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求医(二)
第一三三章求医(二)
荀卿染忙加快脚步进了屋,当看到床榻上璋哥儿一动不动的小身子,荀卿染下意识地捂住胸口。
璋哥儿床榻前已经围满了人。齐大*奶跪在床前,半身伏在床榻上,抓着璋哥儿的一只小手,已经哭的失声,齐家大爷惨白着一张脸,有孙姨娘在旁扶着,才能站稳。
床榻前,设了一张椅子,容氏坐在椅子上,看着床上的璋哥儿,不住地滴泪。齐二夫人站在容氏身边,一边用帕子抹着眼睛,一边低声劝慰容氏。齐家二老爷也在,正急得在地上来回踱步。
“快,快去请太医。”齐二老爷见齐攸进来,迎上来,急着吩咐道。
容氏颤巍巍地冲齐攸抬了抬手,招呼道:“攸儿!”
齐攸急走两步上前,扶住容氏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就转身到床前,俯身查看璋哥儿。
荀卿染也跟着到了近前。
床榻上,璋哥的身子在厚厚的锦缎被褥中显得更加瘦小,刺目的红色床帐,也更显得小家伙的脸色苍白如纸,连同本该有些色彩的嘴唇,也一样苍白,而更让人心惊的是,这苍白之中,隐隐透出些青黑色来。
璋哥儿闭着眼,但是仔细查看,可以看见小家伙的胸口微微的起伏。
还活着,荀卿染顿时热泪盈眶。
齐攸看过璋哥儿,面色比刚才更加肃穆。
“攸儿,快去给璋哥儿请太医。”容氏拉住齐攸道。
“四爷,求你救救璋哥儿。”齐大*奶转头对着齐攸跪下,哭着道。
荀卿染赶紧俯身扶住齐大*奶。
“大嫂你别这样,方才过来时,四爷已经吩咐人准备了马匹。”
齐家大爷齐儒听了,对着齐攸深深一揖,“四弟,我是没用的人,你侄儿就靠你了。”
齐攸上前扶了齐儒一把,“大哥,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可还是请太医院的蒋太医来?”齐攸俯身摸了摸璋哥儿的小脸,转身征求容氏、齐大*奶的意见。
“对,对,就是蒋太医。”容氏和齐大*奶忙点头。
齐攸迈步往外走,正巧齐二奶奶和齐家二爷齐修也到了。
齐修送了齐攸出去,“外面现在宵禁,多亏得四弟有御前侍卫腰牌,可以畅通无阻。我就不和兄弟你客套废话了,家里这些兄弟,也只有四弟你骑的快马。”
“多带些人,多点些灯笼火把,攸儿,你要当心。”容氏拄着拐杖,跟到门口嘱咐。
“老太太放心吧。”齐攸示意荀卿染扶容氏回屋,便大步出门去了。
荀卿染就扶着容氏,又坐到璋哥儿跟前。
“方才从那边过来,看着老四带人出去了,可是去请太医了?璋哥儿怎么样了?”齐家大老爷和大太太也赶了过来。
齐二老爷心绪不宁地皱着眉,也没回答他大哥的话。
“还是去请蒋太医?一般人自是不行,老四去,应该赶的及。”大老爷安慰道。
“是啊,求老天爷保佑咱们璋哥儿吧。”大太太看了璋哥儿,也跟着眼圈泛红。
“唉呦,璋哥儿怎么又病了?”齐三奶奶披着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跟着齐家三爷齐俭走了进来,尖着嗓子说道。
待上前瞧见了璋哥儿的模样,齐三奶奶又尖叫了一声,“唉呦,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不行了,可请了……”
“你带进来好一股子冷风,莫在这吹坏了我的璋哥儿,还不出去!”容氏抬眼看了看齐三奶奶的形容,皱眉叱道。
齐三奶奶本想卖弄口齿,却触了霉头。她不敢顶嘴,气哼哼地让丫头脱了斗篷,站到一边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特别慢。
外面大钟敲了十二下,院子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四爷,四爷回来了。”一个小丫头伸头往外看了看,回来禀报道。
方才听齐家大老爷和二老爷说话,若是坐马车,还得快马加鞭,从齐府到蒋太医家,也需要一个时辰。荀卿染掏出怀表算了算,齐攸这一来一回,才过半个时辰。
众人都站起身,往外看。就见门帘挑起,齐攸腋下夹着个大包裹,从天而降般出现在门口。荀卿染一怔,容氏等人脸上却是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
“快,快请太医给璋哥儿看看。”容氏站起来,急着吩咐道。
齐攸将腋下的包裹轻轻放在地上,扯开包裹的毛毯,却是一个花白胡须的老者。
齐攸扶住有些打晃的老者,又对着老者拱手道:“蒋老,多有得罪。”
“齐四爷,老夫一把老骨头,迟早散在你手里。”老者道,语气有些无奈,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老大人,救人要紧,改天我让他给您赔罪。”容氏道。
蒋太医忙躬身给容氏施礼,“给老封君请安。”又转身问齐攸,“四爷,药箱可拿来了?”
