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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锦屏记txt下载     锦屏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三八章惊喜

    第二三八章惊喜

    荀卿染坐在马背上,她跟着齐攸学了一阵,齐攸教的很认真,她的悟性也不错,因此骑术已经相当不错。这骊院的马匹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小黑更是良驹中的良驹,寻常绝不会惊到。可这时,这附近又没有能惊了马的东西。小黑却不知怎地突然暴躁起来,荀卿染赶忙勒住马缰绳,可小黑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荀卿染试着用齐攸教的法子,让小黑慢下来。但是小黑却越加暴躁,咴咴地乱叫,两只前蹄腾空,人立起来,荀卿染差点被掀下马来。小黑似乎急于甩马背上的人,见这招不见效,立即又落下前蹄,抬起后蹄,尥起了蹶子。

    荀卿染骑马,一般都有齐攸在旁照看。就是她偷偷来骑马,也都有蛮子在一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难得她此时还能镇定,紧紧抓着马缰绳,两腿夹紧马肚子,脑子中就两个念头:不能被甩下去,还有就是想办法让马停下来。

    不错,她这个时候认为她是可以制住小黑的。

    然而小黑却像疯了一样,齐攸教她的招数统统都不灵了。

    麦芽站在马厩旁边,早已经看得冷汗直流,惊叫就往马场里奔过来,而且是张着手,直冲着小黑奔过来。

    这个笨丫头,荀卿染心道,你跑过来有什么用,你又制不住这马,那个小身板,难道还能拦住小黑。小黑这样,肯定会伤了麦芽。

    “麦芽,你别过来。”荀卿染大喊。

    这一分神,手下难免放松,麦芽又是一声惊叫,荀卿染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下要被小黑甩下去了。惨了,这蛮子、丹参,这骊院所有的人,麦芽、还有小黑,都要惨。

    对了,蛮子,蛮子在哪?

    荀卿染转头,寻找蛮子的踪迹。

    “别分心,拉紧缰绳。”有人命令道。

    荀卿染觉得耳边一阵风声,是蛮子从马后急奔几步跑到马前,两臂抱住马的脖子,硬生生将小黑按在了地上。荀卿染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经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

    “卿染,你怎样,伤到了没有?”齐攸一边问,一边已经将荀卿染全身关节处摸了个遍。

    她并没有受伤,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齐攸的眼神很关切,不过也有些可怕,荀卿染突然心虚,为了逃避责问,想干脆闭上眼睛,装晕倒。

    蛮子确实力大无比,将小黑压在地上动不了,这个时候已经安抚住了小黑,丹参等人也听到动静赶来了。

    “是谁放了夫人进来骑马的?”齐攸看着众人,沉声道,“我的吩咐,你们只当是耳边风吗?”

    院子里呼啦啦跪了一大片,没有人敢辩解。

    “四爷,我没事的。”荀卿染忙说道。她若是装晕,这一院的小厮,还不知被怎么责罚。

    齐攸垂下眼帘,看着荀卿染。

    “四爷,我真没事。不信,你放我下来,我走两步给你看。”荀卿染目光清澈,完全没有受惊的迹象,挣扎起来也颇有力气。

    齐攸面色略有缓和,手下却更用力,将荀卿染抱的更紧了,甚至让荀卿染觉得有点疼。

    “别逞强。”齐攸低声道,又吩咐跟随的小厮,“去请吕老。”

    齐攸抱着荀卿染往外走。

    “四爷,”荀卿染偷偷扯扯齐攸的衣襟,指了指骊院内依旧跪着的一批人,“不关他们的事,我又没伤到,四爷放了他们吧。”

    “先顾好你自己吧。”齐攸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荀卿染看着齐攸的眼神似乎要吃人,顿时变的安静无比。是她不听齐攸的,私自跑来骑马,齐攸第一个不会放过的是她,现在不过是当着外人的面前,暂时没有发作她罢了。

    荀卿染闭上眼睛,不知道齐攸会怎么罚她。一会见到吕老,要不要暗示他,装作受伤什么的,这样或许可以逃脱责罚。可如果齐攸相信她受伤,那骊院那些人,尤其是被她调开的丹参,还有蛮子,就要被加重处罚。

    或许可以装作受伤,但是这伤的分寸火候,实在太难拿捏了。荀卿染微皱着眉头。

    齐攸一直将荀卿染抱到主院上房,将荀卿染放到榻上,这时吕太医也被人请了过来。

    吕太医是个极和善的老头,是齐攸打发人从陇西请来的,如今在总督府单独住着个小院,他带着个小孙子,平常就是给荀卿染诊诊平安脉,其余时间就是研究研究草药,教教小孙子,没事和唐佑年等人下下棋。

    “……应该没伤到骨头,还得请吕老仔细诊治。”齐攸将吕太医让到榻前。

    吕太医放下药箱,眯着眼给荀卿染诊脉,两只手的脉象都看完了,又看了舌苔,然后就问荀卿染上个月是什么时候换洗的。

    许嬷嬷替荀卿染答了,荀卿染换洗的日子很有规矩,都是月末和月初之交,算起来离上次换洗也有三十几天了。

    “夫人脉象平稳,并没有妨碍。依老夫看,八成是喜脉。只是日子尚浅,再过几天再来诊过,才可判定十成。”

    “吕老,这可是真的?”齐攸问。

    “大人别急,依老夫看,就是了。当然,再过两天确诊,更稳妥些。”吕太医笑道。

    吕太医行医经验丰富,为人稳重,如果没有把握,是不会说出口的。

    荀卿染和齐攸一样吃惊,她竟然怀孕了,怎么一点异样的感觉都没有。

    “方才骑马受了惊吓,震荡,可有妨碍?”齐攸看了荀卿染一眼,忙又问吕太医。

    “夫人脉象很是平稳,”吕太医道,见齐攸焦急,“不过这个时候坐胎未稳,夫人还是宜静不宜动,老夫再开两道药膳方子,夫人吃着,管保无虞。”

    齐攸想留下来陪着荀卿染,不过想了想还是跟随吕太医出去开方子,顺便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夫人需卧床,你们好好照顾夫人,若有差错,拿你们是问。”临出门,齐攸吩咐道。

    屋内伺候的人忙应了。

    “奶奶,方才可把婢子给吓死了。”齐攸刚出门,麦芽扑到荀卿染跟前,大惊吓过后是大惊喜,麦芽满脸泪痕,又哭又笑。

    “我没事的。”荀卿染道,就要从榻上起身。

    “奶奶,四爷的嘱咐您也听到了。”许嬷嬷上前拦住荀卿染。

    “我就坐起来。”荀卿染道。

    “奶奶,那也不成,四爷回来之前,您就得安安静静躺着。”许嬷嬷却不肯容情。

    许嬷嬷有情绪了。

    许嬷嬷自认不是刻板的人物。荀卿染私自跑去骑马,许嬷嬷是知道的。说起来,在她眼里,荀卿染这个主子几乎没有不好的地方,可是相处久了,她才知道,荀卿染骨子里极是爱玩。她见惯了深宅大院被束缚的完全失去自我,仿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淑女名媛。对于荀卿染,有的时候,就有些心软。该拦着的时候,没有阻拦到底。毕竟这里不同于京城的老宅,荀卿染年纪尚小,又是小夫妻单独外放出来,自在一些也没什么。这样的日子能有几年那,等回到大宅,再想如此也不能够了。

    但是这次……

    “……奶奶,您要去骑马,奴才拦您,您说是保准不会出差错的。奴才信了您,可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万幸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事,这若是万一……,奴才们自然跟着心疼,奶奶心里可会好过,四爷也要心疼死。”许嬷嬷道。

    荀卿染躺在榻上,低头摸了摸还很平坦的肚子。这里真的已经有了个小生命,她竟然毫无察觉。此时她也觉得有些后怕,若是方才,蛮子没有拦住马,若是齐攸没有及时赶到,那结果……

    许嬷嬷又道:“奶奶,这大宅门里,最讲究个防微杜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荀卿染点头,“嬷嬷放心,我会小心的。”

    许嬷嬷暗自点头,不过为了保证荀卿染怀孕期间平安无事,还是要让荀卿染对于事情的严重性有更清醒的认识。

    “奶奶可见了四爷方才的样子,奶奶若有什么,这满府的人,哪个能脱的干净。骊院那些个现在还跪着,四爷说要军法处置,奶奶这屋子里,奴才头一个是难辞其咎,还有陪着奶奶去骊院的人,麦芽是头一个……”

    这时齐攸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两张单子,交给许嬷嬷。

    “交给小厨房,照着这个做给你们奶奶吃。”齐攸吩咐道。

    许嬷嬷忙接了单子。

    “都先退下吧。”齐攸又吩咐道。

    许嬷嬷忙带着几个丫头从屋中退了出去。

    齐攸这才走到榻旁,坐了下来,盯着荀卿染,半天没说话。

    荀卿染觉得屋内的乌云密布,气温顿时降了下来。骊院惊马,她镇定自若,毫发无伤,但是面对兴师问罪的齐攸,她心虚,因为肚子里的宝宝也是齐攸的啊。

    荀卿染眨了眨眼,她怀孕了,而且平安无事,态度良好的话,应该会获得宽大处理吧。

    “四爷这么板着脸,要吓到肚子里的宝宝了。”

第二三九章身孕

    第二三九章身孕

    齐攸抚额,有些无奈。本来他无比担忧,吕太医说荀卿染是喜脉后,担忧就变成了狂喜。方才私下和吕太医商议,吕太医更给他吃了枚定心丸。他本是怀着喜悦的心情从外面进来,但是走到门口,想起骊院那惊险的一幕,他还是板下了脸,打算一定要让荀卿染记住这次教训,让她以后不敢再不听他的话。

    结果他还没说什么,荀卿染倒先控诉他吓到了宝宝。

    明知道是无理的控诉,齐攸不知怎地,就是无法再板着一张脸。

    “我这样就会吓到宝宝,那你刚才的行为又怎么说?”齐攸道。

    荀卿染暗自吐了吐舌头,齐攸没有被忽悠到,不过好歹脸色好多了。

    “四爷,我并不知道……,若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我不就是怕打猎的时候,给你丢脸吗。”

    “说起来倒是你有理了。你难道忘了和我是怎么约定的,没我陪着,不准去骊院骑马,你可是答应了的。”齐攸道。

    荀卿染低下头,只是偷偷去骑了几次,如果不出今天的事,齐攸是不会知道的。

    “当初的约定,我可还记得清楚。你要了我三匹马,雪团却还是你的。如今你这算不算被弃前约,那咱们那些约定就可以撤销了。”齐攸缓缓道。

    荀卿染抬起头,心道,不会吧,记得这么清楚干嘛。

    “撤销什么啊?”

    “就是那天的约定全部撤销。”齐攸道,“比如说,雪团我要带到前院去养,从今后,不准你去骊院,不仅不能再骑马,刷马的活你也不用再做了。”

    “四爷放心,孩子生下来之前,我自不会再做这些了。”荀卿染笑道。

    “不是孩子生下来之前,而是从今以后,都不准你再做这些事了。”齐攸更我正荀卿染的话。

    “四爷,我知道错了。”荀卿染赶忙认错,“我知道方才的事,让四爷担心,四爷是心疼我和孩子,我以后肯定不会了。”

    见荀卿染认错,齐攸伸出手臂将她揽在怀里,语气也缓和下来,“你如果知道我有多担心,就不该去做那样的事。如果不是我凑巧回来碰到,你想想会有什么结果。”

    是啊,如果齐攸没有及时赶到。蛮子是怎么拦住惊马的?以蛮子的力气,也是十分费力才让小黑停下来。是蛮子本身有力气,又借着小黑向前的冲力,将小黑按在地上,齐攸则是将她从马上救下来。如果齐攸没有赶到,只凭蛮子一个,只怕就不能用那样的法子,因为不能保证同时不伤到她,那样拦住小黑的难度显然更大,费时更长,她又能在马背上坚持多久。

    想到齐攸将她救下马,那焦急心痛的神态,荀卿染觉得心中一片柔软,“我以后不会再让四爷这样担心。”

    齐攸搂着荀卿染,好一会,两人都没有说话。

    “这次还多亏了蛮子。”荀卿染道,“他和四爷倒是配合的很默契,四爷该赏他。”

    “赏?”齐攸眉梢微挑,“你偷着去骑马不是一次两次,都是调开丹参,让蛮子陪着吧。”

    所以说傻一点的男人才可爱,能够装傻的男人可贵,像齐攸这样,不管啥时候都头脑清醒,还不肯装傻的男人,实在让人头疼。

    “我真的知道错了。”荀卿染装可怜道,避开实质问题。

    “四爷,咱们有了孩子哦。”荀卿染抓过齐攸的手,让他摸她平坦的肚子。这个时候,她真的很想肚子能胖一点,那样齐攸摸起来,肯定更加心软。

    齐攸很小心地摸了摸荀卿染的肚子,半晌,道,“太瘦了,从今天起,要多吃些。”

    荀卿染忙点头,表示她一定好吃好睡,不怕胖。

    “这几天,你哪里也不要去了,就卧床养胎吧,这是吕老的吩咐。”齐攸道。

    荀卿染腹诽,吕太医说她脉象平稳,当然不能太剧烈运动是肯定的,也绝不会非要卧床养胎那个程度,这话肯定是吕太医顺着齐攸的意思说的,或者就是齐攸假传医嘱。

    不管怎样,都得先答应下来,现在的齐攸是不容悖逆的。

    “好的,都听四爷的。”

    荀卿染的这个态度,让齐攸很满意。

    荀卿染正打算趁着齐攸情绪好,要怎样开口为骊院的人讲情。

    “你先歇着,我去把骊院的事情处理了。”齐攸道。

    “四爷,这事,错都在我。与他们没什么关系的。况且我又没事,还有了这样一件喜事,四爷就饶了他们吧。”荀卿染忙说道。

    齐攸摇摇头,“做事要赏罚分明,骊院和别的院子不同,历来行的是军法。”

    “四爷,”荀卿染要齐攸放过骊院的人,还有不要伤害小黑,她再三恳求,免不了又拿肚子里的宝宝说事,齐攸才稍稍松了口,惩罚是免不了,但是会从轻发落。

    结果,小黑被严加看管起来,要重新受训,齐攸还将有关的人都处罚了一遍。先是骊院的人,丹参和蛮子,按照军法,每人四十军棍,因为荀卿染求情,惩罚减半,从四十军棍,减到二十板子,并罚两个月的月钱。骊院其余的人,每人十板子,罚一个月月钱。

    齐攸处置完骊院的人,又回到上房,却是连荀卿染身边的人都没放过。许嬷嬷念在年纪大,板子免了,罚了两个月的月银,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也被罚了月银,至于陪着荀卿染去骊院的麦芽,则是罚了二十板子,半年的月钱。

    荀卿染自然不能让人打麦芽,少不得又对齐攸做了一番的保证,又说缺不了麦芽服侍,磨了半天的功夫,等齐攸确定,荀卿染在怀孕期间绝对不会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齐攸才答应宽免麦芽。月银依旧要罚,至于板子,则先是记下来,如果荀卿染怀孕期间一切安好,则一切好说,若是稍有不妥,麦芽第一个受罚,二十板子变四十板子,而且立即执行。

    麦芽要挨四十板子,荀卿染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这样一连串的处罚下来,荀卿染可以想见,她养胎的日子,只能循规蹈矩了。

    吕太医的医术确实是名不虚传,过了几天,就确诊了荀卿染的喜脉。总督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

    “该给京城写封信。”齐攸坐在桌案前,摊开信笺。

    荀卿染正坐在矮榻上挑拣花样子,听了齐攸的话,点点头。

    “老太太在上次的信中,还在问这个事,看样子,已经有些着急了。早点得了这个消息,也能让老人家放心。”荀卿染道,“我再写一封信,也让君晖跟着高兴高兴。”

    “你要写什么,我替你写。”齐攸道。

    荀卿染从榻上下来,走到齐攸身边,笑道,“哪里就这样了,连笔都用不得了。”虽是如此说,齐攸愿意代笔,她也乐得偷闲。

    齐攸执笔,荀卿染在一边帮着磨墨,想起什么就说一句,让齐攸写在信里。

    “哎呀,宋嬷嬷怎么来了。”就听外面有人说话声。

    宋嬷嬷,荀卿染的手顿了顿。宋嬷嬷挨了板子,养了几个月,前几天才算好利落了。

    “奶奶有喜,我过来向四爷和奶奶道喜的。”宋嬷嬷道。

    齐攸也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

    “请宋嬷嬷进来。”等齐攸将一封信写完,荀卿染向外面吩咐道。

    外面小丫头听见荀卿染吩咐,忙打起门帘。

    宋嬷嬷从外面走进来。休养了几个月的功夫,宋嬷嬷看着和以前并没什么变化,一身青色的衣裙,干净利落,只是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鬓角却是花白的,也不知是新添的白发,还是原来就是如此,只是现在不曾掩饰,所以显露出来。

    “奴才听说奶奶大喜,奴才特来给四爷和奶奶道喜。”宋嬷嬷进的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句话出口,眼角就含了泪,“佛祖保佑,四爷子孙昌隆。”

