹鬼。”张嬷嬷说完,指着平婆子,“是她亲口说的。”
“奴才冤枉啊。”平婆子大声喊冤,“张家的你我无冤无仇,你怎么害我。”
“是怎么回事?”容氏问。
平婆子往前爬了两步,对着容氏申诉道:“昨个掌灯时分,奴才正往家里走,就被这张家的死活拉住,一定要请奴才吃酒。奴才那时劳乏的很,可禁不住张家的劝说,几杯酒肚,奴才就想回家歇着。张家的却不放奴才走,一味打听四爷和四奶奶在平西镇都做过些什么,后来又问起善喜。主子的事哪是奴才能浑说的,奴才只说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是不错的。”容氏点头。
齐二夫人看着张嬷嬷,张嬷嬷转头看平婆子。
“你昨天明明说闹鬼……”
“奴才喝多了,张家的逼得厉害,好似奴才不说些什么,就不放奴才。奴才就胡乱编了个鬼故事,并不管总督府什么事啊。”平婆子道,“不过是不好白用了张家的酒菜,大家伙酒后,逗个笑,呵呵,呵呵。”
“扑哧”不知哪个丫头没忍住笑出声来。
张嬷嬷的脸瞬间成了黑锅底,齐二夫人的脸则成了紫茄子。
“好了,你们下去吧。”容氏挥挥手。
平婆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陪笑着退了出去。张嬷嬷看了看齐二夫人,低了头也退了出去。
齐二老爷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容氏则是深深地看了齐二夫人一眼。
齐二夫人几乎撕碎了手里的帕子,明明都准备的好好的,怎么事到临头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齐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善喜的事,是我下了禁口令。既然太太一定要知道,索性就说出来,也免得太太疑神疑鬼,反而不好。”齐攸就将善喜如何图谋要害荀卿染一尸两命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一条人命牵涉在里面,卿染侥幸逃过了一劫。这件事情,因为牵涉到流放的罪人家眷,只得交到衙门处置。善喜的供词,”齐攸瞟了齐二夫人一眼,“那奴才为了免死,牵三扯四,说是有人许了好处给她。都是家丑,我也不信,想法子掩过去了。善喜已经被正法,太太可以放心。”
这事齐攸已经和容氏说过,因此容氏脸上只淡淡的。
齐二老爷和齐二夫人却都是吃惊不小。
“是哪个许了好处给她?你可仔细查了?”齐二老爷问。
“我,我放心什么?”齐二夫人脸色灰白,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你……,”齐二老爷睁大眼睛看着齐二夫人,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毕竟不好在儿子和媳妇面前训斥齐二夫人。
“老太太,老爷,”齐二夫人觉得嘴里发苦,试图辩解,“善喜那丫头,看着还好,又是老神仙批的好命格,谁知道……”
“老神仙”齐二老爷终于忍不住了,“哪里真有什么神仙?偏你就信那些鬼话。”
齐二老爷这已经是压住了火气,但是毕竟当着容氏,还有齐攸和荀卿染的面,齐二夫人不觉脸色通红,眼圈也跟着红了。
“太太担心那王勤家的,却是担心的对了。那件事更加的麻烦。”齐攸又接着说道。
齐二夫人身子不由的抖了一下。善喜谋害主子,这已经十恶不赦了,那王勤家的事做了什么事,让齐攸都觉得麻烦。
“……说是生子的方子,会照顾人,五妹妹硬要了她去。五妹妹吃了王勤家的方子,受了她的照顾,这几年都不曾有身孕,还添了许多症候。五妹妹正在吃药调理,冯家那边还需安抚,王勤家的已经被我看押了起来。”
“胡闹,胡闹。”齐二老爷气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若只是在齐家内部也就罢了,这害人都害到姑奶奶家了,传扬出去,谁知道人家会说什么。
齐二夫人眼睛一翻,往后倒去。
屋里顿时乱了起来,谁也没看到冬儿正在门外,见此情景,急忙抽身退了出去。
宜年居大门外,齐二奶奶带着人远远地走了过来。冬儿从宜年居出来,迎上齐二奶奶,小声地说了几句。
“……二太太昏过去了。”
齐二奶奶顿时停住脚步,问冬儿:“可有人看见你了不曾?”