齐四向外招手,麦芽提着药箱急匆匆挑帘子进来。
“是唐大爷在外面递给婢子的,要婢子交给四爷。”麦芽道。
荀卿染点点头,她让麦芽在外面哨探消息。想来是唐佑年和齐攸一起去请的太医,齐攸负责带人,唐佑年就带了药箱回来。唐佑年因是外男,不方便进院子,就让麦芽把药箱送了进来。
蒋太医拿了药箱,直接到璋哥儿床榻前,诊脉检视了一番,便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羊皮包,从里面取出一套银针。
“老朽要施针,”蒋太医停顿了一下道,“老封君还是请到别处歇息歇息。”
“我不亲眼看着更要悬心,老大人别顾忌我,尽管施针就是。”
容氏、齐儒,齐大*奶几个留了下来。齐家大爷一众男子就去了上房暖阁等候消息,大太太、齐二夫人则是到旁边梢间,燃了香,说是要请佛祖保佑璋哥儿。齐二奶奶自是要忙前忙后张罗事情。
荀卿染就跟了齐二夫人到梢间来,帮着燃了香。
“这里有我和大太太,你去看着点,有什么消息来告诉我。”齐二夫人吩咐荀卿染。
荀卿染答应着出来,走到璋哥儿门外,知道里面施针不得打扰,便转身在隔间坐下,让麦芽和宝珠来回传递消息。
齐三奶奶四处转了转,就跟了荀卿染身后,也进隔间坐了下来。
“人啊,不能跟命争,这才消停了几天,又闹腾起来了。弟妹你不用那么紧张,你不知道,这并不是第一回了,总会没事的。”齐三奶奶撇了撇嘴,对荀卿染道。
旁边屋里一个小孩子病的奄奄一息,就是陌生人也跟着悬心,何况这还是自家的侄子。齐三奶奶的语气和话都太过凉薄,荀卿染无论如何不能认同,却对齐三奶奶所说不是第一回起了好奇心。
“璋哥儿这样,以前有过?”荀卿染问道。
齐三奶奶见荀卿染开口询问,不觉动了谈性。
“岂止有过,还不是一回两回了!都是拣这样三更半夜的时候,也多亏四爷肯卖命,又有御赐下的汗血宝马,这么追命似地去请了太医来,才把璋哥儿的命追回来,若是别人家,璋哥儿的命早没了几次了。”
荀卿染忽略齐三奶奶话里的挑拨之意,端了热茶递给齐三奶奶。
“三嫂可知道,璋哥儿到底是什么病症?这样,可就是症候发作了?”
关于璋哥儿的病,齐府的人一直讳莫如深,荀卿染几次旁敲侧击,都没得到确定的答案。
“什么病症?太医都说不清,依我看,不过是娇养出来的病!”齐三奶奶向外看了看,见没人在,才低声道,“听说大嫂怀着璋哥儿的时候,身子就不好,璋哥儿又是不足月生下来的,胎里带出来的弱病。依着我说,一般的孩子,慢慢也就长好了。偏老太太和太太把他看的太重了些,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吓着,出去风大点,都怕被风刮跑了。吃金屙银,娇惯的,不经意吃点东西,都能折腾掉半条命。我家瑁哥儿,是没人疼的,偏就长的结实,又活泼招人喜欢,这才是将来咱们国公府的指望。”
说到这,齐三奶奶的不忿越加明显,“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就是大嫂他们了。我们这样,天生天养,不给人添麻烦,反而不招人待见。”
原来是因为齐大*奶怀孕时身体不好,璋哥儿又是早产,才身体如此虚弱。不过刚才璋哥儿的样子,可不止是弱能解释得了的。
荀卿染垂下眼帘,没有言语。
齐三奶奶又凑近荀卿染低声道,“四弟妹,我和你说,咱们这妯娌几个。从外头看着,大哥和璋哥儿都病弱,大嫂跟个菩萨似地,似乎最没的好处,二嫂却是人精霸王似的,不过我看,比起大嫂,她不过是白忙活,大嫂可是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所有好处都拿第一份。我和三爷是不用说了,只是,四弟妹,四爷可是前程远大,弟妹你要留个心眼,别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到头来都填给别人了。”
“奶奶,璋哥儿醒过来了。”麦芽进来禀报道。
荀卿染顿时一喜,站起身来,就往璋哥儿这边来。刚到门口,就见两个婆子扯着孙姨娘从屋里出来,直到外面台阶下,按着孙姨娘跪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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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太医捋着花白胡须控诉:深夜街头飚车党是不对地,超载飚车是危险地,将老朽打包的行为更是灰常灰常不正确地,大家用粉红砸他吧。
第一三四章责罚
第一三四章责罚
荀卿染心下犹疑,却明白这不是询问的时候,便依旧径自先进了璋哥儿的屋子。
一个小丫头端了个痰盒往外走,到荀卿染跟前屈膝福了一福,侧身让过。荀卿染闻到一丝腥气,低头去看。原来痰盒盖子没有扣严,可以依稀看见里面紫黑的液体。
齐攸、齐儒并蒋太医都不在房内,想必是到别的房间开方子去了,只有容氏和齐大*奶依旧守在璋哥儿的床榻前。
荀卿染走到床榻前,先看璋哥儿。璋哥儿脸色和嘴唇依旧发白,但那层淡淡的青黑色已经退去。璋哥儿睁着眼,看见荀卿染,嘴角咧开一点,有些害羞地叫了声“四婶婶”叫声细细软软,仿佛刚落地的小奶猫,让人听得不禁心里发酸。
“璋哥儿真是乖孩子。”荀卿染强笑道。
容氏坐在璋哥儿的床头,摩挲着璋哥儿的头发,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齐大*奶依旧握着璋哥儿一只小手,生怕一不注意,璋哥儿就会不见一样。
“哥儿,还疼不疼。”齐大*奶轻声问道。
“娘,不……疼,一点……都不疼。”璋哥儿细声细气道,不过说了这简单的一句话,就停下来细微地喘着。
容氏和齐大*奶皆转过脸,掩面而泣。