    “快扶嬷嬷起来,给嬷嬷看座。”荀卿染坐在齐攸身边吩咐道。

    麦芽和桔梗上前,扶了宋嬷嬷起来,又搬了个小杌子来,请宋嬷嬷坐下。

    宋嬷嬷不肯坐,依旧抹着眼泪,却也是满脸喜悦。

    “……奴才倚老卖老的说一句,奴才进府的时候,四爷才那么丁点大,仿佛就是昨天的事,如今,四爷也后继有人,老天保佑,奴才以后能看着小少爷长大,奴才这一辈子也就不枉了。”

    “嬷嬷坐下说话吧。”齐攸道。

    荀卿染看了齐攸一眼,吕太医精通药膳,到了总督府后,自是要询问荀卿染的日常饮食,自然也看过了龟苓膏的方子。吕太医说那方子是极好的,不过如果身体寒凉最好就不要吃,就是身体康健,也不宜多吃、久吃。

    “给嬷嬷倒茶。”荀卿染笑着吩咐麦芽。

    宋嬷嬷这才在小杌子上坐了,又很恭谨地问起荀卿染的起居,有没有害喜,还说了一些孕期的禁忌。

    “奴才是过来人,这些都是老人们一辈辈传下来的,奶奶若觉得还有可用的,也是奴才的本份。”宋嬷嬷道。

    “嬷嬷果然有心。”荀卿染喜道,“我这怀了身孕,可是要倚重嬷嬷。我方才和四爷商量着,正有件要紧事,要托付给嬷嬷。”

第二四零章要紧的差事

    第二四零章要紧的差事

    宋嬷嬷忙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奴才听奶奶的吩咐。”

    荀卿染笑吟吟地看着宋嬷嬷,“我现在就缺又忠心又精细的人在旁照料。……还是算了吧。嬷嬷将养身子要紧,至于差事,过些日子再说。”

    “奴才养了这些日子,身子已经大好了,比先前还强壮些。奴才忙碌习惯了,闲不得。如今奶奶怀着身孕,正该是奴才效力的时候。有什么差事,四爷和奶奶就只吩咐奴才就是。”宋嬷嬷恭谨地说道。

    “嬷嬷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说起来这件事,也只有嬷嬷能够胜任。”荀卿染说着,对齐攸笑了一下。

    宋嬷嬷依旧一脸恭谨的听着,不过心中却有些紧张。她养好伤之后,齐攸和荀卿染都不曾理会过她。荀卿染怀孕的消息,她还是听小丫头闲聊的时候知道的。荀卿染竟然怀孕了,她几乎一整夜都没睡着。事情一步步地脱开她的掌控,直发展到今天这个境地,荀卿染怀孕了,也不是说她计划的事情就一定不能成功,但是却会让事情变的麻烦,如果荀卿染一胎得子,那麻烦就更大。还是当初的手段太保守了吗?宋嬷嬷暗地里自问。只是,事已至此,后悔是没有用的,得再想法子。

    而且事情出现了最出乎意料的变化,她身上的担子更加的重了。

    因此她收拾的干净利落地来主院,给齐攸和荀卿染道喜。她犯过错,那不过是一时糊涂,而且已经被处罚过了。至于她暗地里做的事,她自信并没有任何把柄留下来。她的忠心,起码在齐攸眼里,还是完美无缺的。实际上,她对齐攸的忠心也真的是从没改变过,齐攸应该是知道的。荀卿染怀孕,正是用人之际,她是齐攸的奶嬷嬷,这府里,对于照顾孕妇和婴儿,她的资历任谁也比不上。她现在来主动讨差事,齐攸一定是高兴的。荀卿染年纪轻,齐攸又对孩子那么重视,安排她照顾荀卿染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退一步说,就算不安排她照顾荀卿染,她能够在这个时候恰当地表达了对主子的感情和忠心,又不辞辛苦地自荐,也可抵消了她前次糊涂犯下的错。重新再这府里任事,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而她进门后,齐攸和荀卿染的态度,更让她坚定了信心。齐攸虽没说话,但是对于她的一番话也不是没有触动,而荀卿染更是对她毫无芥蒂。

    宋嬷嬷稍稍抬头看了齐攸和荀卿染一眼,这两个显然是人逢喜事,心情都相当好。宋嬷嬷又低下头,心情好的人,总会更好说话一些的,她来的很是时候,就看荀卿染是打算安排她做什么了。

    “四爷和我自成亲以来,府里的长辈,四爷和我,都盼着我早点为四爷开枝散叶。我因此没少求神拜佛,这些嬷嬷想必也是知道的。我曾在菩萨面前许过愿,如今也该是还愿的时候了。”荀卿染如话家常,娓娓道来,与其说是在跟宋嬷嬷说话,不如说是在跟齐攸说。

    “我要养胎,是没法子去的,只能找个人帮我还了这份愿。”荀卿染继续说道,“只是,这又不是谁都能替的了的。这府里,论资历,忠心,身份,只有嬷嬷一人最合适。”

    “所以,请嬷嬷去庵里住段日子,替我还愿,也好保佑我平安生产。嬷嬷在府里住惯了的人,庵里只怕有些清苦,嬷嬷若是为难,我也不会勉强。”荀卿染笑道。

    原来是要打发她出府去尼姑庵,宋嬷嬷不禁又抬起头,正对上荀卿染笑眯眯的眼神,旁边齐攸神色淡淡的,一如往常。

    齐攸并没有因为荀卿染的安排吃惊,那么就是事先知道,两个人已经是商量过的了。宋嬷嬷觉得胸中有些发闷,她还是低估了荀卿染,原来人家早有准备,想到了她的前头。不仅不会让她在身边伺候,就连退一步的机会也没有留给她。即便她不来道喜,荀卿染也会找上她。

    还说如果她为难,就不勉强她。可是她已经表白了半天自己的忠心,荀卿染也将这事说的无比重大,她如何能拒绝。

    宋嬷嬷觉得嗓子眼发苦,勉强笑道,“承蒙奶奶看重,奴才哪有什么为难,奴才愿意替奶奶还愿。”

    “这就好了。”荀卿染笑,“嬷嬷放心,只是要吃素,每天念几卷经。嬷嬷正可以借这个机会,参参佛理,对嬷嬷的下半生好处极大。我已经和地藏庵的人安排好了,绝不让嬷嬷受苦。”

    “奴才没那么娇气,为奶奶还愿,自然要心诚,吃些苦,能保佑奶奶和小少爷,奴才心甘情愿。”

    “我果然没看错人。嬷嬷可有什么要收拾的,我已经安排好了车,就送嬷嬷过去。”

    宋嬷嬷耷拉下眼皮,掩住眼睛的精光。这么急着将她打发出去,是急于排除异己,还是早就对她生疑。宋嬷嬷又抬起头看齐攸,她心里并不想离开总督府。

    “去吧。”齐攸只简单的吩咐道。

    嬷嬷低下头,慢慢地挪着脚步往外走。

    “辛姑娘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请辛姑娘进来。”荀卿染吩咐。

    宋嬷嬷索性停下脚步,在门边站住了。

    荀卿染自然看到了,心里暗笑,也不去赶她。

    辛妇好从外面进来,先是瞧见宋嬷嬷,顿了顿,随即走上前来,向齐攸和荀卿染福了一福。

    “妇好来给夫人道喜。”辛妇好道。

    “妇好姑娘不必多礼,请坐。”荀卿染说着就牙婆起身,去扶辛妇好起来。

    许嬷嬷却先上前一步,扶了辛妇好起来,让到一边椅子上坐了。

    “奴才多嘴,吕太医的吩咐,奶奶还是少活动些为好。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才们。”许嬷嬷道。

    齐攸对许嬷嬷嘉许地点点头,又转头对荀卿染道,“要记得吕老的嘱咐,小心些,一些虚礼,就都免了吧。”

    “我知道了。”荀卿染嗔了齐攸一眼。

    丫头们端上茶果来,辛妇好端了茶碗,眼角却瞄着齐攸和荀卿染两个人,见两人眉目传情,默契自然,不觉心中一阵苦涩,只好装作低头喝茶,掩饰了脸上的表情。

    “妇好自到这里,承蒙夫人照顾。妇好年轻经历的少,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夫人都肯包容,妇好不善言辞,心中委实感激夫人,将夫人当作……至亲。妇好身无长物,一切都是夫人所赠。唯有这颗珠子,是妇好自幼就带在身边,片刻不离的,送给夫人,也是妇好的一片心意。”

    辛妇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

    麦芽端了托盘上前,接了珠子,呈到荀卿染跟前。

    原来是一枚白玉珠,中间有孔,用细皮绳串着,玉珠很小,却是晶莹润泽,上面隐约刻着花纹。那皮绳也非常光滑,可见是常被人携带摩挲,是心爱之物。

    齐攸伸手拿过玉珠在眼前看了看,就见玉珠莹白的玉质内有条细细的红痕。齐攸放下玉珠,转眼看了辛妇好一眼。

    荀卿染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收。那玉珠虽小,却绝非凡品。辛妇好不管以前如何身份,流放到这里,肯定早被搜刮干净了。这枚玉珠肯定十分珍贵,也许是至亲的念想,不知怎样保留了下来的,今天却能拿出来为她贺喜。

    “这玉珠妇好姑娘珍藏至今,想必对妇好姑娘宝贵无比。妇好姑娘的一片心意我收下,这玉珠,妇好姑娘自己留着就好。”荀卿染道。

    辛妇好脸庞微红,“夫人不肯收下,是嫌妇好的礼物微薄吗?”

    当然不是,荀卿染为难地看向齐攸,收与不收,她想看齐攸的意思。

    齐攸颔首,“他一片心意,咱们收下吧。”

    “那就多谢妇好姑娘。”荀卿染笑着对辛妇好道。

    辛妇好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前些日子裁了新衣,妇好姑娘可还满意?过些天,还要做些大毛衣裳,一会我送料子过去,妇好姑娘自己挑,要什么样式,也只管和针线房的人说。”荀卿染道。

    “多谢夫人处处安排周到。”辛妇好说着,拿帕子捂了嘴,轻轻咳嗽了两声。

    荀卿染瞟了眼依旧站在门口没走的宋嬷嬷。

    “嬷嬷来见过妇好姑娘。”荀卿染招呼道。

    宋嬷嬷走上来和辛妇好相见。

    “妇好姑娘很惦念嬷嬷,现在看嬷嬷好了,妇好姑娘也能放心。妇好姑娘还不知道吧,宋嬷嬷这就要去庵里为奶奶还愿,可是头等的体面。”许嬷嬷陪笑在旁说道。

    辛妇好微微一怔,却也没说什么。

    宋嬷嬷退了出去。

    辛妇好也起身告辞。

    两人前后脚,直走出院门,宋嬷嬷故意慢下脚步,等辛妇好走到身边。

    “奶奶吩咐婢子们帮嬷嬷收拾行李。”宝珠带着个小丫头到了宋嬷嬷身旁。

    “姑娘快回去吧,这太阳怪晒的。”金铃提醒辛妇好。

    “你先回去吧,嬷嬷服侍我一场,我要送送嬷嬷。”辛妇好道。

    金铃不再说话,只跟在辛妇好身后。

    宋嬷嬷和辛妇好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对方说,可是,看看左右,那些人是支使不走的,想单独说话,根本没有机会。可是宋嬷嬷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两人要说什么,这是唯一的机会。

    “姑娘,”宋嬷嬷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第二四一章难题

    第二四一章难题

    “嬷嬷,”辛妇好应声道。

    两人对面而立,跟随的丫头直在左近,并未上前打扰。

    人前不好说话,但是显然两人想单独在一处说话,却是不可能的。宋嬷嬷看着辛妇好,心中一酸。辛妇好应该已经知道了,那样好的一个机会,又有人愿意做替死鬼,绝不会牵涉到她们身上,可那个人却半途而废。那个人来警告过她了,让她们退而求其次,甚至完全灭了那个打算。这件事,那人自然也已经和辛妇好说过了。那个人改了主意,她们就没了依仗和助力,一切只能靠自己。

    “姑娘身子不好,天气凉了,北边的风就要刮过来了,这天就要冷下来,姑娘还是多在屋子里将养。四爷和奶奶定会照顾周到,姑娘什么都不用思虑,自然就好了。”宋嬷嬷缓缓对辛妇好说道。

    她不在身边,以荀卿染的心机和现在的人脉,辛妇好如果有什么举动,肯定不能成功,反而被人抓住把柄。她要告诉辛妇好,老老实实地待在馨兰院,不要惹事上身。以她对齐家人的了解,京城中接到荀卿染怀孕的消息后,肯定会有所动作。她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当然,如果她能够留在府里,相机行事,那自然是更好,只可惜没有这个机会。

    “嬷嬷的话我记住了,嬷嬷保重。”

    不用人催,宋嬷嬷也知道不好和辛妇好多说什么,两人便各自走开。

    “宋嬷嬷说话可真好玩,什么北边刮来的风,不就是北风吗?”银铃和金铃小声笑道。

    辛妇好扭过脸,瞪了两人一眼,两人马上就不作声了。

    …………

    主院上房,

    “……已经送了宋嬷嬷去地藏庵,”宝珠笑着禀报道,“奶奶没听见,方才宋嬷嬷和辛姑娘说话,可是好玩那。宋嬷嬷嘱咐辛姑娘,说是北边的风就要刮来了,让辛姑娘多待在屋子里,不要多想,一切自然就都好了。”

    荀卿染笑着扫了齐攸一眼,“北边的风,呵呵。”

    “不就是北风吗?”齐攸已经将要写的信都写好了,“天气要凉了,你又有身孕,得早点把暖阁收拾出来。”

    “现在才是什么时候,还早着那。”荀卿染道。

    就听得窗子啪啪作响,荀卿染抬头一看,原来是雪团不知从哪里飞了回来。荀卿染忙吩咐人打开一扇窗子,将雪团放进来。雪团扇了下翅膀,落在荀卿染身边,桌案上信笺纷纷落飞落在地上。

    荀卿染抚摸着雪团的羽毛。

    “又长大了一些。”荀卿染道。

    “奴才和奶奶说件怪异的事。”许嬷嬷看着雪团,笑道。

    “什么事?”荀卿染问。

    “不知四爷和奶奶注意到没有,咱们这府里,近来可是安静了不少。各院都说,原本还有野猫进进出出的,现在却都没了,更怪的是,连耗子都绝迹了。奴才细问了,却是从雪团来了之后才如此的。奴才就想,难道这是雪团的功劳?”

    荀卿染囧了,雪团还能拿耗子吗。

    “每天可是一顿不少地喂,难道还自己抓猎物当零嘴吃?”荀卿染不由得仔细去看雪团。

    雪团满不在乎地趴在荀卿染身边,扭着脖子,用嘴巴整理羽毛。

    “它还不至于吃老鼠。不过海东青说到底,也是鹰,在野外是什么都吃的。野猫老鼠听见它的叫声,早就被吓跑了。”齐攸道。

    荀卿染想了想,雪团一直是散养,俨然把整个总督府都当作领地,每天巡视一遍,也无怪乎那些野猫耗子望风而逃。想不到雪团还有这个妙用,荀卿染自然更加宝贝雪团。

    荀卿染怀孕的消息不胫而走,这些天来总督府拜访给荀卿染道喜的人络绎不绝。

    也不知是体质的缘故,还是吕太医配置的药膳的功劳,荀卿染害喜的情况并不明显,只是比从前睡的多了一些。

    “……夫人一看就是有福气的。”方三奶奶啧啧称赞,“我生我家宋哥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再看夫人的面相,身形,这一胎肯定一举得男。”

    “就借三奶奶吉言吧。”荀卿染笑道。

    “是啊,一看夫人就是宜男之相。”孙夫人也陪笑道。

    各府的夫人来拜访,送了好些的补品,有生育过的,少不得说些经验禁忌,不过有一点,大家是众口一词,都说荀卿染这一胎肯定是儿子。

    荀卿染只是笑笑,自然是只当作吉祥话来听,重男轻女是这个年代的时代特色。

    齐婉容也来看望荀卿染。

    “四嫂有了身孕,可喜可贺,我家大爷说,四哥心情好,属下们都跟着受益。”说了一会话,就看着荀卿染的肚子,神色颇有些羡慕。

    “五妹妹别急,你成亲的日子比我还短那。”荀卿染笑道。

    “四嫂又打趣我。”齐婉容红了脸,“四嫂,辛妇好……”

    “哦?五妹妹要说什么?”荀卿染抬头问。

    “没什么。”齐婉容摇了摇头,“这两次来都没看到她,随便问问。”

    “天气见凉,她似乎怕冷,很少出门。”荀卿染道。

    “太过娇气了些。”齐婉容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那天冯登科听了她对辛妇好身份的猜测,就让她多和辛妇好接近,好好结交,说是齐攸肯接辛妇好入府,看样子又不打算收用,那么肯定另有用意。很可能永和王爷的后人要获赦。毕竟齐攸作为皇帝身边的人,耳目最为灵通,对皇帝心意的也更能领会。齐婉容却并不这么认为。辛妇好现在寄人篱下,就算将来获赦,她那一家子人早都没了,一个女子,在泥潭里打滚了这几年,前途有限的很。她可没有必要去讨好这样一个人,何况她本就看辛妇好不顺眼。

    …………

    十月里,突然下了一场雨,后来就转成冰屑,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天气因此突然冷下来。总督府内主院,许嬷嬷正带着人布置暖阁,打算过几天就搬过去。荀卿染坐在上房临窗的大炕上,怀里抱着手炉,正看着窗外出神。

    “想什么那,呆呆的。”齐攸办完了差事回来了。

    “四爷回来了。”荀卿染回过神,就要起身服侍齐攸。

    “你坐着吧。”齐攸从外面近来,怕身上带的冷气冻到荀卿染,就自己脱了大衣裳,又用热水洗了手,这才坐到荀卿染身边。

    “怎么还是这么瘦。”齐攸伸手摸了摸荀卿染的肚子,马上接到白眼一枚。

    “这才一个多月,可不就是这样。”荀卿染嗔道。想要做父亲,也不用心急成这样。

    “四爷,我有些担心。”荀卿染有些怏怏地说道。

    “担心什么?”齐攸忙问,方才荀卿染发呆,难道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自我怀孕,所有来看我的人,还有府里的人,但凡开口,不是说一定是男胎,就是早早地说小少爷如何人如何。京城里老太太、老爷和太太,只怕也只盼着男孙。可是……”谁能保证她一定生男孩。

    “原来是担心这个。”齐攸倒是放心了,觉得这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四爷是不是也盼着是个儿子?”荀卿染试探问道。

    齐攸摸了摸下巴,“其实,这个问题,我还没想过。”

    他说的是实话。对于男孩女孩这个问题他真的没想过,只知道要做父亲了,很是高兴。现在荀卿染提出来,齐攸不是个会信口开河的人,因此他在思考。

    “我当然是想要儿子的。”思索半晌,齐攸道。

    果然还是重男轻女,荀卿染垂下眼帘。

    “儿子,很好养,从小教他读书识字,大一点我会教他武艺,再大一点就带着他一起去打猎,以后同朝为官。女儿,”齐攸沉吟,“女儿该怎么养?”