冬儿摇头,“只外面两个洒扫的小丫头看见了奴婢,屋里正乱,没人看见奴婢。”
齐二奶奶略一思索,就叫过两个小丫头来,“你们去宜年居,替我看着些。”
“大太太正找我有事,去的迟了可不好。”齐二奶奶带了冬儿,掉头往回走去。
宜年居上房
屋内伺候的人不少,自然不会让齐二夫人摔到地上。荀卿染忙上前去,和众人一起将齐二夫人扶在椅子上坐了。
齐二夫人闭着眼睛,兀自不醒。
齐二老爷见老妻这般模样,要训斥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奴才这就抬了软轿来,将太太抬回去,请太医来看视。”张嬷嬷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道。
许嬷嬷跟在荀卿染身边,这时便弯下腰,伸手手指,暗中用劲,掐齐二夫人的人中。
齐二夫人哎呦一声,睁开了眼睛。
大家少不得都松了一口气。
齐二夫人四周看了看,就看到齐二老爷黑着脸。齐二夫人推开众人,朝着容氏就跪了下去。
“老太太,老爷,是我识人不清。善喜,确实是老神仙给批的命格,王勤家的,那药,媳妇也吃过的啊。若是不好,媳妇怎么会留着她。媳妇是出于一片好心啊……”齐二夫人哭的声泪俱下。
“识人不清你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既是知道自己识人不清,为何还一个两个往染丫头屋里塞?咱们自家人听得你识人不清,外面人若知道了,该是如何想你?”容氏看着齐二夫人,“若不是染丫头命大,你想想,你可有脸面再见老四,又如何和你老爷交代”
“媳妇知道错了。”齐二夫人低着头,“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记住今个说的话。以后你只管好生安养,孩子们屋子里的事,你还是少搀和吧。”容氏道。
“是,媳妇记下了。”齐二夫人此时却是只要容氏和齐二老爷不再追究这件事,什么都肯应下的。
“你回去歇着吧。孩子们为了你的脸面,宁肯自己担了恶名,你这做长辈的又是怎么做的?你好生想想。”容氏最后道。
齐二夫人被人扶了下去,齐攸要跟着齐二老爷出去见客,也告退出去了。
“二太太年纪大了,性子固执,你莫和她计较。”容氏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自然点头称是,一会摆上饭来,荀卿染就在宜年居陪着容氏一起吃了。
“你郑家姨妈就在府里住着,不比别人,你过去看看吧。”饭后,容氏道。
荀卿染答应了,就带着人往香萝院来。远远地,就见香萝院门口,站了一男一女,见荀卿染来了,都迎了过来。
第二百八十章 流年
第二百八十章流年
“四嫂。”两人走上前来,和荀卿染见礼,原来是郑元朗和郑好儿两个。
郑元朗面庞削瘦,一身素色长袍,腰间扎着青色的腰带。郑好儿满脸的笑容,一身家常的棉绫衫裙,头上梳着简单的发髻,只插了一根珠钗并两只扁簪,再无别的装饰,看着朴素可亲。
三个人寒暄着进了香萝院,就往上房里来。
上房内,郑姨妈斜倚在榻上,见荀卿染进来了,就要从榻上下来。
荀卿染忙上前,将郑姨妈扶回榻上,又给郑姨妈请安。
郑姨妈忙让郑好儿扶了荀卿染起来。
“染丫头快起来,到姨妈身边坐。姨妈身子不舒服,没去接你。”郑姨妈道。
荀卿染就在郑姨妈旁边坐了,见郑姨妈脸色发黄,忙问:“姨妈这是怎么了?可请了太医来,吃的什么药?”
“并不是什么大症候,每年总要有这么一回,不过是年纪大了的缘故。”郑姨妈并不愿意多说,拉了荀卿染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几年不见,染丫头越发漂亮了。”
“姨妈打趣我。”荀卿染笑道,“我见了好儿才是眼前一亮。”
“染丫头淘气”郑好儿嗔道。
就有小丫头进来,说是外面伙计有事要回禀。
“大妹妹陪着婶娘和四嫂,我出去看看。”郑元朗站起来道。
“郑二哥请便。”荀卿染起身道。
“你去吧。”郑姨妈嘱咐郑元朗,“差不多的事情,就让底下人去操办,你也该好生歇上几天。”
郑元朗答应着退了出去。
“孩子们可带来了,快抱进来给我瞧瞧。”郑姨妈道。
荀卿染就叫奶妈抱了福生和瑄儿过来,见过了郑姨妈和郑好儿。
郑姨妈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很是爱抚了一番。福生憨厚敦实,瑄儿活泼机灵。
“染丫头是个有福气的。”郑姨妈感慨道,“可回去看过你父亲和母亲了?”