荀卿染回想方才看到的痰盒,她不知蒋太医是如何医治的。不过看这样子,想必过程很不好受。方才蒋太医让容氏回避,也应该是怕年纪大的人,心疼曾孙,受不了那个场面。
大太太、齐二夫人这时也赶了过来,少不得替璋哥儿庆幸一番,又劝慰容氏别伤了身体,还要安抚齐大*奶。
齐大*奶这时也顾不得应酬,只眼巴巴瞅着璋哥儿。众人知道方才的凶险,自然也不怪她。
“让她们娘俩个静一静,咱们换个地方。”容氏起身,不让人惊扰齐大*奶。
众人拥着容氏出了厢房,到了抄手游廊上。
“老太太,奴婢冤枉。”孙姨娘跪在阶下,见容氏出来,跪爬过来喊冤。她身上没穿大衣裳,在这样的寒夜里冻的声音都变了。那两个看守的婆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原躲在避风处,这时也早忙的出来,规规矩矩地站着。
容氏冷哼了一声。
“让她跪到后面院子去,这人来人往的,像什么?”容氏吩咐道。
两个婆子就伸手来拉孙姨娘。
“老太太、太太,奴婢真的冤枉。奴婢但凡有一点歪心,就让天雷劈了奴婢,让女婢不得好死。”
容氏并不理会,那两个婆子拖了孙姨娘到后面去了。
众人沿着抄手游廊到上房来,大老爷、二老爷已经得了消息,知道璋哥儿醒了,齐齐过来安慰容氏。
“你们也是有年纪的人,明天还要上朝,就散了,各自休息去吧。”容氏道。
齐大老爷和二老爷自然不肯,便坐在容氏下首相陪。
齐二奶奶带人送了热杏仁茶,大太太和齐二夫人伺候着容氏用了一些,齐攸就和齐修一起过来,说是蒋太医已经开了方子。
“……开了方子,先吃上两剂,后天再来诊脉。”
容氏这才放心,一连声让人马上去熬了药来,又让大老爷和二老爷过去好生招待蒋太医。
“这么大晚上给请了来,他年纪也不小了,你们替我好生向他道谢。”容氏吩咐道。
大老爷、二老爷等人领命退了出去。
“老太太,太医说,璋哥儿已经无妨。还是请老太太早点回去歇着吧。老太太若不放心,我留在这里守着璋哥儿就是。”齐二夫人上前请容氏去歇息。
容氏揉了揉额头,正待起身,齐儒从外面踉跄着进来。
“老太太……”
“你过来做什么,陪着你媳妇和璋哥儿去。”容氏道。
“老太太,”齐儒又叫了一声,膝盖弯了弯,似乎要跪,却最终没有跪下去,“还请老太太开恩,柳儿,她,她是冤枉的。”
容氏坐回到椅子上,用拐杖点地,“你,你气死我了。璋哥儿可是你的亲骨肉,被她害得吃了这么大的苦,差点没命。你不去担心儿子,安抚你媳妇,还来给那个狐媚子叫屈。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你,你想气死我吗?”
“是孙儿不孝,让老太太跟着担惊受累。不过,老太太明察秋毫,柳儿她,不过是喜欢孩子,她心疼璋哥儿的心,不比孙儿和倩如少。她绝不会在璋哥儿的饭菜里动手脚。”
“你这个脾气,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我已问的清楚,她也承认了。晚饭,是她看着璋哥儿吃的。定是她趁着大*奶没瞧见,给璋哥儿吃了犯忌讳的东西。”
“老太太,柳儿她,心底纯朴,她真的不是那种人,请老太太明查。这样大冷的天,她身子本来就不好……”
“她身子不好怪的谁来?”容氏冷冷道。
“求老太太开恩。”齐儒低着头,挺直了背站在那里,脸色更加惨白。
容氏见了,叹了口气,对外吩咐道:“来人啊,把孙姨娘带上来,”又对齐儒道,“我叫她来当着你的面对质,省得你心里抱怨我。还站着做什么,坐到那去。”容氏指着旁边一张椅子。
一个机灵的小丫头将椅子挪到齐儒身边。齐儒只往旁让了让,却并不坐。
一会工夫婆子们带了孙姨娘进来。孙姨娘走路明显有些不利落,嘴唇冻的发紫。她一进门,先看见齐儒站在那,顿时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
齐儒也瞧见了孙姨娘,脚下移动,张了张嘴,正待迎过去,忽地瞧见容氏的目光,就停住了。
孙姨娘抹了抹眼泪,跪在容氏跟前。
“我来问你,今个晚饭可是你伺候璋哥儿用的?”容氏问道。
“是。”
“早就吩咐了你,离我的曾孙远一点你我便不该对你心软。给你几分颜色,你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生出别的心肠来。害了璋哥儿,你以为你就能得了好处?呸,”容氏一口啐在孙姨娘脸上,“璋哥儿若有半点不好,我就让你陪葬”
孙姨娘不敢躲,被容氏啐了个正着,也不敢伸手去擦,只辩解道:“老太太,奴婢真的冤枉。奴婢伺候璋哥儿吃饭,大*奶就在旁边。”
“大*奶一直都在?”
孙姨娘顿了顿,扭头看了齐儒一眼,“……因有人来回事,大*奶,大*奶出去了一会。”
“这就是了。”容氏道,“璋哥儿饭食,送上去时,都有人查验。晚饭只有你和大*奶在旁,大*奶出去,就只有你一个服侍璋哥儿,不是你是谁?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打,往死里打。”
齐儒的身子猛的一震,踉跄了一下。
“阿舍……,大爷”孙姨娘哀叫了一声。
齐儒扶住椅子的扶手勉强站稳。
“老太太,奴婢愿意以奴婢的娘发个毒誓,奴婢真的没有害璋哥儿。”孙姨娘挣脱开婆子的手,依旧跪到容氏跟前。
齐儒身子又是一震,容氏皱起了眉头,沉吟起来。
“你这些花言巧语,骗的了谁。还不把她给我拖出去。”容氏吩咐道。
“若打了奴婢,能得璋哥儿好转,奴婢愿意。”孙姨娘给容氏磕了个头,也不用婆子来拉扯,自己朝外走去,又转回身子道:“奴婢身子结实,几板子,奴婢挨得住的。”这话,却像是冲着齐儒的方向说的。
“老太太,求您开恩。日久见人心,柳儿她真的不是那样的人。老太太,您……”
“日久见人心,前年夏天,璋哥儿也险些丧命,不也是她做的手脚?”