    齐攸似乎被自己问住了,木了一张脸。

    说到儿子就那么多的计划,说到女儿就不知道怎么养了。

    “是女儿,自然是你这做母亲来养。”齐攸豁然开朗,这不是难题,荀卿染应该会养女儿的。

    “是儿子你就要,女儿你就不要了吗?”荀卿染推开齐攸,质问道。

    他根本不是那个意思啊,齐攸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怎么会?”

    “怎么不会?说到儿子,四爷什么都是想好了的,可是女儿,四爷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还不是只要儿子,不要女儿?”

    “我怎么会不要女儿?”齐攸道,女儿,一定很像荀卿染吧,看着小小的卿染一点点长大,

    想想都是件很美好的事情。

    齐攸看着荀卿染,不由得嘴角漾起一丝笑意,生个女儿也不错。

    “卿染。”齐攸伸手去拉荀卿染,却被荀卿染摔开。

    齐攸心中一动,荀卿染不只是担心他不喜欢女儿,更是担心如果生了女儿,京城府里那边的看法。齐府这一代,子孙并不兴旺。

    “只要你生的,儿子,女儿我一样喜欢的。”齐攸道,“你不要多想,也不必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一切都有我。”

    荀卿染望着齐攸,一时倒有些怔住了。对于肚子里还未成型的孩子,齐攸一直和她一样,叫做宝宝,没有提过性别。可她还是想进一步确定,如果她生了女儿,齐攸也能一样喜欢。结果齐攸更超出了她的期望值,想到了“其他人”的想法,让她安心。

    荀卿染扑哧一笑,伸手去摸齐攸的下巴。

第二四二章家书

    第二四二章家书

    齐攸短短的胡茬有些扎手,摸上去感觉非常好,是荀卿染的爱好之一。

    齐攸握住荀卿染捣乱的手,将荀卿染揽入怀中。荀卿染顺势躺在齐攸的膝头。

    “四爷咱们可说好了,若是我生了女儿,四爷要疼爱她,保护她,也不准别人不喜欢她。”

    “一定。”齐攸道。他的孩子,他当然会疼爱保护,这还需要问吗。女人的心思和男人实在是太不一样了。荀卿染以前也不是这样,果然如吕太医所说,怀有身孕的女子,因为身体不适,情绪会不稳定,一定要好言好语地哄着,不然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荀卿染舒了口气,其实她并不担忧齐攸会不喜欢女儿,她现在考虑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般情况下,世家大族的小孩子,多是在下人的陪伴长大,与父母的相处讲究合乎礼仪,男孩子和父亲的接触还多一些,女孩子却几乎和父亲隔绝。

    荀卿染记得所看的书中说过,母亲因为经历了十月怀胎和一朝分娩,对子女的爱是深切的,但是男人却没有经历这些,他们对子女的爱,是要在亲手抚育子女的过程中慢慢培养起来。她想让自己的孩子的童年更加完整,获得父母更多的陪伴。

    “京城也该接到咱们的信了。”荀卿染道,有些昏昏欲睡。

    攸嗯了一声,见荀卿染合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也就不再吭声,任由荀卿染躺在他膝上,另拿了卷宗看起来。

    …………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荀卿染问身边的许嬷嬷。

    她刚带人清理了库房,正在回主院的路上,就听说骊院两个小厮被黄芩带人绑了出去。

    “……是到了平西镇从军营中调上来的两个铡草的小厮,平时听说也是本份的,不知怎地两个突然斗在一起,丹参禀报了四爷,四爷就让黄芩将人绑了,说是要军法处置。”许嬷嬷道。

    “哦,是这么回事。”荀卿染点了点头。

    “奶奶小心脚下。”许嬷嬷道。

    荀卿染看着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桔梗和麦芽,有些无语。现在,她每天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奶奶小心些。她还能如何小心,不过是没有一直闷在屋子里,看她周围这架势,前面几个丫头开路,身边两个搀扶,许嬷嬷在旁监督,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丫头,全都是小心翼翼的。

    “给奶奶请安。”

    迎面几个小丫头走过来,见了荀卿染,忙都让到一侧,屈膝请安。

    荀卿染带着人走过去,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小丫头手里的东西有些眼熟。

    “你手里拿着什么?”荀卿染停住脚,招手叫那小丫头。

    “回奶奶,是衣服。”小丫头忙上前来回话。

    荀卿染瞧了这小丫头一眼,年纪不大,是个做粗使的,见了她似乎有些紧张。

    麦芽把小丫头手中的东西接过来,递给荀卿染看。

    “这不是你的衣服吧。”荀卿染道。

    “回奶奶,这衣服不是奴才偷的。是,奴才帮着骊院养马的大哥洗的,奴才知道错了。”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麦芽手中托着的,正是在骊院第一次见到蛮子的时候,蛮子所穿的那套衣服,如今洗的干干净净,还浆过了,叠的平平整整。上面一块青色的粗布补丁,显然是新添的,针脚细密,荀卿染心中一动,故作漫不经心地将衣服翻开,又将原来的几块补丁看了看,就让麦芽将衣服整理好,交还给那小丫头。

    “是骊院哪一个的,是你什么人?”荀卿染问那小丫头。

    “回奶奶,那人叫蛮子,不是奴才什么人,他人很好,帮过奴才,奴才……”

    “想不到蛮子还很有人缘。”荀卿染笑道。

    那小丫头见荀卿染和颜悦色,并无一丝要惩罚她的意思,就放下心来,又听荀卿染这样说,脸唰地变的通红。

    “奶奶,京城来人了。”宝珠急匆匆地过来,向荀卿染禀报道。

    荀卿染算了一下,从她们送信去京里,府里要派人过来,这个时候是该到了。

    “来的是府里的大总管旺财,带了老爷的信来,正在前院书房和四爷说话。还有旺财嫂子也跟了来,在外面等着见奶奶。”宝珠一边跟在荀卿染身边往主院走,一边继续禀报,“……带了满满一车的东西,说是吃的穿的用的都有,大都是给奶奶的。”

    荀卿染回到主院上房坐定,就让人叫了旺财家的进来。

    “奴才给奶奶请安。”旺财媳妇堆了满脸的笑,进来就给荀卿染请安。

    “快起来,”荀卿染笑道,又让人搬了小杌子来让旺财家的坐下说话。

    旺财家的谦让了一回,才敢在小杌子上坐了。

    “老太太身子可好,老爷和太太……”荀卿染少不得先问了府中长辈的安好。旺财媳妇一一答了。

    “……接到四爷和四奶奶的信,知道四奶奶有喜,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饭量都增加了。二老爷素来话少,可那高兴劲谁都瞧的出来。还有二太太,更是高兴的直念佛,又四处烧香还愿,只盼着奶奶平平安安早日诞下麟儿。”旺财媳妇笑着说道。

    又说起家里其他的人。

    “二奶奶上个月已经生了。说起来也巧,就是接到奶奶的信没几天。夜里就疼起来,叫了稳婆来,直折腾了一夜又一天,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二爷都急得什么似地,最后从宫里请了接生嬷嬷,又折腾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生了出来,是个白白胖胖的姐儿,老天保佑,母女平安。”

    “平安就好,”荀卿染道,“可取了名字了?”

    “老太太给取的名字,单名一个珏字。”

    “意头都是极好的。”

    两人又聊了一番家常。

    “老太太、太太都记挂着奶奶。说是这里毕竟不同京城里,也没个长辈在跟前,让人悬心,要奶奶回去养胎,”说到这,旺财家的喘了口气。

    荀卿染眯着眼,神色不变。

    “……又怕这路途颠簸,反而让奶奶遭罪。因此太太特意选了两个能干的人,来服侍奶奶。”

    ※※※※

    大雷雨,先更这些。

第二四三章 命格

    第二四三章命格

    荀卿染瞧了旺财家的一眼,旺财家的满脸陪笑。

    “人在哪,叫进来吧。”荀卿染吩咐道。

    就有小丫头出去,一会功夫领了两个人进来。

    两个人上前来给荀卿染请安。

    “这一个奶奶想必是见过的,是王勤家的,也是太太的陪房,太太生五爷的时候,都是她照看的。这个丫头叫善喜,是太太院子里的丫头,经过太太经心调教的。”

    荀卿染叫两个人起身,这才看清楚,那个年长的是团团的脸面,年纪在四十出头,荀卿染对她有些印象,是在齐二夫人院子里伺候,不过没有张嬷嬷体面。那个叫善喜的丫头,年纪在十四五岁,一直低着头,只看见一头乌溜溜的头发,身材十分窈窕。

    “抬起头来我看看。”荀卿染道。

    善喜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屋内伺候的几个丫头都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荀卿染心中一动,却面色如常,只轻轻说了句,“不错。”

    “奴才给奶奶请安,这是太太给奶奶的一封信。”王勤家的陪笑,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来。

    麦芽走过去接了信,送到荀卿染跟前。

    “你们这一路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吃饭。”荀卿染道。

    “奶奶,”王勤家的就欲上前,张嘴说话。

    旺财家的听了荀卿染的话,立刻从小杌子上站起来,似乎没看到王勤家的举动,“奶奶最是心疼奴才们,奴才们就先告退,随时听奶奶招呼。奶奶如今有了身子,可也不敢累着。”

    被旺财家的这样一打岔,王勤家的也不好再说什么,三个人一起退了下去。

    “竟然要奶奶回京城去养胎,实在是……”麦芽气的竖起了双眉。

    “太太有这个想法,老太太也不会答应,山高水长的,好好的人还有禁受不住的,何况还有了身孕的。”桔梗道。

    “依着奴才看,或许是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却不成。旺财家的方才说出来,不过是个铺垫。”许嬷嬷道。

    荀卿染点点头,示意许嬷嬷继续说下去。

    “铺垫,自然是为了她接下来那一句话,太太因此特意选了两个妥当的人来伺候奶奶。”许嬷嬷道。

    “奶奶有孕,府里打发人来伺候,也是寻常的事,直接说不就好了。这样拐弯抹角,……”麦芽皱着眉。

    “自然是有不便直接说,怕我不肯接受的理由。”荀卿染道,目光转向桌案上那封信,信封上的笔迹她并不认得。

    “打开来念念。”荀卿染吩咐。

    麦芽就将信封裁开,取了信出来,轻声念了起来。

    念到一半,麦芽就气的红了脸,等一封信念完,屋内几个丫头都是忿忿然,只有荀卿染和许嬷嬷面色平静。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原来是送了个仙姑过来,难不成要奶奶将她供奉起来。婢子还说,看着那么好的模样,原来……”麦芽说到一半,瞧了荀卿染一眼,咽下了后半句话。

    “奶奶,这实在太欺负人了,婢子替奶奶憋屈的很。”麦芽想了一会,才又说到。

    荀卿染微闭了眼,倚在迎枕上,心道齐二夫人真是煞费苦心。那信中说四处拜佛求神,花了大把的银子,只盼着她能一举得男。最后请从城外无量观的老神仙那里求得了一个命格,说是只要得到这个命格的女子,齐攸收在房里,不仅这个女子可以多为齐家产子,还可护佑得她这个正房奶奶多生男丁。马不停蹄地在四处寻找,真就找到个符合命格,年纪相貌也都是上上之选的。齐二夫人在信里嘱咐她,这是子嗣大事,不可妒忌,要善待善喜,尽快安排善喜服侍齐攸,这才能保证她这一胎是男孩。

    “不知道如果是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女子,会不会相信这番话。”荀卿染心中暗道,转念又想到善喜那一张脸。

    这世家大族中,是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主母怀孕后,就要安排通房。不过这本该是她自己安排张罗的。她本就想过,齐二夫人不仅是要她房里收人,还要收的是她齐二夫人的人。京城里接到信后,以齐二夫人的积极态度,肯定会心动,至于行动,齐二夫人只怕也不会想什么鞭长莫及的道理。她早就想过,就算齐二夫人真的打发人来,只要齐攸没那个心思,她根本无需操心。

    齐二夫人应该也是怕她推脱,因此才想了这么个法子,给了她一个“送子娘娘”,让她无法拒绝。

    只是,夫妻两个生男生女这个问题,竟然是维系在一个好不相干的女人身上。

    荀卿染想到这,禁不住笑了起来。

    桔梗、麦芽几个面面相觑,心道,奶奶莫不是气糊涂了。

    许嬷嬷却是镇静。

    “奶奶,奴才看着旺财家的着实油滑的很。”许嬷嬷笑道,“二太太这封信,可不该是她拿着一来就交给奶奶的?可她却自己先来看奶奶,只和奶奶聊家常,那信中的事情却只字不提,让王勤家的自己将信递了上来。”

    荀卿染点点头,旺财家的在齐府的管事媳妇里算得上头一份了,看风色,趋吉避凶的本领可以说是十分精通了。

    旺财家的这个表现,也很能说明问题。

    荀卿染看了许嬷嬷一眼。

    “嬷嬷替我去好好招待府里来的人。”荀卿染低声对许嬷嬷嘱咐了两句。

    许嬷嬷连连点头,带着宝珠退了出去。

    “四爷回来了。”外面小丫头打起了帘子,禀报道。

    齐攸今天休沐,因此只穿着家常的衣裳。

    “怎么恹恹的,又倦了?”齐攸进门,看到荀卿染的样子,问了一句。

    “……太太的信。”荀卿染让麦芽将齐二夫人的信交给齐攸。

    齐攸接过信,坐到荀卿染身边。

    荀卿染不时偷偷瞟一眼齐攸。

    齐攸将信看完了,脸上并没见什么异样的表情。

    “四爷?”荀卿染问。

    “摆饭吧。”齐攸道。

    荀卿染坐了起来,看着齐攸。麦芽几个在旁边伺候着,没人出去传饭。

    “怎么生气了?”齐攸问。

    怎么生气了?这很明显吧,齐攸竟然这么迟钝。

    “这里没饭吃,我累了,要歇息,四爷去骊院睡吧。”荀卿染扭过身子,留给齐攸一个背影。

    看着荀卿染如此孩子气的生气举动,齐攸嘴角缓缓上翘,“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因为听说府里送了好些东西来,却没拿给你,因此生气是吧。放心吧,不过是因为天晚了,我让人将东西都搬到厢房去了,等明天再看,有合用的就用,不合用,就放着吧。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就是了。”

    荀卿染有些囧,齐攸这是故意的吧。她转过头来,果然见齐攸嘴角含笑,不由得狠狠瞪了齐攸一眼。

    “……至于跟来的人,旺财家两口子,歇息两天,就回去了。其他的人,一起打发回去就是了,咱们这人手够用了。”齐攸的态度很是理所当然。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儿子和儿媳妇的不同啊。

    “四爷难道没仔细看信,太太的意思……,四爷就这样把人打发回去?”

