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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锦屏记txt下载     锦屏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二三章木瓜

    第二二三章木瓜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宋嬷嬷还在养伤,一切都好说,不急在一时。”荀卿染笑道,又转头吩咐麦芽,“将我那养颜膏给妇好姑娘端一些来。”

    麦芽应声出去,一会功夫就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一只翡翠碗,碗内是黑色透明的膏体,还有银勺子和一小碗蜂蜜。

    麦芽将托盘放在辛妇好跟前,就退到一旁。

    “难得妇好姑娘过来,来,尝尝我这养颜膏。”荀卿染笑道。

    辛妇好犹豫了一下,问道:“夫人,这是?”

    “是我这几个丫头给取的名字,本该叫做龟苓膏。”荀卿染道。

    “那多谢夫人了。”

    辛妇好说着,拿起银勺舀了一勺蜂蜜在龟苓膏上,这才舀了龟苓膏放进嘴里。

    “妇好姑娘吃起来觉得怎样?”荀卿染笑着问道。

    “入口爽滑,加了这荔枝蜜,遮掩了龟苓膏的苦涩,余味香甜,还有淡淡的药香。”辛妇好道。

    “妇好姑娘见识不凡,这个东西极养颜润肤,妇好姑娘多吃一些。”荀卿染劝道。

    辛妇好果真一连吃了几勺。

    “妇好姑娘不知道,这龟苓膏,还是宋嬷嬷献上的方子。”荀卿染笑眯眯地看着辛妇好说道。

    辛妇好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刚舀起的龟苓膏就掉到桌上,辛妇好不由得红了脸。

    麦芽忙走上前,用帕子收拾了那块龟苓膏下去。

    “妇好失礼,妇好先告辞了。”辛妇好却已经放下勺子,起身要走。

    荀卿染笑着拦住辛妇好,只做并未看见方才的事,笑道:“妇好姑娘太客气了些,快坐下,咱们说说话。”

    桔梗、麦芽两个又扶着辛妇好坐下。

    “宋嬷嬷办事虽糊涂,这方子却是极好的。我每天都要吃上一些。”荀卿染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

    “姑娘也多吃些,极有效验的。”桔梗上前,对辛妇好陪笑道,“婢子们也跟着奶奶沾光。宋嬷嬷说,这龟苓膏美容养颜,功效极好。前些天奶奶脸上生了些东西,就是吃这个吃好的。婢子们跟着吃了些日子,觉得皮肤都白嫩多了。”

    “妇好胃口不是太好,却吃不下许多。”辛妇好推辞道。

    “这么一小碗才多少,姑娘统共吃了那么两勺,还比不得一块点心那。”麦芽也陪笑道。

    “这龟苓膏想必极为珍贵,我怎好夺夫人所爱。”辛妇好推让道。

    “妇好姑娘别客气,这东西能有多珍贵,我这东督府还供养得起。有我的自然就有妇好姑娘你的。你的吃穿用度,我已经吩咐了下人,比照我的来,只可比我更好。”荀卿染又笑道,“我看妇好姑娘也是喜欢这龟苓膏,从今个起,我吩咐人给馨兰院准备,妇好姑娘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妇好不敢。”辛妇好说着,又站起身来。“妇好也来了一会,就不打扰夫人。妇好告辞。”

    荀卿染挽留了一番,辛妇好却一刻也不肯多留。

    竟然这么急着告辞,不是该趁着气氛正好,再提一提宋嬷嬷的事情?荀卿染心中思忖道。

    “好好送辛姑娘回去。”荀卿染吩咐道,暗中给许嬷嬷使了个眼色。

    ………………

    外院书房内,齐攸将袖子里的那叠药方都拿出来,一一翻看了一遍。

    “也是,也不知道这些郎中中不中用,怎好随便用药。”齐攸自言自语道。

    “请唐大人来。”齐攸将药方都收了起来,对外面吩咐道。

    稍顷,唐佑年从外面进来。

    “大人找属下什么事?”唐佑年躬身施礼。

    “在家里,没外人在场,咱们不用这些虚礼。”齐攸起身让唐佑年坐。

    唐佑年也没有推让,就在桌案旁坐了下来。

    “你还记得去年太医院有个太医告老还乡了?”

    “子谦说的是哪一个?”唐佑年问,略一思忖又道,“莫不是花白胡子,擅长妇儿科的那个吕太医?”

    “就是他。”齐攸点头,“我记得他家乡在陇西,离这平西镇也不算远。”

    不算远,也有千里地了。唐佑年心道。

    “是在陇西,咱们带来的亲兵中,有个叫李四的就是吕太医的同乡,是同一个县的。”

    “嗯,我依稀记得也是如此。”齐攸道。

    “大人是打算……”

    “我打算请吕太医来,就作为一名供奉,养在府里。这样,也方便许多。”齐攸道。

    唐佑年看了眼齐攸,内宅请了好些个郎中来,他在前院自然是知道了,都说是总督夫人偶有脾胃不和。他是何等的聪明,这时又见齐攸要专门请吕太医来做供奉,自然猜的**不离十。

    “子谦,夫人脾胃不适,没什么妨碍吧?”唐佑年低声问道。

    “她没事。”齐攸答道。

    “子谦,莫不是,莫不是你要做父亲了?”唐佑年又问。他和齐攸相识已久,知道齐攸在某些方面年少面嫩,许是不好意思说。

    齐攸干咳了两声,“如果是,我这时已经请你喝酒了。”语气中颇有些失落。

    唐佑年看在眼里,笑道:“子谦别太心急,你们成亲还不到一年。”

    “不是心急。”齐攸道,不肯承认。

    “是该早些预备。”唐佑年道,“吕大人医术高超,能请来养在府里做供奉,以后,总能放心些。”

    这正是齐攸的想法。

    “对,就是这样。我打算写封亲笔信,你去叫了李四来,让他跑一趟,务必将吕太医请来。”

    “是。”

    唐佑年领命出去。

    齐攸摊开信纸,挥笔写起了书信。

    ………………

    馨兰院

    金铃和银铃站在门外,屋门紧闭。方才许嬷嬷送了辛妇好回来,还嘱咐了两人要小心伺候着。许嬷嬷走后,辛妇好就将她们两个从屋里支了出来。

    金铃和银铃交换了一个眼神。金铃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内的动静。似乎有呕吐的声音,接着就是悉悉索索,都听不大真切。

    半晌,屋里传来辛妇好的声音,让两人进去伺候。

    金铃见辛妇好却是脱了大衣裳,换了件家常的鹅黄衣裙。

    “姑娘换衣服,怎么不喊婢子们来伺候?”银铃道。

    辛妇好没有答言,只是懒懒地躺在榻上,目光有些空洞。

    “昨天那个木瓜味道还不错,你去取些来。”辛妇好吩咐道。

    “姑娘脸色似乎有些不好。”金铃道。

    “我有些倦了,你快去吧。”

    铃答应着往外走,走到窗前,“姑娘,这盆兰花要不要婢子拿出去晒晒太阳。”

    “你别动那个,我自己会照看。”

    金铃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辛妇好闭上眼睛,银铃跪在榻前用美人拳给辛妇好捶腿。

    一会功夫,金铃就端着一盘木瓜进来。

    “……正好遇见麦芽姐姐,说这木瓜只剩了一个,是留给夫人的。麦芽姐姐听说是姑娘要吃,就回了夫人,特意分了半个给姑娘。”金铃将瓜盘放下,笑着对辛妇好禀报道。

    辛妇好已经闻见木瓜香甜的气味,坐起身,拈了片瓜,送到嘴边,却又停下。

    “你们伺候我辛苦了,这是稀罕物,你们也尝尝。”说着就将手中的瓜递给金铃。

    “姑娘,”金铃笑着道,“这怎么成,这个东西,也只有夫人屋里的姐姐们能吃上一口,那些有体面的嬷嬷们都未必沾得上边。婢子们……”

    “你们跟着我,有我的就有你们的。”辛妇好道,就将那片瓜塞在金铃手里。

    “你也来吃。”辛妇好又吩咐银铃。

    银铃见金铃拿着瓜,眼睛看着瓜盘,却不敢伸手去拿。

    辛妇好又取了一片瓜递在银铃手上。

    两个丫头拿着瓜,还是不敢就吃,只看着辛妇好。

    辛妇好知道,这两个丫头是懂得规矩,不能在主子前面吃东西。

    辛妇好也取了一片瓜,送到嘴边。

    “你们吃罢,这屋子里,不必拘束。”

    金铃、银铃两个这才退到一边,略背转过身去,吃了手里的瓜。等两人各自拿帕子擦干净了手了嘴,回过头来伺候辛妇好。

    “姑娘怎么不吃?”银铃诧异道。

    辛妇好在两人面上扫了一眼,这才拿起一片瓜,吃了起来。

    辛妇好吃了瓜,就又歪在榻上,闭上了眼睛。银铃依旧拿起美人拳不轻不重地为辛妇好捶腿。金铃却拿了帕子,轻手轻脚地在屋里四处擦拭起来,一双机灵的大眼睛不放过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金铃擦拭了一会,她的眼睛最终落在靠墙小几上那盆兰花上。她轻轻走过去,一边擦着小几,一边回过头,却见辛妇好闭着眼睛,呼吸平缓。金铃用身体挡在小几前,仔细查看那盆海棠。

    “这玛瑙盘是从麦芽姐姐那借的,姑娘睡着了,我这就还了回去。姑娘醒了,若问我,你告诉姑娘知道。”

    一会功夫,金铃走到银铃身边,指着手中的果盘,低声道。

    银铃本有些瞌睡,被金铃唤醒,抬头见辛妇好并没睁开眼,就对着金铃点了点头。

    金铃拿着盘子从屋中出来。

    …………

    “嬷嬷,”金铃从袖中取出帕子打开,“您看,这是什么?”

第二二四章 病情

    第二二四章病情

    宋嬷嬷嘱咐了金铃一番,就打发了她回去,然后才到上房来见荀卿染。

    “……回去就把丫头们打发出来,偷偷将东西吐出来了,埋在花盆里。金铃那丫头还算机灵,挖出些来给奴才看了。……奴才没拿来给奶奶瞧。……方才要了木瓜回去,似乎又起了疑心,要两个丫头吃过,她才敢吃。”

    宋嬷嬷低声向荀卿染将辛妇好的种种可以讲说了一遍。

    怪不得辛妇好不肯在这多待那么一时半会,原来是想早点回去把吃下的龟苓膏吐出来。

    荀卿染皱了皱眉头。一开始辛妇好吃那龟苓膏并没有任何异样,反而是一副很会吃的模样。让人不由得赞叹辛妇好见多识广。可是,当她说出龟苓膏的方子是宋嬷嬷献上的之后,辛妇好竟然失态了,不仅再不肯动那龟苓膏,而且急着要离开。

    这样的表现,能说明什么?

    荀卿染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冷笑来。果真是爱惜自己的千金之体啊以辛妇好的见识,也该知道龟苓膏少许吃些,是没有妨碍的,可辛妇好竟然这样小心,不惜大动干戈,将吃的那点都吐了出来?

    是知道那是拿来害别人的,因此心里忌讳,半点都不想沾的缘故?

    又或者,辛妇好怀疑那龟苓膏中被加了料?

    做贼心虚到如此程度,也太沉不住气了。

    强迫自己呕吐的滋味只怕不好受,因此才让人要木瓜去吃。作为客人,对主人家的厚待倒是颇为甘之如饴。

    后来又对木瓜起了疑心。所谓疑心生暗鬼,是怕她荀卿染知道了她们的算计,反过来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小人之心,突然意识到她们可以那样害人,为什么别人就不可以?

    竟然疑心到这种地步,真是好笑。兰馨苑一滴水一粒米,都出自她这个主母的安排,要下料,时时处处都是机会。除非辛妇好从此绝了饮食,否则这种防备又能有什么用处?

    荀卿染揉了揉眉心。本来她只以为,辛妇好既然和齐攸从小相识,宋嬷嬷作为齐攸的奶嬷嬷认得辛妇好,对辛妇好有感情。现在看来,这两个人之间的牵绊,应该复杂许多。

    “奶奶,打算下一步怎么办?”许嬷嬷轻声问。

    “怎么办?”

    辛妇好对自己如此爱惜,对别人就……,荀卿染轻轻哼了一声,这可谓是爱自己如宝,待她人如草了。这样的人,该如何对付?

    “让人准备着,一会咱们再送些龟苓膏给辛姑娘。”荀卿染笑着吩咐。

    …………

    荀卿染和齐攸吃完晚饭,齐攸就又到前院去了,似乎在忙着什么事,荀卿染也没多问,就带着人往馨兰院来。

    辛妇好这边饭桌还未撤下,荀卿染看着没动多少的饭菜,笑了笑。那些饭菜,本就是辛妇好这些天比较爱吃的菜色。

    “可是这些饭菜不和妇好姑娘的口味?妇好姑娘想吃什么,我吩咐厨下再去做来。”荀卿染笑道。

    “多谢夫人,妇好只是稍微有些胃口不好。”

    “这可巧了。”荀卿染笑道,“我这两天也是如此。郎中来看过,说是最近天气不好的缘故。就是今个下晌给妇好姑娘诊过脉的那个郎中。他说妇好姑娘也和我似地,要吃些清淡爽口的才好。”

    荀卿染挥挥手,麦芽从带来的食盒中端了一个托盘,还是玉碗、银勺,又是一碗龟苓膏。

    荀卿染亲自拿了银勺,舀了勺蜂蜜在龟苓膏上,这才将碗递给辛妇好。

    辛妇好在看到龟苓膏的时候脸色就有些发白,这时就不肯接。

    荀卿染举着碗,笑道:“妇好姑娘和宋嬷嬷有旧,宋嬷嬷这方子说是老家带来的,妇好姑娘又爱吃,怎地不吃?”

    辛妇好只得接过了龟苓膏。

    “妇好一会再吃。”辛妇好道。

    “妇好姑娘去给我道歉,我心里就非常不安,怕是招待的不周到。妇好姑娘明明喜欢这龟苓膏,却不吃,难道是恼了我?”荀卿染笑道。

    如果不是恼我,那就把龟苓膏吃进去。荀卿染笑眯眯。

    许嬷嬷、桔梗、麦芽几个也在旁边陪笑劝解。

    辛妇好无法,只好慢慢吃起来,几次要放下碗,可又难却众人的盛情,只得将一碗龟苓膏都吃了下去。

    丝毫不肯委屈了自己的这么一个人,却硬撑着吃了这龟苓膏,实在是耐人寻味。

    荀卿染笑的眉眼弯弯,又陪着辛妇好说了半天的话,快到掌灯时分方才离开。

    …………

    睡到半夜时分,荀卿染突然觉得身边空空的,闭着眼伸手一摸,齐攸不在床上。荀卿染睁开眼,屋内也不见齐攸的身影,卧房的门虚掩着,门缝中透过来淡淡的光线。

    荀卿染披了件衣服在身上,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有人压低声音说话,正是齐攸和许嬷嬷。

    这么晚了,是什么样的大事,许嬷嬷自己处置不了,要来禀报?

    荀卿染推门走出来。

    许嬷嬷屈膝向荀卿染福了一福。

    齐攸看见荀卿染出来,问:“怎么醒了?”

    齐攸历来比她警醒,必是许嬷嬷来禀报事情,齐攸先醒了,就没叫醒她。

    “出了什么事?”荀卿染坐到齐攸旁边,同时扫了许嬷嬷一眼,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回奶奶,是馨兰院的妇好姑娘。不知怎地,突然就腹泻起来。妇好姑娘不愿叫人,还是丫头们看着实在不好,来告诉了奴才。奴才过去看了,情景有些严重,因此才来回四爷和奶奶。”

    “晚饭时还好好的”荀卿染惊叹,“这怎么得了,可请了郎中?”

    “奴才已经打发人出去请了,估摸着一会就该到了。”

    荀卿染点点头。

    “四爷,”荀卿染转头看着齐攸,“我过去看看吧。”

    家中的客人病了,她这做女主人的是应该过去照看。这辛妇好又是别人托了齐攸照顾的,齐攸似乎与那个人交情非浅,又或许不仅仅如此。

    荀卿染略一思忖,又道:“四爷也和我过去看看?”用的是商量的口气。

    “也好。”

    桔梗、麦芽几个也早都惊动了,这时便进来,帮荀卿染换了衣裳。

    “不过是府内,怎地换了出门的大衣裳?”齐攸见荀卿染穿着见客的衣服,不由问道。

    “妇好姑娘,是四爷吩咐要当贵客来待的。我总怕怠慢了,虽是府内,也总要如此,才不亏了礼节。”荀卿染笑道。

    许嬷嬷带着人在前面打着灯笼照着路,桔梗麦芽几个也拿着灯笼前后围随着,众人就往馨兰院来。

    馨兰院内上下房都亮着灯,所有伺候的丫头婆子都在廊下侍立。

    金铃、银铃两个在屋内伺候辛妇好。荀卿染和齐攸迈步进屋,这两个丫头也迎了过来。

    “给大人、夫人请安。”两个丫头屈膝行礼。

    “起来吧,妇好姑娘如何了?”荀卿染问。

    “方才又用了一次马桶,现在床上躺着。”金铃道。

    荀卿染看了齐攸一眼,转头问金铃:“妇好姑娘可能见客?”