“老太太,那事可也没有明证啊。”齐儒辩解道。
“璋哥儿本就体弱,太医吩咐下来,许多个禁忌东西,平常人吃了无妨,璋哥儿却吃不得。你这姨娘,又是花匠出身,最懂得那些个草木,自然能做的不留痕迹。你这样护着她,日后你也着了她的道,才知道后悔。今天若不狠狠罚她,以后谁知道她还会害谁.”容氏道,脸色愈发坚定。
“老太太,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孙儿的错,要罚,便先从孙儿罚起吧。”齐儒屈膝要跪,却一张口,喷出口血来。
“你……”容氏又气又急又心痛,靠在椅背上,说不出话来。
大太太忙上前给容氏顺气,“老太太,千万顾着点自己的身子。”
“儒儿……”二太太带着人上去要扶起齐儒。
“老太太,您的恩情,孙儿都记得。孙儿的那句话,没有变。”齐儒虽身子摇晃,却不肯起来,继续跪着。
孙姨娘本来已经走到门口,这时也跑回来,扑到齐儒身边,泣不成声。
齐儒轻轻推开孙姨娘。
孙姨娘怔了怔,随即站起身,低着头退到一边。
众人都是无语,荀卿染看得心里迷茫,更是不好出口劝解。
“你,你们,”容氏叹气,用拐杖捶地。
“老太太,璋哥儿刚好了点,半点风吹草动也听不得。不如,再等等。等璋哥儿好了,再发落孙姨娘,也就不碍的了。”齐二夫人上前道。
容氏坐在那不说话。
“老太太。”
众人正僵持间,齐大*奶从外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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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110121005525117童鞋的和氏璧,俺两本书,第一次有了舵主啊。—V—弱颜手舞足蹈(大家原谅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孩子吧)
再喊一声,求粉红。(虽然喊了也没啥人给,喊喊也不费什么力气的,唉)
第一三五章 求情
第一三五章求情
“老太太,求您饶了孙姨娘吧。”齐大*奶进门来,在容氏跟前福了一福道。
“你怎么过来了,璋哥儿如何了?”容氏忙问道。
“回老太太,方才喂璋哥儿喝了药,哄着他睡着了。现在奶娘带人在旁守着。”齐大*奶回道,又说,“老太太,璋哥儿现下已经没有大碍,老太太就饶了孙姨娘吧。”
“莫要再说这样的傻话。我饶了她,她却不肯放过你们。想想璋哥儿吃的苦,怎么能饶过她”容氏道。
齐儒依旧跪在地上,齐二夫人去拉他他也不动。急得齐二夫人又开始掉泪。孙姨娘被两个婆子拉着跪在门口,也是看着齐儒掉泪。
齐大*奶两下看了看,撩起衣襟在容氏跟前跪了下去。
“老太太,孙媳妇这几年瞧着,孙姨娘,她心肠不坏。孙媳妇相信大爷,相信她。求老太太开恩,大爷的身子要紧。”
齐大*奶说着,便磕起头来。
容氏长叹了一声,赶忙叫人拉起齐大*奶。
“你这孩子,心太实在,心肠太软了些。罢了,罢了。若是璋哥儿好了,一切好说,若是璋哥儿再有一丁点闪失,你们谁来也救不了她。”容氏道,“看在大*奶的份上,板子可以免了。但却不能不罚,依旧去外面跪上两个时辰,在她跟前设下香案,看着她念药王菩萨经,给我们璋哥儿祈福,算是赎罪。”
这个刑罚也不算轻,但比起方才要打杀,或是让孙姨娘在外不知跪到什么时候,这就算是从轻发落了。
荀卿染左右看看,心下思量,这个架势,仿佛是齐大*奶出面求情,容氏才开恩轻罚孙姨娘,其实,她总觉得,在齐儒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容氏就动摇了,只是不好反口吩咐饶了孙姨娘。齐大*奶的求情,其实是给了容氏一个台阶,解开了僵局。
齐儒说,“孙儿的那句话,没有变”,齐儒究竟说过什么,让容氏这样顾忌?
齐儒跪在那里,用手支撑着身子,他知道,不可能求的更多了,不觉歉意地看了看孙姨娘。
齐大*奶被人扶起来,就走到齐儒身边,弯腰扶了他起来。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齐儒先转开眼睛,两人都没有话说。
“是孙儿不孝,惹老太太和太太伤心生气。”齐儒又躬身道。
“原来你心里还明白,那还立在这做什么,快回你屋子里去。”容氏道,又吩咐齐二夫人,“快去请蒋太医给他看看。”
齐二夫人答应着,就带人扶了齐儒下去。齐儒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看着跪在阶下的孙姨娘,解下身上的大氅。齐二夫人叹了口气,正要吩咐人拿大衣裳给孙姨娘。那边齐大*奶已经走过来,先是让小丫头在孙姨娘身下放了厚厚的垫子,又将身上一件石青缎子面的貂鼠披风披在了孙姨娘身上。
台阶下,孙姨娘给齐大*奶磕了一个头,又转过来给齐儒磕了个头,然后就转身面对香炉,闭上眼睛,嘴里不断念诵**。齐大*奶抬头,正与台阶上的齐儒目光相对。齐儒躬身对齐大*奶施礼。
“拿去给大*奶披上。”齐儒将自己的大氅交给小丫头,吩咐道。
那小丫头拿了大氅送下去,齐大*奶接了大氅在手里摩挲了片刻,又递回小丫头手里,转身快步去了璋哥儿的厢房。
……………………
屋内
“……虽是救了回来,这孩子可没少受罪。”容氏心疼地说着璋哥儿,“蒋太医说过,这孩子胎里弱,好好调养,等到七八岁上,就和普通孩子无异了。只是璋哥儿这身子一直不好,焉知不是那狐媚子在背后捣鬼。……他们一个心里只信那狐媚子,另一个又是活菩萨,处处还都想着丈夫。儒儿脾气扭不过来,唉,只是便宜了那狐媚子。”
大太太在旁陪笑,“还是请老太太先回去歇着吧,这边有什么消息,再派人告诉老太太知道。”
这时又有管事媳妇进来禀报,说是大爷那里已经得蒋太医诊治,是心急上火,血气上涌,才吐了一口血,无关根本,只嘱咐不得劳累,依旧如从前那样吃药调养就可。
容氏这才放心,她累了半夜,确实有些打熬不住。齐二奶奶早就备了暖轿,众人步下围随,送了容氏回宜年居。
荀卿染和齐二奶奶自是服侍着容氏睡下,最后从宜年居出来的。
这时已经将近四更天,荀卿染裹紧了披风,对旁边的齐二奶奶道:“二嫂受累了。”
荀卿染方才暗中瞧的清楚,这半夜里出事,内宅中最为忙碌的就是齐二奶奶,光是打发来回事、领东西的管事媳妇婆子,就有十来起。