    “无稽之谈,何须理会。我会处理好的。”齐攸道,“你方才可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齐攸的语气中明显有戏虐的意味,果然方才是故意逗她的。

    “四爷,”荀卿染指着那封信上,说道善喜的内容,“我劝四爷要慎重,若真的打发了人回去,以后四爷生不出儿子,后悔可就晚了。”

    “当爷是什么人,爷要儿子女儿,难道还要凭借不知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女人。”

    “哈哈哈。”荀卿染不由得又笑了起来。齐攸竟然抓住了这件事最关键的一点……笑料。

    齐攸被荀卿染笑的脸有些僵。

    荀卿染却心情大好,难道只许齐攸戏弄她,她就不能戏弄齐攸?

    麦芽几个丫头在旁边看着,都低了头窃笑。四奶奶一有机会,就会调笑四爷,今天被四爷调笑了一回,不过最终还是四奶奶胜出。

    “四爷,太太很不喜欢我。”荀卿染轻叹着,说出这句,早就明摆着的,只是一直没人说出口的事情。

    齐攸拉过荀卿染的手,轻轻握了握。

    “我一直尊重太太,因为她是长辈,我更是很努力的讨好太太,因为她是四爷的母亲。”荀卿染放轻了声音,“可不管我怎样做,太太依旧不喜欢我。我一直不想和四爷说,其实,我很伤心,也担心,而且还很害怕。”

    在齐府时,荀卿染和齐二夫人相处,不管齐二夫人如何刁难,她都承受了下来,而且始终笑脸相对,从没抱怨过。直到今天,她才将心迹向齐攸表露,她的弱势、伤心和恐惧,却依旧没有一丝的怨恨。

    齐攸低下头,在荀卿染头顶轻轻吻了吻。

    “……是我不好,没照顾好你。以后,不要再那样委屈自己,相信我,我能保护你,也分得清是非。”

    …………

    齐攸和荀卿染吃过了饭,屋内掌起了灯,炕上放了炕桌,两人坐在桌子旁,商量该怎样给府里回信。

    许嬷嬷从外面进来,走到门口,向里面望了一眼,看见荀卿染和齐攸紧紧挨在一起,有说有笑,就犹豫着该不该进来。

    ※※※※※

    泪,依旧大雷雨,粉恐怖,弱颜很想多更的说,现在看来,有些悬。

第二四四章面相

    第二四四章面相

    荀卿染抬头瞧见许嬷嬷,忙招呼,“嬷嬷进来说话吧。”

    许嬷嬷进了屋,依旧有些犹豫,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在齐攸面前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瞒着四爷。”荀卿染吩咐道。

    许嬷嬷瞧了瞧荀卿染和齐攸的神色,心中有了底。主子们夫妻同心,她们做下人的说话做事就轻松了很多。

    “奴才依着奶奶的吩咐,好酒好菜招待府里来的人。”许嬷嬷道。

    府里面来的人,旺财自然有前院的管事招待,旺财媳妇、王勤家的、善喜这些人,则是许嬷嬷亲自带着人招待的。荀卿染让许嬷嬷去,当然不只是陪着这些人吃喝,许嬷嬷心里清楚,特意将这几个人分开来招待,为的就是好打探消息。

    酒酣耳热,旺财家的透露了些消息出来,宝珠更是个机灵的,从那跟车来的小厮、婆子嘴里,打探出不少有用的东西。

    “就聊起府里的一些事,……府里接到四爷和奶奶的信,知道奶奶有了身孕,都极是高兴。二太太最为欢喜,当下就想派人要接奶奶回去养胎生产,说是这里穷乡僻壤的,怕奶奶有个……闪失。”

    荀卿染心道,果然如此。

    灯光下,齐攸的脸色有些发黑。

    齐攸在给京城的信中,提到从陇西请了吕太医来照顾荀卿染,当初荀卿染请了许嬷嬷回来,也曾说过,许嬷嬷是极有经验的。

    “还是老太太给拦下了,说是路途遥远,奶奶有着身孕,不宜长途跋涉,况且四爷也有了安排。太太依旧不放心,就说要打发人来伺候奶奶。老太太也就依了。”许嬷嬷继续说道,“因着二奶奶那边刚得了个姐儿,二太太觉得府里这一代男孙太少,更加记挂着奶奶这里,派人四处求能一举得男的方子,求到城外无量观,说是有个老神仙,拿着四爷和奶奶的八字卜卦,就卜了个命格出来,说是如能找到这个命格的女子,收入房中……”

    “这些不必说了。”齐攸道。

    许嬷嬷瞧了荀卿染一眼,荀卿染点点头。

    许嬷嬷就略过这一段,“善喜姑娘是王勤家的外孙女,本是在二爷和二奶奶院子里伺候的,两年前,因为生病被退回家里养着,这么巧,就合了太太算得的命格。因此太太打发了她和王勤家的来。还另外给了两个小丫头服侍。她本来也不叫善喜,是叫做春妮儿的,是来之前,二太太特意给改的名字。”

    原来善喜是这样一个来历,齐二夫人还给了她两个丫头服侍,这样的待遇,可不是一般通房能享受到了。齐二夫人这么大费周折安排的人,眼睛当然不会停留在通房那样的位子上。

    “……旺财家的和奴才说了几句话,是方才没好在奶奶跟前说的,她得了二太太的吩咐……,善喜的命格,应该高看几分,位份不好低了,还一定要看着四爷将善喜那丫头收了房,才能回去复命……”许嬷嬷最后道。

    还要看着齐攸收了房,才能回去复命,荀卿染看看齐攸,想笑,见齐攸脸色难看,只得拼命忍住。

    …………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荀卿染和齐攸刚刚起床,外面小丫头进来禀报,说是王勤家的和善喜等在外面,说要进来服侍荀卿染。

    “一大早就来了,等了有半个时辰了。说是有老太太、太太的吩咐,她们不敢偷闲、忘了本份,要来伺候奶奶,也能让老太太和太太放心。”小丫头如是说道。

    刚刚到这里,一天都不肯歇息,还真是颇为敬业。荀卿染心中想到,不过说是伺候她,齐二夫人那信中的意思,分明是要伺候齐攸吧。

    齐攸已经梳洗好了,出了卧房,到外间坐了。荀卿染慢条斯理的梳洗,吩咐宝珠去带了王勤家的和善喜进来。

    王勤家的和善喜在外面等了半晌,见上房内有了动静,知道是主子们起来了,又等了一会,才见有人出来。

    宝珠径直将两人带进上房。

    王勤家的见许嬷嬷带着两个丫头在旁侍立,屋里只有齐攸在上面坐着,忙拉着善喜上前。

    “奴才王勤家的给四爷请安。”

    “婢子善喜给四爷请安。”

    齐攸正在整理衣袖,只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王勤家的在齐二夫人院子里伺候,素来知道这位四爷是冷面的。不过她自忖有些脸面,因此依旧陪笑,说着奉承话。

    昨个荀卿染并未在她们面前拆看齐二夫人的信,但是过后肯定是看了的。那么齐攸也应该知道了信的内容,毕竟,齐二夫人的信,荀卿染想来也不敢隐瞒下来。就是荀卿染要隐瞒,她还有一张嘴。现在荀卿染不在跟前,屋内只有齐攸,想到她们来这里的目的,现在正是好机会。

    “四爷,太太的信,四爷看过了吧。这个丫头就是善喜。”王勤家的陪笑道,“善喜,快来见过四爷。”

    齐攸这才抬起头来,王勤家的忙将善喜向前推了推。

    善喜似乎有些羞怯,微微垂下头。

    齐攸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扫过,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碗,却突然顿住。

    “抬起头来。”齐攸道。

    齐攸这是要看善喜的容貌,王勤家的不由得眉开眼笑,在善喜背后,暗暗捅了捅善喜的腰眼。

    善喜抿了抿嘴,缓缓抬起头来。

    齐攸看清了善喜的长相,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善喜也借此机会,在齐攸面上飞快地扫了一眼,这一眼,使得她的心狂跳起来。镇静些,镇静些,善喜暗自告诫自己,然后,似乎不胜娇羞地微微侧过脸去。

    齐攸目光依旧停在善喜脸上。

    齐攸的目光从未在哪个女子脸上停留过这么长时间,而且根本不加掩饰。旁边侍立的几个心中暗道。

    屋内静了片刻,齐攸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吩咐,是对着善喜吩咐的。

    善喜微微一跳,王勤家的忙推了推她。

    “四爷要茶,还愣着做什么?”王勤家的低声道,心中乐开了花。

    善喜迟疑了一下才迈步上前。一步一步,离桌子和齐攸越来越近。善喜伸出双手,刚刚碰到茶壶,就觉得脚下不知被什么狠狠地扫了一下,她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就向前扑倒下去。

    就听得啪嚓两声,接着是扑通一声,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惨叫。

    王勤家的站在地当间,根本就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善喜向前一扑,将桌上的茶壶茶碗都扑落在地上,接着就脸朝下摔倒在地上。茶壶茶碗碎裂,茶水流了一地,那茶水竟然是红的。不,茶水,怎么可能是红的。

    旁边侍立的几个,也都惊呆在那里。

    王勤家的颤巍巍地上前,扑倒善喜旁边,扶起善喜的上半身。她这才看见,善喜的脸是摔到碎瓷片上,一张脸流满了血。

    王勤家的又惊又怕又心疼,不由的惊叫了一声。

    “哎呀,我的天那。”就拿了帕子去擦那血,只是根本就擦不干净,那并不是寻常的一个小伤口。

    许嬷嬷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就想上前去,略一思忖,随即站着不动,旁边伺候的宝珠和紫菀也跟着没有动弹。

    王勤家的两手发抖,跪坐在地上,心肝肉地叫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是你大呼小叫的。”齐攸冷声道。

    王勤家的抬起头,看见齐攸脸色,立即收了声。

    “笨手笨脚的东西,怎么伺候人,来人,把她拖出去。”齐攸又吩咐道。

    许嬷嬷这时才动了起来,先是叫了婆子进来,将王勤家的和善喜连拖带拉地弄了出去,又忙叫了小丫头进来,飞快地将桌子和地上收拾干净了,紫菀早另拿了茶壶茶碗,新泡了热茶送上来。

    许嬷嬷到了屋外,安排人送王勤家的和善喜去安置。看着人走远,许嬷嬷心中舒了口气。齐二夫人找了个容貌和荀卿染有七八分相象的人来,以为可以因此获得齐攸的宠爱,可算是费尽心机。但是有什么用,齐攸对荀卿染的感情,她是看在眼里,那可不仅仅是因为荀卿染的相貌。

    如果齐二夫人没有那样刁难过荀卿染,如果齐攸是个好色或者怜香惜玉的,或许事情会有些不同。但是,事实是,齐二夫人多次刁难荀卿染,齐攸根本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善喜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身份到来,在齐攸的眼里,是明晃晃的对荀卿染的蔑视和敌意。

    齐二夫人这可算是弄巧成拙吧。

    …………

    旺财家的一早起来,要给荀卿染和齐攸请安,走到主院附近,远远地瞧见王勤家的哭的个泪人似地,旁边几个人抬着个人,一脸的血,正是善喜。旺财家的眼珠子一转,急忙转了个弯,只当没看见这些人,她还是过一会再来请安比较好。

    上房内,荀卿染在里间隐约听到了外面动静奇怪,就打发麦芽去看。

    麦芽回来,将方才的情形说了。

    “……也太不小心了,这脸只怕是毁了。”麦芽语气轻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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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章 各自肚肠

    第二四五章各自肚肠

    荀卿染往头上插凤钗的手微微顿了顿。

    昨天善喜出现,大家都看的出来,丫头们惊诧,却都噤口不语。因为,善喜的容貌和她长的实在太过相似了。她看到善喜的第一眼,心中也颇为震动。齐二夫人竟找了个和她样貌如此相似的丫头来,实在是……,像麦芽这样的心腹,还历来是心直口快的,有些话也是无法出口了。

    齐二夫人这么做,实在是太意味深长了,让人不敢深想。

    荀卿染穿戴整齐从屋里走出来,齐攸坐在那里,面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四爷打算将人就这么送回去吗?”荀卿染问。

    …………

    京城齐府祈年堂

    齐二夫人吃过早饭,正慢慢地喝着热茶。

    “这个时候,旺财家的她们也该到了平西镇吧。”齐二夫人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

    “应该是到了。”张嬷嬷在旁陪笑道。

    “嗯,”齐二夫人放下茶碗,长出了一口气,“我一早上起来,只觉得眼皮子跳的历害。”

    说完,就不再说话,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奴才说那,怎么太太早上的饭食减了。”张嬷嬷偷觑着齐二夫人的脸色,“太太放心吧,春妮儿,哦,不,善喜那丫头那幅相貌,还有命格,肯定既合四爷的眼缘,也合四奶奶的心气。王勤家的素来稳妥,善喜少言寡语,温柔和顺,也是个懂事争气的,定会将四爷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这话正说在齐二夫人的心坎上,她不觉得眉头舒展开来。她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子嗣,一举得男对于女子的重要,尤其是荀卿染现在所处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善喜有那样的名头在,荀卿染平素敬佛尊道,这个时候,总是要收下的。那之后,凭善喜的相貌,得宠只是迟早的事,最不济,也能分宠。

    “近来我这精力越发不济了,哎,我这做母亲的,为儿女们操碎了心,有谁知道。”齐二夫人心中舒畅了些,叹气道。

    “太太慈母心肠,四爷和四奶奶总会明白的,会感激太太的。”张嬷嬷陪笑道。

    …………

    总督府偏院

    善喜躺在炕上,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几道伤口,深浅不一,都已经涂了药。善喜静静地躺着,闭着眼,不知道是昏着还是醒着。

    王勤家的坐在旁边一边摩挲着善喜的手,一边抹着眼泪,不住地哭泣。

    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嬷嬷先请。”旺财家的抢在前头打起帘子,笑着让许嬷嬷先行。

    “旺财嫂子太客气了。”

    两人谦让了一回,挟着手进了屋里。

    王勤家的忙从炕上起来。

    “奶奶才知道了这事,就吩咐我来看看,善喜姑娘怎样了,方才拿来的药可还合用?”许嬷嬷走到炕边,看了眼善喜,对王勤家的问道。

    王勤家的喏喏地答应着,让许嬷嬷和旺财家的坐。

    两个人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了。

    “我昨个多喝了几盅,睡死了,方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善喜丫头这是在哪磕碰着了?”旺财家的吃惊的问道。

    王勤家的依旧抹着眼泪,只说摔了,半晌也说不明白。

    “……四爷让善喜姑娘奉茶,善喜姑娘怕是不惯这些活计,将一套定窑的茶壶茶碗砸了个净碎,还把自己伤成这样。我就在旁边,只是离的远,看不真切。王勤家的,你就在善喜姑娘身后,应该瞧的清楚。”许嬷嬷笑着道。

    王勤家的此刻有苦说不出,事情发生的太快,她根本什么都没看到。可是那地上光溜溜地,善喜凭空摔倒,还破了相。她也不能不多想,只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屋里就那么几个人,就如同许嬷嬷所说,都离的远,齐攸是坐在椅子上根本没看见动过,荀卿染更是不在屋内。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善喜这时睁开眼睛,挣扎着从炕上坐起来,就要从炕上下来,给许嬷嬷和旺财家的见礼。

    许嬷嬷拦住了善喜。

    “这个我要多问一句,屋里青砖地面,善喜姑娘怎么凭空就摔倒了?”许嬷嬷问道,“奶奶现在身子贵重,若是我们哪里疏忽了,酿成祸事,哪一个都脱不了干系。善喜姑娘好好想想,告诉了我,也是一桩好处。”

    “是,是我不小心踩在自己裙子上了。”善喜小声道,随即低下头去。

    许嬷嬷上下打量了善喜一眼,叹道:“原来是这样。”

    “哎呀,你这丫头也太不小心了。多亏得还没到奶奶跟前伺候,不然,这牵连可就大了。”旺财家的道,“现在这祸就已经不小。四爷那屋里,哪件东西不是宝贝,你一来就砸了一套,那得是多少钱,也亏的四奶奶最为宽厚,不仅没罚你,还打发人送医送药看望。”

    善喜忙敛起衣襟跪在炕上,扯了扯王勤家的,王勤家的也跟着跪了下来。

    “婢子知罪。本该这就去奶奶跟前请罪,只是婢子这个样子,实在怕惊吓着了奶奶。请嬷嬷转达,婢子甘愿受罚。”

    善喜一脸的伤,又流下两行泪来,头发也散乱了,看着颇为可怜。

    “依着府里的规矩,这板子是免不了,还要赔补。只怕是卖了你们也赔补不上的。”旺财家的在旁道。

    “也就几百两银子,奶奶倒没提这事。”许嬷嬷道。

    旺财家的偷偷踢了王勤家的一脚,又给她使眼色。

    “还求许嬷嬷在奶奶跟前多多美言。”王勤家的忙央求道。

    “是啊,是啊。”旺财家的笑道。

    “婢子并没别的本事,只针线还过得去,愿意给奶奶做一辈子针线赔补。”善喜跪在炕上道。

    许嬷嬷深深地看了善喜一眼,站起身。

    “你且安心好生养伤吧。”

    许嬷嬷起身离开,旺财家的让王勤家的照料善喜,自己送了许嬷嬷出去。

    王勤家的扶着善喜躺下,又盖了床被子在善喜身上,又到门口去左右张望了一回,这才又回到善喜跟前。

    “春妮儿,你不是最会端茶倒水的活计,怎么好生生就、就摔成这样,四爷何曾对哪个丫头这般上眼,这眼瞅着的好事,怎么就这样……”王勤家的痛不欲生。

    “我是真的也不清楚,就觉得脚上被什么扫了一下,似乎像阵风似地。”善喜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屋顶。

    “那不是妖怪?”王勤家的瞬间睁圆了眼睛,“你怎么方才不说,四爷屋里有妖怪,只怕就是那个叫麦芽的,长成那个样子,又牙尖嘴利,又或许就是,”王勤家的伸出四个手指比了比,“四爷那个脾气,偏就和她好成那个样,还不是她使妖法勾了四爷的魂。”

    善喜垂下眼皮,“姥姥,哪里有什么妖怪那。”

    “不是妖怪?”王勤家的方才仿佛神灵附体,听了善喜淡淡的一句话,略微冷却下来。她闭上眼,回想方才的情形,许嬷嬷几个人都离的远,离的最近的就是齐攸,齐攸是有武艺的人。飞檐走壁,飞剑杀人。

    王勤家的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难不成是四爷?”