    “许嬷嬷说请了郎中,婢子们已经帮姑娘穿戴好了。”金铃颇为机灵。

    荀卿染走到辛妇好床前,就见辛妇好躺在那里,头发披散着,脸色枯黄,嘴唇发白,这才不到半夜的工夫啊,就腹泻脱水成这个样子。荀卿染不得不认为,这里面还有些别的因素,比如心理煎熬之类的。

    “妇好姑娘,”荀卿染轻声唤道。

    辛妇好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荀卿染见她虽虚弱,但眼神是清明的,便稍微放下心来。

    荀卿染正要说话,谁知辛妇好又闭上了眼睛。

    “妇好姑娘,四爷和我来看你了。”

    辛妇好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齐攸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睡下的时候,突然觉得不舒服。”辛妇好让金铃扶着半坐了起来,含糊说道,“大人、夫人我真的没事。是这两个丫头大惊小怪,还惊扰了大人和夫人。”

    “这怎么叫没事?”荀卿染道,“别怕,郎中一会就到了。”

    “我真的没事,不用请郎中。”辛妇好道。

    “没事怎么会突然如此,可是妇好姑娘从前就有这样的症候?”荀卿染关切地问道。

    辛妇好看了眼荀卿染,忙摇头,“妇好身体历来康健。”

    她可不敢说她从前就有这个症候,如果被荀卿染当成是旧病,那以后不是有了借口让她经常旧病复发。

    “妇好姑娘历来没有这个症候,突然如此,必有缘故。难道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不成?这件事不能疏忽,定要问个明白。”

    荀卿染说着话,转头看了眼齐攸。

    齐攸点头。

    荀卿染眼神就转到金铃、银铃两个丫头身上。

    “妇好姑娘一饮一食,莫不是你们两个经手,今个晚上,妇好姑娘都吃过些什么?”

    “下晌姑娘吃了半个木瓜,晚上只吃了厨房送来的饭菜,并没吃别的了。”金铃道。

    “还吃了夫人送的一碗龟苓膏。”银铃补充道。

    “今个妇好姑娘的菜色,都是从咱们那挑拣出来的,小厨房历来稳妥。”荀卿染对齐攸说道,“而且咱们吃着都还好。莫非是龟苓膏的问题?”

    “龟苓膏?”齐攸问。

    “前些天四爷去军营里,宋嬷嬷献了个方子给我,嘱咐我常吃可美容颜,就是龟苓膏。”荀卿染解释道,又惊道:“我这两天莫名地有些不舒坦,难道真是那龟苓膏有问题?”

    “奶奶,婢子那天吃了龟苓膏,肚子疼了半晌。”紫菀上前说道。

    “宋嬷嬷,”齐攸皱起眉头,吩咐道:“去叫了宋嬷嬷来,这事要问清楚。”

第二二五章病情(二)

    第二二五章病情(二)

    “不,不要,等一等。”辛妇好伸出手臂阻拦,因为用力有些猛,差点儿从床上栽下来。

    待两个丫头扶住辛妇好,辛妇好喘了口气,又说:“等等。”

    “妇好姑娘别急,有话慢慢说。”荀卿染上前道,“叫了宋嬷嬷来,问清楚了,也不枉妇好姑娘受了这场罪。”

    辛妇好看着荀卿染,很想说,她受这场罪全都是因为荀卿染,但却说不出口。

    荀卿染定要她吃那龟苓膏,她就怀疑那龟苓膏里有问题。只是晚上这次吃的比晌午要多,又有荀卿染看着,根本呕吐不及。她没办法,才另外想了法子,本想着泻几次就好了,没想到成了这般模样。荀卿染害她受了这般的苦楚,却还不满足,行的原来是一石二鸟,借刀杀人的计策。荀卿染要对付宋嬷嬷。

    那龟苓膏,是宋嬷嬷献的方子,真的叫了宋嬷嬷来,其中若有不妥,那么宋嬷嬷可是刚挨了板子的人,再加处罚,不是性命不保,就是被撵出府去。那怎么能行,这院子里,都是荀卿染的人,只有宋嬷嬷一心为她着想。她还要倚靠宋嬷嬷,一定要护住宋嬷嬷,否则她的苦就白吃了。

    “小齐哥……”辛妇好心慌意乱之下,忘记了要再荀卿染面前掩饰,将旧日的称呼都叫了出来。

    荀卿染只瞟了一眼齐攸,不动声色。

    “小齐哥,那龟苓膏是好物。我的病,并不关龟苓膏的事。”辛妇好道,“宋嬷嬷因为我的缘故……”

    说到这辛妇好欲言又止,将眼神转向荀卿染又挪开,这才又继续说道,“不能让宋嬷嬷再因为我受了牵连。”

    “宋嬷嬷受罚,是她自己行为不谨,她也认罪。与你并没有关系。是看在她原先的功劳,又照顾着你,才宽免了她。你这半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势必把她叫来问个清楚。不只是她,这厨房人等也要查问的。”齐攸沉声道。

    辛妇好见齐攸不允,更加心急。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攀扯别的,只望能开脱了宋嬷嬷就好。

    “龟苓膏没事,厨房饭菜也没问题。夫人都是吃了的,也没事不是吗。”辛妇好咬了咬嘴唇,“是我一时贪凉,多喝了两杯冷茶的缘故。”

    荀卿染与齐攸对视一眼。

    “原来问题出在你们两个身上。大人与我,让你们好好照看妇好姑娘,你们竟然让妇好姑娘喝冷茶,你们两个该当何罪?”荀卿染转头叱问金铃、银铃。

    两个丫头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婢子冤枉,并没拿冷茶给姑娘吃。”

    这时外面报说郎中来了。

    荀卿染略一思忖,就让许嬷嬷请了郎中进来给辛妇好把脉,她和齐攸到外间屋来,审问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敢说话。

    “好好想想,姑娘还吃了什么,或是有什么别的事?”荀卿染问道。

    “回大人、夫人,婢子想起来了,姑娘本来好好的,临睡前,突然要吃山楂丸。婢子就拿了些给姑娘,结果姑娘,她,她都吃了。”

    “山楂丸?”荀卿染惊异,“她吃了多少?”

    “足足一盘。”金铃指着旁边放着的托盘道。

    “姑娘不让婢子告诉人。”金铃道。

    “婢子也看见了。”银铃附和。

    辛妇好不是说自己胃口很小吗,怎么一次吃那么多山楂丸?况且山楂丸,竟能让人腹泻到这个程度?

    荀卿染有些困惑,那边郎中已经诊了脉出来,说辛妇好应是吃了不合适的东西,造成腹泻,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症候。

    “可知是吃了什么东西,必要找出来方能放心。”荀卿染道。

    那郎中倒也十分尽责。

    “……多有食物本身并无毒,可若一起吃下,轻者使身体不适,重者则会中毒伤命。姑娘并未中毒,因此极难判断。若将便溺之物拿给小的看看,小的或能分辩。”

    荀卿染就吩咐金铃和银铃带郎中去。

    一会工夫,三人回来。

    “回大人、夫人,小的已经查看清楚。妇好姑娘所食十余种,都没有妨碍。腹泻的原因,唯有**与山楂丸两样。”

    齐攸的眼神一暗。

    “先生且细说说。”

    “**与山楂同吃,会造成腹痛、腹泻,但请大人和夫人放心,不会伤及身体。”那郎中道,“小的还有一言,这个天气,**不可久放,若气味有异,更是不能入口,否则也极易腹泻。”

    “请先生到书房下方。”齐攸沉声吩咐道。

    许嬷嬷便领了那郎中出去。

    “你们方才说的,可没说妇好姑娘还吃过**,还是坏了的**?”荀卿染问金铃、银铃,“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姑娘的?”

    两个丫头见齐攸和荀卿染脸色都不好看,又吓的跪倒在地。

    “婢子们并没有拿**给姑娘吃。”

    “那姑娘是从哪拿的**?”

    “回大人、夫人,姑娘每天只早上喝些**,剩下的都用来洗手洗面。不过总有剩下的,婢子们自是不敢动,姑娘也不吃的,都是拿来浇花。今个晚上婢子收拾,那**已经没了,婢子想着该是又用来浇花了,便没有在意。其余的婢子实在不知道。”两个丫头辩解道。

    在这种天气下,早上的**那样放到晚上,自然是变坏了,辛妇好竟然能喝的下去,而且还吃了那么多山楂丸。

    荀卿染偷偷瞟了眼齐攸,齐攸脸色冷峻,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

    荀卿染将金铃银铃打发出去,轻声对齐攸道:“四爷,丫头们的话也未必可信。妇好吃了什么,自己最清楚。不如问问妇好,弄个清楚,也免得她以后再如此,伤了身子可不好。”

    齐攸听了荀卿染的话,点点头。

    两人又到辛妇好床前。

    荀卿染尽量委婉地询问辛妇好是否吃了坏的**和山楂丸。

    “山楂丸吃了些,并没吃什么**。”辛妇好道。

    荀卿染干咳了两声,看了看齐攸。

    齐攸没有说话。

    “那郎中已……检查过马桶。”荀卿染只好说道。

    辛妇好的身子晃了晃,半晌才道:“是……是我病的、有些糊涂,几乎忘了。我睡前觉得口渴,让丫头拿茶给我喝,谁知她就拿了那**,我一时不察,喝了下去。”

    金铃和银铃正好端了热汤进来,听见了辛妇好的话。

    先是冷茶,现在连喝了坏了的**的责任,都推到丫头头上了。荀卿染抚额,这话谁能相信。坏掉的**,就算不小心喝了一口,吐出来就是,谁会强迫自己去喝下一整壶。

    荀卿染正要说话,突然手被齐攸抓住。

    荀卿染望着齐攸,齐攸没有说话,只在荀卿染手心捏了捏。辛妇好的话破绽百出,齐攸如何听不出来,这是不想当面揭破了。

    “都是丫头们不好,我定要处罚。”荀卿染坐到辛妇好身边,“妇好姑娘下晌去找我,一直说宋嬷嬷的种种好处,还说不要别的丫头婆子,只要宋嬷嬷一个伺候。不如,就……”

    荀卿染嘴角含笑,关切地拉着辛妇好的手。

    …………

    宋嬷嬷躺在屋内床上慢慢睁开了眼睛,为了减轻痛苦,她的伤药中加了安神的药材,这几天都晨昏颠倒,昏昏沉沉。

    就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提着灯笼走进来。

    “燕子,你回来了?”宋嬷嬷出声问道。

    她在屋内养病,荀卿染安排了个粗使丫头和她同住,虽有别的差事,也可照看她一二。

    “哎呀,吵醒嬷嬷了?”燕子从外面进来,将灯笼放在桌上。

    “给我倒碗水。”宋嬷嬷吩咐道。

    燕子便将桌上的壶内的茶水倒了一碗出来,递到宋嬷嬷手上。

    “今个你回来的比平时要晚。”喝完水,宋嬷嬷问道。

    “婢子也想早回来,馨兰院那边出事了,才回来的晚了些。”燕子答道。

    “啊?”

    宋嬷嬷一听说是馨兰院,惊得叫了一声,撑着身子要从床上起来,牵扯到伤处,浑身冒出一层冷汗。

    “馨兰院出了什么事,那里住的辛姑娘怎样了?”宋嬷嬷抓住燕子的手,瞪着眼睛问道。

    “嬷嬷你抓疼我了。”燕子疼的直咧嘴。

    宋嬷嬷将手松了松,却不肯放开燕子,依旧问,“辛姑娘怎样了,快说。”不自觉间,拿出了往日掌事时的派头。

    “嬷嬷不是不知道,馨兰院那里,哪是寻常人能进去的。我不过在外面听差遣,里面什么事我哪知道。”

    宋嬷嬷心急加上伤口疼痛,额头上又冒出一层汗来,“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嬷嬷不会亏待你。”

    “……先是许嬷嬷过去,请了郎中来,说是给姑娘看病。后来,四爷和奶奶都过去了。”燕子将看到的情形说给宋嬷嬷听。

    正是半夜的时候,惊动了齐攸和荀卿染,那就不是小事。她才两天没在跟前,辛妇好,怎地就突然病了?宋嬷嬷心中翻腾起来。

    “听馨兰院的张嬷嬷说,辛姑娘不知是吃了什么,晚上起来了好几次,泻的人都脱了形。”燕子一边将碗收起来一边道。

    “我得去看看。”宋嬷嬷听了,更加着急,强忍着身上的他疼痛,悉悉索索地穿衣服。

    “嬷嬷的伤还不能下床!”燕子忙阻拦道,见宋嬷嬷不听,又急道:“四爷和四奶奶的吩咐,只让嬷嬷好生在屋里养伤。出了差错,婢子可担不起。”

    “这个,可能让你担当的起?”

    宋嬷嬷手上,一锭大元宝在烛光中闪着柔和的光。

第二二六章 脱钩

    第二二六章脱钩

    宋嬷嬷的伤远还没有好,本不该移动,但是她心中惦念着馨兰院那边,只好咬着牙忍着。燕子年纪小,身量不足,背是背不动宋嬷嬷的,只得一手提了灯笼,另一只手搀扶住宋嬷嬷的一只胳膊,两个人就往馨兰院走。

    “你这小丫头还有些良心,你莫只看眼前,记住我的话,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大大的好处。”宋嬷嬷靠燕子支撑着一半的体重,边走边说道。

    “婢子就仰仗嬷嬷了。”

    再拐一个弯就是馨兰院了,宋嬷嬷不小心步幅大了些,伤处一阵抽痛,使得她又出了一层冷汗。再怎么要强,心急,这身体的伤还在,她也没有法子。燕子因为支撑着她走路,也累得汗流浃背。

    “先喘口气。”宋嬷嬷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

    “辛姑娘一定也盼着嬷嬷。”燕子道。

    嬷嬷听得更加心急,忙直起身子,扶着燕子的手,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事情有些不对头。宋嬷嬷的眼睛眯了起来。因为心急要快点到馨兰院去看辛妇好,方才没有仔细思虑。辛妇好的身份,还有和齐攸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可她是知道的。齐攸绝不会让辛妇好在这府里受什么委屈。而荀卿染,凭心而论,荀卿染并不是个刻薄的人,不得不说确实是书香世家的女孩,不管面对怎样的人和事情,那大家子的规矩和礼数从来不亏。

    宋嬷嬷想起随辛妇好来的另外三个女子,曾经被许嬷嬷带到唐佑年的院子去过。当时她还想,荀卿染这招祸水东引用的真干脆。可是不过一会工夫,许嬷嬷又领着那几个女子回来,还是安置在了松涛院内。这样的荀卿染,是不会对自己府里的客人下手的,更不会在客人的饮食里做手脚。

    那辛妇好明明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重病。这里面一定有诈,她是关心则乱。荀卿染不会刻薄辛妇好,但却历来擅用计谋。

    “嬷嬷,怎么不走了?”燕子见宋嬷嬷停下,不禁问道。

    宋嬷嬷心中一跳。她在屋内养伤,所有消息来源都靠燕子一个。燕子真的能信任吗?虽然她拿齐攸奶嬷嬷的身份,还有过去的积威压制,又用银钱收买,但是燕子毕竟是荀卿染安排的人。而且今天晚上的事情,燕子是不是太急切了些,好像比她还急着去馨兰院。

    这莫不是荀卿染的另一个圈套,现在正等着她自己走进去?她刚刚被罚,这个时候如果再出什么差错,只怕在总督府就留不下去了。荀卿染不会害辛妇好,这肯定是个圈套,目的是想对付她,要彻底除掉她。宋嬷嬷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辛妇好病了,自有郎中调治,齐攸绝不会让辛妇好出事。她过去除了自投罗网,又能帮什么忙?

    忍耐,一定要忍耐,她现在经不得半点风吹草动,还是等过了这一夜,再想办法打探,然后再做盘算。齐攸并不是个耳根子软,任女人拿捏,会被女人那些小伎俩蒙蔽的男人,这也是当时荀卿染指出她几条大错,她没有徒劳辩解的缘故。如果荀卿染真的使什么手段整治辛妇好,齐攸不会看不出来,也不会放任。况且,还有那个人,若荀卿染真的使坏,那个人就会出面。荀卿染的结果……,哼。

    宋嬷嬷心中冷哼一声,转身往来路走。

    “嬷嬷?”燕子不解。

    “四爷和奶奶都过去了,自然会照看妥当。我现在过去反而增添麻烦。何况奶奶吩咐我在屋内养伤,我擅自出来,惹了奶奶生气,连你也有不好。你这些天照顾的我细心,我怎忍心连累你。咱们回去吧。”

    不用燕子搀扶,宋嬷嬷拖着脚往回走。

    燕子在原地愣了一会,忙跑上前依旧扶着宋嬷嬷。

    …………

    兰馨苑上房,辛妇好听得荀卿染的话,意思竟是如果她要求,就会马上安排宋嬷嬷来服侍她,可是这却等于她承认和宋嬷嬷关系非同一般。

    “妇好凭夫人安排。”辛妇好低下头,打断荀卿染的话,“妇好下午和夫人说的话,只是见宋嬷嬷年老,伺候我一场,因此为她说情。如何就只要她伺候,夫人不要误会。”

    如此病恹恹的时候,正是提出让宋嬷嬷回来伺候的好时机,辛妇好却如此撇清和宋嬷嬷的关系。

    荀卿染暗笑,辛妇好也知道她自己的说辞破绽百出,经不得推敲吧,因此不敢要求宋嬷嬷回来,怕因此会使宋嬷嬷露底,更怕事情会牵连到她自己的身上。

    只是辛妇好现在不要求,以后可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只要不让这两个在一起,辛妇好本身虽然有些麻烦,却成不了事,宋嬷嬷独自一个,也掀不起风浪。

    荀卿染笑了笑,又安抚了辛妇好一番,留下许嬷嬷在这伺候,这才和齐攸离开。

    “你先回去歇息,不用等我。”出了馨兰院,齐攸对荀卿染道。

    “四爷,这是要去哪?”荀卿染诧异。

    “到骊院去看看。”齐攸道,“你不要等我,先睡吧。”

    “好吧,四爷也早点回来。”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骊院的马匹半夜都是要喂一次的。而齐攸半夜起床,去查看马匹并不是第一次。

    …………

    宋嬷嬷被燕子搀扶着,好不容易走回了住所。她已经有些虚脱,并觉察到几处的伤口裂开了,衣裙也都湿透了,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屋门开着。

    “你去给我拿些热水来。”宋嬷嬷打发了燕子,勉强挪进屋里。

    桌子旁坐着一个人,看不真切面容。

    “谁?”宋嬷嬷本能地问,等看清那人是谁,才将惊叫咽了回去。

    “嬷嬷伤好了?这么晚,是去哪里了?”那人冷声问道。

    “……”

    …………

    荀卿染回到主院上房,就打发伺候的人都回去安歇,她自己则燃着灯,靠在床上,拿了本书慢慢地看着,等齐攸回来。

    不到半个时辰,齐攸就从外面回来了,这可比平时快多了。

    “怎么不先歇着?”齐攸道。他本打算去旁边书房睡,见荀卿染这边亮着灯,知道荀卿染在等他,这才到卧房来。

    “在等四爷。”荀卿染放下手里的书。

    齐攸脱了大衣裳,上床躺下。两人躺在被子里,一时都没入睡。

    荀卿染就和齐攸商量起辛妇好的事情。

    “……方才四爷不指点我,我也不会说破。只是总要想法子告诉妇好姑娘,免得以后再这样吃,可不是好玩的。”

    “你不必去说。”齐攸道。

    “为什么?”荀卿染诧异,辛妇好可是有人托付给他照顾,以他对辛妇好的关切,不该如此。

    “她该懂得。”齐攸缓缓道。

    荀卿染琢磨着齐攸的话,是说辛妇好知道坏**不能吃,**不能同山楂同吃?为什么齐攸如此肯定?