齐二奶奶笑笑,正待说什么话,突然觉得小腹剧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荀卿染瞧见齐二奶奶瞬间变了脸色,一手扶腰,站立不稳,忙伸手将齐二奶奶扶住。
“二嫂,你怎么了。”荀卿染急忙问道。
前后跟随的丫头婆子顿时围上来,十来盏灯笼照着,就见齐二奶奶脸色煞白,这么冷的天里,额头竟然有豆大的汗珠下来。
冬儿等过来扶了齐二奶奶,荀卿染这才抽出手,只觉得手上湿热一片,拿到灯下一看,却是红的。
“二嫂,你?”荀卿染唬了一跳。
齐二奶奶也看见了荀卿染的手,脸色更白了几分。荀卿染见她这个表情,方才那个侥幸的想法,齐二奶奶不过是葵水来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冬儿在旁也见了,自是比荀卿染明白,不觉哭了起来。齐二奶奶饶是如何刚强,此刻也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快抬了暖轿来。……哪个腿脚快的,去无忧居,请了蒋太医来。……再派人去请你们二爷回来。”荀卿染忙吩咐跟随的人。
荀卿染急急吩咐了人,又回头安抚齐二奶奶,“二嫂,你,你一定要挺着点,蒋太医在咱们家,你一定没事。”
齐二奶奶疼的说不出话,只抓住荀卿染的手不放。
一会婆子们抬了暖轿来。
“二嫂你别动,大家伙抬着你。”荀卿染并没有相关经历,只是觉得这种情况,齐二奶奶最好是不动,才最好。
旁边有年纪大些的婆子,也都出声应和。
众人将齐二奶奶扶进软轿,一路抬到石榴院,安置在床上。
“这是怎么了”这时齐修领着蒋太医急匆匆地来了,看了齐二奶奶的形状,不觉急道。
蒋太医忙给齐二奶奶诊脉,从药箱中取出一丸黑色药丸,“二奶奶这是有喜了。赶紧用热水化了,给二奶奶服下去。”
齐二夫人也闻讯过来,听了这个消息,不禁又喜又忧。齐二奶奶进门后,曾经有过身子,只是小产了,之后就再没怀上。如今又怀上了,自然是喜事。可是现今齐二奶奶的样子,也不知胎儿保不保得住,她自然跟着忧心。
“老大人,求您一定帮着保全。”齐修躬身给蒋太医施礼。
“先吃了这丸药,若止了血,就可下方。”蒋太医道。
这就是说,还有希望。齐二夫人坐在旁边,看着人伺候齐二奶奶喝了药,焦急地等待。
“止了血了”冬儿喜道。
荀卿染忙扶着齐二夫人到齐二奶奶床前。齐二奶奶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听说血止了,脸上更露出几分喜色。
齐二夫人握住齐二奶奶的手,拍了拍,又忍不住埋怨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也不是第一次了,多少日子没换洗了,自己还不知道?你事情多,一时疏忽了,你身边这些伺候的人都是做什么的,也不替主子想想?冬儿,你是怎么伺候你主子的?这样大的事,都不知道?”
冬儿慌的赶忙跪了下去,屋内伺候的人皆低了头,不敢说话。
“太太别生气,这事都怪我。这几年都没动静,这个月没有换洗,不过想着本来日子就不准,就没敢往那上面想。”齐二奶奶已经恢复了说话的力气。
“这次的事,多亏弟妹在旁边。”齐二奶奶对着荀卿染感激地一笑。
“我知道了。”齐二夫人转头看了看荀卿染,“你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没有慌乱,处置的很好。”
“我不敢居功,倒是二嫂,将身边的人调理的十分忠心能干,我不过是动动嘴。”荀卿染笑道。
齐二夫人脸色和缓了些,对着冬儿道:“你起来吧,以后仔细些。”
冬儿这才爬起来,依旧在旁边伺候。
齐二奶奶虽得蒋太医的药,止了下血,对于孩子是否能保得住,还是没底,因此脸上不免露出些不安来,眼睛不住地往门外看。
外面齐修已经得了消息,又给蒋太医作揖,请他到旁边屋子拟方子。
“……先前曾小产过?那更加凶险,这次要分外当心。这头三个月,必要卧床静养,不得妄动……”蒋太医拟了方子,又将饮食等一应禁忌说给齐修听。
………………
因怕容氏担心,第二天齐二夫人才将消息告诉容氏,只将昨夜的凶险略微带过。
“太医的吩咐,要卧床三个月,是没法子理事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事情比平时更多出几倍来。”齐二夫人说着,忍不住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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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粉红,似乎要加更了,大家再给力一点哈。
第一三六章 离别
第一三六章离别
请假条:因排队买盐,木时间码字,断更1-N天,盼谅解。
……嘎嘎嘎,开个玩笑。(不知道会不会真有作者因为这个原因无法更新,因为,买盐的队伍真的很长长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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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氏听了齐二夫人的话,略思忖了下。
“迎丫头也怪不容易的。就说我的话,免了她各处请安,我这里也不用来。莫再拿家事去烦她,让她好生养着。”容氏吩咐道,又见齐二夫人面有愁容,“年关的事情繁杂些,你是忙不过来,不如……”
容氏转头看见在旁边伺候的荀卿染。
“不如就让染丫头接手料理……”容氏道。
“她……”齐二夫人笑了笑,低头沉思,不置可否。
小丫头打起门帘,大太太领着齐三奶奶从外面进来,到容氏跟前行礼请安。
“给老太太请安。……方才从二奶奶那边过来,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二爷年纪也不小了,我为此事日夜悬心,现在终于有了盼头”大太太笑道。
“嗯,我方才还说,免了她各处请安。让她好好养胎。”容氏道。
“老太太吩咐的是,我也吩咐了她身边伺候的人,好生照料着,不可拿事情让她烦心,有事尽管找我。”大太太附和道。
容氏笑着点头,“你是她婆婆,还得你多照看她。”
“老太太尽管放心。”大太太道,“她手里还有一应大小杂事,老太太可有什么安排?”