“父亲随了礼部的几位大人去西山皇陵办差,过两天才能回来。到时候回了老太太和太太,就和四爷过去请安。”荀卿染道。
说着话,郑好儿已经吩咐小丫头端了托盘上来,上面是两个黄橙橙的金项圈,并四个荷包。
“是我给孩子们玩的。”郑姨妈道。
郑好儿又取了两套小衣裳出来,“不知道福生和瑄儿的的身量,只估摸着做的,四嫂莫嫌弃。”
“好鲜亮的活计。”荀卿染赞道,“大小也合适,正可以端午的时候穿。”
“你喜欢就好。”郑姨妈笑道,“她知道你针线好,总和我说,可惜没机会跟你多学学。”
两套小衣裳,针脚细密,衣襟上俱是绣了五毒的图案,颜色鲜亮,活灵活现,不知用了多少功夫。瑄儿知道这是送给她和福生的,极喜欢,见那些蝎子、蜈蚣什么的好像活的一般,伸手想摸又不敢摸,福生胆子大,伸手摸了一把。
“妹妹,没事的。”福生告诉瑄儿,“不咬人。”
瑄儿见福生摸了没事,也伸手去摸,觉得好玩,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这小兄妹多么和睦。”郑姨妈笑道。
正说着话,就听得一阵细细的婴儿的哭声。
“是郑二哥家的茜姐儿吧?”荀卿染问道。
“是的,”郑姨妈叹了口气,“看来是睡醒了。”
郑姨妈就叫人抱了茜姐儿过来。茜姐儿比瑄儿晚生了几个月,看着却比瑄儿小了许多。
荀卿染从奶妈怀里将茜姐儿接过来抱在怀里。茜姐儿因为方才哭了一阵,小脸红红的,细眉细眼的像足了郑元朗。
桔梗已经将备好的金项圈、长命锁等送了过来,郑姨妈略一推辞,就让奶妈接了。
“好俊俏的小模样。”荀卿染笑道,茜姐儿身子虽有些瘦小,五官却是不错。
“哎,可怜见的……”郑姨妈叹气,眼圈就红了。
荀卿染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自然是早就知道,黄氏生茜姐儿的时候十分艰难,还没出月子就过世了,因此茜姐儿才一直放在郑姨妈这里照顾。
“可不是,谁能想到,那么好的一个人,却如此短命,可怜了茜姐儿。好在还有姨妈照看着。”荀卿染心里也不好受,生命无常,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与黄氏不过只见了几次面,对黄氏的模样早就模糊了,如今想起来,只记得黄氏笑的很温柔,还有那只手心湿冷的手。荀卿染叹气,可怜了这个孩子,还有……郑元朗。
“郑二哥,还穿着素服。”荀卿染道。
郑姨妈点了点头,“那孩子,是个重情的。这一年多,就没见过笑模样。每天只是忙着生意上的事,这么下去,我都怕他支撑不住。”
郑姨妈说着,越发伤心。
“……朔儿是个不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学着做生意,他又是个实心眼姨妈叹气,“朗儿样样都好,却是好好的一个媳妇又这样没了……”
荀卿染在容氏那边已经听说,郑元朔自己出去做了一笔生意,吃了亏,折了本钱。
“娘,谁又是生下来就什么都会那,哥哥是第一次做生意,只当是花钱买了个教训。慢慢就好了。”郑好儿劝道,“咱们家本也不缺那几两银子。娘多想想姝儿。”
“姝儿上个月刚生了个哥儿,母子平安。”郑好儿向荀卿染解释道。
郑姨妈果然好了些,抬头看看郑好儿,又触动了心事。
“不怕染丫头你笑话,多亏了还有我这个女孩儿,是最知疼知热的,平日里总开解我,我才好了些。可怜她,也是个命苦的。若是个哥儿,我这辈子也就别无所求了。”郑姨妈拉着荀卿染的手,说着就掉了泪。
看来郑姨妈这病,主要还是心病。
“姨妈,人生不如意十常**,常言道否极泰来。我看好儿也是个有福气的,姨妈只管放宽了心吧。”荀卿染安慰道。
祈年堂上房,齐二夫人躺在矮榻上,头上绑了根布带,时不时地呻吟一声。屋内几个小丫头都屏声敛气地低着头。
“张嬷嬷来了。”一个小丫头挑起帘子禀报道。
张嬷嬷被两个小丫头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到了齐二夫人跟前,就跪了下去。
“奴才给太太磕头。”张嬷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齐二夫人从榻上抬起头来,就见张嬷嬷鬓发湿漉漉地,咬着牙跪在那里,裙子上隐约有血迹。
“奴才办事不利,连累了太太,奴才该死。”张嬷嬷磕头,又道。
齐二夫人心里也是这样的想法,本打算要训斥张嬷嬷几句,只是看着张嬷嬷的惨象,又主动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不由的火气就消了些,说出话来也缓和了许多。
“你也知道连累了我,你也是积年的老人儿了,怎么办的事,险些被你害死”齐二夫人数落道。
