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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颜     锦屏记txt下载     锦屏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七八章侍疾(四)

    第一七八章侍疾(四)

    这夜里,依旧是倒茶若干次,扶齐二夫人用马桶若干次,掖被角若干次,甚至又熬了一次药。荀卿染和昨夜一样任劳任怨,好脾气,不过也有些差别之处。昨夜,荀卿染无论做什么,都尽量不吵醒齐二夫人,也不惊动院子中的人。但是今夜,荀卿染主动倒茶、掖被角并顺便向齐二夫人嘘寒问暖、婆媳亲密聊天若干次。半夜,齐二夫人又说腰酸腿疼,要荀卿染捶腿。荀卿染觉得捶腿不能治病,便主动起来熬药。她依然是亲自动手,但是这药罐子、还有炭火等等却是祈年堂的人收着,因而少不得又将祈年堂的丫头婆子也叫起来。

    这些丫头婆子们,睡眼朦胧,看到的是脸色憔悴的荀卿染手拿扑扇亲自熬药,脸都熏黑了,又忙进忙出,听到是齐二夫人屡屡有不满的声音传出来,荀卿染却从不反驳,只是柔声请罪,依旧将齐二夫人伺候的无微不至。

    如此,荀卿染衣不解带地,片刻不离地服侍了齐二夫人整整三天。齐二夫人终于宣布,她的病好了,她不要再吃药了,也不要荀卿染再伺候她。

    “我知道太太辛苦,只是病不治好怎么能成。太太还是再多吃几剂药,多调养些日子。”荀卿染柔声劝解道,“媳妇不怕辛苦。如今伺候太太,是媳妇的福分。”

    齐二夫人苦了脸。再让荀卿染照顾下去,没折磨到荀卿染,却真会把她的命折腾掉半条。

    “不必了,我已经大好了。你也回去歇歇吧,这几天可苦了你了。”齐二夫人只得笑着道。

    荀卿染露出纵容的笑,就像看到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因着怕看医生,怕吃药,而硬要说病好了一样。

    齐二夫人只好下床来,自己穿了衣服,又狠吃了一碗饭,甚至矫健地走了几步路来给荀卿染看,以证明她确实是好了。

    “既然太太这样坚持,那就请太医再来看看吧。”荀卿染最后道。

    就有人依然请了陆太医来,给齐二夫人诊脉。

    “夫人这病已经是痊愈了。”经过一番望闻切问,陆太医下了结论。

    荀卿染在屏风后,依旧不放心,再三请太医仔细诊治。

    齐二夫人坚持说她已经好了,对于荀卿染担心她脸色不好的话,也只说是因为生病,清减了饮食的结果。

    荀卿染就有些松动,“果真是这样?”

    陆太医点头,“太太的病已经是好了,如果担心,就在饮食上慢慢补一补。”

    齐二夫人连声附和。

    这边打发人送陆太医出去,荀卿染才从屏风后走出,恭喜齐二夫人。

    “谢天谢地,太太这病终于好了,我要去烧香拜谢佛祖。”

    许是看齐二夫人病好了,荀卿染长久绷着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陆太医还没走出祈年堂的大门口,荀卿染就晕倒在齐二夫人床前。

    麦芽、紫菀两个抱住荀卿染急得大哭,宝珠和桔梗两个跑出去,一个请回了陆太医,一个则去了宜年居请容氏。

    陆太医给荀卿染诊过脉,让人熬参汤来给荀卿染喝,便跟着小丫头到外间来。

    “四奶奶是因为劳累太过才会晕倒。这却不需要用药,只是要好好休息才是。”陆太医道。

    齐二夫人听了,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荀卿染这是为了表功,故意做作。

    “这孩子是个实心眼,为了伺候她婆婆的病,倒把自己给累病了。”容氏叹气道。

    “劳累还是小事,只是,另外还有一件,”陆太医话到嘴边,有些犹豫。

    “老太医尽管直说。”

    “老夫诊脉,发觉四奶奶体内添了湿寒之气。这于男子倒是无妨,可在年轻女子身上,只怕有碍子嗣孕育。老夫斗胆说一句,虽是天气回暖,年轻人也不该太早贪凉。”陆太医说着眼角不经意地往屋内青砖地上扫了扫。

    方才荀卿染是晕倒在地上,屋里顿时乱了起来。麦芽和紫菀两个丫头只顾抱着她们主子大哭,不让别人碰方氏和陆太医到的时候,也同时看到了荀卿染的铺盖卷就放在齐二夫人床下。

    大家都知道荀卿染在齐二夫人屋中侍疾,这屋中又只有齐二夫人的床榻,那荀卿染晚上是睡在哪里更不用人说了。

    “啊?”容氏一惊,“这,可有救治的法子?”

    “老夫先写几个调养的方子,四奶奶年轻,或可恢复。”陆太医说着,果真写了几个食疗的方子。

    容氏谢了陆太医,打发人送了陆太医出去。

    齐二夫人此时也在旁边,心情有些复杂。这比她期盼的结果还要好,但是也让她有些不安。

    容氏转过脸来,淡淡地扫了齐二夫人一眼。

    齐二夫人拿帕子抹了抹眼角,“这可如何是好,想是这太医太过小心了些,染丫头还如此年轻……”

    “回老太太、太太,喂四奶奶喝了些参汤,四奶奶已经醒过来了。”就有小丫头进来禀报。

    容氏站起身要去看荀卿染。

    就在这时,门帘挑起,却是荀卿染在丫头们搀扶下走了进来。

    “你这孩子,都这个样子了,怎地不好好歇着。”容氏打量着憔悴的荀卿染,嗔道。

    荀卿染衣不解带伺候齐二夫人,这里并没有水份。她这衣服已经三天没有换了,身上也没什么装饰,又因这三天确实辛苦,人是真的憔悴可怜。

    “让老太太为我担心,我怎么过意得去。”荀卿染道。

    “你这孩子,我不让你来伺候我,你就是不听。如今这个样子,还不回去好生将养着,倒让老太太为你操心。”

    齐二夫人仔细打量了荀卿染的模样,心中舒服了许多。这几天,她和荀卿染在一处,最清楚荀卿染又多累。

    荀卿染低着头,一声不响地跪了下去。

    “染丫头,这是做什么?”容氏问。

    “太医的话,我都已经都知道了。请太太做主休了我吧。”

    一句话出口,荀卿染无声地哭了起来。

    这眼泪货真价实,发自内心,荀卿染是真哭了。她进了齐府的门,虽说表面风光,但是种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有她自己清楚。可是人前却总要装出一副笑脸,而且无论是谁,在听到别人想要害自己之后,都不可能不往心里去。这些日子的委屈叠加在一起迸发出来,荀卿染哭的一发不可收拾。

    荀卿染自请下堂了,可齐二夫人却更加高兴不起来。

    “伺候太太是我的本份,熬坏了身子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子嗣传承是家族大事,我只有离开,才能全了四爷的孝道。请太太做主休了我,给四爷再娶名门淑女,孝顺太太,让太太欢心,我感念太太的大恩大德。”

    荀卿染边流泪边说道。

    容氏让人扶荀卿染起来,荀卿染哭倒在地,只求齐二夫人休了她。

    “若太太嫌休妻名声不好,我,只求太太指条明路给我。”荀卿染央求齐二夫人。

    这却说到了齐二夫人的心病,齐二夫人脸色顿时白了,“胡说什么,胡说什么。”

    容氏起身来扶荀卿染,“好孩子,莫要说这等傻话。那太医不过是怕你因此有失调养,防微杜渐。你还年轻,别心窄了。”

    “这事关子嗣大事,老太太心疼我,不嫌弃我。……我,我本就不会讨人欢心,如今自请下堂,还能存几分体面,……以后,谁知道有没有命数孝敬老太太……”荀卿染起身,依旧哽咽着。

    “小小年纪,如何说这等话。”容氏嗔道,“……你是我齐家的好媳妇,哪个敢休你,我便先赶了她出门。”

    齐二夫人在旁如坐针毡。

    荀卿染不能不给容氏面子,容氏已经有这样的话出口,荀卿染便渐渐收了声。容氏就吩咐人抬了软轿来,将荀卿染送回宁远居,吩咐人好生照看,又姜嬷嬷带着宝珠去宜年居,取她珍藏的老参来给荀卿染补身子。

    送走了荀卿染,容氏拄着拐杖起身。

    “你跟我来。”容氏走到门口,也不回头看齐二夫人,只是吩咐道。

    宜年居,齐二夫人有些忐忑地跟着容氏进了上房。

    容氏在正面榻上坐了,就淡淡地看着齐二夫人,不像以往让齐二夫人坐,也没有别的言语

    屋里伺候的丫头婆子早都见机退了出去。

    “老太太?”齐二夫人被容氏看得心中发毛,试探地出声问道。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老太太,我以为你早忘了我这老不死的,没了王法了。”容氏道。

    齐二夫人听的心下打鼓,却也不想轻易退让。她如今膝下儿女成群,儿子娶妻生子,大女儿又进宫成了妃子。容氏待她自比从前优容,人前总是给她留脸,就是只有婆媳两人的时候,容氏也对她颇为宽容。

    “看来,还要我请出家法了。”容氏盯着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心里挣扎了一番,还是缓缓跪了下去。

    容氏冷哼了一声,问道:“你可知错?”

    “媳妇,媳妇。”齐二夫人这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她起意要整治荀卿染,但是她也被荀卿染整治的很惨,否则,她这时还“病”着那。

    “媳妇冤枉啊。”齐二夫人也委屈了。

    “住口。”容氏以拐杖击地,怒斥道,“你这一把年纪,都活到了那里?任由你下去,我这齐家就要败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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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语重心长

    第一七九章语重心长

    容氏这话说的却是极重的,齐二夫人不由得委屈地抹起了眼泪。

    “老太太这话,媳妇怎么受得起。”

    容氏深吸了一口气。

    “你嫁进齐家也有几十年了,如今也有了孙儿、孙女,以后还会有曾孙。这个家迟早要交到你们手里。我如今也上了年纪,因此上,很多事情,我虽看在眼里,为了给你留脸面,才不说什么。你也该懂得适可而止。”

    容氏放缓了声音,“染丫头小小年纪,还懂得家和万事兴,你这做婆婆的,不会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吧?你先前做的那些事,我只当你是琢磨媳妇成器,有些偏差,我也不去管你。你这次又生病,身边丫头婆子那么多人,染丫头忙着处理家务,你还偏让她来伺候,借此机会折磨她,故意让染丫头睡在冷地下,你这可是要绝了攸儿的子嗣?”

    “媳妇冤枉,媳妇没那个心思,是染丫头自己要那样,老太太,你不知道,染丫头她狡……。”齐二夫人还想着辩解。

    容氏见这媳妇如此不知进退,不由得更加恼怒。

    “你也是大家子出身,如何学了这市井恶妇的一套来对付媳妇?想是我这做婆婆的没给你做个好样子,当初也是这么待你的不成?或是你觉得我看待的攸儿和染丫头好了些,你心里不舒服,却不好和我如何,因此想起来要折磨染丫头?之后是不是就轮到我了?也罢了,你如今是当家的太太,我自然是碍了你的眼。我这就收拾了东西,回金陵老家去,也免得看着你将这好好的一家子挑动的乌烟瘴气,活活气死我”

    容氏作势要起身叫人。

    齐二夫人被唬的冷汗直流。她想法子整治荀卿染,容氏一直袖手旁观,她因此胆量大了,谁知道容氏今天发作的这样历害。莫说容氏真的离开齐府,就是露出这个声口来,她就无法再在齐府立足,这京城中人的唾沫也能淹死她。

    齐二夫人跪爬了几步,拉住容氏的脚,蹦蹦蹦地磕了几个响头。

    “老太太,儿媳妇错了。是儿媳妇糊涂,做的差了,求老太太原谅媳妇这一次吧。借我一千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有一丝一毫不孝敬老太太的心。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齐二夫人痛哭流涕,哀哀的请求。

    容氏眼看着齐二夫人这头越磕越实在,额角青了一片,总不好让她磕破了肉皮,出去带个幌子。

    “罢了,罢了,你也是当家的主母,有这个时候后悔的,做事前怎地不想清楚。你起来吧。”容氏道。

    齐二夫人见容氏语气缓和,不再提要离开的事,也就停了磕头,却不敢真的站起来,依然跪在容氏的脚边。

    容氏低头看着齐二夫人,婆媳两个相处几十年,她自然清楚齐二夫人的斤两,不由暗暗叹气。

    “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劝你趁早收了那些荒唐的心思。当今注重孝道,娘娘也是因此才能得了高位。若是让外面的人,甚至宫里的皇上和太后知道,你的儿媳百般孝顺你,你这娘娘的亲生母亲,却苛待儿媳,你让人怎么想?娘娘如何在宫里做人,小五以后还要不要娶媳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这些日子莫要见客了,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少跟那些不长进的学,你可见那些人是有了什么好结果那?你难道也想落到那个境地?”

    容氏这几句话,虽比方才口气柔软,但是却更让齐二夫人心惊不已,几乎让她的呼吸停止。容氏这话里话外,颇是让人思量,竟然是知道了她们姐妹的打算?容氏是如何知道的?

    齐二夫人冷汗直流,容氏这些年养尊处优,渐渐地对家事放手,平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就因此忘了容氏年轻时的凌厉,她怎么犯了这样的错误。半生小心翼翼,可不能在年老时反而落下什么不是来,将这前半生的忍耐都付诸流水。

    容氏知道了她和妹妹的算计?既然容氏都知道了,那么她可不可以把难处说出来,她也是逼不得已。宫里那件事,如果暴露出来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齐二夫人心乱如麻。

    不,不能说出来。如果说出来了,容氏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她,就算不会打发她去青灯古佛,留在府里做个摆设,那她也再无法在齐家抬起头来了。而且如果容氏也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挽救,那她就会被容氏当作弃子。为了齐家,丢车保帅的事情,容氏做起来不会有丝毫手软。

    那件事,她还是要带进坟墓里,不能说出来。妹妹那边已经稳住了,就先拖延着,等时间久了,这其中或许就有什么转机。当然,她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收敛,不能再打荀卿染的主意了。

    “老太太,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会做糊涂事。”齐二夫人心里有了决定,垂着头道。

    “你明白过来就好,莫因为些妇人之见,坏了母子的情份。攸儿虽面冷,却极重感情,染丫头明白事理,也是心底良善,知恩图报的。你心胸宽些,以后自然有享不尽的福气。”容氏语重心长道。

    齐二夫人连连应诺。

    希望这个媳妇=真的将她的话记在心里,容氏缓缓闭上了眼睛,打发了齐二夫人出去。

    “染丫头怎么样了?”容氏叫了姜嬷嬷过来问道。

    “回老太太,四奶奶已经回了宜年居,太医留了安神药的方子,说给四奶奶熬着吃了,好生休息。”姜嬷嬷答道。

    “好,你再替我去看看她,让她好生歇着,一应请安都免了。想要吃什么,就从我这小厨房里做给她吃。”容氏吩咐道。

    姜嬷嬷领命出来。

    宁远居荀卿染终于回到阔别几天的大床上,顿时觉得身心舒泰。她这几天着实是累着了,因此等最后被容氏打发来看望她的姜嬷嬷走了之后,就吩咐丫头们守着门,甚至衣服也不换,澡也不洗,闭上眼睛呼呼大睡起来。

    麦芽和桔梗帮荀卿染掖了掖被子,又将窗帘落下来,才从卧房内退出来。

    “奶奶怎么样了?”香橼忙上前来,关切地问道。

    “奶奶累极了,已经睡下了。”桔梗道。

    “奶奶如此衣不解带地服侍了太太三天,再能干的人都受不了,可惜咱们却帮不上什么忙。听说太太是大好了?”桔梗问道。

    麦芽挑了挑眉,桔梗早已经笑着答道,“太太已经是好了,总算咱们奶奶这些天的服侍有了福报。奶奶方才还吩咐,要咱们给庙里送些钱,还愿那。”

    桔梗也笑起来,正要说话,就听外面小丫头禀报:“四爷回来了。”

    三个丫头忙出来打帘子,迎了齐攸进门。桔梗接了齐攸脱下的大衣裳,麦芽端了茶送上来。

    “四爷今个儿回来的早”香橼上前行礼请安。

    齐攸点点头,问:“你们奶奶那?”