    “四爷如何知道?”

    “就算她以前不懂,这次得了教训,以后也会懂得。”半晌,齐攸又道。

    荀卿染暗地里一笑,又道:“可惜金铃、银铃两个丫头,是极伶俐本份的。在馨兰院伺候了这么些天,妇好姑娘,那院子里上下人等都极口称赞的。如今,要另外换人,一时还真难找到比她们好的。”

    “既然她们还好,就不用换了。”齐攸道。

    两个丫头听见了辛妇好那么不负责任的话,继续留在辛妇好身边,似乎不妥,起码以齐攸待辛妇好的纵容看来,应该是不妥的。

    “不换啊?”荀卿染问。

    齐攸点头,“你嘱咐她们,在馨兰院好生当差。”

    卿染点头答应,心道,果然是容氏身边长大的。

    “卿染,以后莫再吃龟苓膏了。”

    “宋嬷嬷家传的方子,说是在广西地方很有名,大户人家的女子都是常吃的,说是养颜效果极好。”

    “那样的话怎可相信。”齐攸道,“翻身搂了荀卿染,在她腰上揉了揉,“你不用吃那些东西。”

    这是变相地夸赞她漂亮,不需吃什么养容颜的东西?

    荀卿染往齐攸怀里挨了挨,“四爷说不吃,那我就不吃。”

    “这才对。”齐攸将荀卿染搂在怀里,又说,“陇西有位老太医,很有名气,我已经打发人去请,过些日子到了,就养在家里做供奉。”

    “好。”

    荀卿染哦了一声,心想,齐攸今天下晌应该就是忙这件事了。

    不让她再吃龟苓膏,还另请了高明的太医来,荀卿染嘴角漾起微笑。

    事情,似乎是进展的颇为顺利那。

    当初在齐府,她没有揭开燕窝的事情,不仅是怀疑宋嬷嬷背后的人,还是因为那个时候,以宋嬷嬷的势力,她很可能被倒打一耙。即便事情顺利,宋嬷嬷也很容易找个替罪羊。而她那个时候还不能很好地控制那一院子的人,宋嬷嬷再从别处下手,她防不胜防。

    现在她有把握能够制住宋嬷嬷,但却没了证据。

    龟苓膏的方子,她私底下找了几个郎中,都说没有问题。但是宋嬷嬷献上的,会是那样简单吗?如今,因着辛妇好的心虚,齐攸生出疑心。由齐攸去查,自会比她查的更加彻底,结果如何,对她都有利无害。

    第二天一早,荀卿染正在吃早饭。

    “奶奶,燕子来讨伤药,说是宋嬷嬷的伤口崩裂了。”桔梗从外面进来,禀报道。

第二二七章仲夏

    第二二七章仲夏

    荀卿染咦了一声,放下碗筷。

    “奶奶,燕子说,宋嬷嬷伤口崩裂,流了不少血,早上还昏睡着,叫了半天没有叫醒。燕子记得奶奶的吩咐,因此来讨伤药。”桔梗又道。

    荀卿染吩咐人撤下饭菜,这才让燕子进来,询问了一番,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就让桔梗拿了伤药给燕子。

    “既给了你,你就收着,这是我早就许了你的。你只要记得,这府里谁是主子。”荀卿染将燕子呈上来的银子就给了燕子。

    “……好生照看宋嬷嬷,事情完了,我另外有赏。”荀卿染又让桔梗拿了伤药交给燕子,嘱咐了两句,打发了她下去。

    荀卿染叹了口气,一边诧异宋嬷嬷对辛妇好为何如此挖心挖肺,以她身上的伤,下床都困难,竟然挣扎着走了那么远的路。一边又不觉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宋嬷嬷还是很沉得住气的。宋嬷嬷如果庆幸,是不是会庆幸逃过一劫?荀卿染不觉暗笑,燕子一个小丫头再如何机灵,又如何斗不过宋嬷嬷这样的老狐狸。她给宋嬷嬷下了钓饵,但是宋嬷嬷上钩与否,都不会影响她的目标。

    齐攸已经起了疑心,以齐攸的性格,绝不会放任不管。

    一会工夫,齐婉容带人过来辞行。荀卿染早已准备了土仪,让齐婉容带回去,难免又寒暄了一番,才安排人送了齐婉容出城。

    处置了一番府内的事务,荀卿染闲了下来,就换了利落的衣裙,带着麦芽和宝珠几个往前面骊院来。

    骊院几名喂马的小厮都在忙碌,有的在给马匹洗刷,有的在铡草料,有的搬了成袋的豆子来,拌在草料中。

    见荀卿染来了,小厮们都停下手,躬身施礼,骊院掌事的小厮叫丹参的忙迎过来施礼请安。

    今天早上,齐攸骑走了疾风,马厩中还有雪团和小黑是荀卿染熟悉的。

    荀卿染挥手,让他们各自回去干活。

    丹参就将小厮们赶到骊院另一侧去干活。

    “奶奶,”丹参陪笑,在旁边侍立。

    “你也去忙吧,我只给踏雪和闪电刷洗刷洗。”荀卿染对丹参道。

    丹参听荀卿染不是来骑马的,这才定了心。

    “奶奶只照看踏雪吧,闪电今个一早病了,没精神,草料都没吃。”

    “闪电病了?”荀卿染闻言,走近小黑的马厩,果然看见小黑无精打采地卧在马厩内。马槽里满是加了青盐的黑豆,小黑却一口都没吃。

    “这可怎么好,可请了人来看。”

    “奶奶放心,四爷已经安排人照看了。”

    荀卿染拿了只苹果出来,招呼小黑。小黑认得荀卿染,就站起来到荀卿染身边。荀卿染轻轻抚摸小黑的鬃毛。小黑嗅了嗅荀卿染手里的苹果,依旧无精打采地趴回地上。

    小黑在这些匹马中,年纪最小,平时比较顽皮跳脱,也最爱吃苹果,今天这个样子,真是病了。

    好在雪球一派精神十足,将马槽内的黑豆吃了个精光,见荀卿染来了,扬着脖子,咴咴叫了两声。

    荀卿染将雪球牵出来,穿上齐攸的皮围裙,依旧拿毛刷给雪球刷洗。雪球在几匹马中最爱干净,很喜欢荀卿染给它加的小灶,也喜欢荀卿染给她梳毛,但也脾气别扭。

    荀卿染正极力讨好雪球,刷洗的十分卖力。

    “夫人在这,你是哪个院子的,怎么随便乱闯?”

    荀卿染直起腰,转过身来,见麦芽正指着一个男子训斥。那个男子长发披肩,手里端着盆苜蓿草,身材高大,一眼望去,看不出年岁,那身破旧的号衣十分扎眼。却是面生的很,不是骊院内常伺候的几个小厮。

    丹参远远地听见动静,忙过来。

    “请夫人恕罪,这马倌是新来的,不认得夫人,也不懂得规矩。”丹参道。

    “这是总督夫人,还不见礼?”丹参又对那人道。

    那人放下大木盆,一手按在胸口,对着荀卿染躬身施礼,却是异族的礼节。

    “不知者不罪,你起来吧。”荀卿染道。

    这马倌站直了身子,荀卿染这才看清此人的面相。一脸的络腮胡子,头发卷曲,目光清澈。

    荀卿染不由得心中一动。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方才问话你不应声?”

    那马倌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啊啊叫了两声。

    “夫人,他原是马贩子,贩马获罪,充了军。后来生病,医治的晚了,嗓子就坏了。他叫蛮子,大家也叫他哑巴。”丹参替哑巴答道,“四爷找善养马的,下面人推荐了他。四爷早上吩咐他照看闪电。”

    齐攸让哑巴照看小黑?看来是很看重这个人了,自然,马贩子当然是最懂马的。

    “这是给闪电的?”荀卿染指指那盆鲜苜蓿,细看过去,里面似乎还加了别的料。

    哑巴点点头,抱起木盆走到马厩前,先将黑豆扫到一旁,又将盆中的苜蓿倒在马槽内,口中发出怪声。

    小黑不知是闻见苜蓿的气味,还是听了这哑巴的叫声,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马槽前闻了闻,真的开始吃了起来。哑巴又走进马厩,围着小黑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拍拍,小黑抬起后腿,蹬了哑巴一脚。

    荀卿染的心一紧,却也不见哑巴有什么动作,小黑踢了个空,哑巴已经从马厩中出来,躬身让荀卿染再看小黑。

    小黑已经不是方才蔫头耷脑的样子,吃了苜蓿,又去吃那黑豆。

    丹参在旁面露喜色,“哑巴,真有你的。”

    荀卿染也觉得哑巴对马很有一手,不禁对他另眼相看起来。这哑巴的号衣,旧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补丁摞着补丁,那针脚,离的老远就能数清缝了几针,想来是哑巴自己缝的,也有几块补丁,针脚细密一些,但是却凹凸不平,反而不如那粗针脚看着顺眼。

    “怎么没发衣服给你?”荀卿染问。

    那哑巴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身量,又比划着,似乎说衣服太小,穿不了。

    “回奶奶,哑巴身量太高,没有合适的衣服,小的正要去给找针线房的大娘。”丹参道。

    “我知道了。”荀卿染点头,就吩咐宝珠去针线房,找人来这个哑巴量尺寸,另外做新衣。

    哑巴再次向荀卿染躬身施礼,双眼熠熠生辉。荀卿染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哑巴的眸子并不是黑色,而是淡淡的青金色。

    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跑进来,“奶奶,大人回来了,已经进了大门。”

    荀卿染从怀中掏出怀表来,已经是午时了,不知不觉在这骊院盘桓了这么久,齐攸这时是回来吃午饭了。

    齐攸曾和她说,不能自己来骊院。

    荀卿染转身往外走,突又停住,干咳了两声,给麦芽使了个眼色。

    麦芽立刻拿出大姐头的派头,对丹参道:“奶奶来过这的事,不准对任何人说,是任何人,听清楚没有。若是,知道了,就拿你试问。”

    丹参连连点头,赌咒发誓,他自己不会说,也会嘱咐其他小厮不会告诉齐攸。

    荀卿染这才忙带着人离开骊院。

    看着荀卿染的背影,丹参擦了擦头上的汗,那哑巴倒是好整以暇,青金色的眸子漾出笑意。

    …………

    主院上房

    齐攸从外面进来,正看到荀卿染坐在窗前,正低头绣着一方帕子。

    “四爷回来了。”荀卿染听见动静抬起头,迎上来帮着齐攸脱了大衣裳,又吩咐人打水,伺候齐攸梳洗了一番。

    “摆饭吧。”齐攸道。

    荀卿染忙吩咐人摆上饭菜,一开始还小心翼翼,见齐攸什么都没提,脸色也如往常一样,就放了心,齐攸不知道她去骊院的事。

    “下晌没事,不去衙门了。”吃过饭,齐攸道。

    雪团啁啁叫着走到荀卿染身边,又到了喂食的时候。

    “这小家伙食量越来越大。”荀卿染一边将肉块喂给雪团一边道。

    “再过几天,就可以松开翅膀,让它试着飞一飞。”齐攸道。

    两人因着雪团该如何训练,又说了半天闲话。

    荀卿染有些倦,这些天天气越来越热。

    “我去洗一洗。”齐攸起身道。

    荀卿染就吩咐人送了桶水到浴间,齐攸进去洗澡。

    荀卿染自在榻上闭上眼,一会就睡的迷迷糊糊。

    睡梦中,荀卿染突然觉得仿佛身在火炉当中一样,不觉缓缓睁开眼睛,却见齐攸的脸近在眼前。荀卿染眨眨眼,原来齐攸已经洗了澡出来,正俯身压在她身上。齐攸头发披散着,只穿一件宝蓝的居家长袍,衣襟并未系紧,露出一大片胸膛来。

    齐攸见荀卿染醒了,低头用鼻尖蹭着荀卿染的鼻子,目光中某种意味十分明显。

    荀卿染伸了个懒腰。齐攸最近,该怎么说,也说不上需索无度,却也有些过于热情,起码荀卿染是这么认为的。她冬天喜热,但是夏天,却喜凉。齐攸的身体,冬天是个暖炉,抱在一起十分舒适,但是到了夏天,那就是个烤炉。

    荀卿染扫了一眼齐攸胸前风光,依旧是贪凉的情绪占了上风,遂装作还没睡醒,伸手推开齐攸,翻了个身躲开这个烤炉。

    齐攸并无自身已经变成烤炉的自觉,跟着过来,又抱住了荀卿染。

第二二八章红红美人脸

    第二二八章红红美人脸

    “卿染,你已经睡了小半个时辰,我知道你醒了。”齐攸说着话,一只大手已经伸进荀卿染的衣襟。

    荀卿染想装睡,这时也装不下去了。不过她依旧闭着眼睛,抓住齐攸那只乱摸的手,甩到一边。

    齐攸喉咙里低笑了一声,并不因此罢休,反而俯身张嘴含住荀卿染的耳垂。

    “卿染,想要孩子,这么偷懒可不成。与其整天抱着雪团,不如咱们来生一个孩子给你抱。”齐攸语音有些模糊地说道。

    荀卿染正热的有些心烦,听了齐攸的话,顿时别扭起来。原来齐攸近来的热情,是因为孩子,当她是生育工具吗?

    荀卿染扭动身子,试图摆脱齐攸。这却使得齐攸却将她抱的更紧,一手握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又攀到她的胸脯上。

    感觉到齐攸身下的炙热,荀卿染睁开眼,顿时冒出个促狭的念头。

    荀卿染在齐攸肩膀上咬了一口,趁着齐攸吃痛,手有些松开,荀卿染哧溜从榻上溜了下来。

    齐攸没想到荀卿染逃的如此快,伸手只抓住了荀卿染的衣角。

    荀卿染眼看齐攸下了榻,肯定会捉住她,便故意横了齐攸一眼,轻声道,“四爷,我得去洗一洗。“

    齐攸见荀卿染眉眼含媚,语气温柔,又听她要去洗澡,不由得怦然心动。

    “不洗也无妨。”这样说着,手就松了。

    荀卿染转身去了浴间。

    齐攸好整以暇地靠在榻上等荀卿染回来。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齐攸等的有些心急,又有些心痒,索性从榻上起身,就往浴间来寻荀卿染。

    浴间内空无一人,齐攸不觉十分纳闷,出了浴间,转过隔间,就听见堂屋内有说笑之声。

    齐攸掀起门帘。堂屋内,几个丫头都在旁边伺候,荀卿染却是梳洗一新,另换了套石榴红的衣裙,正将最后一只凤钗插到发髻里。

    齐攸挑了挑眉,心道要讨好他,也无需如此打扮。

    “卿染。”齐攸出声唤道。

    荀卿染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瞥了齐攸一眼,却似乎不明白齐攸目光中催促的含义,只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个圈,展示她的新衣裙。

    “四爷,好看吗?”荀卿染对着齐攸嫣然一笑。

    几个丫头都抿着嘴,低头退了出去。

    齐攸有些懵,荀卿染面若桃花,站在那里,灿若朝霞。

    “好……好看。”齐攸呐呐道。

    “呵呵呵。”荀卿染却从妆台上执起纨扇,笑了两声,迈动步子,却不是朝齐攸,而是往屋外走去。

    荀卿染一脚迈出了门槛,还故意回过头来,朝齐攸促狭地眨了眨眼,随即出门而去。

    等齐攸反应过来,荀卿染早已到了廊上,正被丫头婆子们前呼后拥,往院子外去了。

    荀卿染就这样扔下他,跑掉了。齐攸心中发痒,却不好当着人面,去截了荀卿染回来,只得坐到椅子上磨牙。

    屋子里静悄悄,院子里也是静悄悄。

    齐攸闷坐了一会,气的捶了下桌子,随即高声唤人:“来人,来人”

    齐攸连喊了两声,正当他以为丫头婆子们都走*了的时候,外面环佩叮咚,却是有人进来了。

    那人还未进的屋来,一阵脂粉香气就先飘了进来。

    “四爷有什么吩咐?”随着一声娇音,门帘被挑起,一张描画精致的面孔探了进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门帘被掀起来,四个披红挂绿、花枝招展的女子,迈步碎步走到门口,向齐攸屈膝请安。

    闻到脂粉的香气,齐攸已经皱眉。又见这四个不知进退,齐攸不由得沉下脸来,叱道:“这上房也是你们来得的?”