张嬷嬷有苦难言。方才她才服侍着齐二夫人从宜年居回来,就有管事媳妇传容氏的话,说她妄生是非,挑唆主子,让她去领罚。齐二夫人一回来就犯了头疼病,自然顾不了这件事,即使顾得了,又如何,容氏的命令,齐二夫人也只能听从。因此她老老实实地去领了二十板子。
她又是知道齐二夫人的性子的,知道齐二夫人必会迁怒到她身上,因此挨完了板子,也不去敷药,立刻就忍着疼过来,指望着齐二夫人看到她的可怜相,不再计较。
看来齐二夫人这次吃亏狠了,没那么容易放过她。张嬷嬷暗地里狠了狠心,跪在齐二夫人的榻前,伸出手开始抽自己的嘴巴。
“奴才该死。太太和善仁慈,奴才们跟着太太,就养成了一颗实心。平婆子那般狡猾,奴才着了她的道了。奴才该死”
张嬷嬷手下用了力,一会功夫脸就红肿起来。
齐二夫人觉得张嬷嬷的话很入耳,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还嫌那板子轻了。”
“去拿上好的棒疮药来。”齐二夫人吩咐屋内伺候的丫头。
张嬷嬷知道齐二夫人这样是不会再追究她了,因此也就停了手。
“太太,奴才冤枉啊,”张嬷嬷继续说道,“那平婆子跟我说时,明明是说善喜闹鬼,到了老太太跟前却变了说辞。她这是给奴才使绊子啊。”
“她这是故意做了圈套让我钻?”齐二夫人从榻上坐了起来,恍然大悟道。
张嬷嬷眨了眨眼,她自是听出来齐二夫人嘴里这个她,可不是指的平婆子。
齐二夫人低头仔细寻思,越寻思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她却完全忘了,这件事情是她挑起来的,若是她心中对荀卿染存有一丝宽容善念,也决不至于闹的如此灰头土脸。
“她竟然敢算计我”齐二夫人恨的直咬牙,头也随着越发的疼了起来,“哎呦,可要了我的命了。”
齐二夫人抱着头,疼的直往枕头上撞。
几个丫头都吓的慌了,张嬷嬷也忙站起身,上去抱住齐二夫人。
“太太、太太,别撞坏了头。”几个人不住声地喊。好在很快有小丫头端了药进来,齐二夫人喝了药,颓然躺倒在枕头上。
“我心里憋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哪家的婆婆像我这般没脸。”齐二夫人呜呜地哭了起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隐患
齐二夫人这是咽不下这口气,张嬷嬷又何尝甘心被打了二十板子。
“太太有什么打算?”张嬷嬷问道。
齐二夫人低头沉思。荀卿染进门以后,对她可以说是恭敬顺从,不过却是表面上的,哄着她罢了。她吩咐给荀卿染的那些正儿八经的事情,荀卿染不是表面应的好,背过身去根本就不办事,就是一直和她装糊涂。她可是眼睁睁看着荀卿染和齐攸越来越亲近,最后完全将她这个做婆婆的话当做耳边风。
现在,荀卿染跟着齐攸在外任上四年,又得了诰命,生了女儿,已经不是刚进门时那个立足未稳的小媳妇了。也所幸荀卿染生的是女儿,若是一举得男,不知要被容氏和齐攸捧到天上去。
在知道荀卿染和齐攸就要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想,要想个什么法子,杀一杀荀卿染的威风。而结果,当她看到回来的人里根本没有善喜和王勤家的时候,她不仅仅是愤怒,而且还有恐惧。这几年,荀卿染竟然一直都是一人独宠,荀卿染竟然敢处置她给的人,竟然还将这个消息瞒得滴水不漏,让她一直以为善喜还好好地在做齐攸的姨娘。
她因此决定要狠狠地给荀卿染一个下马威。可是,这下马威最后的结果,是荀卿染毫发无伤,而她却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容氏这次并没有责罚她,只是打了张嬷嬷,那却是在打她的脸。而且,二老爷当时就在场,看那个脸色,是给她面子才没有当场发作。
当时她假装昏倒,打算躲过那场难堪。可是荀卿染却不放过她,指使了那个许嬷嬷弄醒她,许嬷嬷手下可是丝毫没有留情,那尖利的指甲可是刺到她的肉里了。
齐二夫人不由得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仍旧在疼的人中。
荀卿染羽翼已经丰满,这让她心里没来由的格外慌乱。是的,是慌乱、还有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不,我怕什么?”齐二夫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我养你们这些人使做什么的?”齐二夫人抬起头,看着屋内的几个心腹,“你们平时不是都挺有主意的!”