    几个丫头交换了眼色,齐攸比往日回来的早,难道是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

    “回四爷,奶奶在屋里。”麦芽指着卧房道。

    齐攸迈步就往卧房走。

    麦芽想起荀卿染的吩咐。齐攸生性喜洁,而荀卿染却因为衣不解带地服侍齐二夫人,已经三天没有洗澡换衣服了。荀卿染睡下前吩咐,如果齐攸回来,不让齐攸去看她。

    “四爷,请留步。奶奶、奶奶她说,她几天没洗澡了……”麦芽忙上前,说了一半就语塞了。

    “我知道了。”齐攸顿了顿,依旧径自迈步进了卧房。

    看着齐攸走近门内,桔梗瞪了麦芽一眼。这丫头怎么这么直接,奶奶是那么吩咐,可是真给四爷说,总该找个别的借口。麦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也是一急之下,才复述了荀卿染的话。香橼站在两人身边,不知为何,一时也是怔怔的。

    齐攸进了卧房,一会工夫依旧出来,只吩咐桔梗和麦芽好生照料荀卿染就出去了。

    晚间,小厮将齐攸的行李送回宁远居,桔梗只得收了。荀卿染的意思,连齐攸进卧房看她都不肯,自然是希望齐攸依旧在书房睡,但是齐攸却搬了回来。

    屋里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齐攸端了烛台走到床前,荀卿染依旧睡的十分香甜。齐攸放轻手脚上了床,掀开被子,在荀卿染身边躺下,挥手将蜡烛熄灭。

    这时正是月中,缕缕月光投射进来。齐攸侧身揽过荀卿染,荀卿染睡的仿佛婴儿一般,对外界事务毫无所觉。齐攸捏了捏荀卿染圆润饱满的耳垂。荀卿染身子微微动了动,本能地靠过来。

    齐攸心中思想着荀卿染的所作所为,一贯柔顺处事的她,在某些事情上的坚持,做到的程度,即使是亲密如他,也被惊到了。

    看着荀卿染眼下的一圈青黑色,齐攸心中一软,心中那点莫名的怒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累成这样,暂时放过你。”

    齐攸掩好了被子,拥着荀卿染,不过一会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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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零章水波荡漾

    第一八零章水波荡漾

    荀卿染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天近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窗帘落着,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甜香,正是安神香的味道。

    荀卿染从床上支起身子,向外叫人。

    桔梗和麦芽齐齐走进来。

    “奶奶醒了”两人都喜道,又忙着问荀卿染渴不渴,饿不饿,要吃什么。

    荀卿染见这两个丫头喜悦的有点劫后余生的味道,不禁失笑。

    “打些水来,我先洗漱了。”荀卿染吩咐道。

    桔梗依言端了盆温水进来,伺候荀卿染洗漱了。麦芽则是急急地出去,一会工夫端了食盒进来。打开食盒,有一碗血燕大枣粥,另外还有两三样小点心。

    “……是老太太吩咐了小厨房专门做给奶奶的,因为不知道奶奶什么时候醒,时时都准备着。婢子们也因此沾了光。”麦芽笑道,又指着食盒内的食物,“这血燕,是宫里娘娘赐下来,给老太太的,如今都拿来给了奶奶,让婢子们经常炖了给奶奶吃。这个鸡油卷,是叫人新采买了上好的乌鸡,炼油做的,还有这牛乳酥酪,也是专给奶奶调养身子的。”

    麦芽唧唧喳喳将食盒内食物的来历说了一遍。

    “还有大太太、太太、大*奶、二奶奶都送了补品过来。”桔梗道。

    荀卿染昏睡了这么久,也觉得有些饿了,就着燕窝粥吃了两个鸡油卷,并些酥酪,这才问道。这个时辰,齐攸也该从宫里回来了。

    “四爷那?”

    “四爷方才来看了奶奶,见奶奶还睡着,就出去了,说是去前院找唐大人喝茶说话去了。”桔梗道。

    荀卿染哦了一声。

    “奶奶,四爷昨天是在这屋里睡的。”麦芽道。

    荀卿染抬起眼,瞧着两个丫头都是莫名地满眼喜色。荀卿染下意识看了看床侧的短榻。

    “四爷早上走后,婢子们来收拾,四爷并没睡那短榻。”桔梗捂着嘴笑。

    荀卿染脸一红,嗔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学的促狭起来。”

    齐攸和她一起睡的,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想必是安神药的缘故。齐攸那样喜洁的一个人,她三天没洗澡,没换衣服了,当时回来倒头就睡,这么想着荀卿染也怪不好意思的。

    说话间已经是掌灯时分,荀卿染就吩咐两人将床上的被褥都换了,又吩咐人烧水,她要洗澡。

    桔梗和麦芽两人忙碌起来,一会就准备好了洗澡水。

    外面传来宝珠的声音,“四爷回来了,婢子给四爷请安。”

    随着说话声,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齐攸迈步从外面进来。荀卿染刚脱了一件衣裳,见齐攸进来又赶紧穿上了。

    麦芽和桔梗两个都福了一福,就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小夫妻两个。

    荀卿染心里想着自己那样狼狈的样子,都被齐攸看到了,就有些别扭,一时没有开口。

    “终于醒了。”齐攸开口道,语气中有关切,似乎又有些戏虐的味道。

    说话间,齐攸已经走上前来。

    “让四爷挂念了。”荀卿染福了一福。

    “还知道我会挂念你”齐攸伸手将荀卿染环在胸前。

    齐攸的力气有点大,荀卿染被抱得只好踮起脚尖,她想提醒齐攸,她还没洗澡。

    “听说你要自求下堂那。”齐攸盯着荀卿染的眼睛说道。

    两人对望,荀卿染不由得眨了眨眼睛。那不过是她和齐二夫人婆媳之间角力,行的以退为进之计。虽有私心,可也是为了夫妻两人的利益,还成全了齐攸的美名。难道齐攸要和她秋后算帐?

    “我是荀卿染,此时也语塞了,她总不能夸夸其谈婆媳角力。

    瞧在齐攸眼里,更是认定荀卿染心虚了。

    “我如此令你不满意?”齐攸略提高了声调。

    齐攸既然知道了事情经过,应当知道事情的起因,这个话就有些不讲理了。若是平时,荀卿染总会巧言开解,想法子哄转齐攸。不过今天,她忽然就不想这么做了。

    荀卿染扭过头不看齐攸,闷闷道:“陆太医说,我身子染了湿寒之症,只怕以后子嗣上艰难些。我哪敢不满意四爷那,只怕四爷要不满意我。”

    两人成亲以来,荀卿染第一次闹起了脾气。

    齐攸眯了眯眼,拦腰将荀卿染抱起来,扔在大床上。

    这一下事出意外,荀卿染哎呀叫了一声。

    齐攸也上了床,逼近荀卿染,一张脸冷若冰霜,目光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荀卿染不由得蜷成一团,“干嘛?”

    齐攸捞起荀卿染,压住,逼着她展开身子。

    “小狐狸。”

    荀卿染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齐攸这是在说她,她顿时黑线了,她明明纯良的很,怎么会给齐攸这样的印象。

    “你还想瞒着我,难道不是你暗示陆太医,要他说那些话,还要说的重些。现在又来诳我”

    荀卿染停止挣扎,回望着齐攸。

    “这事只有我知道。”齐攸见荀卿染变了脸,以为她害怕机关泄露,不由又安抚道。

    荀卿染此时脑子飞快地转动,因为齐府诊平安脉的太医变动的时机,还有陆太医的善解人意,她也曾怀疑陆太医是齐攸的人,如今却是坐实了。

    碍于齐二夫人的身份,荀卿染有些话是不便向齐攸说的。

    齐攸现在这样揭穿她,是在和她开诚布公了?

    荀卿染小心翼翼观察齐攸的脸色,“陆太医的话,并不是我教他的。我、我是真的怕染了湿寒之症。”

    那三天她是货真价实没床可睡,这个季节,不小心染了湿寒之症,也是有的。

    齐攸看着荀卿染面露惶恐,便不觉和缓了面色。

    “放心吧,陆太医那话是骗人的,你只是太过疲劳,并没什么湿寒之症。”齐攸道。

    荀卿染看着齐攸的眼睛,知道他没有撒谎。

    “那,那太好了。”荀卿染呐呐道,又想了想,斟酌着词句,又说道,“四爷,你是不是怪我不该这么做?我是真的一心孝顺太太,有些事情实在是迫不得已,我宁愿伤了自己,也绝不会真的伤了太太。”

    齐攸的眼神完全柔和下来,抬手抚了抚荀卿染瘦下来的脸颊。他知道,她在行事中很有分寸,时刻记得不能真的伤了齐二夫人,又要脱出困境,世上却是没有那么多两全的法子,她才会用这样的苦肉计,结果把自己给累倒了。若不是心里看重齐二夫人和他的母子情份,以她理家的种种手段,何苦用这样的苦肉计。

    齐攸将头埋在荀卿染的颈项处。

    荀卿染因此看不到齐攸的脸色,却知道齐攸并没有怪她。这个时候,又想起她还没有洗澡,齐攸却这么抱着她,荀卿染顿时不自在起来,挣扎着起身。

    “四爷先出去坐坐,我得洗澡了,我睡了这么长时间,老太太恐怕担心的很,一会换了衣服,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荀卿染饶过屏风,进了浴房,脱了衣服,泡在浴桶内,就听齐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我才从宜年居过来,老太太已经知道你醒了,特意跟我说,让你先不用过去,多休息几天。”

    荀卿染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浴桶内,水温不冷不热,荀卿染全身浸泡在其中,顿时觉得全身舒泰。忽然发觉齐攸的声音不是越来越远,而是越来越近。荀卿染感觉到头顶的呼吸,睁开眼,顿时吓了一跳,齐攸竟然就站在浴桶旁。

    两人在床上,自然有比这个亲密的多的时候,但是,现在这个情形却是让人觉得“太亲密”了。

    “四爷也要洗澡?我吩咐人另外准备水。”荀卿染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道。

    “不用了,就用这水好了。”齐攸说着,就开始慢条斯理地脱衣服。

    我还没洗完,不对,是根本没开始洗。荀卿染后悔,好不好的提什么洗澡阿,只怕她不说,齐攸还想不起来这个借口。

    “四爷,我好几天没洗澡了。”荀卿染弱弱地道。

    齐攸已经脱的只剩一条亵裤,“我也是。”

    荀卿染欲哭无泪。

    “这浴桶地方太小。”荀卿染道。

    浴桶并不小,一个人用绰绰有余,但是两个人用,就有些挤了。

    “足够大了。”齐攸低头瞄了一眼浴桶和浴桶内的荀卿染。

    荀卿染觉得齐攸这话里有些别的味道,顿时脸就红了。

    齐攸抬手解下腰带。

    荀卿染忙双手捂住眼睛,暗道齐攸怎么就不转过身去。

    齐攸居高临下,看得好笑。荀卿染捂着脸,却又偏偏要从指缝里偷看。

    齐攸迈腿进了浴桶,浴桶内的空间顿时变的有些狭小。荀卿染无处可躲。

    齐攸将荀卿染抱在膝上,伸手将她湿漉漉的头发往脖子后面梳理。

    因着水的热气,荀卿染的一张脸白里透红,仿佛玫瑰的花瓣,犹带露珠。眉目如画,因着窘迫羞涩,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胭脂色。

    两人鼻尖碰着鼻尖,浴桶里的水因为两人的动作荡漾起来,仿佛情人温柔的手,荀卿染刚想挣扎,小腹处已经被某个炙热的硬物顶住。齐攸的唇落下来,从额头直吻到唇瓣,又延伸向下,在荀卿染的脖子和胸前舔吻。一双大手更是在她身上反复流连。

    荀卿染不由得喘气连连,伸出手去抚摸那强健的胸肌,弹性十足的腹肌,还有精悍的后背,如绸缎般的触感,却隐藏着无穷的力量。

    两人缠绵互吻,齐攸扶住荀卿染的腰,挺身刺入。荀卿染轻呼了一声,也是动情,紧紧抱住齐攸。室内顿时响起一片水波荡漾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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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闺情

    第一八一章闺情

    虽然有容氏传话过来,让荀卿染好生休息,免了她的请安。可荀卿染既然醒了,就不好真的这样享受起来,因此她依旧是每天往宜年居和祈年堂请安。

    容氏看到荀卿染来了,很是高兴,拉着她在榻上坐下,上下好一番打量,又安抚了她半晌。

    “只管尽你的本份,什么都不用担心。”容氏道。

    接着荀卿染又到祈年堂来。

    齐二夫人坐在炕上,头上带着条墨绿色的抹额。这也是京中贵族妇女的惯常打扮,但于齐二夫人却是少见。因为齐二夫人额头比较窄,因此并不喜欢戴抹额。

    荀卿染已经听说,当日她昏倒,被送回宁远居,齐二夫人就送容氏去了宜年居,出来时,额上就肿了一块。据齐二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说,是齐二夫人自己不小心,磕在了门框上。想是如今那青肿还没有消下去,因此用了这抹额来遮挡着。

    荀卿染目光在齐二夫人的抹额上一闪既过,以礼上前相见。

    “给太太请安,太太大好了吧。”

    齐二夫人露出满脸的笑来,招呼荀卿染到她跟前坐下。

    “已经是全好了,多亏你肯那样细心服侍我,却把自己累病了,现在可好了些。”

    “都是我不好,累太太为我担心。只要太太好了,我怎样都无妨的。”荀卿染也笑道。

    “你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齐二夫人拿帕子按了按嘴角。

    荀卿染一径陪笑,心道只怕齐二夫人不是心疼,头疼、肝疼之类的更加可能。

    后罩房的账本一夜之间都不见了踪影,齐二夫人根本就不提起,这整理帐目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依旧委派荀卿染和齐婉丽两人管理家务。

    从祈年堂出来,荀卿染并没有回宁远居歇息,而是往西走,到来。在她病中,府内很多人都来探望,尤其大太太几人还送了好些的补品过来,荀卿染自然要来道谢。

    到门口,就有丫头婆子迎出来,直将荀卿染让到上房。

    “怎么不好生歇着,这大老远的走过来做什么。”大太太笑道,“快,快来坐下,让我看看。”

    荀卿染上前见礼,向大太太道谢,两人聊起了家常。

    “你这丫头,想不到这么孝顺。如今这府里上下哪个不夸四奶奶是头等孝顺的,就是府外的人,也都听说了。昨个大老爷出去会友,还有人说起,说是要请表嘉奖你那。大老爷听了高兴的多喝了几杯。”大太太笑道。

    “不过是尽我的本份罢了。”荀卿染谦虚道。

    京城的小道消息流传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这件事是如何流传出去,经过了谁的口头宣讲,荀卿染是不知道,但总觉得里面应该有人故意宣扬,只是这个孝顺的美名,对她,对齐府都是好事,她也就没有深究。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若三奶奶有你这一成,我也就是有福的人了。”大太太叹道。

    齐三奶奶如今还在禁足,府里因此安静了不少。不过在荀卿染昏睡的时候,齐三奶奶又自动请缨,要求出来,帮着管理家事,尽她做媳妇的本份,却还是被容氏拒绝了。

    “三奶奶这个人,性子直爽,说话不防头,心底却并不坏。她又有些耳根子软,被那些黑心的下人带累了。她常和我说,几个妯娌你,唯有你和她最好,知道你累病了,她还念药王经为你祈福。现在知道你好了,她可比谁都高兴,想去看你……”

    大太太是续弦,和齐二奶奶不过是先后进门,并没有生育儿女。后来齐家三爷娶媳妇,大太太就用了心,亲自各处屈相看,这齐三奶奶是她家的姻亲,齐三奶奶未嫁前,是要管大太太叫声表姨**。

    大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荀卿染在容氏跟前美言,早点免了齐三奶奶禁足的惩罚。

    荀卿染只能含糊答应着,又坐了一会,就告辞出来。

    又到大*奶处,妯娌说笑了一会,一起到石榴院来看望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正围着薄毯,斜倚在临窗的大炕上,见荀卿染和大*奶进来,忙欠身要起来。

    “二嫂快别动,保胎要紧。”荀卿染上前扶住齐二奶奶。

    “都是自家人,偏是你总这样假客气,再如此,我们以后可不来了。看不憋闷坏了你。”齐大*奶也笑道。

    齐二奶奶听了这话,也笑了,就招呼两人坐下。冬儿带着小丫头端了茶点送上来。

    齐二奶奶已经整整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因为月份消的关系,她的腰身并不见臃肿,便是身上,也不见胖。

    “……偏是那太医,不肯说一句利落话,我再这样躺下去,可真会没了半条命。”齐二奶奶抱怨道。

    齐二奶奶本就是好动的性子,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里完全没有“宅”这个成份。这几个月的休养,于她几乎与刑罚没什么区别。

    “蒋太医是为你着想。偏是你这性子跟个猴儿似地,闲不住。肯定不知怎样霸道要太医允你起来走动,太医不准,你就恼了。”大*奶笑道。

    “大*奶这话好像亲眼看见似地,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冬儿在旁边笑道。

    齐二奶奶也笑了起来,指着冬儿,“你见了大*奶比我还亲近,改天干脆跟了她去,我也不要你了。”

    冬儿陪笑不语。

    “要冬儿来陪我,我是千万个愿意,只怕你们两口子舍不得她。”齐大*奶笑道。

    说着说着,就说到家务上。

    “……你也还罢了,谁知道咱们六姑娘也这样能干。”齐大*奶道。

    荀卿染先是整理帐目,又为齐二夫人侍疾,管家的事大部分都落到齐婉丽头上。齐婉丽果然不负众望,竟管理的井井有条,可是让荀卿染轻松不好。如今府里上下的人,没有不说齐婉丽爽利能干的。

    “她姨娘是那样绵软的性子,她却这样爽利,也是稀奇。这样好一个当家奶奶的苗子,不知以后姻缘落在哪,若没个诺大的家业给她执掌,可就屈了她这本事了。”齐二奶奶道。

    外面传来纷杂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的说话声。冬儿出去,回来在齐二奶奶耳边低语了几句。齐二奶奶就打发了冬儿出去。

    “是二爷回来了,不知在哪喝的酒。”齐二奶奶道。

    冬儿又挑帘子进来,给荀卿染和齐大*奶见礼,“二爷拜过两位奶奶,因为外面同僚应酬,有了些酒,怕冲撞了两位奶奶,就不过来了。”

    荀卿染忙和大*奶告辞出来。

    这边送走了荀卿染和大*奶,齐二奶奶就问冬儿,齐修怎么样了。冬儿还未答话,门外脚步声响起,齐修挑门帘走了进来。

    齐修脸色有些发红,身上一股子酒气,走路却还是稳当,看来并没有醉的离谱。齐修进门就坐到齐二奶奶炕下的椅子上。

    “二爷这又是哪里喝了酒来?”齐二奶奶问。

    “出去正好碰见侯爷,就去太白楼坐了一会。”

    齐二奶奶听说是和她娘家哥哥,就没再说什么。

    冬儿早端了醒酒汤来,伺候着齐修喝了。

    “侯爷和我说了一件事,我已经应了。”齐修道。

    齐二奶奶眼珠转了转,问:“什么事?算了,你们爷们之间的事,也不用告诉我,免得又说我管你。”

    “我答应了,又有些后悔,想着老太太那边只怕不好说得。”齐修又道。

    齐二奶奶眼睛眯了眯,“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二爷若没本事,就不要答应人事情,答应了,又要反悔,还有什么可说的。”