    “回四爷,奴才们并不敢,是奶奶吩咐奴才们来的。”当先一个女子,裂开涂的猩红的大嘴道。

    是荀卿染的吩咐?

    这四个,分明是婆子,哪个年纪都在四五十岁,却偏打扮的如此花俏,都穿着鲜艳的衣裙,描眉画眼,头上还插戴着鲜花。

    “四爷,奶奶方才吩咐,院子里的人都放了假,打发出去了,只留下奴才们几个,来服侍四爷。”当先那婆子,胆子比嘴巴还要大些。

    看这几个婆子的打扮,想到荀卿染的吩咐和用意,齐攸不由得又气又笑。荀卿染在人前从来都是端庄的样子,有时候甚至有些木呐,只是和亲近的人在一起,却是另外的样子。而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齐攸回想了一下,心道,这世上只有他知道,荀卿染是多么的妩媚、聪慧,有的时候,又是多么的促狭。

    “都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齐攸吩咐道。

    个婆子闻言忙退了出去,各个喜形于色,拍手称庆:奶奶许诺了赏钱,又难得见到主子的笑脸,真是赚大了。

    ………………

    荀卿染在园中拣着荫凉的地方闲逛半晌,又在藤架下乘凉,和几个丫头闲话了半晌,瞧着太阳偏西,这才不慌不忙地返回主院。

    早有婆子们上来禀报,说是一切安好。四个婆子此时都洗了脸,换了平时的装束。

    “奶奶的吩咐,奴才们一字不差的照做了。”其中包括不让任何雌性生物靠近这院子,当然这话婆子不会说。“四爷在屋里,一直没出来。”

    荀卿染点点头,迈步走上台阶,屋内也静悄悄地没有声息。齐攸并未出去,难道是睡着了,这么半天,就算生气也该消气了吧。

    荀卿染迈步进屋,堂屋、隔间都空无一人。荀卿染掀开卧房的门帘。

    “总算记得回来了。”齐攸坐在床边矮榻上,有些阴恻恻地说道。

    荀卿染抬眼望去,不是应该消气了吗,怎么齐攸如此怒气冲冲?

    荀卿染吐了吐舌头,就想开溜。齐攸这次反应却快,几步赶过来,懒腰抱起荀卿染,扔到床上的被褥堆中,随后合身压了过来。

    荀卿染挣扎了几下,始终挣扎不脱齐攸。

    “卿染,你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敢这么戏弄我”齐攸沉声道。

    “冤枉啊,”荀卿染不承认,大眼睛忽闪忽闪,露出最清白无辜的表情,“四爷,我什么时候敢戏弄四爷,我怎么戏弄四爷了?”不信你好意思说出来,荀卿染心中道。

    “嗯?”齐攸目露凶光,“你中途丢下我,独自跑了,这不叫戏弄?又让几个年老的婆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来服侍我,难道不叫戏弄?”

    齐攸竟然都说出来了。

    “四爷,咱们成亲以来,四爷什么都没说过,却,突然这么想要孩子,我,心里着慌,有些还怕……”荀卿染转开话题,顺便装可怜。

    齐攸看着荀卿染,露齿一笑,并不上当。

    “染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是贪凉,嫌弃我体热。”齐攸眯起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荀卿染。

    荀卿染一怔,随即否认:“哪有。”

    “还说没有?当四爷我是傻的吗?从前在京城,天气冷的时候,你哪天不是巴着我。现在天气热了,就想逃开?”

    哎呀,被发现了,荀卿染暗道不妙。

    “爷可是那么好欺负的,任凭你用得着就不撒手,用不着就甩过墙。”齐攸继续质问。

    “哪有。”那么夸张。荀卿染心道,她什么时候都没想过要将齐攸甩过墙啊,不过这么热的天气,大家保持点距离,总是好的。

    齐攸抱着荀卿染,“染染,以前还不觉得,这两天平西镇天气热了起来,才觉得染染你身子凉丝丝,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说的就是染染你啊。”

    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荀卿染听的十分受用。

    “还好吧。”荀卿染不由含笑。

    “所以这个夏天,要消暑,爷就靠着你了。”齐攸道。

    哪有这样的,荀卿染又不满了,齐攸是练武的人,看他的样子,根本不像怕热的。

    荀卿染用行动表示抗议,只可惜力量悬殊,轻易就被齐攸压制下来。

    “天热的时候,你给爷抱,等天冷了,爷就给你抱,如何?”齐攸诱哄。

    荀卿染不想答应,但是齐攸则认为,天冷的时候,他都是让荀卿染抱着的,天热了,他抱着荀卿染,也是理所当然,协议自然生效。

    “现在再来算算方才的帐罢。”齐攸又道,“染染,你把爷撂在这,自己走了,又叫了那几个婆子来,如此戏弄爷,该当何罪。”

    齐攸动手脱荀卿染的衣裙。

    原来说了这半晌,齐攸还没忘刚才的茬。

    荀卿染目光流转,她其实有点后悔,不是后悔戏弄齐攸,而是后悔,那个时候她应该留下来,躲在旁边看看当时齐攸的脸色的。齐攸那时的脸色,一定非常好看。

    齐攸见荀卿染目光闪烁,似笑非笑,明白她是完全不知悔改。

    “染染你乖乖的,就当是向爷赔罪吧。”齐攸俯身吻了下来,一边大力地抚摸着荀卿染绸缎般的肌肤。

    荀卿染知道逃脱不了,摊手摊脚抱怨道,“好热啊。”

    齐攸抬起头,瞧了荀卿染一眼,伸手往床外一捞。

    荀卿染没看清齐攸的动作,只觉得胸前突然一凉,不禁抽了口气。原来齐攸从冰盆内取了块冰放在荀卿染胸口。

    冰块啊,不要这样吧。荀卿染心道。

    齐攸的目光却更加幽深。因着冰块的突然刺激,荀卿染胸前两颗樱红的蓓蕾轻轻颤抖起来。

    齐攸再次俯下身,却是轻轻含住冰块,又含了荀卿染胸前一颗蓓蕾,舔吻了起来。那里本来就是敏感之处,齐攸柔软温热的唇舌,和冰块的丝丝凉意融合在一起,使荀卿染的身子不觉轻微地抖了起来。齐攸感觉到荀卿染身体的变化,越发卖力,从胸前,一路吻到肚脐,又沿小腹一路向下,不放过荀卿染任何一个敏感点。

    荀卿染嘤咛呻吟出声,只觉得酥麻的感觉从脚底直冲小腹,直到头顶,她本能地想缩起身子,却早被齐攸分开双腿压制住,

    荀卿染觉得浑身燥热,一张脸瞬间就红透了。

    齐攸从荀卿染身上抬起头,见了荀卿染这个样子,不由得翘起嘴角。荀卿染将齐攸得意的表情看在眼里,不知怎地更加羞怯起来,就想捂住脸,齐攸却一手抓了她的两只手腕,固定在头顶。

    “染染,你以后再觉得热,我就这样帮你,如何?”齐攸冲荀卿染的耳朵眼吹气。

    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荀卿染撅起了嘴。

    这个模样被齐攸瞧在眼里,越发觉得可爱。齐攸低下头来,含住荀卿染的两瓣朱唇,细细地吻了起来。两人身躯紧贴,荀卿染身上水迹未干,凉意也没退却,又被齐攸明显更热的身体紧贴着,不觉引起阵阵酥麻。荀卿染初始还挣扎了两下,随即也就顺从身体的意愿,轻启朱唇,张开贝齿,回吻起来。

    齐攸一边不住亲吻荀卿染,一边抬起荀卿染一条长腿,扛在肩上,挺身长驱直入。

    荀卿染觉得身体的空虚处一下子被充满,禁不住满足地呻吟出声。

    “染染。”齐攸在荀卿染耳边低喃,身下动作起来,一开始还肯慢慢研磨,后来却是大开大合,引得荀卿染喘气不断。

    齐攸的体力本来就好,今天更是越发威猛,荀卿染先是一阵痉挛,随即全身瘫软,原本抱着齐攸腰背的手也松开了。

    齐攸看着荀卿染如海棠遇雨,娇弱不胜的模样,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就从荀卿染体内退了出去。

    齐攸似乎还未满足,就这样放过她了?荀卿染心中正自想到,齐攸却伸出手来,在荀卿染胸腹间大力抚摸,接着就将荀卿染翻了个身,让荀卿染趴在枕上,再次合身压过来,却是就着荀卿染俯卧的姿势,从后面进入。

    “染染,这样你就省力了。”齐攸的嗓音有些沙哑,温柔中浸透了**。

    齐攸变坏了,而且无师自通,荀卿染恨恨地想着,抓住齐攸的一只手臂,一口咬住。

    ※※※

    天气又热了,冬天那么可耐的小电,这时是芥末地不可耐。这章不是rou,是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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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九章观音卷轴

    第二二九章观音卷轴

    总督府骊院马场。

    旭日初升,凉风习习,已经已经是中秋时节。

    随着一声呼哨,海东青展开翅膀,拔地而起,一会工夫,就变成了高空中一个白色的小点儿。

    荀卿染手搭凉棚,抬头望着天空中那个白色的小点,不过几个月的工夫,当初的小毛团如今已经能够飞的这样高了。

    雪团在高空盘旋,叫了两声,颇有了些贯穿云霄的意味,已经不是原来带着奶味的啁啁声。

    “它还小,等翅膀再硬一些,能飞的更高,人根本看不到。”齐攸说着,下令让黄芩打开笼子,放出里面的猎物。猎物出了笼子,飞一般开始逃窜。

    雪团在空中瞧见,兴奋地叫了一声,如离弦的箭一般俯冲下来,不过是转瞬的工夫,就咬住猎物的脖颈,将利爪刺入猎物的胸膛。

    “好”在场众人齐声叫好。

    雪团带着比它大了一倍的猎物飞到荀卿染跟前,将猎物甩在地下,合拢翅膀,落在荀卿染带着驯鹰手套的右臂上,挺着胸脯又叫了两声。

    齐攸看着雪团,很是满意。

    “再过些时候,金雕也不是它的对手,以后出猎,我赌它独占鳌头。”唐佑年在旁边笑道。

    荀卿染听得笑颜如花,比听人夸她自己还要高兴几分。

    不得不说,雪团身为海东青捕猎的本能,加上两个异族师傅(那两只金雕)的示范,另外还有齐攸和唐佑年的训练,雪团的进步飞快。

    “今天会猎,就带了它去见识见识。”齐攸道。

    就有小丫头过来禀报,说是早饭已经预备好了。大家这才各自回院子用饭。雪团因为一直是荀卿染养的,就不和两只金雕一样住在前院,而是一直跟随荀卿染住在主院。

    总督府的早饭历来很简单,栗子面的小窝头、芡实粉蒸糕、蟹肉汤包几样点心、黑米粥、粳米鱼片粥并大枣小米粥几样,另有佐粥的豉油鱼段,切的薄薄的卤牛肉、糟的鹅掌鸭等小菜。

    “一会带它去打猎,别喂的太多,”吃过饭,齐攸对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摸着雪团的羽毛,没放手。雪团这样小,就要跟着去打猎,荀卿染有些骄傲,又有些不舍,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她也很想跟着去看看。

    “这次场合不同,下次咱们自己打猎,自会带着你同去。”齐攸道。

    荀卿染点头,齐攸这次是带着城内外官兵围猎,不是娱乐兴致的打猎,更有检阅、展示军力的意思,齐攸再宠她也不可耐带她去。

    “四爷说话可要算数。”荀卿染将雪团交给齐攸。

    “你见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齐攸一边穿戴,一边说道,“你是雪团的主人,这次雪团如果猎到猎物,都会带回来给你。”

    卿染答应着,上前帮齐攸整理衣裳。

    “昨个听你说,今天要去哪?”齐攸问。

    “和婉容还有几位夫人约好了,要去地藏庵打醮。”荀卿染道。

    “早去早回,出门多带些人。”齐攸嘱咐。

    外面小厮来催,齐攸才带着雪团出去了。

    刚送走了齐攸,宝珠从外面进来。

    “奶奶,五姑奶奶打发过来了。”宝珠进来禀报道。

    几个月前,冯登科送了履历上来,便被齐攸安排,和其他几名将官到平西镇几处关要塞去巡察,绘制了新的地图回来,很是辛苦了几个月。回来后,这几个将官按照功劳大小,都是各有封赏。冯登科也升了一级,期间齐婉容又来央求,却是嫌原来抚远县城偏僻。齐攸就将冯登科安排在平西镇内守军右营中。齐婉容就跟着搬到平西镇,在沽酒胡同置办了所宅子住着。

    齐婉容不是说好早上来她这里,然后一起去地藏庵的吗,怎么这个时候打发人过来了。荀卿染这么想着,就吩咐让人进来。

    “奴才冯桂家的给夫人请安。”来人进屋,便向荀卿染行礼请安。

    这人荀卿染是认得的,原是齐婉容的陪嫁丫头,叫做彩霞,被齐婉容配给冯登科的长随冯桂,做了管事媳妇,现在就被人叫做冯桂家的了。

    “起来吧,怎么打发了你来,你们奶奶那。”荀卿染问。

    “回夫人,奶奶今早起来,身子就不舒服,饭也只用了几口,挣扎要来,实在不能够,才打发奴才来,向夫人告罪,请夫人别等她,自去吧。”冯桂家的道。

    “你们奶奶身子要紧,地藏庵那里,什么时候去不成。可请了郎中,有没有妨碍?”荀卿染又问。

    “回夫人,已经请了郎中,说并不着紧,奶奶说等稍好些,就过来给夫人请安,请夫人别惦记她。”

    “嗯,知道了。”荀卿染又问了两句,就打发了冯桂家的下去。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荀卿染换了出门的大衣裳,到二门坐了车往地藏庵中来。

    “……已经准备停当,就等夫人来拈香了。”方三奶奶在庵门内迎着荀卿染,上前来笑道。

    荀卿染点头,“有劳了。”

    其他几位夫人也都已经到了,少不得大家又寒暄了一番。董夫人、方三奶奶、孙夫人、何夫人这几个是常来往,极熟悉的,另外还添了一位,是郭开远的夫人甄氏,却是刚从京城中来的。

    原来甄氏本早就跟着郭开远在这平西镇内,不过荀卿染和齐攸到的时候,甄氏却是回京城去养胎,如今是生了女儿,将养了两个月,又回来了。

    郭开远是辅国公郭家的嫡出子,排行为七。甄氏出自庆春侯府。郭开远比齐攸大了几岁,也是御前侍卫外放。

    年纪约二十岁。

    拈香,说着话。

    “八月二十,还请夫人到时候一定要来。”甄氏道。

    净宜师太,因为来往的多了,互相也了解了品性,荀卿染从不以地位骄人,对净宜师太清淡的性子十分欣赏,不仅佛学,而且琴棋书画都颇有研究,有的时候来了,也就下盘棋,或是听净宜师太抚琴。

    “夫人,请到贫尼后面净室,待茶。”

    ………………

    有事耽搁了,先上草稿。

第二三零章观音卷轴(二)

    第二三零章观音卷轴(二)

    因为来往的次数多了,荀卿染和净宜师太出乎众人意料地交好起来。净宜师太喜欢荀卿染从不以地位骄人,荀卿染则对净宜师太清淡的性子十分欣赏,而且又十分博学,不仅是佛学,净宜师太对琴棋书画也都颇有研究。因此有的时候荀卿染过来,和净宜师太一起下盘棋,听听她讲经,总能颇多受益。两人如今,却是亦师亦友。

    “那就打扰了。”荀卿染起身,跟随净宜师太往地藏庵后面走去。

    地藏庵后面靠山,山下另有粉白的墙壁围成一个院落。小小的院落内,一条青石甬路直通上房,天井内并无别的陈设,只有两丛修竹。

    “这是是贫尼书房,都是贫尼自己打理。”净宜师太向荀卿染道。

    进到房内,荀卿染游目四顾,只见屋内中央一条梨花木的长桌,桌上俱是书画卷轴并文房四宝,靠墙的书架上更满是书籍,墙壁上也挂满了书画,靠西墙一张矮榻,上面只放置了简单的卧具。所有陈设疏密有致,杂而不乱,饱读诗书的大儒的书房也不过如此。

    “师太藏书甚多。”荀卿染笑道。

    净宜师太就请荀卿染在桌案前坐下,转过身去,将窗户打开。

    荀卿染这才注意到临窗的小几上,摆着两只青瓷花盆,盆内种植茶花。如果只是茶花还不能让她如此惊讶,让她惊讶的是已经是初秋天气,这两盆茶花竟在盛放,每一朵都有小儿的脸那般大小。一盆是白色花瓣,间有红丝,是抓破美人脸,另一盆则是赤丹,红艳如火。

    “师太这里竟然还有如此名品。”荀卿染不由赞道。

    “是从前一位施主所赠。”净宜师太道。

    “不知师太施了什么妙法,竟然令茶花在此时开花?”