    “姥姥,”善喜惊得忙起身捂住王勤家的嘴,压低声音道,“姥姥活糊涂了,这话可是能说的。”

    等善喜放开手,王勤家的目光有些呆滞。

    “是真的?”

    “我,我也不敢肯定。”善喜半晌才道,“姥姥想想,旺财家的在路上地咱们如何,方才又对咱们如何?”

    王勤家的眼珠转了几转,明白过来。

    “是,是,我老糊涂了。”

    王勤家的这下伤心加上害怕,眼泪也干了。她们来时的路上,旺财家的两口子,虽是大管事,对她们可也是毕恭毕敬,凡是打尖住店,都是可着她们头一份。一路恭敬奉承着,让她很是受用,恨不得马上就做了齐攸的外祖母。可是方才,旺财家的那幅嘴脸和语气,生生像换了个人。她在齐府这些年,这其中的原因她也能想到。还不就是看着她家丫头的脸毁了,再也没了前程了,因此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春妮儿。”王勤家的悲哀地叫了一声。

    “姥姥,我叫善喜。”善喜道。

    善喜是齐二夫人给取的名字,若做不了齐攸的姨娘,善喜还是春妮儿,可有什么区别那。王勤家的看着外孙女,不由得心软。这就好比她曾做过的一个梦,主子桌子上一块肉,本来和她是没关系的,即便是嘴馋,也不会动什么念头。但是主人说,这块肉赏给她了,她磕了头,伸手去拿,发现手没了,干脆张嘴去咬,结果牙也没了,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好,善喜,乖善喜。”王勤家的哄着外孙女,突然想到一件事,压低了声音道,“你别伤心,府里有宫里赐下的妙药,叫做玉容膏的,听说擦了之后,什么样的疤痕都不会留下。咱们给府里捎信,让太太赏下玉容膏来。你这脸就和原来一样了。”

    王勤家的越说越高兴。

    “玉容膏”善喜眼睛也是一亮。

第二四六章各自肚肠 (二)

    第二四六章各自肚肠(二)

    善喜的眼睛亮了亮,一会就灰暗下来。

    “姥姥,”春喜叹气,“我这样,姥姥能找谁来捎信?这一来一去要多少日子?就算捎信回去,那样的东西,太太肯不肯赐下来也不好说。而且,咱们这信只怕是捎不出去的。”

    “这边四奶奶那里肯定也有,不如……”王勤家的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四奶奶凭什么给我玉容膏。”春喜冷笑着接道。

    “这可怎么办?我的佛菩萨,您给我指条路吧。”王勤家的有些发呆,“难道就这样回去?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动这念头,如果不来,就把你嫁给城外张大户的儿子……”

    善喜默默地躺回炕上,闭上眼,再不言语。

    …………

    旺财和旺财媳妇在吃饭,看了看屋内外都没人,旺财媳妇便附在旺财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番。

    旺财倒是平静的很,扒拉了一筷子饭。

    “我早就看着没那么容易。四爷可不是咱家大爷,也不是咱家二爷。”旺财咽下嘴里的饭菜,说道。

    “您老多本事。啥事都能看在前头。”旺财媳妇亲昵地瞪了旺财一眼,“我也早就觉得这事悬,因此上,在四奶奶跟前我就没敢提,不过敲敲边鼓,完了太太吩咐的差事,那封信都是让王勤家的自己送上去的。”

    旺财家的说着,不免有些得意。

    两口子吃了一会饭,旺财家的又道:“春妮儿那丫头破了相,是得跟着咱们回去了,还真是麻烦。”

    旺财放下筷子,“那不只是麻烦的事,咱们不能带她回去。”

    旺财媳妇略微一愣,也就明白过来。

    “是啊,不能带她回去。”

    “可不是。”旺财点头,“来的时候,太太嘱咐咱们,一路上好生照顾着她们两个,要看着四爷将善喜收了房,让咱们讨了喜酒,才能回去复命。现在咱们把人原封不动,不是,是破了相的人带回去,太太吩咐的事没办成,她们自然是没的好处,咱们也要吃挂落,被太太迁怒,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两口子脑袋凑到一块,核计了半晌。

    “得把她们留在这,咱们回去好说话。”旺财媳妇道。

    “四爷自是不肯留的。”旺财挠头。

    “四奶奶心肠却是软的,而且顾忌着太太,肯定不想和太太撕破脸。”旺财媳妇道。

    旺财拿起筷子往自家媳妇碗里夹了一筷子酱口条。“就看你的了,怎么着也得劝着四奶奶将那两人留下来,这可关系咱们一家的前程。”

    总督府主院上房

    桌案上、矮几上,地上堆着满满的是各色尺头,大大小小的盒子,还另有几个口袋。

    荀卿染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着。

    旺财家的满脸的笑,一样样地送到荀卿染跟前,哪个是老太太给的,哪个是齐二夫人给的,还有大太太、齐府几位奶奶,都各有表礼送来。

    “老太太特别将她用的御田碧粳米、紫糯米,分出些来让给奶奶捎来,那鱼胶、燕窝、还有老参,也是老太太的体己。”旺财家的满脸的笑,“老太太嘱咐奴才,要让奶奶好好保养身子,想吃什么用什么,捎信回去,管是多难得的东西,老太太说了,她都给奶奶淘换去。”

    “老太太极心疼我们奶奶。”旁边伺候的人都笑道。

    “可不是,五爷看着都红了眼,直说老太太偏心那。”旺财家的笑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

    将东西一一看过了,荀卿染才让人都收下去,又让旺财家的坐下说话。

    “奴才不敢坐,”旺财家的依旧站着,“善喜那丫头笨手笨脚,闯了祸,奴才听说了,这心都悬了起来。只亏是还没到奶奶跟前伺候。”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那,快坐下说话吧。”荀卿染道。

    旺财家的这才敢坐下来。

    “……王勤家的,有些神神叨叨的,却也是个老实人,跟在太太跟前这么些年了,太太生五爷的时候,都是她伺候的,多亏她,太太才能平安生下五爷来。听说啊,”旺财家的故意压低了声音,“她手里有生子的方子,极灵验的。”

    旺财家的故意挤了挤眼睛。

    荀卿染看了旺财家的一眼。王勤家的有生子方,齐二夫人生下齐仪,多是王勤家的功劳。旺财家的这是暗示她,这里有某种因果关系?

    “哦?”荀卿染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旺财家的却不肯多说。

    “善喜这丫头,少言寡语的,是个软性子,平时看着也本份。她家娘老子两个都是只看得到儿子,这闺女是可有可无的。她这么年纪轻轻的,如今脸还毁了,以后的日子真不知怎么过下去。着实……,”旺财媳妇叹了口气,偷偷打量荀卿染的神色。

    荀卿染垂下眼帘。

    见荀卿染面有不忍,旺财媳妇心中一喜。

    “那也是她的命罢了。奶奶没必要为她劳神。”旺财媳妇又道,然后才小心翼翼地问,“奶奶打算怎么处置这丫头?”

    麦芽这时端了刚剥的核桃仁送上来。荀卿染捻起一颗,慢慢地吃了。

    “四爷看了太太的信,气的不行,说是那招摇撞骗的道人,竟然骗到咱们安国公府上来了。这要是就任他摆布,传出去还不笑死个人。”荀卿染缓缓说道,“四爷说,得尽快把善喜送回去,王勤家的,也陪着她回去吧。”

    旺财家的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齐攸是不打算留下善喜和王勤家的。

    “四爷这样处置自然是英明的。”旺财家的道,“……二奶奶刚生产,又不能理事,六姑娘又出了门子,家里也没个帮手,现如今,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太太一人在操持,祈年堂每天来往的人不断,太太事忙难免有一点半点照顾不到的,就有一起子小人,靠着巴结逢迎,哄住了太太,专爱调三唆四地……”

    荀卿染认真听着旺财家的话,眼神中有些忧虑。

    旺财家的见火候差不多了,又道,“善喜罪有应得,只是她这样回去,太太见了,不知要怎样想。若有小人在太太那里嘀咕,让太太想岔了,和四爷母子隔阂,奴才为四爷和四奶奶不值啊。”

    荀卿染笑着看了旺财家的一眼,“你说的何尝不是,只是四爷定下的事情,我如何能改。这些事,你是清楚的。太太那里,还要你肯说句公道话。“

    旺财家的忙陪笑,“不用奶奶嘱咐,奴才宁肯得罪太太,也要为四爷和四奶奶进言。只是,那王勤家的和善喜,为了自己脱罪,不知道会在太太跟前说什么。天长日久,奴才一张嘴,难保就能讨的了好处。”

    荀卿染没有言语,似乎有些为难。

    “奶奶,奴才有个主意,可以让太太对四爷和奶奶满意,不让小人生事,于奶奶也是大大的有利。”旺财家的搬了小杌子,凑到荀卿染跟前说道。

    “哦,”荀卿染一喜,“嫂子可有好主意教我。”

    旺财家的没有立即答话,只四下扫了一眼。

    荀卿染挥挥手,让几个丫头,连同许嬷嬷都退了出去。

    “嫂子有好主意教我,我绝不会忘了嫂子。”荀卿染道,这却是将旺财家的当作了心腹。

    旺财家的心中自然高兴。齐府中这几位爷,四爷齐攸是最有本事的,虽然以后继承不了国公府,但是自家能创出一片天地来,绝对是值得巴结讨好的。能得了四奶奶的青眼,对于她们一家那是大好事。

    “奶奶把奴才当成个人,奴才也就不避嫌疑。奴才为奶奶计较,奶奶不如学一学二奶奶。”旺财家的低声道。

    见荀卿染面露疑惑,旺财家的解释道:“奶奶想想二奶奶身边的冬儿姑娘。”

    荀卿染若有所悟。

    “府里面是正经有规矩的,通房姨娘再得脸,也爬不到主母头上。可话又说回来,府里这样的人家,爷们屋里没个人,奶奶们脸上不好看,怕人说不贤惠。二奶奶的性子,最是拔尖好强,并不能容得屋里人。冬儿姑娘,府里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个摆设,为的是堵住别人的嘴。”

    “你的意思是?”

    “奶奶现在怀着身孕,不如顺着太太的意思,收了善喜在房里,也如同冬儿姑娘一样,做个摆设,一方面得了太太欢喜,另外那,有她在,堵住了众人的嘴,奶奶得个贤良的名儿,也让人不好再往奶奶屋子里塞人。一举数得,奶奶何乐而不为那?”

    荀卿染有些松动,却依旧有拿不定主意,“善喜和冬儿又不一样,何况,还破了相。”

    旺财家的自然知道荀卿染说的是实情,冬儿是齐二奶奶的心腹,是自小就带在身边的陪嫁丫头,善喜却是齐二夫人给荀卿染的,这里面差别可就大了。不过她眼看就要说服荀卿染,自不会半途而废。

    “善喜和冬儿不一样,奶奶待她就有待她的法子。一个小院,安置了,做个样子罢了,说出去却是极好听的。破相也不要紧,难道四爷还会真会搭理她不成,别人那里也有现成的说辞,就是命格,太太所说的旺子的命格啊。奴才回到京城,自不会说她破相,只说四爷收用了她。太太那边从此更会看重奶奶了。”

    旺财家的看着荀卿染,只等着她点头答应。

第二四七章冬

    第二四七章冬

    “这事只怕不成,怎好欺瞒太太?”荀卿染摇摇头道。

    “这怎么叫欺瞒,太太是一片好心,只是善喜那丫头粗手笨脚。不让太太知道,才是奶奶的孝道那。”旺财家的道。

    荀卿染已经被旺财家的说服,“你说的有道理。嗯,这事,还得四爷同意才成。”

    “若说四爷,是最有主意的。这事若别人自然说不成,只是四奶奶可不是别人,只需一说,保准能成的。”旺财家的笑道。

    荀卿染被说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旺财家的见事情也就如此了,便告辞出去,荀卿染打发小丫头送了旺财家的出去。

    许嬷嬷从外面进来。

    “旺财家的出去时看着很高兴。”

    荀卿染就将方才旺财媳妇的话告诉给许嬷嬷知道。

    “可是被奶奶料中了。他们两口子那样精明,肯定不想带善喜回去,自然要劝说奶奶将两人留下来。”许嬷嬷笑道,“这样自不用奶奶出口,她们肯定打了包票,在齐二夫人面前隐瞒,报喜不报忧。”

    荀卿染点点头。

    “这件事,还需嬷嬷帮我计议,可行不可行。”

    许嬷嬷暗暗点头,如今齐攸是正二品大员,封疆大吏,比府里的两位老爷还高出一头去,齐攸和荀卿染感情正笃,齐攸这样维护荀卿染,若是换做别人,难免飘飘然,侍宠生骄,自然不会再把京城中的齐二夫人当一回事。荀卿染却能居安思危,顾全大局,大家子的主母若能如此,是全家人的福气。

    齐二夫人那样的性情,有这样的儿媳妇,不能不说是福气。只是,齐二夫人却一直把这福气往外推,也让人无可奈何。

    “奶奶处事周全,”许嬷嬷看着荀卿染道,“只是心肠太软了些。奶奶心里,却是想给善喜留条活路吧?”

    “嬷嬷看那善喜,性情如何?”

    “看着腼腆,老实,是个识时务的。很识时务。”许嬷嬷道,“是个会说话,心里有数的聪明人。”

    这样的人也好驾驭,也不好驾驭。

    “人心的善恶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看的出的。”许嬷嬷又道,“奴才不敢就枉下断语。”

    “留下来,给她条生路,她肯走这条路,是她的福气,她若是不肯……”那剩下的半截话,荀卿染没有说。

    晚上齐攸从衙门回来,荀卿染就和齐攸商量。

    “我会写信给父亲和老太太,说清楚这件事。”齐攸道。

    事情能说清楚,但是却拦不住齐二夫人的心思往偏里跑。

    “兵者,诡道也。四爷,这两个人不能放回去。”

    这两个人不能放回去。如果放了回去,不管原因如何,难道能指望齐二夫人通情达理,认识到她自己的错误,那是不可能的。只图一时之快,却会激化矛盾。她们如今和京城远隔千里,耳目再灵通,根基再深厚,却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因此齐二夫人还是需要哄着。留下这两个人,自有旺财两口子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回去说好话。让齐二夫人以为齐攸已经将善喜收了房,这样哄住齐二夫人,免得有什么异动,也防止她或是别的什么人再往齐攸房里塞人。

    当然了,不放两人回去,在这里是她的天下,怎么处置都好,放回去,难不成让两个人背后去诋毁她?

    齐攸听了荀卿染的话,半晌,点点头。

    “就依你的意思,只是又要你操心。”齐攸道,话锋一转,又道,“卿染,你何时变的如此狡猾了?”