“老太太,二嫂若因为操劳家事,又把这个给累掉了,那可是没地方后悔去哦……”齐三奶奶接口道。
荀卿染垂下眼帘,齐三奶奶一张嘴,总有本事让人不舒服。
大太太也觉得三奶奶话说的不好听,咳嗽了两声,让三奶奶住嘴,又对容氏陪笑道:“眼看着到了年关,家里外头不知有多少事情,都要人料理,我不能不跟着操心。”
“今个早上,大老爷要几匹上造的莽缎,给咱们旁支一个刚得了官的子弟。让人过来领,等了半天,都拿不到对牌。因为是急用,我只得东拼西凑,把些压箱底的都拿了出来,好歹凑了一半的数目,将就着打发了,大老爷直埋怨。我就说,如今要到年关,家里事情多,只二太太一个人,忙不过来也是有的。大老爷就说我,不该躲清闲,总该帮上一把。二太太你说是不是。”大太太又对齐二夫人笑道。
“早上起来,无忧居和石榴院两处就有好些事要打发,接着就来看老太太。那莽缎,……已经备好了,方才已经让人送过去了。”齐二夫人陪笑道。
“这个有什么要紧,我已经支应过去了。而且这还是咱们本家里的,总有点什么,也没大碍,若是别的出了岔子,咱们国公府的脸面就难看了。”大太太道。
齐二夫人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望了眼容氏,笑着道,“方才我正和老太太说,事情多,我一个人料理不开,要找个人帮我。老太太已经说了,让老四媳妇来帮我。”
大太太和三奶奶齐齐望向荀卿染。
荀卿染含笑,心里却不以为然。方才齐二夫人分明不十分愿意让她接手,现在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她很是无语。
未等大太太和三奶奶说话,齐二夫人又道:“她进门时间虽然短,做事却稳妥。况且家里的事,也该让她熟悉熟悉。”
“嗯,迎丫头的事,也多亏了她见机的快。你把她带在身边,让她习学习学,管保是个好帮手。”容氏笑道。
“就依老太太的,迎丫头养胎这些日子,就让她帮着料理料理吧,也就足够了。”齐二夫人道。
这婆媳俩一两句话,就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荀卿染心中并无欢喜。嫁给齐攸,有一点让她颇为满意。齐攸不是长子,却是天子近臣,很得重用,她在齐家,身份优越,也不用操心劳力去管这一大家子的事。她本身对权势和金钱的态度,都是只要够用就好,并不十分热衷,这个位置,她正可以逍遥自在,左右逢源。
可是现在……
“老太太,太太,我年纪轻,懂的又少,就怕难当重任。”荀卿染微笑道。
“让你跟着你婆婆习学,大事自有你婆婆。你年纪轻,更加不可躲懒。”容氏嗔道。
容氏这样说,荀卿染想再推让两句的话都不好出口。
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大太太又坐了一会,就带着齐三奶奶走了。
外面小丫头禀报:“四爷回来了。”
荀卿染从衣襟内掏出怀表看了看,离齐攸平时下朝的时辰还早。
齐攸迈步从外面进来,见过容氏和齐二夫人,容氏让他在旁边坐下,荀卿染忙端了参茶送过去。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容氏问。
“……方才圣上有旨意,让我去保定府,走一趟差事,立刻就走。”齐攸答道。
“这眼看就要过年,怎地又有差事。”容氏抱怨道,“要去多久,年前能回来吗?”
“日子不好说,如果顺利,年前能回来。”
容氏就有些担心,却知道君命不可违,“跟你父亲说了没有?”
“方才从外面进来,已经和父亲说过了。”齐攸道。
容氏就让荀卿染赶紧跟着齐攸回去准备,嘱咐让多带几件大毛衣裳。
两人一起回宁远居来,荀卿染叫了桔梗、麦芽过来,一起收拾齐攸出门要带的行李、衣服,又将日常用的各种丸药,各包了一包,写明药名、药效,服用方法。
“出外办事,不比在家里,总有不方便的地方。这些丸药带着,或可救急。四爷路上要小心。”荀卿染道。
“放心吧,往日比这走的远的时候多着了,保定算是近的。”
“差事也要小心。”荀卿染又道。
齐攸奉的是圣旨,方才在宜年居也没说具体是什么差事,荀卿染自然不会多嘴询问,只能嘱咐他凡事小心。
齐攸点点头。
荀卿染想了想,挥手将屋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上前帮着齐攸整理衣裳,就将容氏和齐二夫人让她接手管家的事情说了。
“……二嫂那样,老太太和太太又说让我分忧,我略一推辞,就骂我偷懒。我虽然能力有限,可实在推辞不得。只得应了,可是心里着实没底……”
齐攸人在府里,一切都好说,可现在他要出门,有些事情就难说了。
齐攸低头,看着荀卿染,“还有这事?”沉吟片刻才道,“你带着宋嬷嬷就是。”
齐攸的回答,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内。
荀卿染侧过头,微微斜了齐攸一眼,“我也想到了宋嬷嬷。她在四爷跟前伺候了这么些年,我总想着多敬着她些。”
齐攸没说话。
荀卿染深吸一口气,伏在齐攸胸前,伸手环抱齐攸的腰,“宁远居的事,都托她照顾,已经是太操劳了些。如今又要多出好些事情来,我心中过意不去。……”
齐攸拍了拍荀卿染的后背,“你有事,尽管吩咐她就是了。”
荀卿染点头,又问:“四爷这一去不知多久,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
“多去陪老太太说说话,……有事要办,就吩咐宋嬷嬷。”
齐攸说着,叫进来宋嬷嬷吩咐道:“你们奶奶要跟着太太料理府里的事,你跟着伺候吧。”
宋嬷嬷屈膝福了一福,“奴才一切都听奶奶吩咐。”
送走了齐攸,荀卿染起身就到容氏这边来,连晚饭也是陪着容氏一起用了,又说笑了一回,才回宁远居。
荀卿染夜里不惯让人值夜,齐攸不在,就按着她旧时在家的规矩,也只让桔梗和麦芽两个轮班歇在外间。
桔梗伺候着荀卿染洗漱过,帮着荀卿染落下床帐,端着烛台出去。
荀卿染躺在被窝里,脚下踩着两个汤婆子,怀里抱着手炉,屋内依旧和平时一样烧着地龙,她却觉得有些凉。
是因为冷清吧,荀卿染闭着眼睛想。平时齐攸也是多半不在家,却不觉得什么,如今却突然觉得有些冷清。不过是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却有如此大的区别。
荀卿染将齐攸的枕头抱过来,下力气揉搓了一番,随手扔在地下。
“奶奶,可有什么吩咐?”