    “谁说我没本事,谁说我要反悔。”齐修站起来,拍着桌子道。

    齐修趁着酒劲发疯,齐二奶奶沉了脸。

    冬儿在旁见了,忙上前来,“二爷,奶奶在养胎,受了惊吓可不得了。”

    齐修桃花眼一转,在冬儿身上打量了一番,最后盯在冬儿高耸的胸脯上。

    冬儿脸突地红了,含着胸,向后退了两步。

    齐二奶奶将齐修色迷迷的模样瞧在眼里,不禁心里动气。

    “还不出去倒茶,这么没眼色。”齐二奶奶瞪了一眼冬儿。

    冬儿低着头,退了出去。

    “哈哈,我不上你的当。我这一路上,已经想明白了。那件事,肯定是你们兄妹商量过了,又特意圈了我进来,给你们当枪使。”齐修大笑着又坐回到椅子上。

    齐二奶奶不由得皱眉,却也知道齐修并不是傻子,事情是瞒不住的。

    “二爷,侯爷历来把二爷当亲兄弟一样。这件事,于二爷,于咱们家也有好处。不过是让二爷从中帮着说和说和,做成了这样一桩美事,也是二爷的功德。”齐二奶奶缓和了脸色道。

    齐修见齐二奶奶温言相求,心中顿时觉得十分受用,却又故意摆出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什么好事,当我不知道,你们兄妹做事,只赚不赔的。”齐修有酒挡脸,也就什么话都敢出口了。

    “这事若成了,就是我和二爷,都更亲近了。以后二爷有事,侯爷哪有不更用心的?”齐二奶奶柔声道。

    齐二奶奶本就是美人坯子,这段时候休养下来,脸色也比过去好了些。这样软语相求,眼神中就流露出一股媚态来。

    齐修咽了口唾沫,伸出手去就在齐二奶奶身上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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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闺情(二)

    第一八二章闺情(二)

    “二爷,我还怀着身子那。”齐二奶奶娇嗔道。

    齐修还算有些理智,被齐二奶奶推开,也就没有进一步行动。但是他色心已起,得不到满足,脸色就又臭了。

    “小油嘴儿,惯会白白使唤爷。”齐修道,意味深长地看着齐二奶奶。

    齐二奶奶脸上笑容有些勉强,那件事情,她和齐二夫人都不好张罗,只有齐修能够出力。而眼看着齐修摆出一副无赖相,得不到好处,只怕是不肯下力气帮忙。

    齐二奶奶暗暗咬了咬牙,向外招呼,“冬儿,怎么茶还没倒来。”

    过了一会,冬儿端着茶走进来。

    “二奶奶喝茶。”冬儿将茶送到齐二奶奶跟前。

    齐二奶奶眼皮都没抬,“给你二爷送去。”

    冬儿犹豫了一下,端着茶送到齐修跟前,“二爷请用茶。”

    齐修眼神露骨地粘在冬儿身上,接过茶来,伸手捏住了冬儿雪白的小手。

    冬儿要抽回手,齐修却不放,冬儿只好用力甩脱了齐修的手,就要退出去。

    “冬儿,站下。”却是齐二奶奶出声道。

    冬儿瞟了眼齐二奶奶,只得站下,却从齐修身边退开了几步,也扭过脸,不正面齐修。

    齐修咧着嘴,盯着冬儿的腰身,眼睛几乎冒出火来,那茶端在手上,却是忘了喝。

    齐二奶奶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又酸又气,偏又没法子在这个时候发作,只得干咳了一声。

    齐修这才回过神来,站起身。

    “我今个去厢房睡。”齐修给了齐二奶奶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厢房今个还没收拾干净,二爷且去西梢间炕上凑合一晚上吧。”齐二奶奶道。

    西梢间就西梢间,齐修又在冬儿身上盯了几眼才转身出去了。

    齐二奶奶一边磨着指甲,一边打量冬儿,半晌才道,“你二爷喝醉了,小丫头们服侍不周到,你去看看二爷要什么。”

    冬儿垂着头,咬着嘴唇,听到齐二奶奶打发她去伺候齐修,才缓缓抬起头来。

    “婢子依旧伺候奶奶吧。二爷那边,那两个小丫头也还妥当。”

    齐二奶奶斜了一眼冬儿,翘起嘴角笑道,“要你去你就去,还跟我拿起乔来了,都是平时惯坏了你。”

    语气依旧带笑,那眼角却绽出些危险的光。

    冬儿服侍了齐二奶奶多年,知道齐二奶奶这样说话,就是不容人反抗。冬儿领命退了出来,心里不愿意,却没法子,只好慢吞吞往西梢间走。

    她心里很清楚,去西梢间会发生什么。她本就是开了脸的通房,在齐二奶奶不方便的时候服侍齐修,并不违了规矩。何况,今天是齐二奶奶把她推到齐修那里去的。可是没人比她更了解齐二奶奶的妒悍到了何种程度,她如果不去服侍齐修,齐二奶奶不会放过她。可她去服侍了齐修,齐二奶奶依旧会吃醋,不知要折磨她多久才能消气。

    齐二奶奶躺在炕上,候着冬儿走了一会,就从炕上爬起来,轻手轻脚走出来,又挥手将上前来伺候的小丫头都打发了出去。

    西梢间的门关的严严的,门帘子落着,不露一丝空隙。齐二奶奶看不到屋里的情况,只得伏在门边,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的宝贝,馋死爷了,快过来,让爷好好疼你。”

    “二爷放尊重些。二爷这里没事,婢子就走了。”

    “走,既然来了,还想走爷这里有事,大大的事,专等着宝贝你来救火”

    里面传来噗噗腾腾的声音,似乎是齐修追,冬儿在躲,最后是两个身体摔在一起的声音。

    “二爷,饶了婢子吧。”

    “我的心肝肉儿,是你奶奶许了爷的,你乖乖听话,爷疼你。”

    冬儿嘤嘤的哭了起来。

    “伺候爷是你的本份,每次都跟个雏儿似地,扭手扭脚。不过,爷就喜欢你这个调调儿。”

    接下来就是肉搏声,齐修的喘息声,还有冬儿压抑的嘤嘤哭声。

    齐二奶奶手攥着拳头,银牙紧咬。她心里不知骂了几千几百个yin妇、贱人,直听到齐修低吼一声,再无动静,齐二奶奶才转身离开。

    齐二奶奶走回到卧房,却在门口停下,提高声音喊,“冬儿,冬儿。”

    西梢间内,齐修和冬儿自然是听到了齐二奶奶的声音。

    “别理她。”齐修依旧抱着冬儿。

    冬儿忙不迭地从齐修身下爬起来,穿上衣裙。

    齐修意犹未尽,一时却也不好如何,只恨恨道:“这母老虎,可是算着时辰。把你给了我,不是不让我碰,就是这样不让人尽兴。恨死我了。”

    冬儿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对着镜子梳理有些散乱的发髻。

    “奶奶怎么会算什么时辰。”根本不用算,都听在她耳朵里那。

    齐修刚温存过,看着冬儿娇俏的模样,不觉有了一丝柔情。

    “你莫怕她,你是过了明路的。”又换了浪荡的语调,“滋味还不错,却怎地不肯叫上一声两声,让人有些扫兴。”

    冬儿回头啐了一口,“我虽然卑贱,却也不比外面那些粉头。图你受用,可知道过后我要受多少罪。”

    冬儿收拾妥当,转身迈步出了西梢间。

    齐修无可奈何,心里咒骂了一阵,却因有了酒,也就睡过去了。

    ………………

    荀卿染坐在屋内,看着桔梗和麦芽收拾衣柜。

    宝珠从外面进来,眨着大眼睛,“奶奶。”

    “有什么事?”荀卿染问。

    “回奶奶,婢子方才从宜年居回来,听到一件事。定远侯来府里求亲了。”

    荀卿染一惊,方信来齐家提亲?

    “提的是哪一个?”

    “说是提的六姑娘。”宝珠道,“定远侯亲自来的,还请了户部尚书来说和,大老爷、二老爷、二爷都在宜年居。”

    方信要娶齐婉丽?果然,齐二奶奶那天的话不是无的放矢,是早有筹划了吧。

    “下面的婆子都说,早知道六姑娘是个有福气的,这可不应验了,要做侯爷夫人了那。”宝珠道。

    荀卿染沉吟起来。在她看来,方信并不能算是齐婉丽的良配。

    众人眼中,方信有爵位、有实权,有诺大的家业,又正在壮年,是攀附的好对象。但是荀卿染不这么认为,方信比齐婉丽大了十多岁,方信膝下,儿女成群。嫡长子已经请封了世子,即将成年,下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儿子,这一两年也要成年,再往下,还有一个嫡女,一个庶女,另外还有个嫡出的小儿子。

    另外,还有个曾静在方信身边。

    齐婉丽如果续弦过去,要照顾这样一大家子,日子岂是好过的。还不如找个家世差些,却年貌相当的,结发夫妻,也不用那么早面对复杂的环境。

    就算是从野心方面来说,方信也不是好对象。他有一个嫡长子,一个嫡幼子,就算续弦的妻子又生了儿子,却也无法承继爵位和家业。

    荀卿染摇摇头,她这还是前世的思维,应该试着站在容氏的角度想一想。齐府和方家已经结了两门亲,很亲密了,却都是方家女嫁到齐家。可如果齐婉丽嫁过去成了方信的妻子,方信对齐府就更加不同了。

    不知道容氏会怎么考量,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荀卿染打发了宝珠出去继续打探消息。

    “六姑娘来了。”门口的小丫头禀报道。

    麦芽忙迎出去,打起帘子,请了齐婉丽进屋。

    “快过来坐。”荀卿染笑着招呼齐婉丽,吩咐人送上茶点。

    齐婉丽神色如常,“有了些空闲,来和染姐姐手谈一局。”

    卿染笑。

    两人在炕上对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真个专心致志下起棋来。

    一局终了,却是打成了平手。

    “老太太请六姑娘和四奶奶过去一趟。”宜年居的一个小丫头过来传话。

    齐婉丽神色间略有几分黯然,却立刻就恢复如常。

    荀卿染自是知道,侯府的亲事只怕是定了下来,想必齐婉丽也猜到了。

    两人就到宜年居来,进了上房,就见容氏端坐在榻上,大太太和齐二夫人在旁边椅子上坐着,各个脸上都有喜色。

    “来,到这里坐。”齐二夫人起身,拉了齐婉丽坐到身边。

    大太太、齐二夫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方信来求亲,容氏已经答应了的话说了出来。

    齐婉丽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还不快给你这妹妹道喜。”齐二夫人笑道。

    荀卿染走上前去,拉了拉齐婉丽的衣襟。

    齐婉丽跟着荀卿染站起来,走到容氏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我有一句话要说,求老太太成全。”

    众人都是一愣,难道齐婉丽不愿意,或是要趁此提什么要求。

    “六丫头有什么话,说吧。”容氏道。

    “老太太,先前侯爷娶亲,满城风雨,我在闺中也有所闻。”齐婉丽道。

    齐二夫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那位曾姑娘,以正妻之礼进门,却未能拜堂,如今是否还留在侯爷府上?”齐婉丽问道。

    荀卿染也想到了这一点,曾静心术不正,放在谁身边都是心腹大患。

    容氏沉吟着没有回答。

    齐婉丽已经继续说道:“老太太,我要说的话就是,若侯爷对曾姑娘有意,还请侯爷与曾家写下纳妾文书,给曾姑娘一个名份。若是无意,则不好耽误曾姑娘的大好青春,应该送回曾府。老太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并没有别的话说,只要他是品行正直的君子,不然,我宁死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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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大家的留言,希望方信和荀淑兰CP。弱颜本想采纳,但是反复思考,却行不通。大家可以说方信渣,但是方信他,真的并不傻啊。弱颜想要她娶荀淑兰,但是他坚决不答应,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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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又一桩喜事

    第一八三章又一桩喜事

    荀卿染几乎要拍手叫好。好一个齐婉丽,这样就能够解决了曾静身份的隐患,又彰显她心怀仁厚、品性高洁,而且不妒。

    容氏连连点头,赞许地看着齐婉丽,“这样极好。这件事就依你的意思。”

    荀卿染上前扶起齐婉丽,送到容氏跟前。容氏拉了齐婉丽的手,拍了拍,“你能如此,以后嫁过去,我也能够放心了。”

    容氏就吩咐人找来齐修,将方才齐婉丽的话吩咐了齐修,让齐修去和定远侯方信商议。

    大家散去,荀卿染回到宁远居,问宝珠可打探到神马消息。

    “……说是大老爷极力赞成的,夸奖定远侯如何了得,又诚心求娶。二爷也在旁边帮衬着。二老爷倒是没说什么,却也被大老爷和二爷说服了,最后老太太就答应了婚事。”

    “……二爷和大老爷这几日往来亲密的很,常在一处不知商量什么。大老爷不知哪里得了两枚南唐后主的印章,喜的什么似地。”

    荀卿染沉吟不语,看来方信对这桩婚事志在必得,早就下了如此的工夫了。

    过了两日,方信亲自登门,却是来解释曾静的事情的。

    “老太太,我也算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我的人品如何,老太太清楚。那天,实在是迫不得已,不过是想救下她的性命,才会暂时将她留在府中,也一直以礼相待,从未越矩。之后,便四处为她寻找合适的人家,如今已经选定了一家,定下了亲事,下个月从我府中发嫁。”

    方信告诉容氏,已经为曾静定了亲事,一定会在迎娶齐婉丽之前,将曾静嫁出去。

    容氏自然满意。这桩婚事就板上钉钉,婚期定在五月份。

    齐婉丽得知了消息,只是淡淡的,既没有露出欣喜,也没有什么不满或者忧虑。

    齐婉丽的嫁妆交给齐修去置办。容氏依旧拿出一千两银子来,二老爷和二夫人则是拿出三千两,除此之外,还有田庄、铺面,齐二夫人还有体己拿出来给齐婉丽添妆。这番景象,却与齐婉容出嫁的时候不可同日而语。

    周姨娘被从原来的屋子挪出来,搬到了齐婉丽隔壁。新屋子自比过去的屋子更宽敞亮堂,也重新摆设过了。周姨娘却也还和过去一样,依旧只在屋子里,只是拿起了针线,帮着女儿做起了嫁衣。

    又一个女孩要嫁出去了,齐府姐妹间相处起来,因为离别在即,更加亲密起来。齐婉丽、齐婉烟、容云暖、颜明月,还有郑好儿和郑姝儿姐妹,时常聚在一起,也常常约了荀卿染在一处,或是做针线,或是摆围棋,又或只是喝茶聊天,倒也热闹十足。

    有时候,只有荀卿染和齐婉丽在一起,少不得说些体己话。

    “……染姐姐,我虽在闺中,可也不是一无所知。不说别人家,就是咱们府里这些……,侯府再怎样,也不过如此吧。”齐婉丽淡淡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荀卿染沉默,她自居为齐婉丽的亲友团,不免对方信就苛责一些。可她忘了,齐府,齐婉丽生长的环境。二老爷并不好色,行事颇为端正,也还是有两三个妾室,如今也还是常常歇在李姨娘那里。更有年纪老大入花丛,屋内侍妾成群的齐大老爷、惯会在外沾花惹草的齐家二爷齐修,还有与齐大老爷如出一辙的齐家三爷齐俭。

    对于这些,齐婉丽的心理接受程度和她是不一样的。

    荀卿染有些纠结起来。

    过了半晌,齐婉丽才又道:“……姨娘好过许多,总算没白养了我这个女儿。而我,染姐姐,我总能有我的一片天。”

    依旧是淡淡的,但语气中是无比的坚定和自信。

    ………………

    二月下旬,终于到了殿试的日子。齐攸早上出门,荀卿染就嘱咐他,要他派人哨探着消息,有了结果,就给她送个信。齐攸答应了。

    还未到晌午,宝珠就急急来报,说是齐攸打发人回来了。

    荀卿染赶忙让人进来。

    那小厮站在帘外回话,“恭喜奶奶,舅老爷中了,圣上钦点的探花。”

    荀卿染喜的站起来,又让那小厮将话说了一遍。那小厮又复述了一遍,荀卿染知道是真的了,不觉激动的有些眼圈发红。

    桔梗、麦芽、宝珠几个都是荀府出来的,对于荀卿染姐弟,还有荀家的事情心中都有数,因此也都喜不自胜。

    荀卿染忙吩咐人拿上等的红包打赏了那个小厮,又另外拿了银子,换成铜钱,却是宁远居上下人等各个有赏。

    众人自然感恩戴德,喜气洋洋。

    齐攸下朝回来,又说起荀君晖中了探花的事。

    “……君晖策论做的极好,陛下极爱君晖的才学,说是小小年纪,文章却如此老道通透,是难得的人才,因此钦点了探花。朝臣议论,说若君晖年纪大上几岁,状元便是他的了。”

    两人就到宜年居来,向容氏报喜。

    容氏喜的眉开眼笑道,“我的话应验了。”

    齐府的人知道了消息,再看见荀卿染,又与往常有了些不同。私下里,少不得议论。

    “四奶奶虽是庶出,可同母兄弟着实本事,如今是年纪轻轻的探花郎,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四奶奶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又有的说,“还是老太太眼光看的远。”

    荀卿染瞧在眼里,暗笑,这也算是水涨船高吧,那船就是她自己了。

    这天,正是齐攸休沐日,荀卿染和齐攸回过了容氏,就带着人往荀府来贺喜。

    荀卿染正由桔梗和麦芽服侍着穿戴,佟家的陪在旁边,满面带笑殷勤地伺候着,嘴里不住地奉承。

    “嬷嬷若没事,也跟着车一起去吧。”荀卿染笑道。

    佟家的见自己的奉承有了结果,一连声地答应着。

    “奶奶备了好些个礼,奴才瞧着那几个小厮年纪轻,毛手毛脚的,着实不放心。不如,叫奴才那男人也跟着,却是比别人更用心那。”佟家的陪笑道。

    荀卿染心情很好,也就答应了。

    佟家了见是个好机会,就又说起了香秀。

    “……已经知道错了,吃不下睡不香,给奶奶做了两双鞋。”