    荀卿染囧然,其实齐攸未必想不到这个方法,不过是保护她的念头占了上风。

    “都是四爷英明神武,我和四爷一起,耳濡目染,自然也学会了一些皮毛。”荀卿染说着,伸手去摸齐攸下巴上的胡茬。

    “……”

    旺财家的几次来打探消息,最后荀卿染才给了她准信。

    旺财家的这才将心放到肚子里。荀卿染又给府里的人一一准备了回礼,派了个心腹的管事,和旺财两口子一起回京去复命。

    …………

    总督府主院暖阁内,不断地传出笑声。暖格内的家俱陈设都用了柔和的暖色调,又因烧着地龙,身在其中,犹如阳春三月。荀卿染的小腹已经微微有些凸起,只因着衣服宽大,并不十分显眼。如今她正斜倚在炕上,齐婉容坐在她的对面。

    “……那个时候,人人都说太太肚子里的必是个姐儿,老太太心里想着要是个孙儿才好,太太也想再要个哥儿。奴才诚心礼佛半辈子,菩萨显灵,赐下来一个绝妙的生子方。见太太这样,奴才少不得献了上去。太太因此招奴才在屋里伺候,那时太太已经有了两个月是身孕,奴才就一直伺候这太太,太太用了奴才的方子,这才有了五爷。”

    王勤家的站在地当间,说的眉飞色舞。

    荀卿染听得嘴角含笑。

    “你那方子当真那么好用?说什么五弟出生,都是你的功劳,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齐婉容似乎不信地问道。

    “姑奶奶不知道,只是个方子也还罢了,这期间,奴才还要拈香请神,做许多个法事,不是那么轻易的事。奴才当时连吃了几个月的素,人都瘦了一圈。五爷生下来,太太说奴才辛苦,发下话来,以后有她在,奴才就有肉吃。”王勤家的陪笑道。

    照看王勤家的人讲,王勤家的有个特点,就是爱吃肉,也能吃肉,简直是无肉不欢。

    荀卿染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王勤家的被留在这里,并没安排什么差事,荀卿染也不用她来伺候。王勤家的总是要献生子的方子给荀卿染,荀卿染自然没有理会。有一次齐婉容来,见了王勤家的,竟然是认得的,每次她来,都要招王勤家的来说话。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那还怕这辈子没肉吃。”齐婉容说着,却看了荀卿染一眼。

    荀卿染不搭腔,她对这个是真的没兴趣。

    “你这方子,是有了身孕才能用。那若还没有身孕……”齐婉容转头问王勤家的。

    “奴才这方子奇妙就在这里,有了身孕能化女胎为男胎,若还没有身孕,用了这方子,无子也会有子,一胎得男的。”

    王勤家的见齐婉容感兴趣,越发说顺了嘴。

    “哎呀,还真是宝贝。”齐婉容笑道,颇有些心动。

    荀卿染挥挥手,让王勤家的退下去。

    “四嫂,她那方子,四嫂吃了没有?”齐婉容凑近荀卿染道。

    “五妹妹,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不可信的。”荀卿染对齐婉容道,她当然不会吃。

    齐婉容替荀卿染觉得可惜,“四嫂,我看她说的那样笃定。事关太太,她还敢扯谎?”

    王勤家的就是个神婆,荀卿染笑而不语。

    “她有这个本事,四嫂不用,有些浪费了。”齐婉容道。

    “太太打发来的,难不成退回去。”荀卿染道,她这总督府,一两个闲人还是养的起的。

    “四嫂,”齐婉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四嫂用不着她,不如就借给我使唤些日子?”

    荀卿染这才仔细地看着齐婉容。

    “五妹妹,你不会真信了她的话吧?”她可都是当笑话听的。

    “四嫂,试一试总没坏处。我也成亲快一年了,我们大爷不说,我却不能不想。”齐婉容道,“四嫂难道就不曾心急过?”

    原来齐婉容是因为还没有身孕儿有些着急了,并且想一举得男。

    “五妹妹身体康健,这种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荀卿染道。齐婉容成亲并未满一年,这期间又颇不安定,没有身孕也不奇怪。

    “四嫂如今怀上了,自然这么说。”齐婉容道。

    荀卿染哑然。

    “四嫂,你就把王勤家的借给我吧。”

    荀卿染打量着齐婉容,她是觉得王勤家的不靠谱,为齐婉容着想,才没答应,现在看来,她若不答应,齐婉容却要怨恨上她。

    “五妹妹,王勤家的是太太专门打发来给我的,若知道我不用她,反而将她给了人,太太不知道会怎么想。”

    齐婉容听得荀卿染的话头松动,忙说道,“四嫂放心,我借用些日子,等有了效验,就放人回来,不会让太太知道。”

    荀卿染见齐婉容态度坚决,还是道,“不过是一个下人,五妹妹要,我有什么舍不得。只是,千万莫让太太知道,让我难做。”

    齐婉容自然满口应承,打了包票。

    “我还是要劝五妹妹,别信实了。”荀卿染道。

    “知道了四嫂。”齐婉容这么说,明显并没把荀卿染的话听进去。

    荀卿染苦笑,少不得叫王勤家的来嘱咐了两句,让她好生服侍齐婉容。

    “五姑奶奶不是外人,你去了好生服侍。若有功劳,是你的福气。善喜那里我自好生照顾她。我说话算数,答应了你们的事情,不会更改。你是明白人,多余的话也不用我嘱咐你,安安分分的,才有你的好处。”

    …………

    平西镇的冬天,十分寒冷。这一天清早,更是下起了大雾。

    “奶奶,不好了,松涛院出事了。”

第二四八章冬雾

    第二四八章冬雾

    松涛院?荀卿染放下手里的帐册,问,“出了什么事?”

    “那个叫做玉娘的,上吊死了。”

    玉娘?荀卿染微微皱眉,玉娘是和辛妇好一起到总督府的三个女子之一,安排在松涛院的。那三个一直都老老实实做针线,并没有闹过事。怎么突然就出了事,而且还是这样的人命大事。

    荀卿染站起身,吩咐人拿大衣裳来。

    “奶奶,还是奴才带人去看就好了。”许嬷嬷忙上前阻拦道。

    “人命关天,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上吊死了,我得去看看。”荀卿染道。

    荀卿染穿戴整齐,带着人从主院出来,直奔松涛院。

    外面的雾渐渐散了。许嬷嬷扶着荀卿染,因为冷的很,荀卿染用披风的帽子将头遮的严严实实,两手也都拢在貂袖筒内。

    松涛院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见许嬷嬷扶着荀卿染来了,忙上前来请安。

    “你们守好了门,没奶奶的许可,不准任何人出入。”许嬷嬷吩咐道。

    众人进了松涛院,径直往东厢房来。

    松涛院有上房三间,又有东西各两间厢房,如今西边厢房住的是善喜,东边厢房住的是玉娘那三个从军营来的女人。

    西厢房门半掩,依稀能看见,门框上挂着个尸首。

    西厢房门口站着三个人,一个就是春喜,如今她脸上的伤早就好了,只留下深浅不一的几道疤痕,因为一直用着药,疤痕并不是十分显眼。一个长相清丽,年纪略长,是叫做绿芙,另一个长条身材面貌俏丽的,叫做倩玉。

    这三个见荀卿染来了,都上前来见礼。

    “是奴才发现的。”绿芙眼圈微红,“玉娘早上说不舒服,就留在屋内歇息。奴才出来到房后,汲水洗衣服,回来时,就看见玉娘吊在那了。”

    倩玉的说辞也是大同小异,与绿芙不同的是,她在打扫庭院。

    “婢子在做针线,听见她们的叫声,才从屋里出来。”春喜道。

    “去将人取下来。”许嬷嬷吩咐。

    就有两个胆子大的婆子,推开门,进的屋去,去抱玉娘的尸首。

    那门一被推开,就有个黑影从屋内嗖的一声窜了出来,直奔荀卿染的胸前扑去。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尸首上,这一下出乎意料,不由得都有些发呆。荀卿染躲闪不及,栽倒在地上,用手护着肚子。那黑影发了疯一般,对着荀卿染的肚子又抓又咬。

    “奶奶,奶奶。”惊叫声响成一片。荀卿染怀遮身孕,这一惊吓又摔了一跤还得了,都忙奔上前来。

    这时就听得一声呼哨,院子里的人只觉得冷风铺面,一只白色大鸟从天而降,不过眨眼之间,就将那黑影抓在爪子下,扇了一下翅膀,飞到拿着竹哨的人跟前,落在地上,将挣扎的狸猫牢牢地按在爪子下。

    众人的视线不由得随着雪团转动,落在那人身上。

    那人身披石青色刻丝貂鼠披风,帽子遮住了半张脸。那人将竹哨收入袖中,又将帽子往脑后推了推,露出一张俏脸,正是荀卿染。

    “好样的,雪团。”荀卿染道。

    众人都惊呆了。

    “怎么有两个奶奶。”一个婆子张着嘴道。

    “哎呀,”摔在地上的荀卿染这时却没事人似地爬了起来,摘掉了帽子。

    “麦芽姑娘?”

    “奶奶真是神算。”麦芽脆生生地说道。

    众人这才看清,方才摔倒的竟然是麦芽。她穿着荀卿染的衣服,又有许嬷嬷在旁边扶着,前后簇拥着丫头婆子,也怪不得大家都认为她是荀卿染。

    麦芽将掉在地上的貂皮袖筒捡起来,“这可是证据。”说着话,一双杏眼冷冷地看向瑟缩站在一旁的善喜。

    “将她绑了。”荀卿染被紫菀扶着走了过来,吩咐道。

    就有婆子按着善喜,三下五除二地绑了起来。

    善喜挣扎,“奶奶不问青红皂白,怎地就绑了婢子。婢子冤枉。”

    “这个时候还嘴硬狡辩,你在这袖筒里放了东西,偷偷养了猫,还以为奶奶不知道吗?不过是要看你到底耍什么把戏罢了。”麦芽上去,伸手给了善喜一巴掌,“奶奶本想你若安份,自会治好你的伤,给你安排一份前程,谁知道你心肠这样歹毒。”

    善喜的脸一下子变的通红,两眼喷火望着荀卿染。

    荀卿染这时却没功夫理她,迈步进了屋子。玉娘的尸首已经被取下来,放在一张木板上。

    许嬷嬷蹲下身子,先按了按玉娘的脉搏,又去探鼻息,然后站起身,对着荀卿染摇了摇头,示意人已经死了。

    荀卿染看着玉娘脖子上的瘀痕,猛地想起另外一个人,不觉蹲下身去。

    “奶奶,这里晦气腌臜,奴才带着人处置,奶奶还是先回去吧。”许嬷嬷道。

    荀卿染摆摆手,依旧蹲下身去,查看玉娘颈部的淤青。

    “将这两个也绑了。”荀卿染回身,指着瑟缩在门口的绿芙和倩玉,吩咐道。

    就有婆子过去将两个人绑了起来。

    “奴才冤枉啊。”两人喊冤。

    “奶奶?”许嬷嬷望着荀卿染。

    荀卿染让许嬷嬷看玉娘脖子后面的勒痕,勒痕在那里分成两圈,一圈略浅,呈闭合的环形,另一圈较深,方向斜向上,是非闭合的。

    不仅长相相似,连死法也这样相似,都是被人害死,然后伪装成自杀的。荀卿染想到京城定远侯府那一个冤死的亡魂。

    荀卿染叹了口气,当初她没有能力帮助那个女子伸冤,如今这一个,一定要调查清楚。

    荀卿染就要起身,却又顿住,眼睛停在玉娘的肚腹上。她记得玉娘刚进府的时候,腰身苗条,可这个时候看去,却十分臃肿。荀卿染的手落在玉娘的腹部,不觉眼角跳了跳,玉娘的肚子在动。

    有个念头在荀卿染脑子里一眼而过,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虽然觉得这个想法不可能,荀卿染还是伸出手。

    “让奴才来。”许嬷嬷道。

    许嬷嬷伸手揭开玉娘的衣襟,衣襟内,玉娘拢起的腰腹间缠着一圈圈的布条。

    “嬷嬷,”荀卿染示意许嬷嬷。

    许嬷嬷忙将布条全部揭开。

    是许嬷嬷也禁不住动容,这分明是有了身孕,而且月份不小了。

    荀卿染用手摸了摸玉娘的腹部,还有体温,那里面的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什么,又动了动。

    感觉到手底下的蠕动,荀卿染当机立断。

    “还活着。”荀卿染道,转身吩咐,“快去请吕太医来。”

    绿芙和倩玉两个被押在一边,听得荀卿染说还活着,又吩咐人叫太医,不由得都变了脸色。

    荀卿染让人将玉娘的尸体抬到炕上,屋内生起炭盆,转头看了两个人一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里要救人,把她们带出去,别在这碍手碍脚。”荀卿染吩咐道。

    两个婆子忙将两个人拖了出去。

    荀卿染招呼许嬷嬷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许嬷嬷连连点头,忙着去安排。

    玉娘应该是吊死不久,因而肚子里的婴儿还活着。这个时候,别的事情都在其次,要想法子救这个孩子。

    “吕太医来了。”宝珠抱着药箱,从门外进来。吕太医年纪大了,腿脚没那么快,是一个健壮的仆妇背着他跑了来。

    荀卿染将吕太医引到炕边,让他看玉娘。

    “吕老,孩子支持不了多久。”荀卿染直截了当地说。

    吕太医经验老到,见了这情景,已经明白了荀卿染的意思。

    吕太医伸手按了按玉娘的腹部,确认里面的婴儿还活着,又翻开玉娘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经散了。

    “奶奶,这可是要破腹取子?”

    吕太医很镇定,而且一下子说道点子上。荀卿染心中一宽,点点头,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朽只在古籍上看过,并没做过。”吕太医虽然这么说,可手下已经打开了药箱。

    荀卿染早将一柄银刀递到吕太医手上。

    吕太医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耽搁,下面产道未开,只有这一个途径。

    “奶奶且后退些。”吕太医道。

    许嬷嬷带了两个年纪大的婆子上前,麦芽和桔梗扶了荀卿染退到旁边。

    吕太医虽说没有做过,但是手却很稳,一会功夫,就在婆子们帮助下,刨开女尸的肚子,取了个血淋淋的婴儿出来。

    又有婆子端来热水、巾帕,剪刀,吕太医剪断婴儿的脐带,将婴儿身子擦净。

    “是个小子。”吕太医道,就从药箱中取出一节麦秸,轻轻掰开婴儿的嘴,用麦秸伸进去,将婴儿嘴里的血块吸了出来。

    婴儿没有动静。

    吕太医就提着婴孩的两脚,在婴孩屁股上轻轻拍了两巴掌。

    婴儿闭着眼,依旧毫无声响。

    吕太医神色一暗,叹了口气,“老夫已经尽力了。”

    这却是说孩子救不活了。

    荀卿染不甘心,方才她摸着玉娘的肚子,这小家伙还动的非常有力,怎么就活不了那。

    荀卿染突然想起前世曾学过的简单的急救知识,她要尽力一试。

    “我来。”荀卿染道,不顾众人阻拦,上前俯下身子,心里默念着一二三,一手用食指指肚轻轻按压婴儿的胸部,一边对着婴儿的小嘴,向婴儿的嘴内呼气。

    争气些,小家伙,荀卿染心道。

    荀卿染一连度了十几口气,就当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婴儿突然挣动两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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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九章三个女人

    第二四九章三个女人

    “阿弥陀佛,”屋内有人念起佛来。

    荀卿染松了一口气,继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孩子真是命大。”荀卿染道。

    许嬷嬷就将婴儿接了过去,用被子包裹起来。吕太医又给婴儿检查了一遍,花白的胡须颤抖着,也很激动。

    “虽是救了过来,还要吕老多费些心。”荀卿染道。这孩子毕竟不是正常出生的,只怕需要更多的照顾才能活下去。

    吕太医点头,“夫人放心,这孩子就算没有足月也差不多,好生养些日子,和一般婴孩无异。”

    “那太好了。”荀卿染道,就看了一眼玉娘的尸首,因为新生儿的喜悦冲淡了死气,不过,事情却还是要搞清楚。

    “这孩子的母亲,死的有些不明白,还需吕老帮着做一场戏。”

    …………

    善喜、绿芙和倩玉三个被押在松涛院的柴房内,柴房门口有人看守。她们只听得外面来回有人奔跑走动,窃窃私语。

    “生下来了,是个男婴。唉呦,哭的还挺响亮的,是个挺有劲的小小子。”

    “可真够命大的。”

    “可不是,多亏了吕太医,真是神医,死了的人都给救活了。”

    “当然是没死了,就是闭过气去了。吕太医说,多亏是孩子要生了,不然做娘的也难活得过来。”

    善喜、绿芙、倩玉三个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奶奶吩咐,带她们出来,要问话那。”就听得有人在门外跟看守的婆子说话。

    接着柴房的门被打开,就有几个婆子进来,将三个人扯起来,往门外走。

    婆子们将三个人扯出柴房,就见丫头婆子们围随着荀卿染和吕太医从东厢房里出来。

    “这婴孩需好生照料,产妇的身体虚弱,也要好好补养,才能熬的过去。”吕太医在跟荀卿染说话。

    “那劳烦吕老开个方子,我叫人马上熬参汤来。”荀卿染道,“总要让她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哇……”是婴儿的哭声,从跟在荀卿染身后的许嬷嬷怀里传出来。

    许嬷嬷将怀里的布包抱的更紧了些。荀卿染听到哭声转回身去,低下头看许嬷嬷怀中的婴儿。

    “奶奶瞧,他还挺精神的。”许嬷嬷笑道。

    荀卿染也笑了,“许是饿了,回去先热些**给他吃。”

    荀卿染一行人出了松涛院,东厢房却还有人出入,有的拿盆往外到血水,又有人端了热粥送进去。

    “走吧,别愣着了。”婆子们催促着,就带了三个人不远不近地跟在荀卿染等人的后面,往主院来。

    …………

    主院上房暖阁内,荀卿染已经换了衣裳,端坐在炕上。

    “伤到没有?”荀卿染问麦芽。

    麦芽笑着摇头,“婢子特意多穿了些,又早准备着,顺势摔在那,并没受伤,只是心里气的不行。奶奶,您可千万不能饶了那恶女人,她心肠实在太歹毒了。”

    “玉娘的死,是不是也和她有关系?”桔梗微皱着双眉,“不然怎地这样凑巧?”