桔梗在外面听了声音,走到帘子外询问。
“没事。你去睡吧。”荀卿染道。
………………
第二天一早,荀卿染早早起身,梳洗完毕,又在衣饰上多用了几分心思,就带着人往祈年堂来。
齐二夫人还没起床,正披着衣服坐在炕上。
荀卿染上前请安。
“将府里的对牌拿来给四奶奶。”
齐二夫人叫旺财媳妇将内宅的对牌拿过来交给荀卿染。
“这是内宅支领东西的对牌,你拿着。”
“太太,您这是……”荀卿染诧异道。
齐二夫人身子向后靠了靠,“昨个夜里,身子就有些不自在。这个时辰,那些管事媳妇都该在前面等着了,一刻耽误不得。我就不过去了,往日这些琐事,也是你二嫂一个人打理。我让旺财媳妇跟着你,你放心去吧。”
荀卿染顿时有些黑线。齐二夫人昨天明明是不愿意让她管事,后来不得已,也只说让她在一边帮忙。荀卿染心里,是想着齐二夫人必不会真的交权给她,不过让她在旁边做做样子,打打杂。没想到,齐二夫人竟然是毫无预兆的放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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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卿染用力摇晃齐二夫人:喂,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你这个样子,到底是想忽悠谁啊啊啊啊
会议头一天:领导:小A,你负责后勤。
会议开始前一分钟:领导:小A,今天的pr交给你了,要加油,不能搞砸。
第一三七章 牛刀小试
第一三七章牛刀小试
荀卿染上前来,帮着齐二夫人掩了掩被角,“太太身子不舒服,我这就打发人请太医来。”
齐二夫人摇摇头,“不过是年纪大了,今天府里请平安脉的太医过来,不用另外请太医了。我这不用你伺候了,你去吧。……不懂的事情,就问旺财媳妇。”
“那太太好生歇着,若有大事,我再来请教太太。”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从屋内退了出来。
如今齐二奶奶不能理事,石榴院的议事厅就暂且关起来不用,内院的管事媳妇们就都聚到祈年堂前面三间倒坐厅内来回事、听候差遣。
旺财媳妇在前面领路,沿着抄手游廊,穿过两道月洞门,便是三间整齐的倒坐厅。此时各处的管事媳妇们已经聚集在厅外,正唧唧喳喳地不知议论什么,远远见见旺财媳妇陪着荀卿染过来,一时都闭上嘴。等荀卿染走到近前,媳妇们都屈膝万福,向荀卿染问安。
荀卿染点点头,走入厅中。厅内上面正中一张短榻,旁边有桌案、设有笔墨纸砚,下面是两溜燕翅排开的梨花木椅子。
“以前太太都是在这里理事,后来二奶奶接手,便就不用了。昨个奴才连夜带人收拾出来。四奶奶看着哪里不妥,需要增添什么,奴才再拾掇。”旺财媳妇陪笑道。
荀卿染点点头,“旺财嫂子辛苦了。”遂走到上面。
桔梗已经另铺了锦褥在榻上,荀卿染在榻上坐下,麦芽就将新添了碳的手炉送上,又有紫菀和宝珠在荀卿染脚下另安置了两个手炉。安置妥当,几个丫头都退到荀卿染身后侍立。
旺财媳妇在旁冷眼瞧着,几个丫头行动井然有序,周到体贴,又见宋嬷嬷毕恭毕敬地侍立在旁,旺财媳妇不觉腰往下又弯了几分,脸上的笑纹也多出几道来。
“四奶奶,这是家人的花名册,请四奶奶过目。”旺财媳妇拿出份花名册。
宝珠接了过来,递给荀卿染,荀卿染打开略瞧了瞧。
“四奶奶,可现在就叫她们进来回事?”旺财媳妇又问。
荀卿染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卯正三刻,就点头吩咐:“就依着从前的旧例,让她们按轻重缓急,一个个进来回话。”
旺财媳妇点头要出去,麦芽拦住她道:“嫂子等等,我们奶奶第一天理事,这些管事媳妇,也有不大认得的。嫂子出去时吩咐一声,回事前,让她们自报家门给我们奶奶听。”
齐府里差不多的人都知道,荀卿染身边的几个大丫头,最出色的就是桔梗和麦芽。其中识得麦芽的人更多一些,原因在于麦芽颜色更胜一筹,嘴巴爽利,人也泼辣。而宁远居内外的人都知道,荀卿染对身边的丫头都十分宠信,对麦芽的宠更多几分。如今麦芽开口,旺财媳妇不觉抬头看荀卿染的脸色,见荀卿染微笑点头,忙应声出去吩咐了。
一会工夫,旺财媳妇就先领了个略有年纪的女人进来。
这女人屈膝行礼,“奴才乔得喜家的,是在二奶奶院子里当差。”
乔得喜家的说着递上个帖儿来,说是齐二奶奶养胎,蒋太医开的药方,还缺诸如花胶、阿胶等几味名贵的药材,需要现出去采买,要领对牌到帐房领银子。
宝珠接了帖儿,依旧递给荀卿染,荀卿染扫了一眼,暗自皱眉,几味药材,价格、用量都写的清楚,只是,这汇总的银子数,却有两处算错了。
荀卿染将帖子交给麦芽,麦芽走到旁边书案坐下,噼里啪啦,拨弄了一阵算盘,提起朱笔在帖子上改动了两处处,又拿给荀卿染。
荀卿染这次看了帖子,点了点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从新打量这乔得喜家的。
乔得喜家的,曾经奶过齐家二爷齐修。原也曾管过事情,自齐二奶奶进门后,就慢慢地卸了差事。如今,只在石榴院内挂着个虚职,并没有具体执事。偏生齐二奶奶采买药材的事,就安排了乔得喜家的,偏生乔得喜家的是第一个进来回事,偏生这贴儿上出了错漏。