    “罢了,四爷的气头也差不多过去了,少不得我担待些。你去叫了香秀出来吧,二舅老爷的喜事,你们一家子都跟我回去,沾沾喜气。”荀卿染道。

    佟家的忙不迭的答应着,“奶奶慈悲,奴才一家感恩不尽。”说着就要退出去。

    荀卿染叫住她,“今时不同往日,你们都穿戴的体面些,莫让人小瞧了。”

    “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佟家的作为荀卿染的陪房嬷嬷,以荀卿染如今的份量,谁还敢小瞧她那。这佟家的心里却有了算计,她也听说荀卿染姐弟因为是庶出,以前在荀家日子很是不好过。如今荀君晖高中探花,荀卿染回门,特意吩咐她的穿戴,自然有回去炫耀示威的意思。她巴不得回去吃喝一场,又能在过去的同伴面前显摆。

    荀卿染一行来到荀宅,齐攸在大门下马,被人迎了进去。荀卿染依旧坐车到二门。

    马车刚停稳,荀大*奶就上前来,亲热地和荀卿染招呼。

    荀卿染从车内出来,荀大*奶亲自扶了荀卿染的手。

    荀大*奶穿着宽大的袍子,看不清楚腰身。

    “大嫂身子不便,该在屋里好生安歇,我又不是外人。”荀卿染下了车,笑道。

    荀大*奶陪笑,“久不见三姑奶奶,怪想的,哪里忍得住,无妨的。”

    “给三姑奶奶请安。”辛姨娘也接了出来。

    “姨娘莫要多礼。”荀卿染道。

    又将奶妈抱着的囡囡接在手里,小姑娘一张包子脸,却是有些长开了,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荀卿染。

    荀卿染随手从手腕上脱了只镯子塞在小姑娘的包被里。

    辛姨娘见了,忙推辞。

    “不值什么钱,给囡囡留着玩吧。”

    众人说笑着,直到梧桐院上房来。

    一坐下来,荀大*奶不住口地夸赞起了荀君晖。

    “我早就瞧出来二弟是个有出息的,如今高中,可是荀家门楣有光。我出去都跟着沾光,哪家有这么年轻英俊的探花郎那……”

    荀卿染暗道,若说前倨后恭,而且转圜的如此自然没有心理障碍,荀大*奶认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

    辛姨娘坐在一边,只笑吟吟地不说话,丫头们送上茶点,辛姨娘起身,就来服侍荀卿染。

    “姨娘且坐着,这些事让丫头们做吧。”荀卿染道。

    荀大*奶亦是附和。她对辛姨娘说不上有多热情,却也没有半分怠慢。

    大家说这话,不知怎地就说到了方氏。

    “……太太身子不好,自被大爷接回来,就一直不爱见人。她病的日子久了,脾气越发怪异,见了人总没好生气,只有看待四妹妹还算柔和。只是爱清静,就和四妹妹一起住到湖畔居去了。”荀大*奶道。也许是觉得方氏在这样的场合不出现,有必要解释一下。

    荀卿染哦了一声,也就没再多问。

    外面进来一个小丫头,禀报道:“回大*奶,太太打发了常嬷嬷来,说是要见三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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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四章湖畔居的闹剧

    第一八四章湖畔居的闹剧

    荀大*奶听了,不禁瞪了那小丫头一眼。

    那小丫头瑟缩了一下,“大*奶,常嬷嬷就在外面,一定要婢子来通传。”小丫头说着低下头去。

    “三姑奶奶莫怪,丫头们不懂得规矩。太太病的历害,如何能见人?三姑奶奶你看……”

    荀大*奶讨好地看着荀卿染,却是设想的极为周到了,只听荀卿染的打算。

    荀卿染略作思索,“让常嬷嬷进来吧。”

    荀大*奶就让小丫头出去叫了常嬷嬷进来。

    常嬷嬷进来,就给荀卿染和荀大*奶行礼,也对辛姨娘屈膝福了一福。

    “太太知道三姑奶奶回来了,请三姑奶奶过去见一见。”略顿了一会又道,“太太有东西要捎给二太太。”

    态度谦恭,满脸陪笑,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

    “三姑奶奶事忙,太太要捎什么东西,让嬷嬷拿过来就是了。”荀大*奶见荀卿染没开口,就道。

    “太太说是重要的东西,要亲手交给三姑奶奶。”常嬷嬷陪笑道。

    荀大*奶还要说什么,被荀卿染摆手止住。

    “我也正要去给太太请安。”

    荀大*奶见荀卿染要去见方氏,态度也并不勉强,也就不再阻拦。

    荀卿染站起身,辛姨娘也跟着站起来,随同荀卿染一起走了出来。

    出了梧桐院,辛姨娘在荀卿染耳边低声道,“三姑奶奶,事情已经成了。”

    荀卿染点了点头,“常嬷嬷还在太太身边伺候?”

    “是的。”

    “不知太太要我捎带的东西有多重要,连常嬷嬷都不肯给看到。”荀卿染笑道。

    辛姨娘心领神会,告辞而去。

    常嬷嬷在前面带路,荀卿染却不急,只慢慢地走着,观赏路边的风景。

    才走到半路,就有个媳妇子从斜后方赶上来。

    “嬷嬷不好了。嬷嬷打发人去厨上给太太炖燕窝又熬药,谁知道那丫头和厨上的人打闹起来,炉子、药罐子都砸了。嬷嬷快去看看吧”那媳妇子气喘吁吁道。

    常嬷嬷听了脸上变色,想要过去,又有些犹豫。

    “太太的事情要紧,嬷嬷就去看看吧,湖畔居的路我熟的很。”荀卿染道。

    灶上方氏的药,还有燕窝粥,都来之不易,方氏正要靠那些调养。常嬷嬷又怕派去的丫头得不了好,因此受了责罚,被打发走,那方氏跟前就更没什么人伺候了。她终究是不放心,心想赶紧去看看,调停一下,也用不了多少工夫,并不碍事。

    “三姑奶奶赎罪,奴才先去厨下看看。”

    常嬷嬷留了个小丫头带路,便急匆匆地和那个媳妇子往厨房去了。

    荀卿染看着常嬷嬷的背影,心道这个对方氏还真是忠心耿耿。

    “这常嬷嬷也是太太的陪房,太太如今病成这样,身边只有她还是这样忠心耿耿的,真是让人赞叹”荀卿染自言自语道,不经意地扫了跟在身边的佟家的一眼。

    佟家的腰更弯了几度,脸上笑容更多了几分,又伸出胳膊来。

    “奶奶,这路不好走,奴才扶着奶奶吧。”

    荀卿染荀卿染一笑,手搭在佟家的胳膊上,让佟家的扶着往前走。

    “还不到一年光景,姐妹们都各自嫁了人。想起来,太太对我们姐妹,尤其是我,还真是不错。嬷嬷就是太太特意给我的那。”

    站在湖畔居门口,荀卿染道。

    “奴才是荀家的奴才,如今只一心服侍奶奶。”佟家的陪笑道。

    荀卿染点点头,“嗯,嬷嬷的忠心,我是知道的。一会见了太太,可要好声好气的,那毕竟是嬷嬷的旧主。”

    荀卿染说着迈步进了湖畔居。

    如今方氏住在原来荀淑兰的房内,房门口只有一个小丫头站着。

    方氏坐在榻上,荀淑兰坐在方氏身边。看到荀卿染带着人进来,方氏眯了眯眼。

    荀卿染今天的打扮富贵非常自不必说,便是身边跟随的人也各个是绫罗绸缎披金戴玉。呼啦啦的从外面进来,看着晃眼,屋里也亮堂了不少。

    昨日低眉顺眼的小女孩,如今已是光华耀眼的贵妇了。

    方氏压住心中的妒意,端坐在榻上,等着荀卿染上前行礼。

    荀卿染缓步上前,只微微屈了屈膝盖。佟家的就忙扶住了荀卿染。

    “奶奶,老太太和太太来的时候吩咐,奶奶身体刚刚痊愈,千万要仔细些,不能累着,更不能沾了湿气。太太又不是外人,奶奶还是先坐下歇歇才是正理。”

    荀卿染点点头,站直了身子。

    桔梗和麦芽走上前去,将椅子上的椅袱和垫子都拆下,又拿帕子重新擦拭了,在将带来的锦褥、靠垫铺设停当,香秀扶了荀卿染过去坐下。

    佟家的对方氏微微屈了屈膝,潦草地行了个理:“太太,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方氏在榻上几乎气了个倒仰。

    荀卿染不论是从前在荀家,还是嫁到齐家之后,不管她如何刁难,荀卿染一直对她十分恭敬,礼数上更是做的十足。这次却如此行事,还能有什么缘故,自然是因为荀君晖中了探花,荀卿染更有了底气,再也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方氏咬着牙,后悔当初还是心软了,怎地就容荀君晖入了族谱,又容了他去参加科举。如果知道荀君晖有今天,当初拼着名声受损,也要拦下。方氏还有些不甘心,当初荀君晖考中解元,她以为是运气,而且那时的考官正好与荀大老爷相识,她还认为是给荀大老爷面子,甚至还有她这个侯府闺秀的嫡母的缘故,那考官必是在巴结荀家巴结她。明明荀君晖的成绩平平,怎地就能一帆风顺地直中了探花那?

    荀卿染一坐下,身边跟随的丫头就从随身携带的食盒中,倒了香茶,又摆上各色点心。荀卿染从容地享受,瞧都不瞧方氏一眼。

    方氏就要发作。

    “容奴才多嘴,我们奶奶居长,四姑娘怎地兀自高坐,不来见礼,这是哪家子的规矩?”佟家的却先贬斥起荀淑兰来了。

    荀淑兰自幼便是如此,从来荀卿染姐妹几个拜方氏,她都坐在方氏身边,安然受礼。她是习以为常,根本就从没想过要给几个庶出的姐姐行什么礼。

    可如今被个奴才指出来,荀淑兰一下子气的脸色通红。

    方氏更是不能容忍一个下人如此说她的宝贝女儿。

    “你是什么东西,这里也有你说话的地方。”方氏指着佟家的骂道,又转头狠狠地盯着荀卿染,“你是怎么教下人的,还编排起主子来了。”

    荀卿染心平气和道,“太太真是病的不轻,怎地连佟嬷嬷都不认得了。佟嬷嬷还是您给我的陪房,说是充作教养嬷嬷,教我规矩的。既是太太看重的人,这规矩上哪能有错。”

    方氏被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当然不是不认得佟家的了。当初打发佟家的过去,是为了监视控制荀卿染,谁知道,根本就没起半分作用。只恨这佟家的最会小意奉承,一开始她被瞒住了。后来佟家的犯错,被荀卿染留在荀府,还是她亲自送了佟家的回去,求了齐二夫人的面子,塞回到荀卿染身边。

    只怕那个时候,这佟家的就投靠了荀卿染,当初不过是做戏给她看。可笑她被人利用了,还当作是得了便宜、占了上封,巴巴地将这个帮手送到荀卿染身边。

    方氏又指着佟家的大骂:“你,你这个吃里扒外,忘恩负义的狗奴才”

    佟家越发得意,“太太这话可说错了,太太派奴才去服侍三姑奶奶,奴才自然该对三姑奶奶忠心耿耿,这可是做奴才的本份。太太如今说话这样颠三倒四,奴才看着着实不像啊。”

    佟家的咯咯笑了起来。

    方氏急怒攻心,就觉的心口又疼痛起来,不觉手捂住胸口。

    荀淑兰在旁见了,知道方氏是犯了老毛病,赶忙招呼丫头倒水。半天没有人应。

    荀卿染站起来,“太太正生气,我过一会再来听太太教导。”又对佟家的道,“你帮着服侍服侍太太。”

    荀卿染带人从屋里出来。

    屋里只剩下方氏,捂着胸口,还不住口地骂佟家的。荀淑兰见没人来伺候,只得从旁边拿起早就冷了的水,将一丸药研开,喂方氏吃了下去。

    佟家的也看明白了,方氏和荀淑兰两个,几乎连个小丫头都支使不动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她因此越发大胆,心想着,毕竟她原是方氏派到荀卿染身边要辖制荀卿染的,要趁此机会多表现表现,讨好了荀卿染,以后自然好处多多。落井下石,打落水狗,这可是她的特长。

    因此佟家的越发不将方氏和荀淑兰看在眼里,只袖着手,在一边冷嘲热讽,话越说越露骨。

    荀卿染出了门,对宝珠耳语几句,打发了宝珠去厨房,然后带着人往湖畔居的后面去了。

    一会工夫,常嬷嬷一路小跑地回了湖畔居。她一进门,就看见佟家的站在榻前,得意地笑着,嘴里正在数落方氏,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方氏的脸上。方氏气的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荀淑兰替方氏抚着胸口,却是说不过佟家的。

    常家的毕竟做了半辈子的管事,这个佟家的从前巴结她,才捞到了荀卿染陪房的好差事。常嬷嬷赶上前去,伸手就给了佟家的一耳光。

    “你这老奴才,竟敢这样对太太,你不要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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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湖畔居的闹剧 (二)

    第一八五章湖畔居的闹剧(二)

    佟家的一愣,因为常嬷嬷以前的积威,她有些胆怯,不过一转眼就想起,常嬷嬷现在可不是以前能当半个家的管事嬷嬷了,不过是跟在落魄主子身边的普通婆子,而她跟着的主子如今又添了座靠山,她根本不用怕常家的。

    佟家的想到这里,胆气壮了起来,也不客气,挥手还了常嬷嬷一个耳光。

    常嬷嬷也愣了,她跟在方氏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有了些年纪后,从没有人动过她一指头,如今却被个从前她看不上眼的婆子打了。她再深的心机,心理也接受不了。

    那佟家的见常嬷嬷愣住了,更加得意,就将以前小心巴结常嬷嬷所受的气想了起来,这时不报仇,还等什么时候,因此左右开弓,又打了常嬷嬷两个耳光。

    常嬷嬷这次却有了反应,两人顿时撕打在一起。

    这时香秀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跟着荀卿染到湖畔居后面,荀卿染见她娘好一会没跟上来,就打发她来看看。香秀一进门,见佟家的和常嬷嬷打的难舍难分,她娘有些落了下风,她忙吩咐小丫头快去告诉荀卿染,也就赶上前来给她娘助拳。

    佟家的本和常嬷嬷势均力敌,如今又加了一个香秀,正是年轻,就算因为娇养的缘故,力气不是很大,但是那份心黑手狠,又扣又挖,下手的刁钻却和佟家的如出一辙,常嬷嬷不由的败下阵来,连连呼喝。

    “要造反了,要了人命了。”

    外面却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应声。

    方氏见这两人就在屋内动起手来,全当她是个摆设,如何不气,常嬷嬷撕打佟家的时,她还乐意看,如今常嬷嬷落了下风,她更是生气,捡起方才的药碗,就朝佟家的头上砸去。

    佟家的却乖觉,一闪身躲过了,这碗却是自己不曾带得眼睛,落在了常嬷嬷的头上,顿时将常嬷嬷砸破了常嬷嬷的额角。

    常嬷嬷越加不敌,佟家的香秀母女却是捡便宜没够的,因此拳脚齐上。

    方氏气的说不出话来。

    荀淑兰见母亲气的浑身颤抖,脸色通红,而一向忠心服侍她们的常嬷嬷这时被佟家的和香秀殴打,她也坐不住了,拿了榻上的美人拳,照着香秀就砸了过去。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这打架便是亲母女了。佟家的眼角瞥见荀淑兰要向女儿下黑手,哪里肯让,却也管不了什么主子不主子的,脚下就使了个绊子。

    荀淑兰毕竟手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手中的美人拳也失去了准备。香秀回头发现荀淑兰要偷袭自己,转手夺了美人拳,照荀淑兰身上招呼了两下。

    荀淑兰何曾受过这个,就和香秀撕打在一起。香秀毕竟有些胆怯,不敢向对待常嬷嬷那样,两个女孩堪堪打了个平手。却也是纤手挥舞、发丝飞扬,一个碰碎了另一个的玉镯子,另一个打飞了这一个的金丁香。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都给我住手。”

    却是荀大老爷和辛姨娘带着人进来来。

    荀大老爷脸色铁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老妻方氏坐在榻上,目露凶光,手里提了个美人拳,眼观着战局,寻找目标就要掷过去。女儿荀淑兰站在底下,正个年龄相仿丫头打扮的女子纠缠在一起,一只手扯着对方的衣服,另一只手抓着对方一绺头发,哪里还有半分书香门第闺秀的矜持尊贵。那打成一团的两个婆子更甚,一个的脸成了血葫芦,另一个脸上像被猫挠了似地,两人都是衣裙不整。

    谁也没想到荀大老爷会到这里来,都有些目瞪口呆,常嬷嬷第一个停了手,其它三人也都放开对方。常嬷嬷、佟家的和香秀都是扑通跪倒在地,荀淑兰钗环散乱,手里抓着香秀的一绺头发,见香秀跪下来,还上前踢了两脚泄愤。

    荀大老爷气的胡子乱颤,“住手,你还有没有点我荀家女孩的体面。”

    荀淑兰只得住手,却见荀大老爷声色俱厉,不禁委屈地哭了起来。

    佟家的这次却机灵,“老爷,太太叫了三姑奶奶来欺**骂,将三姑奶奶气走。又纵着下人殴打奴才。这是打三姑奶奶和三姑爷的脸啊,求老爷给做主啊。”

    常嬷嬷却是愣了一会。先是她被人叫走,又被人急匆匆地找回来,回来不见了荀卿染,却只见这佟家的指着方氏的鼻子数落,她气急之下,伸手打了佟家的。现在荀大老爷这么巧赶了过来。这些实在是太过巧合了。只怕她们是上了人家的当。