    发疯的狸猫,离奇吊死的女人,不知父亲是谁的婴孩,荀卿染揉了揉眉心,今天是有的忙了。不过要问清真相也应该没有那么难,这个新生的婴儿帮了大忙。她当着绿芙和倩玉两人的面,故意模糊地说还活着,后来又安排了人手,故意说话给三个人听见,还有她和吕太医的交谈,再加上活生生的婴儿,为的就是误导那三个人,让她们认为玉娘还活着。这样,问出真相应该并不那么困难。

    “将人带进来吧。”荀卿染吩咐道,“先带绿芙。”

    就有婆子将绿芙带了进来。

    绿芙端端正正地跪在那,低眉顺眼。

    “绿芙,你好大的胆子,杀人害命,谋害主母,这两桩,哪一桩都是死罪。好在奶奶料到前头,吕太医又救了玉娘母子的性命。你若是老老实实地坦白,还能从宽发落,若是狡辩欺瞒,少不得罪加一等。”麦芽对绿芙呵斥道,“在奶奶跟前,你快些招认了吧。”

    “夫人,玉娘,玉娘她还活着?”绿芙抬头问道,这个时候,她依旧落落地方,只是眉宇间有一抹轻愁。

    “不仅活着,还生下了孩子。”荀卿染淡淡地道,“等她醒了,能说话了,一切都真相大白,到时候可就没你自首的机会了。现在,你还有机会。”

    “夫人,奴才愿意说。”绿芙并不需要考虑,“奴才并没有害玉娘,更不敢加害夫人。奴才三个人本来素不相识,来了府里,每天在一处做活计,才算认得了。玉娘性子温顺,少言寡语,奴才和她很合得来。今个早上,玉娘说不舒服,奴才就让她在屋里歇着,拿了两个人的衣服,到房后的水井汲水,洗衣服,大约半个时辰。奴才回去的时候,屋门虚掩着,奴才推开门,就看见玉娘,玉娘她吊在那里。”

    绿芙说到这,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依然心有余悸。

    “奴才吓坏了,扔了衣服和盆子,大叫起来。”绿芙说道。

    荀卿染记得她到松涛院的时候,确实在门口看到一盆湿衣服,似乎是洗后落在地上,沾了不少泥土。

    “奴才那时候惊叫出声,倩玉和善喜都跑过来,也看见了玉娘。奴才想去抱玉娘,倩玉却说该快点找人来。奴才就跑到门口找人,再回去的时候,倩玉和善喜说,玉娘已经死了,说不能乱动,要等主子来了处置。”

    “就这些?”荀卿染打量着绿芙。

    “夫人,奴才没有半句谎话。奴才虽和玉娘认识不久,但是却情同姐妹,奴才绝不会去害玉娘。等玉娘醒了,夫人问问玉娘就知道奴才说的不假。”绿芙道。

    “你和玉娘情同姐妹,那么倩玉和玉娘关系如何,善喜和玉娘可有过节?依你看,是谁下手害的玉娘?她为什么要害玉娘?”荀卿染问。

    绿芙在几个人中,年纪最长,而且给人的印象就是平和沉稳。几个人在一处住着,如果有什么过节,绿芙应该能够知道。

    绿芙想了一会,摇摇头,“奴才们本来素不相识,并无过节。每天在一处,日子过的简单,也没有冲突的地方。”绿芙说道这,顿了顿,似乎有话却又不好说的样子,“奴才是在是想不出头绪。”

    荀卿染沉吟片刻,吩咐人带了绿芙出去,又叫了倩玉过来。

    麦芽依旧向对绿芙那样吓唬倩玉。

    倩玉依旧是在松涛院的说辞,和绿芙说的大同小异。

    “奴才打扫院子,听到绿芙的叫声,才赶了过去。看见玉娘吊在那,奴才吓坏了。绿芙出去喊人,奴才并不敢靠近,善喜胆子大,摸了摸玉娘的胸口,说是已经没气了。奴才屋子都没敢进,就和善喜站在门外,直等到夫人带着人来。”

    “你和玉娘平时关系如何?”荀卿染问。

    “玉娘性子比较闷,很少说话。奴才和她,关系只是一般。”倩玉道。

    “只是一般,难道没有口角过?”

    “奴才性子不好,是和玉娘有过口角,奴才有口无心,过去也就算了。并不是奴才欺负玉娘,是她乱动奴才的东西,问她又不肯承认,奴才因此和她口角。”倩玉辩解道。

    “玉娘一人在屋内,你就在院子里打扫,难道没看见有人进了东厢房。”

    倩玉摇摇头,“那时有雾,奴才冲着院门,并没看到人。”

    “可听到什么动静?”

    倩玉低头想了半晌,“并没听到什么响声。嗯,似乎听到一声猫叫,春喜养了只野猫,奴才因此并没在意。”

    “倩玉,我问你,玉娘和绿芙、春喜三个人关系如何?”

    “玉娘和绿芙是极好的,,两人经常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什么。春喜来了之后,倒是和奴才说的来,和玉娘、绿芙只是一般。”

    “春喜要害我,你可知情?”

    “回夫人,奴才并不知道。那天,一只野猫跑进院里,春喜说在家时也养过一只猫,因此就用吃食逗引,抓住了那猫,养在屋里。她说在这里没个亲人,因此就把那只猫当作亲人,每顿饭,宁肯自己不吃,也要喂那只猫吃。奴才并不知道她养那猫是为了害夫人。”

    “你下去吧。”荀卿染吩咐道。

    “夫人,玉娘她还好吧。奴才虽和她不和,可从没想过她死。”

    荀卿染挥挥手,让人将倩玉带了下去。

    事情比她想的要难办一些,倩玉和绿芙都说没有害玉娘。

    要经玉娘勒昏,并吊到门框上去,凭松涛院这三个人,任何一个独自一人都不可能做到。最少有两个人才能完成,而不会发出太大的响声惊动第三个人。假设是春喜使的连环计,春喜必是动手的人,那么倩玉和绿芙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帮凶。听两个人的描述,倩玉的嫌疑明显更大一些。

    就看关键人物春喜是怎么说的了。

    “来人,把春喜带上来。”

    春喜被人押上来,摁着跪在地上。

    荀卿染冲麦芽点点头,麦芽将那袖筒扔在地下,一个婆子手里抱着那只狸猫,那狸猫见了袖筒,又拼命要扑过去。

    春喜看的面色发白,却是一言不发。

    荀卿染摆摆手,那婆子抱着狸猫退了出去。

    “你老老实实交代清楚,这件事,我就做主,不会让四爷牵连你家里的人。”

第二五零章 善喜的计划

    第二五零章善喜的计划

    善喜本来面色发白,但是却一言不发。她苦心安排的计划并没有伤害荀卿染分毫,却被荀卿染人赃俱获,玉娘又是个命大的,让她无法抵赖。她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她打算死撑,什么都不说。但是荀卿染的话,让她意识到,如果她不说,她的家人一定会被连累。荀卿染心慈手软,但是齐攸却不是。

    “不要牵连我的家人。”善喜这个时候,终于流下了眼泪。

    荀卿染打量着善喜,心里起码还有些亲情,这算不算人性未泯?

    “奶奶只管问,婢子不敢有半点隐瞒。只求奶奶和四爷放过婢子家人。这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善喜连磕了几个响头。

    荀卿染看了看善喜,心里叹气,对付某些人,她那一贯心存善念、讲道理的形像就不管用了。这不,一搬出来齐攸,说要处罚善喜的家人,善喜马上就变了态度。

    “你假做殷勤,送上这个袖筒,里面却放了东西,是猫草对不对?”荀卿染问。

    “奶奶已经知道了。”善喜心里一片颓唐。在松涛院,麦芽假扮成荀卿染,破解了她的局,她就明白荀卿染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却没想到,荀卿染连她在袖筒中放的是什么都清楚。

    “是猫草。”善喜答,“是婢子在松涛院无意发现的。”

    发现了猫草,又看见有野猫进来觅食,她才有了这个计划。

    她的脸毁了,被荀卿染安排到松涛院。许嬷嬷曾经和她说了一番话,说荀卿染是心底慈软的人,要她安心,只要她安分守己,少不得一份前程。话中的意思暗示她,只要她老老实实,荀卿染会帮她恢复容貌,而且会给她找个殷实的人家。

    她当时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并不是当时就有了什么计划,而是从小在齐府中当差,让她有了这样生存的本能。就比如当时毁了脸,虽然知道和齐攸脱不了关系,但是人要问她,她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绝不会说齐攸怎样。不仅仅是害怕主子,也是害怕周围一样做奴才的人。那些人,最善跟红顶白。她从前在府里伺候的时候,不过和二爷说了一句话,就被齐二奶奶赶了出去。结果本来她爹就要升做管事的,不仅管事的位子被别人夺了,原来的差事也丢了。

    所以,没有被送回京城,而是留在总督府里,她当时是庆幸的。因为顶着这样一张脸回去,她想要过原来的日子都是不可能的。

    松涛院有人看守,进出不能自由,但是衣食不缺,分配下来的活计也不算繁重。或许安安分分,熬上些时候,就能得到荀卿染许诺的那份前程。但是发现了猫草、野猫,让她的心思发生了变化。那份前程在她眼里不再有吸引力了。

    再殷实的人家,也比不上齐府。她家有远房亲戚,虽然是平民,也有些田地,但在她看来,日子远没有她家这样的奴才好过。她那个远房表姐,只比她大两岁,因为亲自操持家务,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副老态。

    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要做人上人,只要给她机会。

    “怪不得刚搬进来的时候,府里那么多野猫,后来有了雪团,才都不见了。”荀卿染笑,“原来松涛院里种着猫草。”

    “猫草并不多,只在墙角里有一些。”善喜道,“奶奶的神鹰威武,那只野猫因为饿昏了,也许还有这猫草的缘故,才跑到松涛院来,被婢子捉住,偷偷养在屋里。”

    “你早就计划要杀了玉娘,引我过去,再放出野猫来害我?”荀卿染问。

    “不,不是。”善喜摇头。

    本来,她想做的更没有痕迹。她来的时候,齐二夫人赏赐了好些东西给她,进松涛院的时候,许嬷嬷将别的东西都收走,却把齐二夫人赏赐的大毛衣裳给她留下了。其中就有一件几乎全新的貂皮褂子。她装出一副感激荀卿染,要讨好荀卿染的样子,将那褂子拆了,做了袖筒、昭君套,上面又绣了讨喜的花样,里面却都塞上碾碎的猫草,进献给荀卿染。

    她本来的打算,是训练好了野猫,就放出去,荀卿染戴着这些在府里走动的时候,碰到那只野猫,或者任何一只猫,那猫就会发疯,攻击荀卿染。最好能抓破荀卿染的脸,让荀卿染摔倒,流掉肚子里的孩子。

    “你心肠可真歹毒。”麦芽在旁切齿说道。

    善喜微微低下头,大宅门里,要说歹毒,她们这些奴才远远比不上那些主子们。她只是倒霉,被抓住了罢了。

    “谁知道那野猫到了婢子屋里,就不敢再出门。婢子在松涛院出不去,不知道是奶奶是没用婢子送的东西,还是没遇到猫,一直没听到奶奶出事的消息。”善喜这个时候,也懒得说谎隐藏她的心思了。

    “所以你一计不成,又生二计,杀害玉娘,为的就是引我过去?”

    善喜点点头,供认不讳。

    “即便我到松涛院去,如果不用你的东西,你的计划还不是要落空?”

    “婢子也想到了这一点,婢子那时守在厢房门口,袖子里就藏了猫草末。如果奶奶没戴婢子送的东西,婢子会找机会洒出猫草末。屋里的猫闻到气味就会冲出来……”

    荀卿染回想起那猫发疯的样子,就算那猫不直接来扑她,丫头婆子也会因此乱了手脚,也很可能连累到她。何况善喜就在旁边,趁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只可惜夫人早就知道了婢子的谋划。”

    荀卿染微微一笑。她的衣物,除了自己做的,都出自身边几个丫头之手,从来不会穿用其他人做的衣物。这些只有她身边的人才知道。而她有了身孕之后,就所吃所用,更是万分小心。就算是京城中送来的那些好东西,如今也只堆放在库房里。对于善喜送来的东西,她自然是不会用的,后来善喜养了猫,松涛院的看守婆子自然向她禀报了,说善喜将好的饭菜都留给猫吃,有时候还关起门来,不知在做什么。她心中生疑,这才让人找出袖筒,发现了里面的秘密。

    “为什么是玉娘?你和绿芙,是谁选中了玉娘?”

    “绿芙已经招认了?”善喜睁大眼,随即又耷拉下脑袋。

    “是奶奶在问你?”麦芽指着善喜叱道,“什么时候你反问起奶奶来了?”

    “……并不一定是玉娘,只是凑巧今天有大雾,玉娘又身子不舒服。这样的好机会,婢子和绿芙才动了手。”善喜道。

    “你和绿芙,是怎样勾结在一起的?”

    “婢子在驯猫的时候,被绿芙发现了。”善喜慢慢地讲述起来。

    那天她拿着块大红的缎子,里面包了猫草,让那只猫扑,如果扑的好,就有肉奖赏,谁知道,绿芙突然推门进来。

    “善喜妹妹这是在做什么?”绿芙笑着问她。

    “不过是闲着,逗着猫玩。”她赶紧将东西收拾起来。

    “妹妹这把戏极新鲜,不知道如果夫人知道了,会不会夸赞妹妹这玩法好。”绿芙笑道。

    她当即变了脸色,以为绿芙识破了她的打算。绿芙却没再说什么,只和她商量了一回针线,就走了。但是她却不放心,总觉得绿芙看她的眼神,说的话都别有用意。她不想被绿芙辖制,那就要抓住绿芙的把柄辖制绿芙。

    绿芙、倩玉和玉娘三个人的矛盾,她早从倩玉那里知道了。她因此处处留心,终于抓住了绿芙的把柄。原来绿芙总是偷偷地翻动倩玉的东西,却在倩玉跟前,说是玉娘翻动的。

    那一次,绿芙又去翻倩玉的东西,她走进去撞破,威胁要告诉倩玉和玉娘,让她们认清绿芙的嘴脸。绿芙央求她,说绝不会对人说起看到她驯猫的事情。

    果真,绿芙是看破了她的打算的。她决定和绿芙联手。

    “姐姐品貌一流,如果有机会服侍四爷,定能脱了这罪奴的身份。以四爷的本领,就是帮姐姐翻案也是小事一桩,可比烂死在这小院子里好上百倍。”她甩出了诱饵。

    经过她的劝说,绿芙总算是答应了。她就和绿芙说了她的计划。

    “咱们出不去,却可以引夫人来。”绿芙和她这样计议道。

    她们的身份,要有什么样的事才能引得荀卿染过来?

    “只有人命大事,才能引得夫人过来。”两人最后计议出了结果。

    为了害她,竟然能够毫不犹豫地出手伤害一个没有任何恩怨的女子的性命。荀卿染冷冷地看着善喜。

    “说说你们是怎么谋害玉娘的。”

    善喜就将如何杀害玉娘的经过说了一遍。她和绿芙一早发现大雾,觉得是难得的好机会,玉娘身子不适,留在屋中。她们两个候着倩玉离的远了,就偷偷溜回厢房,用玉娘的汗巾子将玉娘勒昏,再挂到门框上去,伪造成玉娘自杀的场景。

    “善喜,我有一点不明白,就算是你的计划顺利实现。你又哪来的信心,害了我,你就能一步登天了?”

第二五一章缘由

    第二五一章缘由

    害了荀卿染她就能一步登天了?善喜想过,答案是,不一定,但是却是她难得的机会。为了这个机会,她什么都愿意做。

    刚住进松涛院的时候,她每天都在想,齐二夫人曾和她说过的话。

    之所以选中她,就是因为她的容貌和荀卿染相似。

    “四爷是个很挑剔的人,院子里那么多丫头、还有四奶奶带来的丫头,也是相貌出挑,可四爷却都没有看上,偏偏对四奶奶那般好,是为什么?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四爷他,就是喜欢四奶奶那样的。这是你的造化,四奶奶有了身孕,不能伺候四爷,打发你过去伺侯四爷,就凭你这容貌,定会得四爷的欢喜。”

    齐二夫人是齐攸的母亲,还有谁能比母亲更了解儿子那。齐二夫人的话,自然没错。她的容貌,是齐攸所喜欢的。

    “大人之所以看重夫人,是因为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夫人贪玩,怀孕的时候去前院骑马,差点出了事故。被大人禁在院子里,身边的人都受了罚。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夫人也逃脱不了责罚。女人啊,都是母以子贵,没了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个婆子的话,更让她豁然开朗。

    若是荀卿染的孩子出了什么事,那么齐攸会责备荀卿染。怀孕产子本就是过鬼门关,荀卿染因为伤了身子而休养,甚至因此一命呜呼。那个时候,男人身边怎么能没有女人伺候。齐攸如果厌恶了荀卿染,但却不会因此改变对某类容貌的偏爱,她就有了机会。如果齐攸依旧喜欢荀卿染,也会想到和荀卿染面貌相似的她。那么赐下玉容膏,让她恢复容貌,凭她的手段,就可以趁机笼络住齐攸。

    至于齐攸一开始的冷酷,她也曾想过。哪个男人不爱女色那,齐攸因着荀卿染在,也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怕荀卿染生气,才会那样对待她。荀卿染见了她,虽没露出什么情绪,但是肯定在齐攸面前说了坏话的。

    善喜到了这个时候,知道只有一死,便再没有顾忌,噼里啪啦将心中所想都说了出来。

    荀卿染听的默然半晌。

    “这样大的事情,你以为你能脱的了干系,还在做这样的美梦。是事先打算好,要嫁祸于人是不是?”