这是在向众人问计,屋里几个人都低下头来。
齐二夫人的目光转向张嬷嬷。
张嬷嬷牵动嘴角,却实在笑不出来,屁股上的伤更疼了。她可还没有糊涂,对于今天为什么会挨打,心里明明白白的。齐二夫人要怎么折腾,棍棒都不会落到齐二夫人身上,但是她们这些跟着的人,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自然不能这么罢休。”张嬷嬷道,“只是,太太还要稍安勿躁,从长计议。”
张嬷嬷为齐二夫人分析当前的局势,“四奶奶刚从平西镇回来,如今正得老太太喜欢,四爷也护着她。还有老爷,经过今天的事情,只怕会对太太有所误解。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宜再跟四奶奶起冲突了。”
“太太,奴才劝您先保养好了身子。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那,机会有的是。”张嬷嬷又继续劝道,“四奶奶就是做了一品的诰命,那也依然是您的儿媳妇,总在您的手心里。况且,还有宫里的娘娘那。这端午节就要到了,太太不是还要进宫去请安?”
若是没有宫里的娘娘,若不是顾忌着齐二夫人节前要进宫请安,只怕老太太的处置就不是只落在张嬷嬷这个奴才的身上了。
齐二夫人听张嬷嬷讲的有道理,又想到自家大女儿在宫里,顿时就有了底气。
张嬷嬷见齐二夫人脸色缓和,便哎呦一声呻吟。
齐二夫人这才想到张嬷嬷还带着伤,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小丫头禀报说是二奶奶来了。
“让她进来。”齐二夫人对外面吩咐道。
“你下去吧,好生将养些日子,伤好了再回来当差。”齐二夫人又对张嬷嬷道,“去账房领十两银子,用什么药,我派人给你送去。”
张嬷嬷连声谢恩,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
“太太的头疼病又发作了?”齐二奶奶从外面走进来,给齐二夫人请了安,便关切地走上前,打量齐二夫人的脸色。
“可请了郎中来,吃了药不曾?”
“不用什么郎中,这是老病根了,原来的药吃着就不错。”齐二夫人道。
齐二奶奶招了招手,冬儿端着托盘走上前来。
“我正在库里清点东西,听说太太的这老病就发作了,就寻了这些天麻来。一会交给厨房里,太太每顿吃上一些,是极好的。”齐二奶奶道。
齐二夫人点了点头,让丫头将天麻收了。
“你们都出去吧。”齐二夫人吩咐道。
屋里伺候的丫头都退了出去,冬儿看了齐二奶奶一眼,也跟着退了出去。
“我如何又犯了这头疼的病,你可知道?”齐二夫人问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紧。齐二夫人犯病的缘故,她当然都已经打听清楚了。齐二夫人和荀卿染之间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齐二夫人从未和她正面谈过,她自然乐得置身事外。如果可能,她想一直这样。
“我一听说太太病了,就赶忙过来了。”齐二奶奶道,言下之意是不知道缘故。“可是哪个奴才惹了太太生气?”
齐二夫人叹了口气,将发生的事情和齐二奶奶说了。
“……我不信善喜和王勤家的有那么大的胆子,只是如今,却只能由得老四和老四媳妇怎么说。”齐二夫人道,“迎丫头,这些年,你也看在眼里。我是怎么做婆婆的,大奶奶我疼惜她要照看老大和璋哥儿,早就免了她的请安的。但凡吃的用的,我都替她想在头里。老四和染丫头都正年轻,老四又是有出息的,我对他们寄望的多了一些,管的严了一些,也是一片爱护的意思。谁能明白我的这份苦心……”
“太太莫伤心。四弟和四弟妹都还年轻,太太自然要管教,慢慢地他们自然就知道太太的好了。”齐二奶奶陪笑道。
“老四自小是老太太带大的,又常在外面,我也不去说她。染丫头,却让我伤透了心,原说是你方家姨妈看着长大的,应该没错,谁知道,却是这样的性情。大爷那里,顾得住他们自己就不错了,老四,看来也指望不上……”齐二夫人说着说着,委屈起来。
“太太莫这么说,不是还有我和二爷,五弟也是极孝顺的。”齐二奶奶忙道。
“多亏那时娶了你进门,可惜我却只得你这一个侄女,小五年纪也不小的,她的媳妇,我可要好好地挑选,最好是知根知底。”
道听途说,实在不可信。齐二夫人心里思忖道,比如说荀卿染是方氏身边长大的,方氏早就将荀卿染的脾性都告诉了她,按理说应该没错。可是娶进府里,才知道方氏说的根本就不可信。方氏自然没有骗她这个亲姐姐的道理。齐仪的媳妇,她一定要自己看准了,再不听别人的说辞。
“五弟的相貌人品,这婚事自要好生挑拣的。”齐二奶奶道,很高兴齐二夫人转了话题,“太太觉得工部陆侍郎家的姑娘如何?”