    常嬷嬷想到此处,却是后悔也晚了,又被佟家的先告了一状。常嬷嬷只得望着荀大老爷磕头,“老爷明鉴,是这奴才以下犯上,奴才制止,又被她们打了,还撕打起了四姑娘。求老爷做主,莫被这奴才欺骗了。”

    话里没有半句提起荀卿染,或者他人的不是。

    方氏和荀淑兰却没她那样的思量,“是荀卿染纵奴行凶,不孝不悌。”

    常嬷嬷暗自给方氏和荀淑兰使眼色,让她们莫要攀扯上荀卿染。只是这两人自认为占了理,哪里肯退让。

    荀大老爷听的直皱眉头。他是方才去了辛姨娘那里,就听说方氏叫了荀卿染过去,辛姨娘提醒,方氏病中,脾气不好,曾经屡次为难荀卿染,只怕这次依然要给荀卿染难堪。

    “老爷,还不如过去看看,免得太太闹的太不像,不仅伤了翁婿的感情,也伤了二爷的脸面。”辛姨娘如此劝道。

    经过荀淑兰一事,荀大老爷对方氏的不识大体深恶痛绝。方氏如何嘴甜心苦虐待庶出的子女,更是听了满耳,这时才算全信了。因此和辛姨娘走过来,结果就看到这一幕。方氏和荀淑兰却是最后一丝大家的尊贵气象都没有了,简直和市井泼妇一个样子。

    “你们我荀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却还不知悔改,可恨,可恨”荀大老爷指着方氏叱道。

    “还有你,你自己看看,还哪有点闺中女孩的样子。因为你,一家子差点倾家荡产,性命不保,如今好好养着你,你又攀污自己的姐姐。”这是骂荀淑兰。

    荀大老爷对荀家的女孩都极平淡,对荀淑兰虽说不上宠爱,却也一直和颜悦色,从未斥骂过的。荀淑兰如何受的了,扑到方氏怀里痛哭起来。

    “你,你宠妾灭妻,要杀了我们母女你才高兴。”方氏心疼女儿,又被荀大老爷身边的辛姨娘刺痛了眼睛,不由高叫道。

    荀大老爷见方氏蛮不讲理至此,也懒得和她多说话。

    “你再如此,莫怪我顾不了方家的脸面,送你去尼姑庵念经。”荀大老爷沉声道。

    方氏瞠目结舌,气的一口血直冲嗓子眼,说不出话来。

    荀大老爷甩袖子从屋中出来。

    佟家的得意地从地上站起来,就携了女儿香秀的手,要去找荀卿染,心里想着要如何把事情再夸大几分,讨好荀卿染。荀卿染打赏大方,那次齐府里抓赌,她可是得了几十两银子的赏。

    “嬷嬷且慢走,这事可不是这么就能完的,还要听老爷如何发落。”

    却有几个婆子涌进来,按住了佟家的、香秀和常嬷嬷。

    “嫂子们只管抓了这常家的就是,我们母女可不是荀家的奴才。”佟家的并不怕。

    那领头的婆子陪笑,“佟家嫂子说的是,这没有两方打架只抓一方的。嫂子先委屈委屈,一会自然没事,算是给咱们这些当差的行些方便吧。”

    这领头的婆子嘴上说的和软,手下却不怠慢,一会就将三个人捆了个结实,带了下去。

    辛姨娘院内上房,荀大老爷坐在椅子上,喝着辛姨娘递过来的香茶,怒气还没消尽。

    “老爷消消气,前面还有客人。”辛姨娘柔声道,“三姑奶奶也不容易,听下面丫头说,是一进门就被太太给气了出来。那佟家的,还是太太特意给三姑奶奶的陪房,三姑奶奶嫁进齐家,那些嫁妆,却是这佟家的掌管,是太太的意思那。”

    荀大老爷已经知道了方氏扣住荀淑芳陪嫁丫头的卖身契的事,方氏派亲信嬷嬷控制荀卿染的嫁妆,他也有所耳闻,却不愿相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可怜三姑奶奶被那嬷嬷辖制,太太也不知因为什么和佟家的闹翻了,又搬出三姑奶奶来当挡箭牌,三姑奶奶可还真是冤屈无处诉。”

    正说到这,外面小丫头禀报,“三姑奶奶来见老爷。”

    辛姨娘赶忙迎了出去。

    荀卿染有些急匆匆地进门,像荀大老爷屈膝下拜。

    “女儿去后花园中走走,回来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那佟家的做出这样的事来,管她是什么缘由,都是不敬。便交给老爷和太太发落,能让太太消气就好。女儿方才打发人回了齐家,已经取了她们的身契,不论怎样发落,女儿都无怨言。这也是女儿管教不当,请老爷责罚。”

    佟家的、香秀如今是齐家的奴才,荀家要发落,却有些不方便,但是荀卿染将几个人的身契拿来,当作赔礼,认荀大老爷和方氏发落,却是足见诚意。

    荀大老爷点头,赞这个女儿处事有大家之风。

    辛姨娘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匣子,打开来,却是三张卖身契,连佟老四的也包括在内了。

    辛姨娘将匣子交给荀大老爷,又在荀大老爷耳边说了几句。

    荀大老爷示意辛姨娘收下匣子,“就将这几个留在这,倒也不只是因为这事要处罚她们,这样刁奴放在你身边,终究是祸害,为父替你处置了她们就是。”

    荀卿染感激地又福了一福。

    “只是这样,姑奶奶身边伺候的人可就少了。老爷不如再选合适的人给姑奶奶。”辛姨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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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变动

    第一八六章变动

    荀卿染的陪房本就不多,如今又少了佟家这三口人,况且又是被留在荀家的,回到齐府也不好说。

    “那就去挑两房好的,带回去吧。”荀大老爷道。他平时很少管内宅的事,具体要哪户人家,却得要荀卿染去挑了。

    辛姨娘和荀卿染对视了一眼,回头对荀大老爷笑道,“老爷,这人不在多,在精。得要真正能干的,跟姑奶奶回去,也能帮得上姑奶奶的,不能让人小瞧了荀家的姑娘。妾身这里倒有个人选,不如老爷和姑奶奶考虑考虑?”

    “是谁?”荀大老爷问道。

    “妾生产时,除了妾身边的薛嬷嬷,那位许嬷嬷也帮了大忙。妾冷眼瞧着,许嬷嬷于后宅内务很是精熟,不如就给了姑奶奶。”辛姨娘说着,又在荀大老爷耳边低声道,“老爷,这许嬷嬷于女子生产上颇为老道,以后姑奶奶正经用的着。”

    是个懂得妇人生产的嬷嬷,荀卿染当然用的着。

    荀大老爷捋了捋胡须,许嬷嬷他也是知道的,是宫里出来的,这样的嬷嬷自然是难得的,当初是下了重金礼聘来,教导荀淑兰宫廷礼仪,也是打算荀淑兰嫁到宗室人家后,能跟过去做个帮手。

    荀大老爷点头,觉得许嬷嬷跟着荀卿染很合适,“多亏你提醒我。”

    最近家中屡屡有事,荀大老爷这才发现,唯有荀卿染和荀君晖这一双儿女,从未让他操心,而且十分争气,不觉想起过去一些事情,心底某块地方一下子柔软了起来。

    “那是宫里的教养嬷嬷,家里请做供奉。你身边正该有个年长妥当的嬷嬷帮衬,就让她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荀卿染自然是乐意的。

    荀大老爷派人去请了许嬷嬷来。

    荀卿染再次仔细打量许嬷嬷,不过四十左右的妇人,中等身材,头发乌黑,皮肤白皙,容貌只是平常,眼角嘴角都已经有了明显的皱纹,并没有像贵妇那样保养,淡青色的锦缎褙子配天青色的棉绫宫裙,收拾的干净利落。

    荀大老爷就将请许嬷嬷去帮衬荀卿染的事情说了。

    “老奴自然听主人家的吩咐。”许嬷嬷道。

    荀大老爷就让许嬷嬷见过荀卿染。

    许嬷嬷上前,给荀卿染见礼。

    许嬷嬷虽自称奴才,但却与一般的下人不同,荀卿染忙站起来,侧身让了,并回了半礼。

    “以后还要劳嬷嬷教导,若蒙嬷嬷不弃,原奉养嬷嬷终老。”

    一边让人送上早就备好的四色表礼。

    荀淑兰被从宫里撵出来,然后就被送到乡下。荀大*奶因为心里痛恨方氏和荀淑兰,将荀淑兰房里两个大丫头配了人,连带着对许嬷嬷也有些怠慢起来。

    只是许嬷嬷与薛嬷嬷投契,倒是多在辛姨娘房中帮忙,有薛嬷嬷帮衬,许嬷嬷日子过的也还不错。不过她一身本事,却没有了用武之地。后来,辛姨娘和薛嬷嬷询问她的意思,说是荀卿染要找能干的管事嬷嬷,对她很是中意。

    荀家几个女孩没出嫁前,都住在湖畔居,许嬷嬷自然都见过,也曾经在心里有过比较。不论是人品,还是为人行事,心机手段,荀卿染都是上上选。只是她当时进来,为的就是服侍荀淑兰,自然没有背主的道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薛嬷嬷再来问她是否愿意跟荀卿染,跟她说“良臣择主而侍”,她也就点头答应了。

    如今见荀卿染礼数周全,态度甚是敬重,许嬷嬷就更加放了心。

    荀卿染打发宝珠和紫菀去帮着许嬷嬷收拾东西,又去梧桐院吃过了酒席,就将许嬷嬷带着回了齐府。

    回到宁远居,荀卿染就将宋嬷嬷几个管事并宁远居有头脸的丫头们都找了来,向她们介绍许嬷嬷。

    “这是我父亲为我请的供奉,许嬷嬷,暂时接替原来佟嬷嬷的差事。”

    是供奉嬷嬷,更与一般的管事嬷嬷有些不同。

    以宋嬷嬷为首,这些管事的媳妇、丫头们都上前来见礼。

    许嬷嬷一派从容,礼数丝毫不差,和众人一一相互见了。

    “奶奶,许嬷嬷的住处如何安排?前面倒坐房还有空屋,不如奴才这就去收拾了来?”宋嬷嬷问道。

    荀卿染心中早有了主意,“许嬷嬷就住耳房吧。”

    宋嬷嬷答应了一声,退到一边。耳房中几个丫头几乎住满了,倒要看看荀卿染会怎么安排。

    荀卿染自然重新做了一番安排,香橼和采荠两个,从原来的耳房中搬出来,去和桔梗、麦芽两人一起住,将许嬷嬷安置了进去。另外又让原来和桔梗、麦芽住在一起的宝珠、紫菀两个,搬到许嬷嬷屋里。

    “给嬷嬷使唤,也请嬷嬷帮我教导她们。”荀卿染吩咐道。

    许嬷嬷福了一福,应下了。

    荀卿染特意看了眼香橼。要香橼从一直住着的耳房中搬出来,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不满。

    香橼到是一直满脸陪笑,看不出有任何的不满。

    荀卿染点了点头,就让众人散了。许嬷嬷,桔梗几个丫头,又叫了几个小丫头开始忙着搬行李,重新布置屋子。

    佟家的、香秀跟着出去,就没有回来,荀卿染另外带回了供奉嬷嬷,又将大丫头的屋子做了番调换。自然没人笨到会来问荀卿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行为举止间都更多了份恭谨小心。

    这许嬷嬷以后也要近前伺候的,荀卿染便把将香秀一家留在荀家,另外请了供奉嬷嬷的事情跟齐攸说了,齐攸并没有细问,只点头说知道了。

    宜年居

    “……也见了我母亲,她还病着,脾气和过去有些不同,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如意。佟家的本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儿,母亲喜欢她,就留下了她,总比不熟悉的新人要强些。我又想着,虽是下人,也没让人家一家子分散的道理,也为了让佟家的安心服侍母亲,因此就都留给了母亲。”荀卿染跟容氏和齐二夫人解释道,“父亲知道了,就说没有陪房又要回来的道理,让人听着不像。我说,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只会说我孝顺,说我做的好。父亲就说,知道安国公府是忠厚的人家,只说是不肯亏待我,就将家里请的供奉嬷嬷给了我。”

    容氏笑眯眯地听完,点点头,笑道:“你做的很妥当。那许嬷嬷来请安,我看了,宫里出来的,规矩礼数都是头等的,是个妥帖的人。荀家老爷和太太很是疼你。”

    齐二夫人喝了口茶,觉得似乎茶叶放的太多,有些苦,就放下茶碗。

    “听说你那院子里赶出去一个媳妇和两个丫头,是怎么回事?”齐二夫人问道。

    荀卿染一笑,“正要和老太太和太太回禀这件事。那个媳妇原也管着些事,开始看着还好,时间久了,才知道是个极会偷懒的,更有一桩毛病,那脚底跟安了车轮子似地,一时都停不下来,还有一张大嘴,惯会风言风语,诽谤主子,嫉妒同伴。这样的人,不只我那院子,咱们府里也留不得。另外一个小丫头,却是手脚不干净,这两个都直接撵出去了。另一个却是太粗笨了些,什么差事都做不好,只还有些力气,索性打发去了前院做粗活。”

    容氏坐在榻上,眯着双眼,也不知是在听荀卿染说话,还是睡着了。

    齐二夫人本想着,能找出荀卿染些错处,谁知荀卿染说的滴水不漏。“是这样,那也就罢了。我不过白提醒你,咱们家素来仁厚,那些下人也是一家子在府里伺候了几辈子,不可由着性子随意责罚,让人家说咱们待下苛刻,坏了府里的名声。”

    荀卿染这样的处置不仅妥当,而且说出去,也只会有人说她宽厚,可齐二夫人却这样“提醒”。荀卿染不由得腹诽,这“苛刻”二字她当不起,倒是齐二夫人胜任有余。

    “我看染丫头这事处置的妥当,赏罚分明,却没有因此伺候了主子,最后反爬到主子头上的理。那可就乱了尊卑了。”容氏笑道。

    “我知道染丫头是有分寸的,只是我也是爱操心的性子,提醒她些。”齐二夫人忙陪笑道。

    “你们太太也是一片好心,那些话也是好的,你该记着。”容氏点点头,对荀卿染道。

    荀卿染自然满口答应了。

    第二天就是观音诞,合该全家女眷去进香。只是容氏这两天有些不自在,齐二夫人也说不去,只在家中佛堂拜一拜,大太太那边却是和娘家的女眷约好了,二奶奶不能出门,三奶奶依旧在禁足。只有齐大*奶、荀卿染带领着齐婉丽、齐婉烟、还有冗容云暖和颜明月姐妹几个到观音庵进香。

    参加完放生法会,已经是中午,又在庵里简单地吃了餐素斋,众人这才打道回府。

    荀卿染刚从车上下来,就张嬷嬷带着小丫头迎上前来。

    “四奶奶,二太太请您赶紧去祈年堂。”

    “衣服脏了,这样去见太太有些不恭敬,嬷嬷先容我去换件衣服。”荀卿染道。

    “自家人,太太不讲究这些。四奶奶还是快跟奴才来吧。

    ※※※※※

第一八七章 动机不明

    第一八七章动机不明

    荀卿染只好让桔梗等人先回宁远居,自己带着许嬷嬷、宝珠两个随着张嬷嬷往祈年堂来。这一路上,不管荀卿染如何旁敲侧击,张嬷嬷始终不露半点口风,只说是齐二夫人想要见荀卿染。

    “太太那次病虽好了,这几天总有些不自在,只有四奶奶伺候的精心,因此太太想念四奶奶吧。”张嬷嬷陪笑道。

    到了祈年堂,荀卿染走进上房,上前给齐二夫人见礼。

    齐二夫人在榻上半坐半卧,头上围着条布巾。

    “太太这是怎么了?”荀卿染忙关切地问道。

    “太太的头疼病又发作了。”张嬷嬷在旁说道。

    “是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不是大事,只是折磨人。这两天又发作起来,我也不想告诉你们,免得大张旗鼓的。这却是治不好,白受罪罢了。”齐二夫人道。

    齐二夫人又病了,难道又打算让她侍疾?荀卿染下意识地往齐二夫人的额头瞥了一眼,那里的青肿不过是这两天刚消下去的,据她所知,并不是齐二夫人撞到门框上,而是磕头磕出来的。难道容氏给齐二夫人的教训还不够?齐二夫人要故技重施,容氏那里先就过不去。

    “我这就吩咐人请太医来给太太诊治。”荀卿染依旧关切道。

    齐二夫人摆摆手,“请什么太医?有得治,早就治好了,还等现在那。我不过身子不舒服,心里想念你。你陪着我说说话,我就能好过些。”

    说着就招手让荀卿染坐到她身边。

    荀卿染依言坐到齐二夫人身边。

    齐二夫人抓了荀卿染一只手,仔细打量了一番,赞道:“自你进门,上面替我伺候老太太,将攸儿也照顾的好,我省心了许多,这病也久没发作了。出门会客,人都羡慕我有你这样的好媳妇,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最要紧是顶顶孝顺。”

    齐二夫人一脸慈爱地说着。

    “太太过奖了,我哪有太太说的那样好。”荀卿染笑道。

    齐二夫人招手叫彩蝶,从旁边柜子里拿了两个锦盒出来。

    “今天没什么事,收拾旧日的东西,找出这些来,都是好的,我年纪大了,懒得戴这些。有一套翡翠的给了你六妹妹做添妆,这套白玉的给你。”

    齐二夫人打开一个锦盒,却是两只通体柔润的和田白玉镯子,另有白玉簪、指环各一对。

    “还有这些,也都给你。你年轻,容貌又好,正该好好打扮,我见了也跟着欢喜。”齐二夫人又打开另一只锦盒,这锦盒内却是零碎的首饰,有玳瑁的、琥珀的、赤金的、林林总总装了满满一盒子。

    “太太,这些太贵重了,还是太太自己留着吧。我只选一个就好了。”荀卿染只从盒子里拿出件玳瑁的发簪,就将两个盒子都合上,推回给齐二夫人。

    齐二夫人故作恼怒,“我诚心给你,你只管收下。你不收,可是和我生分?或是心里有些怨我?”