    “并没什么妙法,不过是细心照顾罢了,谁知它竟能在此时开花,许是此地地气的缘故。”净宜师太道,似乎不愿多说。

    荀卿染也不便多问。

    “夫人稍坐,贫尼去取水烹茶。这里书画,有些还可一观,夫人请随意。”净宜师太说着,提了水壶出去。

    因为在颍川老家时见识过家中的藏书阁,荀卿染此时看净宜师太的藏书,也不过了了,就拣着桌案上的书画看了起来。荀卿染慢慢翻检着,见一个檀木长匣,上面的花纹有些斑驳,却颇为雅致,就拣了起来。打开木匣,里面却是一副卷轴。别的卷轴都是散放,唯有这个却珍藏在木匣内。

    卷轴的宣纸略微有些发黄,显是有了些年头。荀卿染想了想,取出卷轴,慢慢打开,宝相庄严、祥云袅袅、衣带飘飞,却是一副四菩萨驾云图。

    最前面一个一身白衣,正是观音大士。荀卿染只觉得眼角微跳,画中观音捻指微笑,气度仿若空谷幽兰,却不是常见的观音大士众生相。若不是这画卷明显年代不对,她几乎以为是有人照着她的样子画的观音。

    荀卿染出了片刻的神,便俯下身去,仔细辨认画上的印章。画上有两枚印章,可是却模糊不清,不是因为年代久远,更像是被人故意磨削了去,根本分辩不出作画的年月和作画人的名姓。

    “夫人?”荀卿染正在怔忪间,净宜师太提着水从外回来,叫了一声,荀卿染才回过神来。

    “师太,这幅画,可否告诉我来历,这画中人,又是谁?”荀卿染问道。

    净宜师太看了看那副画,却并不急于做答,反而慢条斯理地替荀卿染烹茶。

    荀卿染急切间问出口,也觉得有些失态。净宜师太既然让她看到了卷轴,那么自会告诉她答案,她不该如此着急。

    这么想着,荀卿染便心平气和,又坐了下来,却不由得再次打量净宜师太。

    净宜师太的一身缁衣僧帽,少言寡语,使人忽略了净宜师太的容貌。就是荀卿染,平常也只觉得净宜师太的相貌属于颇为耐看那一类的,现在仔细去看,净宜师太虽已界中年,但却面色如玉,虽一派庄严,但眉目之间的风韵亦颇为动人,可见年轻时定是也是绝色的美人。

    净宜师太对荀卿染的注视并不以为意,泡了茶奉上,见荀卿染已经毫无方才的急切,从容地品着香茶,不觉暗暗点头。

    “夫人想是看过了画上的落款,这作画的是什么人,贫尼也并不知晓。”净宜师太开口道。

    “那印章虽模糊不清,但是凭师太的书画上的造诣,两相对照,也不能知道作画人是谁吗?”荀卿染见净宜师太开口,忙问道。

    净宜师太笑了笑,“夫人误会了,贫尼说不知作画人是谁,实在是作画的人名不见经传,不过是一画工尔。”

    荀卿染拿了画卷,指给净宜师太看,“师太,我虽不敢说懂画,但是能画到这种程度,不说别的,只说用色,这画工的造诣,就不会是无名之人。”

    净宜师太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可一概而论。纵观天下,不少名不符实,自然也有淹没无闻的。”

    “师太让我瞧见这画卷,为何又不肯实言相告?”荀卿染问。

    净宜师太静默半晌,才道,“贫尼是真的不知道作画的人的姓名。”

    “那这画中的观世音菩萨,可是有什么来历,莫非是照着什么人画的,师太可知那人是谁?”荀卿染指着画中的观音问道。

    “这个贫尼到是知道一些,不过也只是传闻,不足采信。”

    “我与师太也不过闲聊,师太就当讲古,我也当做闲话来听。”荀卿染道。

    “夫人猜的没错,这观音却是照着真人画的。”净宜师太抿了一口香茶,这才缓缓道来。

    本朝有一户姓颜的人家,据说是书圣颜真卿的后人,不仅家资豪富,而且颇有文名,近四代中就出了三位内阁大学士。

    “颜家前几代有位家主,最喜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诗句,因此特意建造了一座园子,遍种枫树。十年、百年、数代清贵,枫树成荫。谁又想到,旦夕间就灰飞烟灭,物是人非了那。”净宜师太的语气中满是惆怅。

    “是发生了什么祸事?”荀卿染小心地问道。

    “二十几年前,颜家传到那一代的家主书画双绝,却懒于仕途,不过他交游广阔,最喜寄情山水之间。依次外出,他带回来一个年轻的画工,并留在家中,说请来刻年画,却待之如上宾,这年画一刻,就刻到了年末、又到了第二年。”

    净宜师太说到这,又停下来,注目远方,眸子中一片幽深的静谧,却又似乎正翻滚着惊涛骇浪。

    荀卿染并不催促,只静静地等待。

    良久净宜师太才又开口,“接下来的事情,预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家主有正当豆蔻年华的女儿,不仅美貌无双,更有才女之名,画工一见倾心,从此画UU小说就再没有别的事物,全都是她。家主震怒,撵了那画工出去。谁知道转眼就大祸临头,那家主以谋反罪被拿入大牢,家产抄没,全家也被缉拿入狱。

    “那后来如何了?”荀卿染问。

    “家主被赐死,族人死了大半。剩下的,全被籍没为奴发到边关。”

    天翻地覆、家破人亡,不过寥寥几句就说尽了,但却足足用了约半个时辰,这其中的沉重……,荀卿染看了眼净宜师太,又问,“那女孩后来如何?”

    “……抄家那天,她……正好发了脾气,偷偷出门,竟避过了那场祸事,那之后,就不知所终了。”

    “这画又是如何落入师太的手里?”

    “夫人知道,贫尼是获赦的罪徒。这幅画,就是贫尼还是罪徒时,一个同伴临终前交给贫尼的。贫尼方才说的这故事,也是出自她的口中。”

    荀卿染默然无语,半晌才问,“师太说的同伴,是那女子的什么人?”

    “她们是堂姐妹。”净宜师太道。

    “那位女子的姓名,师太可否告知。”荀卿染问。

    “似乎小字叫做卿卿。时日太久了,贫尼已经记不得了。”净宜师太道,眉宇间有些倦意。

    荀卿染细心地将卷轴卷起,复又放入木匣中收好。她没有提出要这画卷,连借去再看看的要求都没有提。因为,那卷轴的边角,多有磨损,显是有人常常打开观看,而画卷上,跟在观音身后的文殊师利菩萨,如果去了眉目间的稚气,再长了二十几年,分明就是身边这位净宜师太的模样。

    荀卿染站起身告辞,“今天打扰师太太久了。”

    净宜师太也跟着起身,送荀卿染到门口。

    “夫人,请恕贫尼鲁莽。前些日子夫人吩咐贫尼庵中给令堂做法事道场,却忘了将尊讳赐下来。”

    平西镇这些官员家眷,出身背景,其实是没有秘密的,但是却也无法探知她荀卿染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师太只写赵氏就是了,其他的,说来惭愧。”

    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姓氏,是荀卿染姐弟的生母唯一留下来的。至于她的名字和来历,荀府中从没有人说起过。不对,有人提过,是周嬷嬷,她曾说过两人的生母“不过几两银子买来的”。

    “姓赵,没有名字。”净宜师太低声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是失望,又像是别的。

    ※※※※

    可能今天还有一章。

第二三一章 寻短见的女人

    第二三一章寻短见的女人

    荀卿染从小院出来,心神有些恍惚,眼前一直浮现方才看到的那幅画卷。

    “奶奶,可是有什么事?”桔梗心细,见荀卿染脸色有异,在旁问道。

    “没什么事?”荀卿染道。那件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其中还有很多不明晰的地方,而且,这样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几个人沿着庵内青石甬路,往前面来。

    “我活不成了,师傅们别拦着我。”

    就听见前面拐角处有女人的哭喊声,另外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地藏庵历来清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荀卿染带着人转过拐角,就见庵内的水井旁,围着一群人。当中一个青年妇人,怀抱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孩子,正要往井内跳,旁边的女尼自然是拉扯着她,不让她跳。

    “施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施主还是快些了悟吧。”一个年纪极小的女尼道。

    “施主为人母,不为自己,也要为施主的两个孩子着想。有什么事,慢慢想法子,总能过得去。”另一个女尼年纪大些,劝解道。

    “施主,庵内就这一眼井。”另一个呆呆的女尼道。

    看见荀卿染带人从拐角处过来,那年纪大些的女尼就凑在那妇人耳边,低声道:“冯大嫂,那位是总督夫人,最是慈悲心肠,乐善好施,你有什么难事,不妨求求总督夫人,或许就好了。”

    “夫人,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您发发善心,救救我的孩子们吧。”那妇人被人拉扯,无法寻短见,又听了女尼的话,不由得生出些希翼来,见荀卿染走近,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求道。

    “这是怎么回事?”荀卿染问道。

    就有那年长些的女尼上前,向荀卿染的打了个问讯,说这妇人人称冯大嫂,带着两个孩子,靠着给人洗衣服缝补谋生。因为艰难,就求到地藏庵来,地藏庵中的僧尼见她可怜,干活也利落,有时用她做些活计,付给工钱。

    荀卿染用眼打量眼前的妇人,看她年纪大约二十出头,一身棉布的素色衣裳,打着补丁,瓜子脸,大眼睛,长的颇为俏丽。那两个孩子也被她拉着跪在地上,大的不过四五岁,小的看起来不过一两岁的样子,也都穿的破破烂烂。

    “奶奶,咱们上次来的时候,婢子见过她。”麦芽低声对荀卿染道。

    麦芽这样一说,荀卿染也记起来了,恍惚以前是在庵内见过这个妇人,总是很懂规矩的样子,见了她,就会行礼请安。不过荀卿染身边带着人,不会容陌生人轻易靠近。因此对这冯大嫂印象十分淡薄。

    “民妇给夫人磕头。”冯大嫂道。

    “拿些银子来给这位大嫂。”荀卿染吩咐道。

    桔梗取了锭银子,递给冯大嫂。

    冯氏却不肯接。

    “夫人果然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只是民妇虽然粗蠢,却也不肯白受人钱财。”冯大嫂道。

    “哦?”荀卿染诧异,这冯大嫂不要银子?

    “民妇实在是命苦,民妇自己一个命苦也就罢了,如今还连累这两个孩儿,为了这两个孩子,民妇请夫人给民妇母子做主。”冯氏道。

    旁边那个年纪大些的女子却是红了眼圈,又有机灵的女尼搬了椅子来,请荀卿染坐下。

    “民妇原本是城外十八里村人,自小由父母做主定了亲事。民妇嫁过去后,也是夫唱妇随,可惜好景不长,民妇男人在第二年上就过世了,留下民妇一个,无依无靠,又有地痞常来门前搅闹,民妇实在存身不住,就变卖家产搬到城里来住。”冯氏说起了她的身世。

    这个身世,颇有些熟悉的感觉,荀卿染心道。

    “民妇本想就这样终老,只是一个女人实在是艰难。”冯氏抹了抹眼泪。

    荀卿染暗自点头,男尊女卑,女人几乎就是比牛羊高等一些的产物,一个女人要独自过活,自然不会容易。

    “民妇开了家小小的铺面,没个男人总有不三不四的人来捣乱。后来来了一位军爷,时时照应,这才好了起来。民妇因此请了邻里作证,再嫁了那位军爷。这么过了这四五年,儿子也生了两个,期间军爷要四处应酬打点,民妇不知花了多少银钱。可恨那忘恩负义的贼,升了官,却扔下我们母子三个,独自上任去了,闪的民妇好苦。”冯氏捂着脸哭了起来。

    荀卿染抚额,这冯氏是被人骗财骗色了?

    “没了银钱,民妇的铺子开不成了,民妇一个人要养这两个孩子,剩下的一点家底也用光了,就出来给人家洗衣服缝补。一天也能赚上几文钱,民妇省吃俭用不怕,又有人欺负民妇孤儿寡母,民妇方才想到伤心处,实在看不到生路,才生出一了百了的念头。”

    旁边那个年纪略大的女尼已经泣不成声,荀卿染听人说过,这女尼也是年轻守寡,被人夺了财产,孤苦无依,才落发出家的,如今听冯氏的身世,难免联想到她自身。

    “冯大嫂,你那夫君是谁,你怎地不去找他?有夫人给你做主,你还怕什么?”这女尼对冯大嫂说道。

    冯大嫂咬了咬嘴唇,“那狠心贼是不肯要我们了,我们找了去,又有什么好日子过。请夫人收留民妇母子,民妇煮饭、做针线、粗使活计都做得,民妇能养自己的孩子,只求夫人庇护民妇母子。”冯氏道。

    看来冯氏是个要强的女子,肯干活养活两个儿子,出于无奈才请求庇护。

    荀卿染略一思忖,就将麦芽叫道跟前,低声嘱咐了两句,打发麦芽离开。

    “你现在住在哪里,都是哪些人欺负你,你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在哪里任何官职?”荀卿染问道。

    “民妇如今并不想报仇,只求夫人收容我们母子,从此有平安的日子。”冯大嫂道。

    总督府养一两个人容易,但是荀卿染却不想将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去。

    “你们若没别的地方去,就先在庵内住几天,我让师太照应你。”荀卿染说道,就站起身。

    “夫人,夫人慢走。夫人若不肯收留我们母子,民妇恳请夫人主持公道,将民妇的夫君判给还给民妇。”

    “四嫂,莫要被这贱人的谎话给骗了。”远远地传来一声娇喝。

第二三二章 寻短见的女子(二)

    第二三二章寻短见的女子(二)

    荀卿染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齐婉容带着几个丫头婆子疾步赶了过来。荀卿染不由得心中一动,齐婉容的脸色红扑扑的,步伐轻快,哪里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冯大嫂也听到说话声,扭头看见了齐婉容,她的身子明显僵了僵。

    “四嫂,你莫听这贱人的一面之词。”齐婉容匆匆赶到荀卿染跟前,又对着冯大嫂叱道,“你这贱人,不知羞耻,勾引我家大爷,又来欺骗我四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劝你趁早死了心,该回哪就回哪去。不然,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荀卿染微微皱眉。这冯大嫂口里所说的军爷,竟然是冯登科?那岂不是在齐婉容嫁入冯家之前,冯登科就和这冯大嫂在一处了?

    “大*奶,我和大*奶同样侍奉大爷,一个槽里吃食,奶奶骂我是贱人,奶奶自家又能尊贵到哪里去?”冯大嫂脸上悲苦的神色去了大半,反唇相讥道。

    “你,你本是个寡妇却不守节,到处勾引别人家的男人。我是堂堂国公府的女儿,我四哥四嫂是这平西镇的总督和总督夫人,你拿什么和我相提并论。你这贱人,真真可恨?”齐婉容气地伸手一巴掌甩在冯大嫂脸上。

    齐婉容这一巴掌是用了全力的,冯大嫂的脸上顿时出现个红色的巴掌印。她捂着火辣辣的脸,咬了咬嘴唇,没有还手。

    两个孩子见他们的娘被打了,那个小的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大一些的那个瞪着眼睛看齐婉容。

    “你这恶人,又欺负我娘。”

    这男孩说着就冲了过来,一头撞在齐婉容的肚子上,将齐婉容撞的倒退了两步。

    齐婉容捂着肚子,“小畜生,要反了你了。”就招呼跟随的丫头婆子,“你们没看见?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打,狠狠地打。”

    那些人得了吩咐,一个婆子一脚就将拿大些的孩子给踢倒在地上,其余几个则扑向那冯大嫂。

    冯大嫂虽泼辣,但却人单力孤,身上、脸上一会就吃了无数下,她还是拼命护住两个孩子,嘴上也不停着。

    “大*奶要打我,我不还手。这两个孩子却是大爷的骨肉,奶奶也是她们的母亲,奶奶自夸是出身高贵,如何对自己的儿子下的了手?”冯大嫂对齐婉容道,又喝骂那些丫头婆子,“我这儿子,是爷的儿子,是冯家的主子,你们这些奴才以下犯上,都不要命了吗?”