“陆家姑娘?”齐二夫人摇摇头,“模样到也罢了,只是笑起来,那声音可不好听。”
“那兵部……”
“小五的事暂且不说。”齐二夫人摆摆手,“先说眼前的,染丫头春风得意,我这个婆婆她已经不放在眼里了。老太太如今疼她比疼你更甚,那挂东珠,你可是连见都不曾见过吧。你自生产,身子便也时常不好,老太太这两天一直挂在嘴边,还说染丫头在外面历练的越发能干了。”
齐二奶奶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
“本来这次,我想着老太太也是要挑她的错处,怎么会还护着她?”齐二夫人不解道。
“太太说的,老太太也恼了染丫头,是因为什么事?”齐二奶奶问。
“你不记得了?”齐二夫人冷笑,低声对齐二奶奶说了一番话,“那时只有你我在场,老太太曾经提过一句的。”
“太太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齐二奶奶笑道。
“她倒好,将一个丫头抬举做了朝廷命官的夫人。”齐二夫人。
“太太这是打算?”齐二奶奶低声问。
“李姨娘来了。”院子里传来小丫头说话的声音。
齐二奶奶灵机一动,附在齐二夫人耳边,压低了声音说话。
齐二夫人眼睛一亮,“你说的对,过去一直是我做的岔了,不应该亲自出面。”
小丫头挑起门帘,李姨娘从外面进来,给齐二夫人请安。
“给太太请安,给二奶奶请安。”李姨娘道。
齐二奶奶便站起身,告辞出来。
…………
“夫人又犯了头疼的病?可吃了药不曾,要不要奴婢给太太按一按?”李姨娘对着齐二夫人陪笑道。
“你坐着说话。”齐二夫人的态度比往常更加温和,“这是老毛病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佑哥儿那?”
“回太太,佑哥儿还在学里。”李姨娘答道。
“恩,老爷昨个还说他读书肯用心。”齐二夫人道。
李姨娘的目光飞快地在齐二夫人脸上掠过,“只是肯用心吧了,却是没什么天分。”
“肯用心就好,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必一定要他考什么功名,等到了年纪,自然就有官给他做。”齐二夫人淡淡地道。
李姨娘第一次在齐二夫人这里听到这样的话,难免有些激动。
“七丫头那?”齐二夫人却打断李姨娘讨好的话,又问道。
“七丫头在老太太那边,和颜姑娘还有容姑娘,一起给老太太绣什么东西那。”
“七丫头也不小了……,我精神不济,你要多用心些。”
齐佑是齐家的男孙,以后总会有一份家产和前程。但是齐婉烟却不一样,现在齐婉烟也到该说亲的年纪。与齐佑的前程相比,李姨娘现在自是更担心齐婉烟的婚事。齐婉烟是齐家最小的女孩,如今还有容氏在,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是经过齐婉蓉的婚事,她自然再不会这么想。何况这府里,还有颜明月和容云暖,却是容氏心里喜欢的,齐婉烟的性子并不讨好,反而落到了后面。她近年来拼命巴结齐二夫人,也是为了女儿打算。现在听到齐二夫人提起这个话头,她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齐二夫人说完了话,就倚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七丫头的事,全都依仗太太。太太自来心疼七丫头,好歹再多疼她一疼吧。”李姨娘走上前,跪在榻下,轻轻地给齐二夫人捶着腿。
“我自是想着七丫头好,这两年都在为她留心”齐二夫人依然闭着眼睛,“倒是有一门好亲事,给七丫头留着的。”
“太太说的是哪一家?奴婢可认得?”李姨娘忙问道,手下更加用心。
齐二夫人却发觉说走了嘴,忙摆手,“罢了,罢了,那家虽好,却是不成的了。如今这合适的人家少,慢慢地寻着吧。”
李姨娘被齐二夫人的话吊在那里,不上不下,心里仿佛有小猫爪子在抓挠一般。
“太太看中的人家,凭太太的身份,还能有什么不成的那。”李姨娘笑道。
“说起来也不是我看中的,却是老太太看中的。”齐二夫人道,“算了,已经过去了,莫要再提起了。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你自去歇着吧。”
齐二夫人打发李姨娘出去,又叫了两个心腹的丫头进屋。
李姨娘出的门来,并不曾走远,听得屋内齐二夫人低低的说话声,见左右无人,忙轻手轻脚地转回身,伏在门外,却是越听脸色越发晦暗。
………………
荀卿染从香萝院告辞出来,先将福生和瑄儿送回宁远居,哄着两个孩子睡了,这才又带着人出来,正好遇到齐二奶奶从祈年堂后角门出来,两人就一起来到宜年居。
宜年居上房,大太太正陪着容氏说话。
荀卿染和齐二奶奶两人上前请安。
“有件喜事,正要打发人去叫你。”大太太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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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突如其来的喜事
第二百八十二章突如其来的喜事
“太太这是有什么喜事?”齐二奶奶问道,这宅子里还有她不知道的喜事?