    荀卿染忙摆手。

    不待荀卿染说话,齐二夫人叹了口气,用帕子抹了抹眼角说道,“咱们婆媳在一起有了些日子,我这做长辈的心,只盼着你们都好。我难免试了你几回,只怕你因此会错了意,以为我是个恶婆婆,心里抱怨我,不肯和我亲近,也是有的。”

    齐二夫人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却原来以往都是在考验荀卿染。

    荀卿染忙站起来,“我明白太太是一片为了我们的心,只有感激太太,敬重太太,哪里会有什么抱怨那。太太给的东西,我收下就是。”

    齐二夫人也转悲为喜,又拉着荀卿染坐下,道,“这样才是好孩子。我如今对你是真的放心了。”

    这么说,现在她被齐二夫人完全接受了?只是,荀卿染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我和你们奶奶说说话,不用你们在这伺候着,都出去吧。”齐二夫人对着在屋中伺候的张嬷嬷、许嬷嬷等人道。

    张嬷嬷先就答应了,往外退去。许嬷嬷也慢慢要往外退,动作却慢多了,一边向荀卿染望来。

    “嬷嬷还不快些,太太和四奶奶说些体己话,嬷嬷虽是供奉,也不好听得。”张嬷嬷走到门口,催促许嬷嬷。

    荀卿染忙道,“嬷嬷先回去,我看外面似乎要变天,四爷的书还晒在外面,嬷嬷带人将书先收起来,……记得好好打扫一下。”

    许嬷嬷忙答应着,就和宝珠一起退了出去。

    屋中只有齐二夫人和荀卿染婆媳二人。

    “如今这家里的事,还有我身边都离不得你。”齐二夫人道,“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太太请说。”

    “攸儿最近又要出去办差,只怕比上次的时候还要久。我想将家务都托付给你,你也能替攸儿和我在老太太跟前尽孝,你看如何?”

    “四爷要出去办差?”荀卿染问,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是娘娘派人来看我,带了这个信,虽还没有旨意,也有七八分的准头。攸儿每年都要出去办几次差,这也都是平常了。这次也许时间久一些,娘娘还担心我和老太太,不过现在不同从前,有你在家中照料我们,替攸儿尽孝,娘娘也是放心的。”

    荀卿染垂下头,心里想怎么齐攸又要出远门,不知这次会去多久?

    “你可愿意在家里,伺候我和老太太?”齐二夫人抓了荀卿染的手,问道。

    这还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总不能齐攸办差还带着她。

    荀卿染抬起头,就要说她愿意。

    “我……”

    ………………

    皇宫玉乾殿,正德帝正挥笔批改奏章。内大臣保泰立在书案一侧,齐攸则是站在书案前。

    半晌正德帝才放下手中的笔,接过英公公递过来的参茶,喝了一口。

    “小齐,你可想好了?那地方与京城远隔千里,你是京城长大的,可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四海之滨莫非王土,陛下的锦绣江山,哪里会有不好的去处。”齐攸道。

    “哈哈哈,”正德帝开怀大笑,“说的好,说的好。只是,那里地处偏远,人事复杂,你这次是去常驻,可不是办趟差事就回来,那里的艰难,只怕超出你的想像。”

    “臣愿为陛下分忧。”齐攸道。

    正德帝沉吟片刻,“你家里只怕舍不得你外任。”他今早在景秀宫用的早膳,和贤妃提起齐攸外任的事情,贤妃就说齐府老太太最是心疼齐攸,怕是舍不得让他远离。

    “臣早有此意,家父也已经答应了。”齐攸道。

    正德帝点头,“嗯,好男儿志在四方,朕也有些舍不得你,不过去那里,朕也只信得过你。朕这就拟旨。你下去准备吧。”

    “臣遵旨。”齐攸躬身施礼,从玉乾殿内退了出来。

    “陛下这激将法用的实在妙。”保泰笑道。

    “这小子,是个有心气的,早就想着要去那里。朕不过是顺了他的心意。”正德帝道。

    “此番历练历练,以后更能好好辅佐陛下。”保泰道,“陛下对小齐真的放心?”

    正德帝目光深沉,走到壁上挂着的一副图画前道:“雏鹰总是要展翅高飞的,岂能总关在笼子里,该回来的也总要回来,朕对他的期望很高。”

    保泰举目望去,正德帝看着的,是一副雄鹰展翅图。图上十几只雄鹰展翅飞翔,姿态各异,其中飞在最前头的两只最为英姿矫健。

    保泰面目端肃,躬身拜道,“陛下胸怀似海,深谋远虑,臣衷心拜服。”

    ………………

    玉乾殿外,唐佑年接住齐攸。

    “陛下应允了?”唐佑年问。

    齐攸点头,“还要佑年兄和我同去。”

    唐佑年笑,“这还用说。陛下封了你什么官职?”

    “还没说,等旨意吧。”齐攸道。

    “总是低不了。”唐佑年道,“要不要先给家里捎个信。”

    齐攸想了想,“不过片刻就有旨意了。”

    “还是先捎个信,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唐佑年道。

    “也好。”

    ………………

    “我……”

    荀卿染正要顺着人情答应齐二夫人,突然打了个突儿。齐攸出门办差,她本就该留在家里,还能去哪里,齐二夫人为什么会特意问她愿意不愿意。是对她格外的礼遇?

    “太太,不知道四爷去哪里,要去多久?”荀卿染问。

    齐二夫人呵呵笑了两声,“看你,担心成这个样子,攸儿出门办差,也没有带着你这正经奶奶的道理。你担心,我又何尝不担心。我已经想好了,这次派个丫头跟着攸儿照顾他的衣食,肯定比那些小子们精心。”

    荀卿染一愣。

    齐二夫人笑着道,“就是你院子里那个香橼。我看着没人比她更合适。她本就是老太太给攸儿的,在攸儿身边的日子最久,对攸儿的性子、喜好最清楚。你是正房奶奶,尊贵的很,就留在家里,料理家务,替攸儿尽孝。让香橼那丫头去伺候攸儿,咱们都能放心。你看好不好?”

    荀卿染心中一动。她刚从外面回来,齐二夫人不让她回宁远居,直接叫到了祈年堂。路上张嬷嬷表现也有些奇怪,像是生怕她跑了,或是和别人说什么话似地。现在齐二夫人又和她说这些。她在外面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染丫头,你这孝顺的名声可是远近闻名了。我就等你一句话,留在家里,替攸儿尽孝,伺候我,你可愿意?”齐二夫人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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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周旋

    第一八八章周旋

    “太太,四爷出门办差,能带丫头吗?”荀卿染没有回答齐二夫人的话,反而好奇地问道。

    齐二夫人脸色一僵。

    “香橼不同,她家里原来贩马,后来才开的马车店,她是会骑马的。跟在攸儿身边也不会拖后腿,况且还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不是放不放心的问题,而是齐攸和同僚带着随从出门办差,队伍里夹杂个丫头,这是个什么画面。不知道齐二夫人是怎么考虑的,是想要齐攸得了纨绔的名声,还是得个好色的名声。而且,香橼竟然是上马能飞奔,下马能做饭,兼铺床叠被的能人。齐二夫人是怎样发现这么个人才的,什么时候和香橼这么熟悉了?

    齐二夫人见荀卿染有些走神,又道:“你莫吃醋,你是金贵的正房奶奶,哪能去做那样的事情。还是侍奉长辈,才是真正的尊贵体面。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过来的,你孝顺,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会疼你,攸儿也会敬重你,咱们女人这辈子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太太,我今个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我娘家兄弟君晖。”荀卿染一脸欢喜地对齐二夫人道。

    “哦?”齐二夫人一怔,怎么荀卿染说起娘家兄弟来了,是不愿意答应,拿她刚点了探花的兄弟来说事?

    “如今老爷和太太都记挂着五弟的学业。咱们族学虽也是京城中顶好的,只是未免局面小了些。老爷和四爷想送五弟去宗学,五弟却是不愿意。”

    说到齐仪,齐二夫人抚着额头,她这些天正为这件事情闹心,不过还是不能被荀卿染岔开话题。

    “你五弟的事,我自有主意,还是先说……”

    “太太,我得了个消息,五弟来年有希望状元及第。”荀卿染扔出个五光十色的大包袱。

    齐二夫人有些不信,但是这包袱实在太吸引人,她不由得想继续听下去。

    “莫哄我,老爷说,你五弟虽有些小聪明,应试学问上却有些不足。”齐二夫人道,当然齐二老爷的原话是“不足的很”。

    “学问还有什么两样,以五弟的聪慧,只要用心,有什么学不好的,现在如此,或许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先生。”荀卿染道。

    齐二夫人不禁点头,自己的儿子当然是好的,那自然就是先生的问题了。

    “你的意思?”

    荀卿染笑道,“我要和太太说两件喜事。头一件,知道太太为五弟前程担忧,四爷和我早就留了心。上次君晖同窗们的诗会特意请了五弟去,五弟做了两首诗,很得景老的欢喜。这位景老,正是君晖的授业恩师,而且曾经为当今皇上讲学,更是位帝师。只要他有意收五弟做弟子,就能让五弟进鹿山书院读书。君晖一直在周旋这件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

    齐二夫人迟疑道,“仪儿真的能进鹿山书院读书?”

    鹿山书院的入学条件十分苛刻,就是皇亲国戚要进这个书院,也要有名师推荐,还要经过大儒的当面考试,可以说是文脉一系的清流。齐家和方家都是武将一系,却是极难进鹿山书院读书的。

    “太太,这第一件比起第二件来,还说不上是喜事那。”荀卿染又压低了声音,“太太,朝廷打算另开恩科,却是只考诗文,不做官样文章,考中了,却也和科举一样的仕途出身。以五弟的诗才,这可不是一个状元是手到擒来的。”

    齐二夫人忽地从榻上坐起来,“真有这样的事?”

    荀卿染点头,“这却是君晖听景老说的。景老是帝师,前些日子入宫与陛下长谈过,自然是准的。”

    齐二夫人已经喜的眉开眼笑。

    诗文科举一事,还在计划中,并没有定论,是朝廷收揽那些有才华的闲散人士的策略。荀卿染只想着先转开齐二夫人的注意力,更是想以此打动齐二夫人。人与人,以心换心。她作为齐家的媳妇,齐仪的嫂子,这般为齐仪出力、用心。她不信齐二夫人真的油盐不进。齐二夫人总该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吧。

    “只要景老收五弟做弟子,写封推荐函,五弟就能参加这诗文科举了。到时候,五弟可就是咱们家的文曲星了。”荀卿染笑道。

    “染丫头,这事若是真的,不仅你五弟,我和老爷都要感激你。”齐二夫人又抓了荀卿染的手,眼圈有些发红道。

    荀卿染笑着点头,就是没有齐二夫人,只看齐仪一片赤子之心,她也会对齐仪的事情上心。

    “太太且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太太若着急,我再去催一催君晖,让他来和太太说说。”

    齐仪的事情,还要荀君晖出力。齐二夫人就算不知感恩,也该知道这个时候该对她好一些,荀卿染暗道。

    荀卿染说着站起身,她也是找机会离开,三十六计走为上吗,先把事情缓一缓,回去查查发生了什么事。

    齐二夫人心中有些矛盾,却还是不想这样放荀卿染走。

    “染丫头,”

    “太太,宝珠来了,说是老太太四处找四奶奶,急着要四奶奶过去。”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道。

    “太太,宝姐儿和官哥儿来了。”又一个小丫头进来回禀。

    “老太太叫你,你就先过去吧。”齐二夫人放开荀卿染的手。

    容氏找荀卿染,况且宝姐儿和官哥儿偏在这个时候来了,齐二夫人只得先放荀卿染离开。而且她也要好好想一想,到底要怎么做。

    荀卿染松了口气,告辞从上房出来。

    宝珠忙迎上来。

    “奶奶,是许嬷嬷让婢子这么说,一定要叫了奶奶出来。老太太并没派人找奶奶。”出了祈年堂,宝珠在荀卿染耳边低声道。

    荀卿染点点头,就不去宜年居,转而回了宁远居。

    宁远居上房,荀卿染将齐二夫人对她说的话都讲给许嬷嬷听。

    “奶奶,依奴才推断,太太必是从贤妃娘娘处得了什么消息,四爷只怕不是出门办差,更可能是外放为官。”

    荀卿染也有此怀疑,就问许嬷嬷,“太太竟是想留下我来,只打发个香橼跟着四爷去上任。天下竟然有这样的道理!”

    “奶奶不可掉以轻心。这样的事情是有的,丈夫出外做官,留媳妇在家里奉养父母。只是奶奶不是嫡长媳,齐府有这么多妯娌,没有一定要奶奶留下来的理。”许嬷嬷顿了顿,又道:“奴才听说过一件事,有位老夫人不喜欢儿媳妇,就做主让儿子娶了自家的外甥女做妾室。正巧这儿子出外做官,老夫人就说舍不得儿媳妇,她年纪大了,要人奉养,做主留了儿媳妇在家伺候她,只让儿子带着她外甥女一起去上任。”

    “嬷嬷,我的事没有半分瞒着嬷嬷,嬷嬷有话尽管直说。”荀卿染道。

    “方才奴才看太太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好。太太若是病了,定要奶奶留下来,从孝道论,四爷会很为难。”许嬷嬷又道。

    荀卿染闭上眼睛,脑海中描摹出一幅幅图画。她陪着齐二夫人,在相互折磨中一天天枯萎。多年后,齐攸外任归来,依旧年轻英俊,面对满脸怨妇刻薄像的她,相对无语。然后齐攸身后冒出来一大串年轻貌美的女人,看到她的样子,以为她是齐攸的老妈,赶上前来叫她“婆婆”。齐攸还是有良心的,呵斥那些女人,让她们管她叫姐姐。然后,又叫出阶梯排列的整整一足球队的大小包子,叫她母亲。

    荀卿染猛摇头,将这些可怕的想像摇出去。

    “香橼那?”荀卿染问。

    宝珠出去,一会带了香橼进来。

    香橼屈膝福了一福,“婢子给奶奶请安。婢子就在门外伺候,没奶奶吩咐,不敢进来。”

    荀卿染抬起头,上下打量香橼。香橼依旧满脸陪笑,浑身没有半点破绽。

    “嗯,你辛苦了。”荀卿染道,“今个去进香,你怎么没跟我去,可是身子不舒服?”

    “回奶奶,婢子很好,婢子身体历来康健,很少生病。只是婢子性子有些好静。想着大家伙都去了,不如婢子留下来,替奶奶守着院子。而且,还有奶奶那套夏衫上的团花刺绣,还有几针,婢子打算早点赶出来。”

    滴水不漏,不过就是因为太过滴水不漏,反而更让人起疑。

    “辛苦你了,下去吧。”荀卿染道。

    香橼又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奴才回来都查问过了,香橼今天曾借故找太太身边的丫头,去过祈年堂,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回来。”许嬷嬷低声道。

    荀卿染将许嬷嬷叫到身边,两人计议起来。

    “奶奶,黄芩回来了,说是四爷有话捎给奶奶。”宝珠进来禀报。

    “快让他进来。”荀卿染忙吩咐道。

    一会工夫,黄芩从外面进来,只站在堂屋,隔着帘子对屋内行礼。

    “奶奶,四爷得了外放的差事,稍后就有圣旨下来,四爷打发奴才来先告诉奶奶一声。”黄芩道。

    齐攸真的要外放了,荀卿染不由得又喜又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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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下评论区,发现很多童鞋和弱颜是一个脾气。弱颜很多时候看书,看到不平处,也会气鼓鼓。肚子里鼓起一个个包。憋着那口气,恨不能钻到书里去,替天行道。

    嗯,本来今天不打算更了,要存稿,五一好出去玩,这样,就再更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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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周旋(二)

    第一**章周旋(二)

    齐攸真的要外放了,荀卿染不由得又喜又忧。喜的是,如果跟了齐攸到外任上,不用在齐二夫人跟前,日子逍遥自不必说。忧的是齐二夫人竟然先得了消息,还摆出病态,打算留她在家里,分开她和齐攸。

    荀卿染又将如果她被留下,可能发生的惨景描摹了一遍,不由得恶向胆边生,肚子里无数的黑色泡泡往外冒。可想到齐二夫人毕竟是齐攸的母亲,只得做了个深呼吸,将那些黑色的念头赶了出去。

    不仅是这个年代一个孝字压死人,她要对付齐二夫人,如果分寸掌握的不好,就要伤了她和齐攸的夫妻情份。她和齐攸,是婚前没有交集,更谈不上感情的两个人,感情基础不能说薄弱,是根本就没有。自成亲以来,她一直在精心培养两人之间的感情,要把基础打好,因此容不得半点的瑕疵和隐患,她为此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也委曲求全。

    要冷静,找出最妥当的法子,荀卿染告诉自己。

    “奶奶如何打算?”

    打发了黄芩出去,许嬷嬷问荀卿染。

    齐二夫人是打着孝顺的旗号,要留下她。

    “百善孝为先。不孝有三,无后最大。我和四爷才成亲不过半年,如果就此分开,必然妨碍四爷的子嗣。太太头上还有老太太,老太太是明理的人,而且最为维护正统,必然看重嫡长子,如果老太太出口让我跟去,二太太也没话说。”荀卿染道。

    许嬷嬷笑道,“奶奶说的是。只是不知二太太是否会善罢甘休?”

    荀卿染便将自己打算如何帮助齐仪,争取齐二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奶奶这样做,自然是极妙的。不过看奶奶方才回来的神色,是不是怕二太太并不会因此就改了对奶奶的态度?”