    听冯大嫂说那两个孩子是她儿子,是冯家的主子,齐婉容气的手直抖。

    “你这贱人,谁不知道你放荡爱勾引人,这两个孩子,还不知是哪个的野种,就要赖在大爷身上。你们狠狠地打,哪个留情,我绝不轻饶。”齐婉容吩咐道。

    “大*奶要制我,尽管打死了我,却不该辱我的清白。大*奶是贤德人,怎地往自家男人头上扔绿头巾,我却见识了。……大*奶做母亲的,要打死爷的子嗣,大*奶好狠的心。求总督夫人给我做主啊”冯大嫂挨了许多拳脚,嘴巴却一刻都不肯停。

    旁边的尼姑都看得呆了,齐婉容却是气恨狠的,一定要打死这三个人的样子。

    荀卿染看着着实不像,出声叱道,“都住手。”

    “你也住口。”荀卿染又对冯大嫂道。

    见荀卿染脸上含霜,丫头婆子们都住了手,冯大嫂也停了哭声。

    “四嫂。”齐婉容有些委屈。

    荀卿染瞥了齐婉容一眼。

    这时,麦芽回来,低声在荀卿染耳边禀报:“奶奶,婢子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冯氏是十天前寻到地藏庵的,要死要活地求恳,只为在庵里出入,工钱并不争竞,还向那些僧尼打听奶奶的为人,还有奶奶都是何时来这地藏庵的。”

    冯大嫂果然是有备而来。

    “你先起来,跟着师傅们去洗洗脸,收拾收拾。”荀卿染让尼姑们扶起冯大嫂。

    冯大嫂却不肯起来。

    “你这哭哭啼啼,寻死觅活,要接着闹,我也不拦着你。只是这庵里是清静的地方,却容不得你这样。我送你去衙门,击鼓鸣冤,自有国法给你公道。”

    冯大嫂要带着孩子寻短见,偏偏被她看到,明知道她是总督夫人,难道不知道齐婉容和总督府的关系,冯大嫂却瞒住身份,先是要她收容想进总督府,继而又让她判夫。

    对于冯大嫂的遭遇,荀卿染有些同情,可是任谁都不喜欢被算计,因此荀卿染对冯大嫂的同情,也被冲淡了不少。

    而且荀卿染观察这个女子的言行,显然是个有主意有成算,性子泼辣的,她大概可以猜出这女子想要什么。她更肯定,这女子绝对不想伤害冯登科,还要依靠冯登科,绝不会想把事情闹到衙门去,损害冯登科的前程。

    果然,冯大嫂听了荀卿染的话,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从地上爬起来。

    “小女子不怕见官,不过女人家心软,逼急了我,却也只能硬下心肠,小女子和两个孩子这一身的伤,可不是假的,那时候大*奶也没好处。”虽是如此,冯大嫂嘴上却不示弱,小声嘀咕道。

    荀卿染自是听见了,冷冷一眼扫了过去。

    “夫人,小女子姚氏,并不是诚心要隐瞒夫人,只是想请求夫人的怜悯。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两个孩子是冯大爷和小女子所生。小女子自知身份不如贵府的姑奶奶,小女子情愿做妾侍奉大*奶,不敢有二心。”冯大嫂却是会看风色,忙又道。

    齐婉容就要开口驳斥,被荀卿染用眼神止住,就吩咐那几个尼僧带着冯大嫂母子到净室中去,好生照顾。

    “四嫂,她一个贱人,四嫂何须这样待她。”齐婉容语气里有些埋怨。

    荀卿染叹了口气,方才的情形看似齐婉容占了上风,但其实并不是如此。

    那姚氏说话荤素不计,泼辣勇悍,齐婉容再怎样,也毕竟是大家出身,真的吵架,就算赢了,也是吃亏。何况,姚氏的话,在这个时代,是合乎道理的。

    “五妹妹,这种事可是好闹大,闹到外边来的?”荀卿染将齐婉容拉到一边,低声道。

    “四嫂的意思是?”齐婉容眼睛一亮,荀卿染要帮她处理,她可是求之不得。

    这件事,不是齐婉容和姚氏两个女人之间的事,更不是她好包揽来管的事情。

    荀卿染就将方才发生的事,以及麦芽打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齐婉容。

    齐婉容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发青。

    “我会吩咐庵里的人,今天的事,不准张扬出去。你要妥善处理。”荀卿染对齐婉容道。

    这种事就该关起门来无声无息的解决,闹开来,成了城里人的笑谈,于谁都没有好处。冯大嫂那个破皮破落户的模样,只怕是只看重利,而不在乎名,但是齐婉容的出身地位,却是不同。

    “别望了你出嫁前,老太太的嘱咐。”

    荀卿染稍稍点拨了齐婉容两句,便离开地藏庵,回了总督府。

    她这边才换了衣服,坐下来,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外面就禀报说齐婉容来了。

    荀卿染揉了揉眉心。

    齐婉容进得屋来,一屁股坐在荀卿染对面,就哭了起来。

    声泪俱下,哭的十分伤心。荀卿染知道,哭也是感情宣泄,便不说什么。

    “四嫂,我的命好苦。”哭了一阵,齐婉容开口道。

    “五妹妹先洗洗脸,有话慢慢说。”荀卿染道。

    就有丫头伺候着齐婉容洗了脸,又拿来脂粉,齐婉容摆摆手,她现在没心思梳妆。

    “四嫂,有些事,我怕四哥和四嫂替**心,一直没敢说出来。如今四嫂也看到了,我再不瞒四嫂。”齐婉容用帕子擦着眼角,抽泣着述说起来。

    “……上任来,一路上的花费,都是我拿的银子。他一路上就和我说,到了这就好了,夸口说自己多有本事,置办了多大的宅子,让我一进门就呼奴使婢,做官夫人、当家奶奶。到了抚远县,果然有栋宅子,却是栋空宅子,只上房有张床罢了,家人到有几个,能说会道,帮着他哄住了我。”说到这,齐婉容恨的直咬牙,“只是人总得住下,我又想着要和人来往,只好又拿出私房,又变卖了些嫁妆,置办了家什,将宅子布置的体体面面,这才算安顿下来。”

    冯登科的家世,荀卿染也是知道的,当初大太太跟老太太说,也是说冯登科如何本事了得,有前途,家资却不丰厚,却没想到会不丰厚到这种程度。

    “本想着开始艰难些,慢慢总能好起来。谁知道,谁知道,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就……”齐婉容说到这,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那天我听说县里布庄进了好布,就带人出去买,结果走到半路,想着忘了件东西,就回去取,结果,一进门就看见,那贱人和他滚在一起,就在上房,我的屋子里,我的床上。”

    “五妹妹喝杯茶润润再说。”荀卿染见齐婉容情绪激动,忙道。

    齐婉容并不喝茶。

    “四嫂,这还不是最气人的,你猜,我质问那贱人,那贱人怎么和我说的?”

    这如何猜的出来。

    “那贱人说,她说,那床是她的,……男人也是她的。”

第二三三章 前情

    第二三三章前情

    荀卿染不禁吃惊,齐婉容说的贱人应该是姚氏,这个时代讲究尊卑,那姚氏竟然如此张狂,竟然敢这样说话。这期间,冯登科在做什么?那姚氏一个寡妇又是怎样进了冯家的内宅,还敢在主子的屋子内宣yin?

    听了荀卿染的问话,齐婉容咬了咬嘴唇。

    其实那天,她并不是忘了东西,就是想回去问问冯登科是喜欢石青色的还是赭色的刻丝褂子,当然,那也只是借口,她是想冯登科陪她一起去。

    她回去的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上房门窗紧闭,她以为冯登科在小睡,轻手轻脚地到门口,正要推开门,却因为屋内的动静,而停在那里。

    “现在你知道我想你不想了吧。”男人的声音说道,带着重重的鼻音。

    “大爷差点没揉碎了奴家,大爷也真是,何必憋的这样辛苦,刚才跟条狼似地。”女人娇痴的声音说道。

    “敢这样说爷”男人的声音中并没有恼怒,“快起来,收拾干净,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大爷,不是奴家说你,何必这样怕她?你说娶了国公府的姑娘,奴家还以为会是个金凤凰,多大的排场。结果,那个模样,还不如杏花楼的春娇,嫁妆也只有那么一点,姑奶奶拔根毫毛都比她的腰粗。大爷你这是何苦来,娶这样不中用的女人来家。”

    “你懂得什么。”

    “我怎么不懂,大爷为了她那身份娶了她,就放在家里做个摆设吧,咱们烧香供着她。只是,大爷也该理我一理,她能给的大爷的,我难道不能给。我人品、身家那样不在她之上,还是大爷贪新鲜,嫌弃奴家床上伺候的大爷不妥帖。”

    “我的心肝肉,你说到我的心里。她哪比的上你,给你提鞋都不配。没那个家世,哪个耐烦娶她。本想还能有些嫁妆,她却小气,扭扭捏捏,不肯拿出来花用。说起在这床上,她更比不得你。你是大爷的心肝肉,小妖精,她不过是根木头桩子。爷和她不过是做作样子,爷的心都在你的身上。”

    她站在门外,有如五雷轰顶。屋内的两个声音她都熟悉,一个是正是冯登科,另一个则是这宅子内一个管事媳妇,姓姚的。她到的第一天就见过了,冯登科告诉她,姚氏是这宅子里的管事,熟知当地事务。姚氏也确实能干,又能说会道。那些个家什,是她出钱,好些都是姚氏帮着张罗买进来的。她觉得姚氏有时候有些轻佻,但是一个二十多岁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她自然没放在眼里。

    冯登科官位低,家世不显,也没有什么家资,她本来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但是成亲后,冯登科对她的种种温柔殷勤是她想都没敢想过的,还有他的怀才不遇,对将来的抱负和对她的许诺,让她感觉仿佛浸在蜜罐里。甚至心甘情愿地拿出嫁妆来,补贴两人的小日子。

    那些甜言蜜语,承诺,仿佛都还在耳边,不,就是在耳边,同样的语气,不过是讲给另外一个女人听。

    她如何忍的下去,踢开门闯了进去。冯登科吓了一跳,忙不迭地穿衣服,姚氏却并不慌张。

    她冲上去,扯住姚氏就打,说要卖了姚氏。

    谁知,姚氏被撞破奸情,却一点羞愧的神色都没有,更不害怕,还和她对打起来。

    “贱人,穿上衣服快滚。”冯登科此时穿上了衣服,上来扯开姚氏。

    她趁机给了姚氏几下狠的。姚氏吃亏,恨恨地看着冯登科,转脸过来,就说男人和床都是她的,而且还说,她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子。

    她是见过那两个孩子的,一个四岁,另一个才一岁。

    “你贱人疯了,信口开河。还不快滚出去,否则别怪我翻脸。”冯登科给了姚氏一巴掌,将姚氏推出屋去。

    “五妹妹?”荀卿染见齐婉容半晌不说话,眼神呆滞,忙出声问道。

    齐婉容回过神来。

    “四嫂,那贱人是我府里的管事媳妇。她竟和我说,那个宅子是她的钱买下的,我住的是她的宅子。是她故意在我到之前,将屋子里的东西搬空,就是为了哄我拿出嫁妆银子来添置东西,却又故意留下一张床,说是他们用过的。四嫂,那贱人欺人太甚。”齐婉容握着拳,指甲几乎扣进肉里。

    荀卿染眉头皱起,是欺人太甚,而且这个姚氏也太有心机了些,不仅要掏空齐婉容的嫁妆,还故意羞辱齐婉容。

    但这些,都是姚氏一个人的主意?冯登科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这些都应该是发生在齐婉容来平西镇,向她和齐攸托人情,为冯登科晋升之前,可齐婉容没向她透露过一丝半点,满嘴都是冯登科对她如何如何好的话。

    “有这样的事,五妹妹为什么一直瞒着?”荀卿染问道,“老太太的嘱咐,五妹妹可还记得,咱们国公府可是由得人欺负的?”

    齐婉容眼睛一亮。

    “你四哥的性子,最恨人欺瞒他。”

    齐婉容垂下头。

    那时候,她因为听到的事情呆立在那里,直到冯登科回来,她才回过神来。

    她说她要回京城,要回齐府告状。

    冯登科跪到她脚下,抱着她的大腿哀求。说他一直洁身自好,当初是见姚氏一个寡妇,常被无赖欺负,出手帮了几次,结果就被纠缠住了。

    “……多喝了几杯,被她钻了空子,糊里糊涂地……。我知道我做错了,婉容你骂我打我,只别气着了自己。婉容你想想,你家几个哥哥,哪个成亲前屋里没个把人。姚氏连个屋里人的算不上,她冒犯你,我替你制她。”

    要回京,回齐府,她不过一气之下说一说,千里之遥,她真的能回去吗?

    “这宅子是她的,这床也是她的?”

    “婉容,你是大家姑娘,怎知那市井妇人的狡猾肚肠。你难道信她,不信我。我堂堂大丈夫,怎会去占她一个女人的便宜,她一个寡妇,又哪有这些资财,是我心软,想给她条生路,结果引狼入室。这宅子自然是我为你准备的。婉容,你相信我,以后我会让住上比这大十倍,不百倍的宅子。”

    “那两个孩子那?”

    “那两个孩子,你看哪一点像我。她是个不安份的,谁知道是和哪个男人生的。我只想和容儿你生儿育女。”

    冯登科赌咒发誓,说他只是被那姚氏勾引着有些苟且,再没有别的事。

    她就说要马上赶了姚氏出去,冯登科答应了。却又说那女人在本地很认识些狐朋狗友,他官职太小,又没有靠山,如果不小心些,会惹祸上身。不过为了她,他豁出去了。

    这个时候,就有齐攸要外放到平西镇的消息传来,冯登科说有了齐攸做靠山,他能升上官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可以轻易打发掉姚氏。

    她答应冯登科,会为他谋取官职。

    果然,姚氏在宅子里消失了。

    她本该在齐攸和荀卿染刚到平西镇的时候就来,但是她还要把家里的事情料理清楚,将原来的几个家人都卖了,又逼着冯登科拿出宅子的房契,这才到平西镇来找齐攸和荀卿染。等从齐攸这得到了准话,她就立刻赶了回去,也是怕姚氏趁她不在又勾搭上冯登科。

    “四嫂,我女人家心软,他答应打发了那贱人,我也只好后退一步。不和四嫂说,是怕四嫂为*婉容哭道。

    荀卿染没有做声,心道,只怕不是怕她操心,是怕齐攸知道真相,厌恶了冯登科,不肯提拔他。

    “既然说已经打发了,那今天是怎么回事?”荀卿染想了想,问道。

    “四嫂,他说和那贱人一刀两断,我信了他,谁知道,他们还藕断丝连,那贱人竟跟到这里来了。”齐婉容道。

    她回到抚远县,日冯登科的殷勤和温柔更胜从前。冯登科顺利升了官,就是冯登科不提,她也想离开那个地方,求了荀卿染,真的将冯登科调到平西镇来了。

    只是好日子过了没几天,冯登科就渐渐地和她说,官职太小,施展不开。

    她也觉得以冯登科的才干,应该获得更高的官职,但是却不敢对齐攸狮子大开口,因此只说这事要慢慢来,升的太快,落在别人眼里,招来弹劾就不好了。

    冯登科似乎也被她说服,两个人依旧甜甜蜜蜜过日子。

    那天冯登科喝醉了酒从外面回来,她帮冯登科换衣服,发现冯登科衣襟里竟然藏了个肚兜,俗艳地绣着鸳鸯戏水,一股子脂粉味。

    她当冯登科又去偷腥,待冯登科酒醒,就拿了东西质问。

    冯登科见了那肚兜,比她还要生气,就说不知道那肚兜是怎么来的,后来想了想,又说确实是几个同僚去喝酒,叫了花娘,不过是逢场作戏,这肚兜一定是有人故意捉弄他。

    她这次多留了心眼,装做信了他的话,却打发人偷偷跟着冯登科,跟了两天,才有了结果。她带着人上门,却是栋民宅,里面的人正是姚氏。她将那姚氏的住处砸了个稀巴烂,让那贱人能滚多远滚多远。

    她本想,她如今在平西镇身份不同,姚氏就该逃走了。谁知道,今天一早,又有人告诉她在城里看见了姚氏。她顾不得和荀卿染约好要去地藏庵,就带人找了过去,结果最后找到地藏庵,就是那样一副情景。

    “夫人,冯大人在外面求见。”小丫头进来禀报道。

第二三四章小算盘

    第二三四章小算盘

    冯大人?就是冯登科了,看来是得了消息赶来了。荀卿染看了齐婉容一眼,略一思忖,就打发了小丫头出去。

    “五妹妹,我有几处不明白,要问问你。”荀卿染对齐婉容道。

    这样的事情,齐婉容一直隐瞒,今天是气急之下,述说的大概属实,但是还是对冯登科颇有回护之处。齐婉容是齐府的姑奶奶,这个体面自然要维护,帮齐婉容出气也很简单,但是首先很多事情要搞清楚。

    “四嫂请问。”齐婉容道。她听说冯登科来了,神情又喜又怨。

    “五妹妹到了抚远县,姚氏就在那宅子内做管事媳妇?后来既然将原来宅子里的人都发卖了,怎么没有卖了姚氏?”荀卿染问,如果卖了,姚氏不可能今天还自由自在地出现在平西镇。

    “四嫂,我并没她的卖身契。”齐婉容道,迟疑了一会,才说出真话,“大爷原说她是远方亲戚,帮着料理家事。”

    “那两个孩子……”荀卿染又问。

    “大爷说了,和他没关系,谁知道是那贱人和哪个男人生的。”齐婉容不等荀卿染问完,就忙答道。

    荀卿染沉吟片刻,还是问道,“那三个人,五妹妹方才可安置好了?”