荀卿染见大太太是冲着齐二奶奶说的,便笑着走到容氏的下首坐了。
“是你的喜事,”大太太笑指着齐二奶奶道,“二爷的喜事。”
齐二奶奶依旧是一脸的笑容,但是那眉毛却是不由自主地往上挑了挑,“我和二爷能有什么喜事?太太可不要拿媳妇取笑。”
荀卿染刚坐下,一听到说是齐家二爷齐修的喜事,敏感地预见到事情有些不妙,对于齐二奶奶来说。
大太太让齐二奶奶在她身边坐下,亲切地侧转过身,拉着齐二奶奶的手。
“方才正我和老太太说起,你和二爷成亲这许多年来,里外操持,我也心疼你。二爷如今也是奔三十的人了,你们膝下却只有一个砡姐儿。老爷夜里时常睡不着,唉声叹气。昨个老爷和几个老朋友喝酒,被人问起有几个男孙,说起你和二爷至今无子,正好其中一位家里有个女孩,今年才十五岁,便要说给二爷。老爷让我去看了,那孩子模样性情都是极好的,更有一个好处,生就的宜男之相。老爷已经和她家说定了,就给你们接进来,早些生下个哥儿来,你和二爷也不至于膝下空虚,我和老爷也就放心了。”
真的是要给二爷齐修纳妾。而且看大太太的意思,事情是由大老爷已经定下来了。荀卿染不由得有些担心地看着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此刻仿佛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开,饶是她素来刚强,也有些支撑不住,脸上已经是一片绯红,这自然不是羞,而是气。大太太的话,听在她耳里,格外的刺耳。可那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说她生子无望,因而要给齐修纳妾。而且是大老爷定下来的,现在不过是通知她一声罢了。
齐二奶奶忙站起来。
“太太,这是媳妇的不是了,让老爷和太太操心。”齐二奶奶强笑着道,“媳妇早就想着这件事,一直暗地里寻找,要为二爷寻一房合心意的妾室。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妾,也马虎不得。何况二爷还年轻,媳妇……,冬儿也正在妙龄。”
齐二奶奶说着话,走到容氏跟前,“老太太说是不是。”语气似乎在撒娇,“若是不知根底,带坏了二爷,那可就不美了。”
容氏眯着眼笑道:“我知道,你心里都是有数的,是个让人放心的孩子。”
荀卿染心里一沉,容氏这话是在夸齐二奶奶,但却是采取了两不相帮的态度,再细一计较,竟是偏着大太太些。可容氏明明是更疼二奶奶的。
不过容氏这个态度也很自然。她虽心疼齐二奶奶,也未必就不想让齐修多个妾室,多生几个孩子出来。况且,这事是大老爷定下来的,容氏也不太好驳了大老爷的面子。
“那家也是官宦人家,就是京城人士,家教也是极好的。老爷难道还会看错了人?”大太太坐在那里,用眼角瞟了齐二奶奶一眼。
齐二奶奶自然不敢说什么。
“如今老爷已经定下来了。不过我们这做父母的自不会强你们行事。这就叫了二爷来,问他愿不愿意。若他愿意了,也免得你操心劳神再去寻找,这么些年还没找到。”大太太笑着道,就打发了身边的小丫头出去找齐修。
“二爷一早就和四爷出门了,现在只怕还没回来。”齐二奶奶反应很快,“太太,依媳妇看,这件事不急在一时。眼看着就是端午节,家里事情多。办的寥寥草草的,委屈了那位蔡姑娘。不如过了端午,让媳妇好生准备准备。”
“她虽是好人家的女孩,毕竟是过来做妾室的,还能如何操办,不过办个小小的戏酒,二爷请几个好友,咱们府里,再叫上郑家姨妈,就着这个便,热闹热闹也就罢了。”大太太笑道。
齐二奶奶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大太太这是早有准备,连如何操办都提前想好了。
那小丫头出去,一会外面就报说是齐修来了。
荀卿染心中纳闷,齐二奶奶说齐修一早就出了门,怎么小丫头一去叫,这么快就来了。
齐二奶奶听说齐修来了,先是一愣,继而恍然。
荀卿染忙找了个借口,在齐修进屋之前就告退出来了,刚走到宜年居的穿堂,就见容云暖和颜明月从对面缓缓走来。
“我们正要去看老太太,染姐姐怎么走了?”容云暖和颜明月走上前来道。
荀卿染心知这个时候她们两个若是去见容氏,只怕有些不便。
“二爷在老太太那,”荀卿染指着上房道,“我这一回来,正想着要找你们聚聚,不如都到我那里吧。”
容云暖和颜明月自然没有意见,三个人说说笑笑就到宁远居来。
到了上房,分宾主落座,宝珠和紫菀端上香茶点心来。
荀卿染心中一动,叫住宝珠,吩咐道,“你去老太太那边,向小厨房要一碗酥酪来,等会瑄儿醒了要吃。”
宝珠略一迟疑,忙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二哥哥在老太太那边做什么?”容云暖忍不住问。
荀卿染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大老爷和大太太做主,要给二爷纳妾。”
“那二嫂?”