    “果然瞒不了嬷嬷。”荀卿染苦笑。她从祈年堂出来时,齐二夫人的样子,确实不能让她放心。

    “所以要去争取老太太的首肯。”荀卿染道。

    “太太要奶奶留下,这头疼病是个缘由。只是太太这旧病发作的蹊跷。不如奶奶找来名医,治好了太太的头疼病,既尽了孝,又让太太没理由留下奶奶。”

    “名医?”荀卿染睁大眼睛。齐二夫人说被这旧疾折磨多年,是治不好的,不过是白受折磨。急切之间,哪里去找名医。就算真有名医治好了齐二夫人的病,齐二夫人硬说没好,头还是疼,别人又能如何?

    许嬷嬷一笑,“奶奶,这治病并非一定用药,奶奶可听说过一个典故,有一郡守请华佗神医看病,华佗收了郡守重金,不仅不与治疗,反而留信痛骂太守,太守派人追杀华佗无果,结果一气之下,吐出瘀血,病就好了,才知道是华佗故意如此为的就是治他的病。奴才想,太太这病,或许吓一吓,即便不能除根,也可立即痊愈的。”

    荀卿染看了看许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想采用非常手段。

    “这样做也不是不可,”荀卿染沉吟道,“嬷嬷不如先准备着,万不得已时再用。”

    “奶奶还有另外的办法?”许嬷嬷问道。

    “太太要我留下,借口是家中没人打理。若是家中有人打理,也就没了理由。或许,不用找名医,找另一个人来,不仅能治好了太太的病,这人还能助我随四爷外放。”

    荀卿染就将自己的打算和许嬷嬷说了。

    许嬷嬷点头,“自然是奶奶这个法子好,兵不血刃,借力打力,是上策。”

    荀卿染将可用的人从头想了一遍,就叫了院子里的平婆子来。这平婆子一张巧嘴,受了她一些恩惠,历来忠心。荀卿染对平婆子吩咐了一番。

    “你和那边熟,传递个消息,提点两句,那人也要感谢你。”荀卿染道。

    打发了平婆子出去,荀卿染还不放心,又另外叫了个媳妇子来,嘱咐了一番,也打发了出去。

    想想该安排的都安排妥了,荀卿染就带着人从宁远居出来,往宜年居而来。

    “四婶婶。”一个软糯的童音叫道。

    荀卿染忙站住,笑道:“原来是官哥儿。”

    却是官哥儿在路边的亭子里玩耍,身边跟着奶妈和一干丫头婆子。

    官哥儿穿着大红的锦缎袍子,胖墩墩像极了年画上的娃娃。

    荀卿染走过去,抱起了官哥儿。“来婶婶抱。”

    “四奶奶,还是让奴才们抱吧,哥儿可不轻。”官哥儿的奶妈过来陪笑道。

    “放心吧,我抱得动。”荀卿染托着官哥儿的胖屁股颠了颠,将官哥儿抱的更紧了些。

    官哥儿很喜欢荀卿染,抱住荀卿染的脖子,生怕被奶妈给抱走似地。

    奶妈见了只好笑道,“哥儿极爱亲近四奶奶。在家时,官哥儿也总说来找他四婶婶。”

    这个奶妈胖胖的,长的颇为喜兴,却不是上次跟着官哥儿的那个。荀卿染暗自思忖,就她眼看着的,官哥儿的奶妈已经换了三个。没有亲娘照顾,宝姐儿也是个孩子,照看的再细心,也有不足。

    荀卿染一边逗着官哥儿说话,一边就到宜年居来。

    宜年居上房,容氏坐在榻上,正戴着眼镜看一个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套,齐婉丽在榻边坐着。

    容氏见荀卿染带了官哥儿,很是高兴,招呼两人到跟前来坐。

    齐婉丽脸却有些发红,容氏手里拿着的,正是她为自己绣的嫁妆。

    容氏便将枕套交给齐婉丽跟前的丫头收起来,又见齐婉丽有些局促,笑道:“咱们两家不同与别人家,官哥儿还是你侄子。”

    齐婉丽本就行事大方,也就释然了。

    官哥儿的奶妈跟着进来,知道齐婉丽是方家未来的主母,不免更加恭谨起来。

    荀卿染抱着官哥儿坐到容氏身旁。

    容氏就问起进香的事,荀卿染一一回复了。

    官哥儿坐在荀卿染怀里,不时仰起头和荀卿染说话。

    “官哥儿和你倒亲。”容氏笑道。

    “染姐姐极喜欢小孩子,今个去观音庵进香,遇到染姐姐二姐家妯娌们,有个孩子,比官哥儿还小,染姐姐哄了他一阵,回来时,那孩子差点就跟了染姐姐来。”齐婉丽笑道。

    “你可有在庵里好好拜一拜?”容氏笑着问。

    荀卿染有些害羞地点头,“特意去拜了的,还请了一卷经,打算每天念上几遍,师太说极有效验的。”

    “那就好。”容氏道。

    不用明说,两人都知道荀卿染拜的是什么菩萨,请的是什么经。

    “师太替我算了一下,说今年最吉利,若得子,必会康健显达。”荀卿染道。

    容氏越加欢喜,正待说话,外面有人进来禀报。

    “老爷送信回来,皇上下了圣旨,封四爷为平西镇总督兼任平西镇守军总兵,统领地方军政大事,择日上任。”

    “攸儿要外放?”容氏先是一惊,继而有些不舍,可是又不免有些得意。

    荀卿染曾经看过风物志,平西镇地处西北,名为镇,其行政区相当于一个郡或者省。那里为边疆重镇,有重兵把守,传说荒凉无比,因此那里更是犯人的流放地,只比苦寒的北部稍好些。不过平西镇同时为各民族杂居之地,富有金矿、井盐等物产,历来派驻的地方首脑都是皇帝的亲信。齐攸现在京中,是一等御前侍卫,为正三品武官。这次外任,统管地方军政大权,总督、总兵,文武官衔都是正二品。

    “虽是陛下青眼,可毕竟偏远了些,终究是有些不放心。”容氏道。

    “有染姐姐跟着四哥,必能照料的妥帖,老太太尽管放心吧。”齐婉丽道。

    容氏看了眼荀卿染,点头道,“也是。”

    “可我却舍不得离开老太太。”荀卿染低头道,却又将怀里的小胖墩官哥儿举起来给容氏看。

    容氏大笑,“你尽管跟了去,好生照料老四,多生几个曾孙给我,就是你孝顺了。”

    官哥儿还不知道自己被用作了道具,舞手舞脚,咯咯地笑个不停。

    荀卿染听了容氏的话,如同吃下一颗定心丸,顿时觉得全身放松,高兴地将官哥儿抱过来亲了一口。

    官哥儿更是吧唧吧唧在荀卿染脸上亲了两大口,容氏和齐婉丽看得直笑。

    “二太太来了。”外面小丫头高声道。

    门帘挑起,齐二夫人由张嬷嬷和彩蝶扶着,走了进来。

    “给老太太请安。”齐二夫人有气无力道。

    “快起来,这是怎么了?”容氏看着齐二夫人头上缠着的布条,问道。

    “老太太,是我那老毛病又犯了。”

    容氏哦了一声,“既然是又发作了,怎地不好好歇着,过来做什么?”

    “老太太,听说攸儿得了外任,赶来和老太太商量。”

    容氏笑着点点头,对于齐二夫人对齐攸的事如此上心表示满意。

    “也好,染丫头毕竟年轻,没有单独出去过过日子,要带什么,还要你帮她盘算些。”容氏道。

    齐二夫人看了看荀卿染,眼神一黯,她又上了荀卿染的当,先被荀卿染花言巧语岔开话题,后来又玩了一招金蝉脱壳,原来是越过她,到容氏这里找后援来了。

    “老太太,染丫头这个时候不能离开。”齐二夫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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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零章 角力

    第一九零章角力

    “老太太,这是没法子的事。我病成这样,大*奶分不开身,二奶奶还要保胎,她那身子,生产前也不好再让她操劳。六丫头是个好的,却是没几天就要出嫁了。这家里实在没个人支撑,就让染丫头留下来,支撑上个一年半载。等二奶奶生产后,能出来管事了,再送她过去和攸儿团聚。这也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她们小夫妻,以后在一起的时间长着,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

    齐二夫人缓缓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这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自认为无懈可击,能够留下荀卿染。

    这事还多亏了娘娘的消息快,齐二夫人说完话不禁想起早上荀卿染出门去观音庵进香后不久,宫里就来了人。是贤妃娘娘打发来问安的,这宫人还带来一个消息:皇上有意将齐攸外放为官。她听了这个消息,心情有些复杂。她不想齐攸跑到她看不到的地方,又想着也许这是件好事。

    正在她心烦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小丫头说话声,却是齐攸身边的大丫头香橼过来了。她就叫了香橼进来,不过问一问齐攸和荀卿染的生活起居,香橼都回答的滴水不漏。

    “太太可是又在为四爷的事操心?”许是香橼看出她神色间有些忧虑,陪笑问道。

    她一惊,怎地这香橼能看透她的心思。

    “我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为了他们几个操心。”她如此说道。

    “四爷小的时候,每次遇到什么事,太太为四爷操心,就是这样皱着眉头。人都说太太最疼五爷,因为五爷是小儿子的缘故。婢子却知道,太太最挂念,最心疼的是四爷。”

    香橼这话她爱听,又对香橼更多了些好感。

    “我自是心疼他,只是……”只是什么,她却不好在个下人面前说出来。

    “太太,婢子不懂什么大道理,只听人说见面三分情。四爷自小在老太太身边长大,成年又忙于办差,却是很少有机会在太太身边,没机会知道太太是如此疼他。如今又成了家,爷们都难免心粗,看不到太太的疼爱,却能听得进耳边的言语。有人常在耳边提着,这个好,那个不好,四爷的心再刚硬,也要偏了过去。若是四奶奶常在四爷耳边提提太太的好处,四爷也就能明白了太太的苦心。”

    是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香橼的话让她豁然开朗。只是让荀卿染在齐攸面前说她的好话,那只怕是难。荀卿染是容氏挑选的媳妇,当初她弄错生辰八字,差点坏了这门婚事,还有最近这几桩事,荀卿染哪会说她什么好话。只怕,早不知在齐攸跟前告了她多少黑状了。要是齐攸身边,能有个她的自己人,那情况就不一样。

    “你这话说的在理,不愧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人。”她如此说道。

    香橼却是屈膝行礼道,“婢子可不敢高攀说是老太太调教的人。那时候刚进府,是分在老太太的院子里,跟着原来的杨嬷嬷,在四爷身边做粗使。后来杨嬷嬷见婢子勤快本份,才开始升了婢子的等级。四爷从老太太院子里搬出来,婢子也就跟出来了。”

    香橼说着,又从怀中拿出一双鞋。

    “太太,这是婢子给太太做了一双鞋,虽没四奶奶的针线精致,却也是婢子用了心做的,每下一针,婢子都要念句佛经,为的是给太太祈福,保佑太太长寿安康。”

    鞋子做的十分周正,针脚细密,绣的是万字不断头的花纹,显是花了大工夫的。

    “太太不如试试,看合不合脚。”香橼服侍着她试了鞋子。

    “很合脚。我的针线从没交给你,你怎地知道我脚的大小。”她问。

    香橼陪笑,“奶奶曾要了太太的鞋样子去。”

    她哦了一声,这香橼还真肯用心,这鞋子不是一天两天的工夫能做得的。

    “难为你,下的这般工夫。”

    香橼却垂下头,半晌抬起头来,眼角挂着泪珠。

    “我是在夸你,怎地哭起来。”她奇怪的问道。

    香橼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太太平时行善太多,自然是不记得了。那年婢子染了风寒,说是要挪到外面去。是太太知道了,传了太医进来给婢子诊治,又赐下汤药,婢子才保住了这条命。这事于太太自然是小事,可于婢子,却是再生的大恩。自那以后,婢子心里念着太太的活命之恩,总不敢忘,日日烧香祷告,保太太平安。只是婢子身份低微,并不敢多在太太跟前走动,怕人说婢子攀高枝。”

    “还有这么一回事?”她完全记不得了,不过想来是有的。香橼这样的大丫头,也有这份体面,她不过是因为齐攸做的顺水人情,没想到这个丫头记得这样清楚。

    她不禁又仔细打量香橼,越看越觉得亲近。香橼是老太太给齐攸的,但却明显更对她感恩。

    “你是个知道感恩的好孩子。”她扶起香橼,“我问你,如果四爷要出去一段日子,让你跟着去伺候,你可愿意。”

    “婢子有什么不愿的,不过有四奶奶,婢子也不过做些针线。”

    “若是我另有事情委派你们奶奶,你……”

    “婢子的命都是太太给的,凡事都听太太吩咐。”

    香橼的态度,她很满意,就打发了香橼回去听消息,那时候才打定了主意,留下荀卿染,让齐攸收了香橼,带到外任上去。

    后来她找荀卿染去说话,荀卿染说了齐仪前程的事,她有些动摇。齐仪的前程自然是荀卿染从中出了大力。按理说,她该投桃报李,可因此放荀卿染和齐攸去外任上,她总有些不甘心。这夫妻两个,现在就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中了,这一去就是几年的时间,回来后翅膀就更硬了,以后更不会听她的话。即便是收了香橼,有荀卿染在一边,香橼也难就得了齐攸的心。

    齐二夫人想来想去,还是不能放荀卿染走。不过,她也不是个不通人情的,就看在荀卿染为齐仪的前程出力的份上,她就手下留情。依旧先让香橼跟着齐攸去,有这一年半载的时间,香橼必定能和齐攸培养出了感情,最好再有个庶长子,到那时候再让荀卿染过去。

    到时候,荀卿染和香橼两个,想要保住她们的地位,就得借重她这个婆婆,自然就会对她言听计从,从而影响齐攸。儿子、媳妇都听她的,她就能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而不是小夫妻两个一条心,打着她们的小算盘,把她撂在一边。

    齐二夫人也曾想过,如果这样将荀卿染留下,荀卿染不能体会到她的善心,依旧生出怨气,不肯帮助齐仪那该怎么办。对此,她并不担心,她是婆婆,出口让媳妇做点事,媳妇理所应当就要去做,哪有还和她讲条件的道理。如果荀卿染不知趣,那也没什么,她有大把的金银,国公府的牌子,还有娘娘在后面撑腰,借用荀卿染铺的路,也能把事情办成。

    对了,就是这样,她还是太心软了,这件事没有荀卿染她也能办到,让荀卿染帮忙,是给荀卿染面子,她根本就不需要感激荀卿染姐弟,更不用因此就改变她的计划。

    齐二夫人将事情想的通透,就有人来报,说是齐攸外任为官的旨意已经下来了,又说荀卿染在容氏这里。齐二夫人就忙赶了过来。

    齐二夫人将前后事情回想了一遍,越发觉得她这番打算,真的是十全十美,既达到了她制衡儿子媳妇的目的,又施舍了恩惠给荀卿染。齐二夫人脸上不禁又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容氏看了看齐二夫人,问道,“我已经答应让染丫头跟着攸儿去上任。攸儿这次去的远,身边没有照顾怎么能行,你这做母亲的就不担心?”

    齐二夫人就等着容氏的这句话,连忙陪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这个我也已经想到了。攸儿身边,自然要派妥帖的人照顾才好。我已经看准了一个,便是老太太给攸儿的香橼。”

    “香橼?”容氏瞥了荀卿染一眼。

    荀卿染正握了官哥儿的一只小手,抓着她衣襟晃来晃去。

    “就是香橼。”齐二夫人道,“那丫头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自幼就跟在攸儿身边,和攸儿的情份不比寻常,又将攸儿照顾的十分妥帖。我暗中看了她许久,模样也好,性子也好,本份老实,又周到能干,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屋里没人说话。

    齐二夫人已经继续说道,“老太太,先派了香橼过去,等那边安顿好了,染丫头再过去,也是为染丫头着想。”

    容氏眯着眼,没吭声。

    齐二夫人脸上笑容更多,似乎那头疼的病都好了一般。

    “老太太方才还说,要抱曾孙,要染姐姐跟了四哥去。家中的事,就将我的婚期推迟些日子,是我能为家里尽些微薄之力。”齐婉丽起身道。

    荀卿染一愣,虽然齐婉丽的婚事定下了,但是以后嫁过去,还要娘家这边的嫡母支撑,大多数人这个时候会选择沉默,两不相帮。她和齐婉丽素来交好,也暗中给予过齐婉丽很多帮助,但却还是没想到齐婉丽会不惜当面得罪齐二夫人,也要帮她。

    “胡说什么,堂堂的国公府和侯府,婚期定了怎能推迟?”齐二夫人不满道。她故意忽略掉齐婉丽所说容氏的决定,只斥责齐婉丽不该想着改动婚期。

    “怎么六丫头的婚期要改动?”大太太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大太太怎么回来的这样早,不是说跟随娘家的女眷去礼佛,要到傍晚才会回来吗。

    齐二夫人不由得脸色一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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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一章角力(二)

    第一九一章角力(二)

    小丫头挑起门帘,大太太走了进来。大太太手拿帕子轻轻擦拭额头的细汗,上前来给容氏请安。

    荀卿染和齐婉丽忙站起给大太太见礼,齐二夫人也站起来,和大太太打招呼。

    相互都见过了,大太太就在齐二夫人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二太太这是怎么了?”大太太一眼看到齐二夫人额头的布条,关切地问道。

    “不过是有些头疼。”齐二夫人勉强笑道。

    “唉呦,必是头疼的老毛病犯了?不是说你这病最忌见风,怎地不好好在屋子里将养?”大太太问。

    齐二夫人这时不好说她的病没有妨碍,只得笑道,“大太太怎地回来的这样早?”