    齐婉容愣了一下,“不是四嫂将她们安置在庵里了?我来,就是讨四嫂的主意,求四嫂为我做主。”

    荀卿染一时有些无语。

    她让地藏庵的人帮着姚氏母子梳洗梳洗,留下齐婉容先回来的目的,也是让齐婉容将人接走,齐婉容竟然就将人留在庵里了,如今还来找她做主。

    荀卿染在此感慨,齐婉容有些小聪明,但是说到做事,却是差了一些。比如当初她都看出齐婉容对方信有意,但是却并未掀起哪怕一点点波澜,后来嫁妆被三奶奶作假,也是众姐妹出力,才找补了回来。

    又比如这姚氏的事情,刚到这里,远离京城,一开始理不清楚状况,被人先下手算计,落了下风还可以理解。可是后来,有了她和齐攸在平西镇,冯登科又指望着齐攸得到升迁,姚氏的事情,在搬到平西镇之前,就该干脆料理了,齐婉容竟然还是处理的拖泥带水。

    “人放在地藏庵不是个法子,五妹妹赶紧打发人,将人另外安置了。”荀卿染道。

    “四嫂……”齐婉容目光有些游移。

    不管齐婉容打的什么算盘,姚氏母子三人,荀卿染并不想沾手。

    姚氏不是易与之辈,有心机,性子泼辣,这些都不成问题。成问题的是,姚氏底气很足。如果不是愚蠢,那就是有所仗恃。仗恃的是什么,或许姚氏所说并非全部都是假话,齐婉容也说冯家没有家资,那很有可能,冯登科真的用了人家的钱。

    不过姚氏所说也不尽是实,荀卿染见过冯登科,是个极会说话的精明人,冯家虽不是大富大贵,在京城中也是有体面的人家,冯登科不会轻易娶个寡妇进门。

    当然这些都是推论,还要派人去详加打探。

    “把五姑奶奶跟着的人叫进来。”荀卿染吩咐。

    就有人将跟着齐婉容的人叫进来,齐婉容只得打发她们去将姚氏从地藏庵接出来。

    “我说几句话,五妹妹别恼我。姚氏是什么人?一个寡妇,没名没份,孩子也与姑爷无关。五妹妹是谁?是国公府的姑娘,平西镇总督的妹妹,便是没有这些依仗,五妹妹只凭是冯家正经娶进门的大*奶,处置这样一个人,不过是动动手指,何须别人做主?如果这种事也要人来插手,五妹妹你以后要如何做冯家的当家奶奶?”荀卿染正色道。

    齐婉容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荀卿染暗自叹了口气,既然要求助,又不肯完全说实话,另外打自己的小算盘,让人如何能全力助你。

    “当然,如果这里面有姑爷的事,是他欺负妹妹,纵容阿猫阿狗爬到妹妹头上,这又另当别论。”

    齐婉容又开始抽泣起来。

    “木兰院我已经让人收拾停当,妹妹若没什么事,也不用急着回家去,不妨住下来,好好散散心。”

    这边荀卿染打发人送了齐婉容去木兰院,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冯登科没有走。

    “不用理他。”荀卿染吩咐道。

    ………………

    前院,偏厅,冯登科来了有两个时辰,只有小厮上了一遍茶,就再没人来过问。他在椅子上有些坐不住了。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局面,他并不想的,说起来都怪姚氏。

    冯登科恨恨地想着,早该处置了姚氏的,可是那两个孩子让他有些心软,还有姚氏的妖媚,手里的银钱,也让他有些舍不得。

    五年前,他在任上,不过是个小小的军官,认识了姚氏,没多久,就住到了一起。姚氏是个寡妇,却是把着娘家和夫家两家的家财。他贪恋温柔乡和那些资财,不过他始终是清醒的。寡妇虽然有财有色,但是在仕途上却帮不了他多少。他家虽然破落了,但身份却还在那里。他一直想寻门对仕途有帮助的亲事。因此不管姚氏如何软硬兼施,他都没有正式娶姚氏为妻。只是含含糊糊地哄着。

    这样几年下来,用了姚氏许多银钱,仕途上却没什么进步,而京城那边,父母也没给他找到合适的亲事。还是他去年进京去探亲,碰见了安国公府的大太太,他要叫做姑**。他打听的安国公府正有几个庶出的姑娘,不由得喜出望外。这姑妈是续弦,并无亲生儿女,一个儿媳妇也是做主找了她的亲戚,那再有一个本家侄儿做姑爷,以后不是更多了依靠。因此上,他不惜花费银钱,又凭着一张巧嘴,不仅讨了大太太的喜欢,也得了齐家大老爷的青眼,终于和国公府定下了亲事。

    成亲后,说实话他有些失望。大老爷虽然答应替他打算,但是他却没有马上就升了官职。齐婉容的嫁妆,也没有他想像的那般丰厚。他心里失望,却不会露出来。齐婉容相貌不错,而且,齐家的份量在那摆着,宫里有一宫主位的娘娘,齐家这一代几个兄弟,他总能借到力。

    他娶了齐婉容,姚氏就成了一个问题。本该另外安置,但是姚氏不肯,而且那宅子本就是姚氏出钱买下的,他只好同意姚氏住在宅子里。不过说好了,让姚氏假做远方亲戚帮忙管事,以后慢慢地想办法给她们母子名份。

    只是姚氏这个女人,太有心机,心大、胆子也大。

    两人在上房被齐婉容抓了个正着。他向姚氏示意,让姚氏赶紧走。他自信能哄住齐婉容,不过是偷腥,哪个男人没有。谁知道,姚氏却自有打算,将他两个的关系揭了出来。原来是姚氏不甘心再没名没份地跟她,又见齐婉容嫁妆不丰,胆子越发大了,想来个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本来想干脆借此机会,哄着齐婉容,让姚氏母子过了明路。谁知道,就在那时,他得到了齐府的四爷外放到平西镇,做平西镇总督和守军总兵的消息。

    他立刻改了主意,向齐婉容赌咒发誓,将齐婉容哄转,又去和姚氏说明历害,让姚氏暂时搬出去躲了起来。姚氏起初不肯,不过还是被他哄住。不过就是两句话,一句话就是他的心里只有她,这句话对每个女人都管用。还有一句,如果想两个孩子以后荣华富贵,他这个做老子的先要做大官。他要做大官,就得靠着齐婉容,所以姚氏只能暂时忍耐。

    他顺利地升官,从偏僻的县城调到了这平西镇内。他也看出齐攸是家族观念很强的男人,他有信心,只要哄好了齐婉容,他以后自然会步步高升。

    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姚氏却沉不住气,又从抚远县跟了来。这一次,姚氏到是知趣,没有要求住到他的宅子里去,而是另外置办了宅子,只要他时时过去相会。

    姚氏的小心思他懂,是离不开他,怕分开的日子久了,他会忘了她。他也怕不答应,以姚氏的脾气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也就答应了,说好私下里来往,绝不能让人知道。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姚氏的心机。竟然在相会后,趁他酒醉,藏了个肚兜在他怀里。自然被齐婉容发现了,多亏他聪明糊弄了过去。谁知道,齐婉容却是变机灵了,竟然因此找到了姚氏。今天他在营中,若不是一个心腹家人给他传讯,他还不知道,事情已经闹到总督夫人这里。他这才明白,姚氏是怕他得了齐家的力,会甩脱她们母子,迫不及待要得到名份。

    他听到小心,马上就追了过来。他担心齐婉容一气之下,口无遮拦,将事情全部兜了出来。如果被齐攸知道了,那就不好收拾了。

    好在现在齐攸并不在府内,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要在齐攸回来之前,哄好了齐婉容。再哄住荀卿染,替他遮掩,不要将事情告诉齐攸。这样,他就有本事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不会影响他的前程。

    冯登科这样想着,就站起身,走到门口,招呼守门的小厮。

第二三五章乘凉

    第二三五章乘凉

    主院上房,荀卿染正在听许嬷嬷的禀报。

    “……五姑奶奶的人已经回来了,姚氏母女,让五姑爷的人带走了。”许嬷嬷道。

    “哦,是怎么回事?”荀卿染不由得放下茶杯问道。

    “是五姑爷先带着人到了地藏庵,要带那母子三人走。庵里的尼姑不答应,说是奉了夫人的令,没夫人的话,不能随便让人带了那三人走。五姑爷没法子,就留了几个人在庵里,自己来总督府见奶奶。后来五姑奶奶的人去了,庵里的人见有总督府的人,就让五姑奶奶的人将那母子三人带了出来。然后,五姑奶奶的人就将那母子三人交给五姑爷的人了。”许嬷嬷答道。

    “五姑奶奶可知道了?”

    “回奶奶,已经知道了。看样子,还是五姑奶奶如此授意的。”

    荀卿染点点头,“我知道了。”

    桔梗、麦芽两人在旁伺候,也听了这话,都有些纳闷,“方才在地藏庵,五姑奶奶一副要吃了姚氏的样子,怎地现在如此处置?”

    荀卿染和许嬷嬷对视了一眼,齐婉容的心思,也并不难猜。

    管他那,荀卿染心想,势可以借给齐婉容,而且已经借了,齐婉容手里一副大小通吃的好牌,不管怎样玩都是稳赢的局面,谁让人家有超级外挂,平西镇土皇帝齐攸这样的老哥那。

    “奶奶,五姑爷在前院等了这半天,方才求了小厮往二门里送信,要求见奶奶,说是若奶奶不便见他,让他见见五姑奶奶也成。”许嬷嬷又对荀卿染道,“奶奶看,是否要见他。”

    “先晾着吧。”荀卿染道。她可没有那个心思听冯登科如何辩解。“五姑奶奶那边有什么动静?”

    “五姑奶奶到了木兰院,就说要小睡一会,又悄悄打发人到前院去看五姑爷的情形。”

    …………

    “人让大爷的人带走了?”

    木兰院,齐婉容斜倚在榻上,问地下站着的一个婆子。

    “是的,按着奶奶的吩咐,奴才将那贱人交给大爷的人。大爷如今在前院,打发人来送信要见奶奶。说都是误会,要跟奶奶解释清楚,让奶奶别上了姚氏那恶妇的当,坏了夫妻的情份。”那婆子陪笑着道。

    “真当我是泥捏的,这话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了。”齐婉容冷笑道,“以为我真的那么好哄骗。”

    “这次不同上次,”那婆子道,“这次闹到夫人跟前,大爷是真的怕了,急成那样,是怕大人知道。这次该是能彻底断绝了。”

    “且让他着急去,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齐婉容面有得色道。

    “依奴才看,大爷对奶奶是好的。那姚氏的事,大爷是做差了,只是,姚氏是什么好人,故意挑拨大爷和奶奶也是有的,这样的把戏,奴才也是常见的。奶奶总要拿稳了主意,别打老鼠伤了玉瓶。”那婆子陪笑道。

    “我有分寸,你退下吧。”

    …………

    已经是掌灯时分,冯登科依然在总督府偏厅内。

    “大爷,咱们这要关门落锁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进来陪笑道。

    冯登科愣了一下,他托人往里面通传了几次,都是好无消息,荀卿染即不说不见,更没说要见他,齐婉容那边,他也使了银钱疏通,却也没得到什么消息。他在这坐了半天,只得了一杯茶,晚饭更没人给准备,那伺候的小厮们似乎忘了还有他这么一个客人,现在却是逐客的意思。

    “有劳管家,”冯登科陪笑说道,“我先回去,明天再来。”

    主院上房,荀卿染自是得了消息,听说冯登科已经走了,并没放在心上。

    “四爷今天不知在哪露营,雪团也不知道抓到猎物没有。”临睡前,荀卿染想到。

    ………………

    这天荀卿染午睡刚起,齐婉容就来了。

    “这屋里憋闷,咱们到花园去乘凉吧。”荀卿染道。

    “湖边的亭子那风景最好,正安排人在湖里采莲子、菱角,挖藕,奶奶和姑奶奶正好去瞧瞧。”许嬷嬷道。

    齐婉容自然说好。

    两人就出门,到后花园来,在亭子内坐了,丫头们将冰镇的葡萄、西瓜、红枣,还有各色糕点摆了一桌。荀卿染就和齐婉容说说笑笑,一边看船娘撑着船在湖面上穿梭忙碌。

    “这也比得上府里的气象了。”齐婉容叹道。

    荀卿染摇头,“人工的痕迹重了些,也比不得府里那些小桥游廊的精致。”

    “四嫂,四哥今天可该回来了?”

    荀卿染点点头,“说是出去两三天,算着是今天回来。”

    “四嫂,”齐婉容欲言又止。

    “五妹妹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荀卿染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来。

    齐婉容剥了颗葡萄吃进嘴里,她有些犹豫。这两天冯登科天天来府里守着,昨个她打发人回去取换洗的衣服,冯登科因此捎了封信给她。信中言辞恳切,说只是成亲前被姚氏yin*,除此之外,与姚氏母子再无关系。是姚氏纠缠他不放,耍的种种诡计,为的是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信中回顾了两人成亲以来的种种甜蜜,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已经将姚氏母子远远地打发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求她念在夫妻恩情,原谅他。

    那带信回来的婆子也和她说,“若大人生出误会,恼了大爷,只怕以后不肯在大爷的前程上出力,最吃亏的还是奶奶。奶奶和大爷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没有做哥哥的一辈子养着妹妹的道理。大人那里纵有金山银山,自是给夫人花用,却没有用在奶奶身上的道理。奶奶还是要指望着大爷才是正理。”

    她被冯登科的信打动,又觉得婆子说的有道理,心里就动摇起来。她想就此罢休,却还是担心,冯登科那里又和姚氏藕断丝连。

    荀卿染看着齐婉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是沉吟不语,只等齐婉容到底会说些什么。

    “四嫂,我……”

    齐婉容刚开口,就听得一阵环佩叮当声,辛妇好带着人分花拂柳朝这亭子走来。走到近前,辛妇好似乎才看到亭子内有人,脚步顿时停住了,似乎是迟疑着该不该过来。

    齐婉容见是辛妇好,立即停了话头。

    荀卿染一笑,吩咐人去迎辛妇好,“请妇好姑娘过来坐。”

    辛妇好跟着小丫头进了亭子。

    “不知道夫人和冯大*奶在这,妇好打扰了。”辛妇好屈膝福了一福。

    荀卿染起身将辛妇好让到座上。

    “看着气色还好,妇好姑娘好学上进,也切莫太过辛苦。”荀卿染道。

    辛妇好那次病好了之后,不知怎地突然生出强烈的求知心,和荀卿染提出来,想要多读一些书,还想学针线。荀卿染和齐攸商量后,就请了个老儒,每天教辛妇好功课。至于针线,辛妇好于诗书上还有些功底,但是针线上却是差了一大截。荀卿染亲自教了辛妇好两天,只是她每天处理府内事务,又和众家眷来往交际,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最后另找了个针线出众的绣娘,每天教辛妇好一个时辰的针线。

    “多谢夫人关怀,妇好知道分寸。”

    “那就好。”

    荀卿染见金铃和银铃跟在辛妇好身后,一个怀里抱着张古琴,另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香炉,正是她送给辛妇好把玩的。

    “这香炉好眼熟。”齐婉容道。

    “是从京中带来了。”荀卿染道。

    “哦,”齐婉容哦了一声,目光转到古琴上,“辛姑娘还带了古琴出来,莫非是想弹奏一曲?”

    “妇好不敢献丑。”辛妇好道。

    “辛姑娘别客气,总不成那琴是带出来做摆设的?”齐婉容笑道。

    辛妇好看了齐婉容一眼,转过头来,对荀卿染笑道,“若夫人不嫌弃,妇好愿献上一曲。”

    荀卿染含笑颔首。

    两个丫头就将琴和香炉都摆在一边的几案上,辛妇好站起身坐到几案旁的石凳上。

    “金铃,焚香。”辛妇好吩咐道。

    弹琴要焚香,好雅致的习惯。

    金铃就打开香炉,就要燃香。

    “且慢。”许嬷嬷笑着上前,拦住金铃,“辛姑娘好雅致。不过老奴有一句话,这里空旷,风又大,却不同于在屋内。况且,如今这一湖的水香荷香,可有什么薰香能比得上那。”

    “嬷嬷说的是,倒是我太拘泥了。”

    辛妇好起手弹了起来。

    荀卿染不由得凝神细听。

    齐婉容的眼睛却在那香炉和辛妇好之间来回转动,若有所思。

    一曲终了,辛妇好道:“久不练习,不仅指法生疏了,连曲谱都忘了几处,让夫人、冯大*奶见笑了。”

    “妇好姑娘过谦了。”荀卿染笑道。辛妇好所说的指法生疏、遗忘曲谱,她不是内行,无法评判,依她看辛妇好弹奏的仿佛行云流水,技法一流,但是不知为何,那乐音听在耳中十分悦耳,却也只能停留在耳朵的境界。

    荀卿染突然想到她曾听过的马头琴曲,那才是入耳入心。

    “妇好姑娘可会,马头琴?”

第二三六章归来

    第二三六章归来

    荀卿染几乎是脱口问了出来。

    “马头琴?”辛妇好却是一愣,抬头看着荀卿染,“那是异族牧民的玩意,粗陋不文,妇好并不曾习得。”

    荀卿染瞧了瞧辛妇好,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妇好姑娘的琴弹的委实不错,依我看,也就那次给老太太贺寿,咱们府上请的琴姬能比得上。四嫂,你不知道,我从前也学过一阵子的,弹给老太太听,老太太说,这不过是个玩意儿,让我不用认真。若喜欢听,随便叫那教坊的姐儿来,有多少曲子听不得那,呵呵呵。”齐婉容道。

    辛妇好脸色一下子变的通红。

    荀卿染正一眼瞧见,心想辛妇好必定要反唇相讥,这两个又要闹起来了。出乎她的意料,辛妇好只是微微低下头,并没有言语。

    荀卿染正要开口缓和场面,齐婉容突然侧耳道,“四嫂你听,是什么声音?”