    喜答道,“倩玉的样子最是妖妖巧巧,婢子送上的袖筒和昭君套,也是让倩玉帮着做的,还有剩下的猫草,如今也藏在倩玉的铺盖里。婢子和绿芙也会指证倩玉。”

    “你和绿芙,倒是好算计。”荀卿染冷笑,“这个猫草、野猫害人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你在齐府,应该没出过门,怎么就认识猫草?”

    这平西镇多有异族人来往,总督府院子里长了几棵猫草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善喜竟然认识,而且还因此想出这样害人的法子。

    “婢子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善喜道,“这个法子,婢子还想不出来,婢子只是跟着人有样学样。”

    荀卿染心中一动,“不知你是和哪个学的?”

    “婢子曾在二奶奶院子里伺候过,这法子就是从二奶奶那学来的。”

    “你死到临头,可别胡说八道。”荀卿染沉下脸。

    “回奶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婢子这个时候,说的都是实话。”善喜道,“……还是三年前,婢子在二奶奶院子里伺候。那时候二爷偷着宠幸了一个叫玉莲的丫头,玉莲有了身孕,不敢告诉人,一直瞒着。直到瞒不住,就想着法让大太太看见,这才过了明路。大太太说要抬了玉莲做姨娘,二奶奶说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抬。二奶奶那时养了只猫,婢子凑巧看见二奶奶让冬儿姐姐碾碎这种草,塞到给玉莲做的衣服里,让那猫扑抓。后来,玉莲穿了二奶奶赏赐的新衣服,走到池子边,那只猫就跳出来,扑抓玉莲,玉莲掉到池子里,好半天捞起来,人已经没气了。那之后,那只猫也不见了。”

    善喜生怕荀卿染不信她的话,细细地将事情告诉了一遍。

    荀卿染沉思不语,她在齐府,根本没听过这样的事。

    “这事过后,二奶奶说兆头不好,下了令,自然没人敢讲。奶奶在府里日子还浅,这样的事,丫头们平白没了的,哪年没有,主子们自然不当一回事。奶奶只要问问府里稍有年纪的,自然就有人告诉奶奶了。”

    荀卿染挥挥手,让人将善喜带了下去。

    “再带绿芙上来。”荀卿染吩咐。

    “奶奶知道善喜是关键,又最好审问,怎地却最后审问善喜?先审善喜,再审绿芙和倩玉,岂不省事?”麦芽问。

    荀卿染摇摇头,与其说最后审问善喜,不如说是她想先审问绿芙。因为表面上善喜是关键,然而,真正的关键是绿芙。

    绿芙被带进来,依旧面不改色。

    “善喜已经全部招认了。”荀卿染道。“善喜和你不同,她心里还有她的家人。我说不牵连她的家人,她自然就招了。”

    绿芙抬起头,想要辩解。

    “你想说是她陷害吗?”荀卿染问,“不需她扯出你,你方才已经将自己供认出来了。”

    绿芙这个时候反而不急着辩解,脸上的神情颇为微妙。

    “你自认为滴水不漏,其实却是处处破绽。”荀卿染喝了口热茶,淡淡地说道。

    “第一个破绽,就是那盆衣服。先不说大雾的时候,去井边汲水洗衣服,有多怪异,我们赶到松涛院的时候,那衣服和盆子,并没有人动过,都在厢房门外,约有两三步远。如果如你所说,是你在推开门后,见到玉娘吊在门框上才吃惊扔了盆子,那衣服和盆子,应该是掉落在屋内,而不是在门外两步远的地方。”

    “第二个破绽,你说你想去抱玉娘下来,倩玉却指使你去找人。不外乎是想暗示,倩玉和善喜支开你,布置现场。倩玉和善喜两人交好,让人想到是这两个人合谋。你故意去洗衣服,也是因为那水井是在房后,最能撇清干系吧。但是,恰恰找人报信才是最关键的一步。你们那里的事情,我历来并不过问,都是许嬷嬷在管。你们有事,自然是找许嬷嬷。可是你却反复叮嘱那看守的婆子,人命大事,一定要找夫人。”

    “第三个破绽,我说玉娘还活着,善喜和倩玉都相信了,但是你却没有相信。”

    绿芙一直听着,这个时候才开口道:“奴才自然是相信的,奴才还说夫人可以问玉娘,奴才并没有害她。”

    “你以为这样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但是你忘了过犹不及。你最没有动机,不在场证据最充分,你却万分强调玉娘可以证明。”荀卿染叹了口气。

    绿芙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给绿芙姑娘赐坐。”荀卿染吩咐。“善喜还以为是她控制你,其实是你控制她,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玉娘吧。”

    绿芙从容地坐在小杌子上。

    “竟然没有瞒过夫人。”绿芙道,语气中竟然有解脱、甚至淡淡的喜悦。

    “我不明白,为什么?”荀卿染问。

    “我们的身世,想来夫人已经知道了。”绿芙道。

    荀卿染点点头,“让你们在府里住着,自然是要查清楚来历。”

    荀卿染就事论事,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口气,而是仿佛面对一个地位平等的人。

    “你们三个人之间并无瓜葛。善喜抛出的诱饵,你应该是不屑的。”

    绿芙端正地坐在小杌子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就凭夫人这句话,我也要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不会隐瞒夫人。”绿芙笑道。

    “如果按照卷宗上看,我们三人并没有瓜葛。但是玉娘,并不是卷宗上的那个玉娘。那个玉娘已经死了,这个玉娘是冒充的。”

    荀卿染皱眉,“这个玉娘又是谁。”

    “原来的玉娘,是江南骆家的人。而这个玉娘,是京城金御史家的长女,金玉娘。”

    “这必是你和玉娘交好后,她亲口告诉你的了?”荀卿染问。

    绿芙点头,“是的。夫人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对她下手了吧?”

    荀卿染心中一沉。

    “……家父掌管一方刑狱,兢兢业业,地方上有商青天之称。上官贪污受贿,与家父有什么关系。那贪官以那年气候异常寒冷,多发了几两碳银下来,家父只以为是皇恩浩荡,并没有做他想。有人将那贪官告下,又牵扯出这笔银两,家父何辜,家父那些同僚又何辜,那金御史为了虚名,竟然连番上书,说是除恶务尽,要以儆效尤,将连同我父亲在内,几十户人家都连坐进去,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你因此要害玉娘?”

    “每当听到她说她父亲如何清廉,如何刚正不阿,为国为民,我胸中就气愤难平。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他为国为民做了什么,可比得上我的父亲,为官数十载,洗清的冤狱无数?”绿芙的情绪有些激动。

    荀卿染让麦芽送了杯茶过去。

    绿芙捧着茶碗,渐渐平静下来,又恢复了端庄镇定。

    “玉娘既然将真实身份都告诉了你,那么她的身孕,自然也是没有瞒你了?”

第二五二章孩子的父亲

    第二五二章孩子的父亲

    荀卿染想,绿芙既然和玉娘亲厚,那么玉娘的身孕应该瞒不过绿芙。

    绿芙点了点头,“我发现玉娘身体有异,玉娘就告诉了我。”

    果然是这样。

    “那么,玉娘的身孕……”荀卿染看着绿芙,没有问出口。

    “玉娘她心心念念的是一个名字,”绿芙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地面上写了一个名字。

    荀卿染一怔,这还真是出乎意料。只有名而没有姓,似乎和她心中怀疑的目标没有关系。但是,等等,荀卿染又看了一眼地上渐渐消失的两个字,这个名字她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也是这个人帮助玉娘改换的身份?”荀卿染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又问道。

    绿芙似乎并不肯定,“也许是,也许不是。玉娘没有说。玉娘只说,知道总督大人不贪女色,夫人您心胸宽广,待下人宽厚,因此才到了夫人的府上。”

    “玉娘有没有说为什么改换身份?”荀卿染问。

    “据说是这个玉娘家的案子,正在重审,很快就会有赦令下来,可以脱去罪妇的身份。金御史的案子,却怕是没有翻案的可能。”绿芙说到这,嘴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是为了早点得到赦免,才冒名顶替已经死去的人。

    事情到此算是真相大白,荀卿染看着绿芙,问道:“你和玉娘,原本都是养在深闺,金御史对不起你家,但是玉娘却并没有做什么。你们都是被连累的。我听你说话,令尊审理冤狱如神,你对他十分孺慕,怎么会做出这样私下害人性命的事情?”

    “心中一口气难平,”绿芙道,语气平缓,没有丝毫火气,“我愿意伏法。”

    绿芙跪到地上,冲着荀卿染磕头,“我做这些并没有后悔,但是将夫人置于危险之下,辜负夫人的恩庇,是我对不住夫人,我向夫人赔罪。”

    荀卿染叹了口气,让绿芙起来,告诉她:“玉娘已死,她的孩子活了下来。”

    “可是夫人请太医来,破腹取子?”绿芙问。

    荀卿染点点头。

    “这是她的运气。”绿芙低头,似乎自言自语道,“我父亲曾经审理过一个案子,和今天的十分相似,我父亲也是看破了凶手的三个破绽,最终让真凶服法。夫人看破了我的破绽,我就打算向夫人坦白。”

    绿芙竟然是复制她父亲曾审理过的案子,布下了今天这样的局。

    荀卿染让人扶了绿芙下去。

    “好生看待,不可折辱。”荀卿染嘱咐底下的人。

    “奶奶,四爷回来了。”宝珠从外面进来,对荀卿染禀报道。

    …………

    总督府门外,齐攸从马上跳下来。

    “你说赦令上有两个是在我家里?”齐攸边往门里走边问道。

    郭开远早已经下了马,跟在齐攸身边,听齐攸问起,忙答道:“是,昨个赦令发到属下营中,属下这么一查,才想起有两个是送到大人府里。”

    郭开远说着话,将手中的卷宗递到齐攸手里。

    齐攸并没有即时打开,而是直接进了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小厮端上茶来。齐攸这才打开手里的卷宗,卷宗上有两个名字下面做了标记。

    “大人,就是这两个。”

    齐攸打量了郭开远一眼,“我都快忘了我府里还有这两个人。你倒是勤勉,这种事,打发个人过来就是了。”

    齐攸打量郭开远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

    “在大人这里,恐别人来了,不恭敬。况且,这人如何处置,还要听大人的示下。”

    虽然有赦令赦免了案卷上的两个女人,但是只是赦免,并没有别的恩旨,这两个人只是从罪妇成为庶民。如果齐攸对这两个有别的安排,谁也不敢说什么。

    “去告诉夫人。”齐攸向旁边伺候的小厮吩咐,又低头看了眼卷宗,“告诉夫人,松涛院叫玉娘的和叫绿芙的,两家已经得了赦免。”

    齐攸打发了小厮进去报信。

    一会功夫小厮回来,凑到齐攸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齐攸霍然站起,“夫人怎么样,可伤到了夫人?”

    “夫人无恙,多亏夫人带着海东青。”小厮忙回话道。

    “大人,府里这是出了什么事?”郭开远忙站起来。

    齐攸并未回答,迈步出了书房,“你先在这里等等。”

    “大人请便。”郭开远躬身道。

    ………………

    “他生的艰难,安排人精心照料着。”荀卿染正在屋里向许嬷嬷嘱咐,“叫人牙子来,挑个健壮的奶妈。”

    “卿染”齐攸人还没进屋,声音先传了进来。

    许嬷嬷忙退到门边,打起帘子,齐攸急匆匆地迈步进来。

    “怎么样,你没事吧?”齐攸径直走到荀卿染跟前,抱住了人上下打量。

    “四爷,我没事。”荀卿染笑道,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许嬷嬷和屋内伺候的丫头忙都退了出去。

    齐攸见荀卿染神色自然,并不像假装,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荀卿染亲自端了热茶来,递给齐攸。

    “方才听小厮说的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齐攸这才问道。

    荀卿染就将善喜如何要害她,绿芙和善喜如何合谋,害死了玉娘的事情都跟齐攸讲了一遍,故意将野猫发疯的场景只略略带过,免得齐攸再次担心。

    齐攸听得面色发黑。

    “不自量力,胆大包天的奴才,敢谋害主母,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齐攸怒道。

    善喜的前景很不美妙,不过荀卿染想到另外一件事。方才小厮进来回禀,说是绿芙好玉娘都获得了赦免。如果绿芙不是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那么她和玉娘现在就是个自由的人了。可是,现在虽然有赦令,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却又背了件人命案在身上,又要重入牢笼。

    “出了这样的事,怎么不派人去叫我回来?”齐攸故意沉下脸。

    “当时事情紧急,我忙着处理。后来想着四爷也快回来了,就没特意打发人去叫四爷。免得让人家笑话,说咱们家里有点事,就叫四爷回来,让人说四爷因私废公。”

    “你几时因私事妨碍过我的公事。”齐攸拉着荀卿染坐到身边,“下次有事,记得派人叫我,再不可如此,让我担心。”

    荀卿染点头,“我记下了,四爷。”又问:“四爷,这件事该如何处置。”

    “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处理好。你好生歇着,我去去就来。”齐攸安顿好荀卿染,转身又到外院来。

    外院书房

    “你和金御史家是世交……”齐攸对郭开远道。

    郭开远一听齐攸提到金御史,就明白齐攸已经知道了玉娘的身份。这件事,是他直接办理,只有两个心腹的手下知道,如何被齐攸知道了?

    “大人,属下有罪。”郭开远单膝跪地,惊疑不定。

    齐攸便知是郭开远为玉娘改换了身份。

    “一起送进来的那个叫绿芙的,她的身世,你也该知道了?”

    绿芙好玉娘都曾在他营中,他自然是知道的。

    “大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齐攸点头,就将玉娘将身份暴露给绿芙,绿芙设计杀害了玉娘的事简略地说了出来。

    “竟然还想要暗害夫人”齐攸将案卷摔在桌上。

    郭开远挺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忙双膝跪地,“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在平西镇,郭开远也算的他的臂膀。齐攸看了郭开远半晌,抬手让他起来。

    “你和金家的关系,你就是想照顾她,自去照顾,我可会说什么?”

    郭开远也是世家子弟,与齐攸自小相识,没有外放之前,还曾是同僚。齐攸这样说话,是将他引为心腹,不打算追究他帮玉娘假造身份的事情。

    “大人,属下,”郭开远磕磕巴巴,脸色微红,“属下家眷最爱疑神疑鬼,夫人、夫人心胸宽广……”

    齐攸哼了一声。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齐攸道,“如今玉娘产下一子,你不会也打算扔在我府上不管吧。”

    “啊……”郭开远张大嘴巴,楞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孩子?”

    “是个小子。”齐攸道,“被夫人救了下来,就要足月了,还挺结实。”

    “大人,我,我和玉娘并没有苟且。”郭开远脸色通红,指天发誓。

    齐攸扫了郭开远一眼,皱了皱眉,“玉娘在你营中,是你一直照看她,这孩子,你不要说你不知道。”

    郭开远额头冒出了冷汗。快足月的孩子,那就是在他营里的时候有的,怪不得齐攸会怀疑他。他将人送到齐攸这来,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又不承认,他在齐攸眼中成了什么人了。可是若是认下,甄氏刚刚生了个女儿,这时候带回去个男孩,还是玉娘生的,可想而知会出现什么样的轩然大*。

    郭开远站在那汗如雨下。

    齐攸自然看在眼里,摆摆手,“你先回去,好好想想。”

    打发了郭开远出去。这边齐攸早派人收拾了玉娘的尸首,又将绿芙和善喜两个锁拿了。

    绿芙已经知道她父亲的案子平反,她自家也获得了赦免,低垂着头,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

    齐攸再次回到主院,荀卿染正弯着腰,笑眯眯地打量炕上的婴儿。

    “放心,我一定让郭开远认下他。”齐攸走过去,见荀卿染一脸的怜惜,说道。

    “郭开远,为什么让郭开远认下孩子?”荀卿染诧异地抬起头问道。

    小电太傲娇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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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介绍:
书香世家的女子,却要凭借两只手来谋生活。百计周全,依然摆脱不了做棋子的命运。阴错阳差,人说得遇良配,然而谜团却接踵而来。
临窗绣锦屏,闲看世相百态。
素手拈华彩,点染如戏人生。
关键词:家长里短、轻宅斗、种田向、言情锦屏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屏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屏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