    “是我母亲,听我说起近来老太太总有些倦倦的,二太太也是常有病痛,二奶奶又在养胎,就责怪我,这个时候该多留在家里,帮着多照应些,因此法事还没做完,就催着我回来了。”大太太道。

    “亲家太太很是周到。”容氏眯着眼道。

    “方才进门来,听得府里人都在说,是四爷得了外任,就要去上任去了?怎地又听得六姑娘要改婚期,出了什么事,难不成和四爷外任有关?”大太太一连串地问道。

    齐二夫人端起茶杯,装作喝茶,并不说话。

    荀卿染便笑着将齐二夫人的打算说了一番,只没说让齐二夫人打算让香橼跟齐攸上任的话。

    “……二太太担心家中没人主持中馈,六妹妹才有了这个话。”荀卿染道。

    大太太听完,佯怒道:“染丫头,你这个话我可不爱听。我竟不知道家里已经是这样的光景,怎地你走了,就没人主持中馈了?你眼中当我这个大伯母是什么?难道我就能每日里只知道吃饱睡足,放着家计不理,非要拆散你们小夫妻,影响攸儿的子嗣,或是将六丫头拖成老姑娘?”

    荀卿染和齐婉丽都忙站起来,对大太太陪笑。

    “大太太息怒。”

    大太太哼了一声,有些得意地瞥了齐二夫人一眼。

    她这些话明面上是斥责荀卿染,其实句句直戳齐二夫人的心窝子。只是她和齐二夫人是妯娌,不好直接指着齐二夫人的鼻子问“你把我当个死人啊,你不能主持家务,这还有我。我不像你,把着管家的权,却不做事,只推给小辈。”

    齐二夫人自然也听出了大太太的意思,脸上笑容便没了,抬眼去看容氏。她想,容氏并不待见大太太,一定会出口阻拦。但是容氏却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却是摩挲着官哥儿的头顶,半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齐二夫人有些急了,她装病,说没人管理家务,不过是要留下荀卿染。她可不想就此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大太太。那样,她这些年的苦心经营还有什么意义。不能让大太太拣了这个便宜。齐二夫人扭过身,给身后的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大太太误会了。我常听老爷说,朝廷里的官外任,多是留下媳妇奉养长辈的,成全了孝道,而这些官也能没有家累,全心为国为民,全了一个忠字。因此想着,攸儿正该如此。况且,老太太极喜欢染丫头,咱们都有了些年纪,染丫头留下来也好孝顺老太太。”

    容氏依旧眯着眼,不置一词。

    “二太太,不是我要驳回你。实在你这话有些可笑。我也听大老爷说过,那些不过是乡下土财主,几辈子没得官做的做派,最能乱了长幼嫡庶尊卑的。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怎能和他们学。况且,人家小夫妻成亲不过半年,家里又不是真的没了人,就要生生拆散这小夫妻,你这做母亲的不心疼,我这做大伯母的却看着不像。还有一条,咱们便是八十岁,也是老太太的儿媳妇,理应伺候老太太。我知道,二太太身子娇贵些,我还禁得住摔打,巴不得每天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那。”

    齐二夫人的脸色有些发青。

    大太太却是挺直了腰板,身心舒畅。在这个宅子里,她虽是长媳,但却是续弦,出身又不如齐二夫人。她刚进门来,就被齐二夫人使了几个绊子,失了容氏的欢心。便是齐修的婚事,也是定了齐二夫人娘家的侄女。这位二奶奶,对她这正经婆婆不过是面子情,却跟齐二夫人是一条心。渐渐地姑侄两个哄住了容氏,掌了这个家业,越发把她撂在了一边,让她这个本来应该掌家的嫡长子媳妇成了闲人。

    她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将掌家的权力抓在手里,让齐二夫人看看她的手段。

    有丫头端了茶送上来,荀卿染忙站起身,接过托盘,亲自将茶奉给大太太。

    大太太笑着接了茶,“四爷外放,升了官,这是好事。你只管安心跟着去,好生照料他,家里有我。”

    荀卿染只是陪笑,又退到容氏身边。

    大太太更是得意,她难得有这样扬眉吐气的时候,回去一定要好好打赏袁嬷嬷,还有那个平婆子,也要多给点好处。

    大太太不由想起,她正和娘家的姐妹们在寺里打醮,这袁嬷嬷突然叫了她到旁边说话。原来是齐攸院子里的平婆子来找袁嬷嬷,却是赶来报信的。齐攸要外任,这一去就是三年五载,二太太的头疼病又发作了,家里没人管事,没办法,就要留荀卿染下来掌管家务。

    “这平婆子和奴才交好,因此有了这消息就来告诉奴才。太太,这可是好机会。四爷外任,四奶奶自然要跟着,大*奶历来只要照顾好大爷和璋哥儿,就没别的事,六姑娘眼瞅着要出嫁,二奶奶在养胎,二太太又病了,也不能管事,这府里能理事的就只有太太。二太太想必是明白的,却是宁肯留下四奶奶,也不肯将管家的权力交给太太您。却都忘了,按照规矩,这个家本来就该太太您来执掌。太太,这个好机会,不可错过啊。”袁嬷嬷劝她。

    她当时就心动了。

    “奴才听那平婆子说,四奶奶对这管家的差事并不在意,那个意思,应该是乐意跟着四爷去上任。太太趁此机会拿回掌家的权力,还能卖给四奶奶一个人情,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袁嬷嬷又道。

    袁嬷嬷的话正说到她的心坎上,因此才忙忙地放下法事不做,赶了回来。却是回来的正好,让容氏和齐二夫人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掌家的权力交给她。她那几句话,还让齐二夫人吃瘪,让容氏知道她的孝心,又让荀卿染领了她的人情。

    屋内有片刻的沉默,容氏仿佛睡着了,大太太又瞥了齐二夫人一眼,老太太半天没说话,显然是认可了她的说法了。

    “二太太,你且放心去养病。这个家就交给我来管,老太太这,也有我替你尽孝,她们小夫妻,就让她们安安心心地去外任做官。”

    ………………

    石榴院上房,齐二奶奶斜倚在炕上,听着冬儿向她禀报刚得来的消息。

    “四爷要去平西镇上任,这一去也不知多久。二太太头疼病发作了,正在老太太那,说要留了四奶奶下来,管理家务。”冬儿道

    “四爷如此年纪,就官封二品啊。”齐二奶奶感叹道。

    冬儿偷觑着齐二奶奶的脸色,不敢答话。

    “二太太要四奶奶留下来管家?”齐二奶奶感叹完,有问道。

    “是的,奶奶。说是奶奶要养胎,生产前后都不好劳动。”冬儿道。

    齐二奶奶沉吟不语。

    “奶奶且好生将养,不用操心。二太太舍不得四奶奶,才让四奶奶留下来。等奶奶的身子养好了,这于情于理,都该奶奶来掌管家务。”冬儿道。

    齐二奶奶嗤的一声笑出来,指着冬儿的额头,“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冬儿陪笑不语。

    齐二奶奶靠在迎枕上,她何尝没有觉察到齐二夫人对荀卿染的态度,不过这于她只有好处,她也只装作不知道。

    “张嬷嬷来了”外边小丫头禀报道。

    “快请进来。”齐二奶奶吩咐道。

    小丫头打起门帘,张嬷嬷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嬷嬷有急事?”齐二奶奶诧异地问道。

    “二奶奶,快去救急啊……”张嬷嬷道。

    ………………

    齐二夫人正不知该如何应对,就听见外面小丫头高声禀报:“二奶奶来了。”

    容氏的手动了动,齐二夫人则是眼睛一亮。唯有大太太却是皱起了眉头。

    门帘挑起,只见几个婆子抬了软兜已经到了廊下,冬儿和另一个小丫头正扶着齐二奶奶从软兜上下来,缓缓走进门来。

    齐二奶奶进门来,一一向容氏、大太太、齐二夫人行礼。

    “罢了,早说了免了你这些规矩,且好生坐下来。”容氏不让齐二奶奶行礼。

    齐二奶奶谢了罪,就在冬儿搀扶下,坐了下来。

    “不是太医说要你好生卧床休息,这个时候不早不晚的,不是请安的时候,怎地就过来了。可也太不把二爷的子嗣放在眼里了。”大太太冷冷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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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九二章制衡

    第一九二章制衡

    大太太的话,说的很重,一时间屋内都没有人出声。

    “太太如此关心二爷和媳妇的子嗣,媳妇哪会不精心。如今却不比前些时候。今个太医来看过,说是可以四处走动走动。四爷升任总督,我实在是跟着高兴,哪里在屋子里坐的下。老太太这里,又不远,我特意坐了软兜过来。还请太太别为我担心。”

    齐二奶奶站起来,冲着大太太陪笑。

    大太太冷哼了一声,她历来知道她这个儿媳妇的嘴巴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虽是如此,你也该当心些。”容氏出声道。

    “是的,老太太。我如今走路都让她们扶着的。”齐二奶奶又对容氏陪笑。

    方才她正在石榴院和冬儿计议齐攸外任的事情,张嬷嬷就来找她,将大太太来争管家权的事情说了。

    “如今可实在没了法子,二奶奶若不想个法子,这大太太管家可就算定了。”张嬷嬷道。

    “少不得我走一趟吧。”她只好这么说。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齐二夫人派了张嬷嬷来,就是让她出面,不过却碍于她在保胎而没有直接说出口。况且这件事情,直接关系到她的利益,她不能坐视不管。她不来,就失去了拿回掌家权力的机会,而且如果大太太掌家,那她的日子只怕就要不好过。

    因此明明知道,她这一来,必会得罪了大太太,她还是来了。

    她还有些抱怨齐二夫人,为了留下荀卿染,闹出这些事来。细想一想,如果荀卿染留下来,一个丈夫在外,整天闲着没事,心里的幽怨越积越多,还有着管家的能力,曾经管的很好,又得容氏欢心的妯娌,对于她来说,可是相当大的威胁。她当然不愿意荀卿染留下来。

    “四爷高升,给老太太道喜,给太太道喜,还要给四弟妹道喜。”齐二夫人迈动脚步,向几个人道喜,也展示她身体已经恢复了。

    “多谢二嫂。”荀卿染道,也就起身,扶着齐二奶奶坐了下来。

    齐二奶奶一坐下,只肯闲话,却不肯开口提管家的事,也不提荀卿染是否跟齐攸外放的事。她只要表明她身体好了,能管家,具体得罪人的话要等别人来说。

    齐二夫人等了一会,不见齐二奶奶开口,只得提起话头。

    “你来的正好。我和你们太太正和老太太商量,染丫头走后,这家要让谁来掌管。既然你身子已经好了,便按着原来老太太的主意,依旧你来掌管。有你们小辈操劳,我和大太太正好清闲些。”齐二夫人道。

    荀卿染低头偷偷咧了咧嘴角,算齐二夫人见机的快,不再说要留下她的话了。

    齐二奶奶正等着这句话,“都听两位太太的吩咐。”

    齐二夫人舒了一口气,大太太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我哪就老的不能动了那,你有着身孕,不知好生保养,却争强好胜,若是像前面那胎一样,到时候你莫来和我哭,就是我在大老爷面前也不好交代。”大太太道。

    “媳妇自然知道善加保养。况且还有六妹妹能支撑些日子,那时候太太想必也好了。媳妇又能累到哪里去。若是媳妇到时候无力支撑,少不得要麻烦太太出面。只求太太能看在二爷的面上,看在这没出生的孩子面上,到时候肯出来料理。”

    齐二奶奶说的十分和软,还画了个饼给大太太。

    大太太说不过齐二奶奶,心中不服,气的笑道,“二太太和二奶奶果然不愧是姑侄两个,这个身子,说不好就不好,说好马上就好了,只怕是这世上的灵丹妙药都办不到,也不知是不是侯府传下了什么宝贝,可否舍得拿出来看看。”

    齐二夫人有些讪讪地,齐二奶奶依旧陪着笑。

    荀卿染拼命憋着不敢笑出来。

    “既然小辈们肯出力,咱们索性就享福吧。”齐二夫人对大太太道。

    管家的权夺回来了,她心情好了一些,便做出大度的样子来。

    大太太就想再讥讽两句。

    “我这说的热闹,一切还要老太太做主才是。”齐二奶奶道。

    荀卿染瞥了齐二奶奶一眼,心里赞道,果然精明。而且也佩服容氏颇沉得住气。

    “昨个夜里走了困,方才竟睡着了。我方才说到哪里了?哦,是了,二太太又病了,就好生去休养,凡事不要操心。染丫头要跟着攸儿去任上,六丫头也不能误了婚期。迎丫头且再歇上两天。家里的事,过了这个月,你再接手。”

    齐二奶奶心中感激,赶忙应了。

    大太太不觉恨恨地看了眼齐二奶奶,两手握紧了拳头,她今天又白忙活了,这姑侄两人实在可恶。

    齐二奶奶只装作没看见。她来的时候就想到,会得罪了大太太。不过,只要她娘家不倒,这里又有容氏和齐二夫人,大太太就奈何不了她。这么想着,齐二奶奶便又露出笑容来。

    “我平日想着,大太太要照顾大老爷,只怕是没什么闲暇的……”容氏却又道。

    “媳妇忙的过来,老太太尽管分派,我没有不应的。”大太太喜上眉梢。

    齐二夫人和齐二奶奶都是一惊,容氏这却是要让大太太管事了?

    容氏笑着点头,“府里事情繁杂,你先试着管上一两样。嗯,这样,府里人的四季衣裳,就交给你去采买置办。还有洗衣房的差事,也交给你管。另外这一园子的花木,采买修整,罢了,你先办好了前两桩,再说其它的罢。其余事情,依旧按原来的办。”

    齐二夫人觉得头嗡的一声,府里几百人的四季衣裳,这采买历来是她把持着,用的是她私房置办的绣庄。洗衣房的差事倒还罢了,那花木更是一个大宗,也是她和齐二奶奶把持着。容氏不仅削了她的权,还要断了她这两桩进项。

    大太太却是另一番景象,洗衣房的差事,有些琐碎,却可管着一群人。两项采买差事的内情她也明白,四季衣裳也有不少油水,花木采买更是油水丰富。她一定要先办好了前面两宗,也好让容氏将后面那宗交给她。而且除了油水外,这些原本可是齐二夫人手里把持的,容氏亲口托付给她,这意义就更不同了。她一定要把事情办好。

    大太太忙不住口的应承。

    ………………

    宁远居内,香橼放下手中的帕子,站起身,走到耳房门口。

    “香橼姐姐这是要去哪?”

    香橼刚迈步出了耳房,紫菀就从旁边走过来,笑着招呼道。

    香橼露出满脸的笑,“并不去哪,出来缓口气。”

    紫菀笑嘻嘻地,“姐姐每天都在忙什么,总有那么多事情做,我们都不如姐姐。”

    “说什么傻话,不过是凡事都用心为主子着想罢了。”香橼道。

    紫菀笑嘻嘻地看着香橼,也没离开的意思。

    香橼便转身回了耳房。

    紫菀也跟了进来,看到床上放着的帕子,拿起来,赞道:“姐姐的针线可是顶尖的。”

    “不过随便绣的,是自己用的。”香橼道,有些心不在焉。

    荀卿染带人去宜年居,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不知道事情可有了结果。

    香橼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有些乱。

    荀卿染回了一趟荀府,香秀一家就再没回来,反而来了一个许嬷嬷。她被安排住到了桔梗这边的耳房。荀卿染表面上对她还和往常一样,但她活动远没有过去自在。她心惊,她怕荀卿染知道了什么。

    她觉得她该加快动作了。今天早上,她故意没有跟荀卿染一起出门,只说在家做针线,荀卿染也没有勉强她。等人都走后,她找了个机会,就又到祈年堂去了。她跟着相熟的小丫头在耳房说话,看到齐二夫人屋里出来个小公公,一问才知道是贤妃娘娘打发来看齐二夫人的。她依旧故意在齐二夫人的外间说话,果然齐二夫人叫了她进去。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讲给齐二夫人听。

    结果却让她惊喜不已。齐二夫人果然如她所愿,认她做心腹,还说要隔开荀卿染和齐攸,只让她跟着齐攸。那个时候她也没想到是齐攸要外任为官,但还是觉得喜出望外。

    后来荀卿染回来就被齐二夫人叫去,她那个时候,就有些不安,她怕荀卿染知道了齐二夫人的安排,会迁怒到她身上。可她却并不害怕,她不仅成了齐二夫人的心腹,还是老太太派给齐攸的。结果荀卿染从齐二夫人处回来,只是简单的问了问她,并没有起疑心。她暗自庆幸,她在荀卿染跟前伏低做小,那些工夫没有白费。

    再后来,消息传来,齐攸竟是放了外任,升了二品的大员。

    她这才清楚了齐二夫人的打算,原来是要留下荀卿染,让她和齐攸去上任。天,她欢喜的几乎晕了过去。

    众人都去了宜年居,她知道,一定是在商量这件事。她心里焦急,却没人能够倾诉,只暗自祷告,让齐二夫人能够成功,要她怎样都行。

    “香橼姐姐你怎么了,我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应。”紫菀在香橼眼前挥了挥手。

    香橼这才回过神来,收敛了心神,并为刚才的失态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个时候,她更要仔细,不能露出丝毫破绽来。眼前有一片血雨闪过,好日子就在前面,不能在最后一刻毁了。

    香橼笑着从紫菀手里拿过帕子,“这个绣的不好,我拆了重新再绣。”

    “怎么不好那,我看着着实喜欢。”

    “你喜欢,这帕子绣好了就给你。”香橼道。

    “真的?香橼姐姐你太好了怪不得原来采芹和香秀两个,都说姐姐是极好的人。”

    香橼的心陡然停跳了一个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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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屏记介绍:
书香世家的女子,却要凭借两只手来谋生活。百计周全,依然摆脱不了做棋子的命运。阴错阳差,人说得遇良配,然而谜团却接踵而来。
临窗绣锦屏,闲看世相百态。
素手拈华彩,点染如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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