    荀卿染走到亭子边上,抬头顺着声音望去,就见空中一个白点越来越近。

    “雪团回来了。”荀卿染喜道。

    那白点果然是雪团,飞到亭子上空,朝荀卿染叫了两声。

    “必是四爷回来了,先遣它回来报讯给奶奶。”麦芽喜道。

    知道齐攸要回来,荀卿染也就无心再乘凉。

    “四嫂,您去忙吧,我陪着妇好姑娘坐一会。”齐婉容道。

    “也好。”

    荀卿染带人忙回了主院,雪团自然飞在半空中跟着。荀卿染回到主院,忙吩咐人准备热水,又预备了新鲜的茶果。约莫盏茶工夫,就听外面小丫头一连串地往里传报说是齐攸回来了。荀卿染瞧了瞧在窗台上喝水的雪团,心道必是齐攸在城外就放了它飞回来报讯,果然是称职的信使。

    “……带了好几车的猎物回来。”宝珠从外面先跑进来。

    “今冬的皮袄是有着落了。”麦芽笑道。

    “便是四爷不去打猎,难道还会少了你的皮袄。”桔梗笑麦芽。

    “你们不用在我跟前演戏,不过是要提醒我,跟我要皮袄那,我一定照办就是。”荀卿染嗔道。

    “婢子们不敢。”几个丫头忙道,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什么呐?”随着话音,齐攸迈步从外面进来,大红箭袖,外罩亮银色软甲,更衬得他英武不凡。

    荀卿染忙迎上去,“恭喜四爷凯旋而归,满载而归。”

    许嬷嬷也带着丫头们跟在荀卿染身后,给齐攸请安。

    齐攸四下扫了一眼,知道荀卿染是早就在等他回来,不觉心情更是大好。

    齐攸坐到座上,喝了口荀卿染递上的香茶。

    “已经准备了热水,四爷要不要先洗一洗?”荀卿染问。

    攸道。

    齐攸洗浴后出来,和荀卿染坐在榻上,

    “雪团猎了只红狐,虽小了些,却是半点杂毛都没有,做个昭君套很好。”齐攸说起会猎的成果。

    荀卿染喜的去抚摸雪团,竟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雪团将头在荀卿染手心中蹭了蹭。

    “红狐极少见,不如送给老太太。”荀卿染道。

    齐攸看着荀卿染,目光中都是笑意,“是雪团第一次猎到的,自然是给你。老太太那里,这次猎到的,有不少好的,都收到前面的库房了,你得闲去另挑一件给老太太就是。”

    荀卿染点头答应,心里盘算着不仅要挑出孝敬老太太的,还有她和齐攸也要添置大毛衣裳,唐佑年那边也要准备一件,还有许嬷嬷和身边这些丫头,也要添置冬衣。

    “……雪团只猎了一只小狐?听说四爷还猎到了熊,四爷快讲讲。”荀卿染很想听齐攸讲讲会猎的趣事。

    “哦,”齐攸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要说给荀卿染听。

    “五姑奶奶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五妹妹?”齐攸问。

    “五妹妹现在在咱们府里。”荀卿染忙道,“是出了那么一件事……”

    “什么事?”齐攸问。

    荀卿染忙低声将事情简略地和齐攸说了。

    齐攸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四爷消消气,这事,主要还看五妹妹的心思,总要听听五妹妹怎么说。”荀卿染忙悄声劝解。

    齐婉容从外面进来,给齐攸和荀卿染见礼,荀卿染将她让到椅子上坐了。

    “求四哥给我做主,”齐婉容道,就将事情的经过和齐攸说了一遍。

    齐攸打量了齐婉容一会,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齐婉容想了想,“四哥,我,只想要那贱人不能再来勾引我家大爷,绝了后患。”

    绝后患,荀卿染瞄了齐婉容一眼。

    “就是如此吗,你可想清楚了,姚氏一个人,无人纵容协助,如何能做这些事?”

    齐婉容垂下头,“我,我,他,他毕竟是我夫君,还要四哥手下留情。”

    这却是也让齐攸教训教训冯登科,但是要拿捏火候。

    “你先去歇着吧。”齐攸冷着脸,并不看齐婉容。

    齐婉容站起身,犹豫着不肯走,“四哥,”却不敢十分向齐攸求情,只好将目光转到荀卿染身上,“四嫂。”

    荀卿染只好起身,送了齐婉容出去,少不得安抚她几句,让她放心,齐攸会有分寸。

    荀卿染回到上房。

    “冯登科在哪里?”齐攸问。

    别人看不出,荀卿染却看得出,齐攸很生气,比方才听她说起事情的因果时还要生气。

    “五姑爷这两天一直守在咱们府里,方才听说四爷回来了,就急匆匆地走了,我想,一会就会上门了。”荀卿染道,冯登科那么精明的人,知道事情瞒不住,当然会争取主动,不出多少时候,肯定会上门来向齐攸请罪。

    齐攸沉思不语。

    “四爷,我看五妹妹对五姑爷颇有感情,这件事,四爷终究要斟酌,不要凭着自己的性子来。”荀卿染劝道。

    半晌,齐攸才嗯了一声。

    …………

    总督府前院书房

    冯登科站在地当间,战战兢兢地不敢抬头,耳朵却是支棱着。

    此时,齐攸坐在书案后,唐佑年则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两人正低头在地图上比划着。

    “那边传来消息,已经有了异动,这次却是打的铁岭关的主意”齐攸在图上某处点了点。

    “铁岭关靠近边界,周围几百里寸草不生,地势险要,守军却不多,他们可会挑地方。大人,可要多派人驻防?”唐佑年脸色凝重。

    齐攸点头,“自然要增兵,还要选些武官过去,也给他们历练,杀敌立功的机会。”

    “大人好主意。”唐佑年道。

    “先从你那营中选些信得过的出来。”齐攸又道。

    佑年答道,似乎无意地扫了冯登科一眼。

    冯登科正偷眼往上瞧,不禁打了个哆嗦。

    齐攸又和唐佑年商量了了一会,唐佑年告辞出去。

    齐攸慢慢地收起地图,这才看了眼冯登科。

    “坐吧。”齐攸道。

    冯登科哪里敢坐,只对着齐攸陪笑。

    “你有事找我?”见他不坐,齐攸也不再让。

    齐攸面色如常,语气中也没有丝毫怒意,似乎根本不知道冯登科为何而来,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这只能让冯登科更加心慌。他吃了两天闭门羹,无法当面向齐婉容请罪,跟荀卿染求情,虽捎信给了齐婉容,但是却并未得到准信。

    齐攸定然是知道了,冯登科如此想。方才齐攸和唐佑年两个人所说派人守关卡的事情,绝不是无意的。那个地方他是知道的,根本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是个“死地”,只有不受待见,被人整治的人才会被“发配”到那里镇守。而现在,去那里更多了性命之忧。齐攸和唐佑年偏在这个时候,当着他的面讨论,还特意提到要派武官去,其中意义不言自明。

    他不仅没了将来的前程,现在的职位也很危险,甚至这条命都要搭进去了。

    “大人,四哥,是我错了。”冯登科抹了抹眼睛,扑通一声跪在桌案前。

    “哦?”

    齐攸面色不变,声音也毫无波动。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一时心软,才被那贱人纠缠。那都是和婉容成亲之前,是那贱人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是……”

    齐攸冷哼了一声,并不耐烦听这些,“住口,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正事,就出去”

    “大人,我已经将那贱人看押起来,正要发卖了,大人,我这就去。”冯登科忙道。

    “后天营中有场比试,你准备准备。”齐攸吩咐道。

    “是登科就要站起来。

    “婉容,”齐攸开口道。

    冯登科忙又跪了回去。

    齐攸沉吟半晌,才道:“她若有不好,你尽管来告诉我。”

    “啊,”冯登科一怔。

    “下去吧。”齐攸吩咐,不容置疑。

    冯登科赶忙爬起来,脚步踉跄地退出书房,到了外边才敢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

    “大人,冯守备已经将姚氏母子交给了人牙子,签了卖身契,已经上路,是往南边去的。他并未和姚氏说实话,那姚氏还以为是他托人将她们母子送出去躲避。”唐佑年低声道。

    齐攸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卷宗,半晌才缓缓道:“竟然连两个孩子也卖了。”

第二三七章惊马

    第二三七章惊马

    两个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将他调在你手下,你……好生看着他吧。”齐攸最后道。

    唐佑年起身称是。

    齐婉容又在总督府住了一晚,冯登科带着重礼上门,又在人前向齐婉容赔罪,就将齐婉容接了家去。

    沽酒胡同冯宅上房红罗帐内喘息声和呻吟声,随着床帐剧烈的晃动,半晌才平息下来。

    “宝贝,可想死我了。”冯登科甜的发腻的声音道。

    齐婉容推开冯登科,嗔道:“哼,谁是你的宝贝,叫你那寡妇去。”

    “你才是我的宝贝,那贱人连同孩子,都已经被我卖的远远的,我的心里只有你,婉容宝贝。”

    “就会花言巧语,这次若不是我四哥出面,只怕你还舍不得她那。”齐婉容撇了撇嘴。

    “宝贝你就别再怄我了。四哥可是什么都没说,是我早就有此打算,一直因为心软耽搁了。不信你去问四哥,是不是这么回事。为了你,我什么都肯做的。”

    “哪个听你这些。”齐婉容瞪了冯登科一眼道。

    “宝贝你这一眼,我的身子都酥了。”冯登科将脸凑到齐婉容跟前。

    “你正经些。”齐婉容咯咯笑道。

    “……明天营内有比武,四哥特意吩咐我准备,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冯登科的手在齐婉容胸上轻轻地捏着。

    “莫不是要借机为你升官?”齐婉容道。

    冯登科却没这么乐观,“四哥就是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这么快吧。我就怕,就怕四哥心里还在恼我。”

    “放心吧,我在四哥面前没少为你遮掩,四哥也并未见生气。如今你已经改了,四哥不会怎么样的。军营内比试不是很平常吗?”

    “是很平常,不过我总有些不放心。”

    “现在知道害怕了?”齐婉容横了冯登科一眼,“你不想去,只说生病,不去就是,我会去和四哥说情。”齐婉容道。

    “那就有劳夫人了,就说我为着伺候夫人,伤了腰吧。”冯登科的手伸到齐婉容身下,捏了一把。

    齐婉容拍开冯登科的手,“好个厚脸皮的。”

    两个人又腻在一处。

    齐婉容身心愉悦,看着帐子顶上的花纹。

    “想什么那?”冯登科见齐婉容目光有些发呆,就问道。

    “香炉。”齐婉容道。

    “什么香炉?”冯登科不明所以。

    “四哥家里住着个女人,说是四哥奶嬷嬷的外甥女,叫辛妇好的。”

    “你和我说过的,她怎么了,和香炉有什么关系。”说到齐攸家的事,冯登科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小时候,老太太待四哥最好。我记得有一次,我去老太太屋里,正赶上一个样子极尊贵的妇人,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里做客。她们还带了礼物来,都摆在桌案上,其中就有那个香炉。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香炉小巧精致,我也极喜欢的,……却是那两个孩子送给四哥的。”

    齐婉容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冯登科有些不解,不过依旧认真听着。

    “后来我才知道,那妇人是永和亲王太妃,那两个孩子就是永和亲王的一双儿女。”

    “你们家原来和他家交好?”冯登科沉思道,又问,“这和辛妇好有什么关系?”

    “今天那姓辛的,抱着那香炉,弹了曲古琴,我突然想起来,那时候,那小女孩也弹了曲古琴。再瞧她那模样,我怀疑她就是当时来我家的小女孩,宁馨郡主。”

    “你是说辛妇好是梨园那个老王爷的女儿?”

    “应该是吧,很像。”齐婉容不是很肯定。

    “你小时不是见过,怎么会认不得?”冯登科问。

    “那时我才多大,哪能记得那么清楚。”齐婉容道,几岁和十几岁,样貌自然会有变化,何况,她当初和宁馨郡主并没有深交,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的。后来永和王爷家出事,齐府内更是没人再提起以前的事。

    “你和她说说话,也许就知道是不是了。”

    “这还用你教,我旁敲侧击的,她都没搭茬,看着又不像。”

    “四嫂肯定知道根底,你没问问。”

    “早问过了,四嫂只说是宋嬷嬷的外甥女。许是我想多了吧。”齐婉容打了个哈欠,道,“睡吧,管她是谁,现在也是寄人篱下,不过比奴才好些,还是仗着四嫂心肠软。”

    齐婉容翻身睡去,冯登科的眼睛却更亮了,叽哩咕噜地转了起来。

    ………………

    荀卿染正带着人收拾衣物,外面报说齐婉容来了。

    “快请进来。”荀卿染吩咐。

    齐婉容眼圈红红地走了进来。

    荀卿染纳闷,欢欢喜喜地才回去一天,怎么又哭着回来了。

    “五妹妹这是怎么了?”荀卿染吩咐人送上茶点。

    “求四嫂给我做主。”齐婉容拉着荀卿染道:“……军营中比试,不该点到为止吗,怎地将我家大爷打成那样。”

    听了齐婉容的一番话,荀卿染才明白。原来营中比试,冯登科本来称病,还是被叫了去,一场比试下来,他是自己走进场,下来时却是被人抬着出来的。

    “姑爷伤的可严重?伤到筋骨没有?可请了郎中看视?……”荀卿染关切地询问了一番。

    齐婉容一一答了,又说:“四嫂,那人实在可恶。”

    “行伍中多是粗人,一时手下没个轻重也是有的。”荀卿染道。

    齐婉容却不这么想,“……焉知不是因为对四哥心有不满,不敢对四哥怎样,知道他是四哥的妹夫,才下的狠手。四哥事情多,不留心这些事,放着不管以后可要出大事。咱们知道了,就不能瞒着,该告诉四哥,让四哥小心才是。”

    荀卿染点头,“五妹妹说的是,我都没有想到,多亏五妹妹提醒。等你四哥回来,可要提醒他。伤了姑爷的是哪一个?”

    “其他的人也就罢了,一个叫钟大用的最为可恶。四哥看重他的武艺,将他从一个小兵提拔了上来,其实并不知道他的根底。功夫再好,有异心,不服管教,那还不如平庸些的,却一心向着四哥的,更能放心委以重任。”

    荀卿染点头,含糊地应着。

    “四爷回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刚刚进了大门。”

    “今个回来的早。”荀卿染笑道。

    齐婉容忙收了声,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四嫂,我先告辞了,不想让四哥看到我这样,又为*婉容道。

    “也好。知道你要回去照顾姑爷,就不留你用饭了。”荀卿染道,就让人包了些补品药材给齐婉容带回去。

    齐婉容刚走了一会,齐攸就从外面进来。

    “碰见五妹妹没有?”荀卿染帮着齐攸换下大衣裳,问道。

    “没有。”齐攸道,“她来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荀卿染看了齐攸一眼,冯登科比试被打伤,齐攸肯定是知道的。“姑爷比试挨了打,五妹妹心疼,来找我抱怨。”

    齐攸靠在椅背上,并不在意,“不过是些皮肉伤,找你做什么,就该和我说。”

    荀卿染瞧着齐攸那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得腹诽,偏这个时候比试挨了打,怎么敢去找你说。找你直接说,只怕会被你斥责。找我,是希望我能添油加醋、吹个枕头风。

    “五妹妹本来跟我正抱怨,听说四爷来了,急急地走了。我也觉得奇怪。怎地这样的事情,不和四爷说,反而来和我说,我能怎样,只能小心安抚着,难不成我派几个丫头婆子去将那打了五姑爷的人再打一顿。”荀卿染笑道。

    将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荀卿染悄声问齐攸,“四爷何苦让人打他。”

    “不过是告诉他,齐府的人不是他能欺瞒的。”齐攸道。

    “不仅仅是如此吧。”荀卿染笑。

    齐攸见荀卿染的模样,自是猜出了他的用意,也就点了点头。

    ………………

    骊院

    “丹参哥哥,奶奶赏下过节的东西,要你现在就去帐房领。”一个小丫头对丹参道。

    “好,我这就去。”丹参答应着。

    “丹参哥哥,我爹说有事要出门,你不快些去,就赶不及了。”小丫头催促道。

    这小丫头正是帐房常管事的女儿,听她这样说,丹参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又带了个小厮从骊院出来,直奔前面帐房。

    一会功夫,荀卿染带着人,一身利落的装束出现在骊院。

    枣花和雪球都被齐攸带出门了,只有小黑在马厩里。就是小黑吧。荀卿染走进马厩,将小黑牵了出来。马上就是重阳佳节,荀卿染好不容易磨得齐攸答应,带她一起出城打猎。她得抓紧时间,多练习一下骑术。

    “小黑,你若表现的好,到时候我就不要枣花和雪球,带着你去打猎,让你出出风头,好不好。”荀卿染摸着小黑的鬃毛,哄劝道。

    小黑喷了喷鼻子,前蹄在地上刨了刨。

    “叫蛮子来。”荀卿染吩咐。

    她话音刚落地,蛮子已经抱着马鞍出现在马厩旁。

    蛮子动作很快,一会功夫荀卿染已经骑在了马背上。蛮子手拉着缰绳,将小黑领到空旷的马场上,渐渐慢跑起来。

    “你去歇着吧,让小黑畅快跑一会。”荀卿染去接马缰绳。

    蛮子摇摇头,只将缰绳放松了一些,让小黑跑的更快,他依旧一步不离地跟在旁边。

    蛮子体力很好,但是也不可能比小黑更快。他这样,小黑跑不起来,他自己也很辛苦。

    “哎呀,四爷回来了。”荀卿染指着院门口道。

    蛮子忙转头往院门望去。

    荀卿染趁机将马缰绳夺在手里,催马跑了起来。

    耳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声,小黑果然也是难得的良驹。荀卿染笑着朝被甩在身后的蛮子看了一眼。

    蛮子似乎被什么刺了眼,微眯了青金色的眸子。

    “奶奶”麦芽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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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介绍:
书香世家的女子,却要凭借两只手来谋生活。百计周全,依然摆脱不了做棋子的命运。阴错阳差,人说得遇良配,然而谜团却接踵而来。
临窗绣锦屏,闲看世相百态。
素手拈华彩,点染如戏人生。
关键词:家长里短、轻宅斗、种田向、言情锦屏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屏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屏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