“也在老太太跟前。”荀卿染道。
人对视一眼,便都不再说话。
“忘了和你们道谢,那些花我很喜欢,难得你们布置的那样精巧。”荀卿染笑着岔开话题,“我和四爷一迈进门,还以为进了仙境了。”
“不过是咱们姐妹们的心意,哪里用谢。”容云暖道,“要谢也是我们谢染姐姐,染姐姐送的那些土仪,尤其是那些小玩意,又雅致又新奇,我们从来没见过,也只有染姐姐想着送我们这些东西。”
“你们喜欢就好。七丫头那,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荀卿染问。
“染姐姐不知道,七丫头越发孤僻了,成天抱着卷佛经,说要参禅,不耐烦理我们这些俗人。”颜明月笑道。
“方才正要去叫她,说是正和李姨娘说话,我们就自己过来了。”容云暖道,“染姐姐,跟我们讲讲平西镇吧,还有这一路上好看的,好玩的。”
颜明月也期盼地看着荀卿染。
“我那些信里可都和你们说了,还有什么新鲜的?”荀卿染笑道。
“你那些信,我们可是反复看过许多遍的。”容云暖不依,“可怜我们这些“井底之蛙”,染姐姐,你就多讲讲吧。”
“是啊,染姐姐。”颜明月附和。
“好吧。”荀卿染抿了口茶,润利润喉咙,便向两人讲起这来时一路上的见闻。
三个人正说话,就听得窗外扑啦啦的声音,容云暖和颜明月都转过头去,透过琉璃窗往外看。
一只雪白的大鸟正在窗外盘旋。
“那个就是雪团吧?”颜明月睁大了眼睛。
荀卿染点点头,走过去将窗户推的打开,雪团就从外面飞了进来。雪团如今已经成年,脚爪锋利无比,因此并不落在荀卿染臂上,而是在旁边矮几上站了。
颜明月好容云暖都好奇地跟过来。
“真漂亮”容云暖赞道,“我大伯家里也养了几只猎鹰,都灰突突地,比起它真是地下天上。”
“那是自然,”荀卿染也不谦虚,“神骏最是海东青,玉爪更是神品,京城里现在还就雪团这么一只玉爪海东青。”
荀卿染亲自倒了些水在只小小的玛瑙碗内,放在矮几上,雪团凑近,轻轻蹭了蹭荀卿染,就低了头喝水。
两个女孩子对此都羡慕的了不得,不过却知道,海东青一定是跟着齐攸回来的,因此两人又坐了一会,就告辞了。
………………
石榴院内今天特别的安静,来来去去的丫头、婆子各个都是轻手轻脚,连大气都不敢出。平日里最爱到齐二奶奶身边献殷勤的几个管事媳妇更是早早就躲的远远的。
上房里,齐二奶奶皱着眉在地上走来走去,一套定窑的茶壶茶碗都摔在地上,成了碎片。冬儿几个垂手站在一边,默不作声。
“二爷那?”齐二奶奶问。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最后都求助地看着冬儿。齐修去了哪里她们是知道的,齐二奶奶更是清楚。现在齐二奶奶这么问,哪一个敢回话。
“都吃了哑药了?”齐二奶奶立起了眼睛。
几个丫头吓得浑身发抖。
冬儿见了,对着几个丫头挥了挥手。这几个如蒙大赦,弯腰将地下的瓷片收拾了,忙不迭地都退了出去。
“奶奶,且坐下喝杯凉茶。”冬儿上前去轻声说道,“奶奶方才多么明白,怎么现在生这样的闲气,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让大太太知道了,又要说奶奶不好。奶奶还不如好好坐下来想一想……”
宁远居上房,宝珠从外面进来。
“奶奶,婢子已经要了酥酪回来。”宝珠向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
“恩,说说吧。”荀卿染招手让宝珠到近前来。
“奶奶,”宝珠上前低声道,“二爷纳妾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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