荀卿染微微眯了眯眼,她虽是想着齐二夫人不会放权给她,但是可没有因此就懈怠了。相反,她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乔得喜家的见荀卿染似笑非笑,既不发放对牌,也不说话,遂陪笑道:“回四奶奶,二奶奶这一早就要用药,急等着这几味药材。四奶奶自来和我们二奶奶好,求四奶奶快发了对牌下来,奴才也好领了银子,采买了药材来。二奶奶是双身子,可就等着这药保胎了”
“看来嬷嬷是十分为二奶奶着想,既然这样,就该精心些,不过几样东西,便弄出这些错来,嬷嬷怎么解释。”
荀卿染将帖子摔在地下。
乔得喜家的赶忙拾起来看了,“是二奶奶那边急着要用,耽误不得。奴才一夜没睡,只打了个盹儿,这才弄错了数目。如今就按着四奶奶这个数目采买就是。”
旺财家的从旁过来,拿了帖子去看,笑着赞道:“这嬷嬷果然糊涂了。麦芽姑娘算盘用的真好,都比得上外院那些帐房先生了。”
乔得喜家的倚老卖老,荀卿染不怒反笑。
“嬷嬷也在这府里有些年头了,难道一直这么说话办差?索性嬷嬷连这贴儿都不用交上来,吩咐我们一声,自有我们将这帐算好了,银子称利落了,送到您老人家手上,您老人家回去睡足了,这差事也办好了,何苦还跑这一趟那。”
这乔得喜家的本想着荀卿染新媳妇面嫩,她倚老卖老,这事就混过去了,旺财家的在旁边帮衬,也未必不是打的这个主意,奈何荀卿染却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回四奶奶,是奴才睡迷糊了了,弄错了帐目。求四奶奶饶了奴才这一回吧。”乔得喜家的跪下道。
荀卿染略一思忖,已经有了主意。她不想用杀伐来立威,她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嬷嬷是睡迷了,那就到外面西穿堂站一会去,醒醒盹。再来回话。”荀卿染吩咐道。
没有罚跪,没打板子,也没疾言厉色地斥责,只是罚站。
乔得喜家的待要哀求,抬头见荀卿染嘴角含笑,但是眉梢微挑,一张俏脸,隐隐透出威严,竟让人不敢仰视。她不敢再说话,只得慢慢从厅内退出来。
外面等候的媳妇子们见了,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询问。乔得喜家的哪有脸说什么,只到西边穿堂站着去了。
她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说。这些管事媳妇们一会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乔家奶奶可是出够了风头那。”一个道。
“可不是,那西穿堂,不仅人来人往,还有好大一股穿堂风那。”另一个窃笑道。
也有的人一边嘲笑,一边趁没人注意,偷偷地溜开去的。还有的,将一只袖子里的帖子藏的更严实些,又把另一只袖子里的帖子拿出来预备着,怕到时候拿错了,又将要回的差事默念几遍,生怕被问出岔子来,丢了脸。
罚了乔得喜家的下去,荀卿染手里拿着帖子,问道:“可有哪个办事稳妥的媳妇闲着?”
“回奶奶,齐福家的办事妥帖。”宋嬷嬷躬身答道。
齐福家的,是齐二奶奶的陪房,很得齐二奶奶的看重。
荀卿染微微一笑,就吩咐人叫了齐福家的来。
“你去领了银子,记得要买上好的,便是价钱比这高些也无妨,让店里派人来补了银子就是。二奶奶急用的,你现在就去办,莫耽搁了。”荀卿染吩咐着,让宝珠将对牌交给齐福家的。
天上掉下来这样好的差事,齐福家的自然喜笑颜开,一面接了帖子和对牌,兴冲冲地走了。
媳妇们借着进厅内来回话,接连听了几个,都无错漏,有的是要领钱物,有的不过是日常杂事请示,荀卿染一一处置了,那些领钱物的,就有麦芽在旁一笔笔地记录下来,安排媳妇们按顺序领对牌。
最后一个有了年纪的嬷嬷进来,支领容氏院子里的檀香、细棉和各色尺头。
荀卿染认得是孟嬷嬷,当初在容氏那留饭,跟着容氏打趣她和齐攸的,就有这位孟嬷嬷,是容氏跟前的老人儿,是很得脸的。
“嬷嬷请坐。”荀卿染笑着让道。
孟嬷嬷推让了一番,才斜签着身子坐下来。
正巧齐福家的回来交还对牌,荀卿染便让宝珠拿了对牌。
“嬷嬷且在这里等着,喝杯热茶。我打发这丫头把东西取来,一会给嬷嬷送过去就是了。”
孟嬷嬷忙谢了荀卿染,依旧跟着宝珠去了。本来周贵家的排在齐福家的后边,不过谁敢和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争竞。荀卿染就让周贵家的,等宝珠拿回了对牌,再去支领。
…………
宜年居,容氏坐在榻上,闭着眼听孟嬷嬷说话。等孟嬷嬷说完,容氏睁开眼,笑道:“她是如此处置的?!好,又大气又漂亮。”
“老太太说的是。也不知是哪个促狭的撮弄,乔得喜家的是二爷的奶妈,虽不大管事,体面却在。二爷的奶妈又不同于二奶奶的人。若四奶奶碍着面子,含糊着过去,后面那些人见了,难保不生出别的心肠,谁知道会出什么难题为难四奶奶。若四奶奶罚了乔得喜家的,或轻或中,二爷那边难保不抱怨,就是奴才想起来,都觉得为难。偏四奶奶处置的巧,又叫了四奶奶身边齐福家的接了差事,让人只有赞好,挑不出半点差错来。后来四奶奶还有话,让齐府家的赶紧去买,只管买上好的,银子不够,只管来填补。啧啧,老奴在旁边看了,四奶奶着实让人又敬又爱,比起二奶奶刚理事的时候,还要好上几分。”孟嬷嬷坐在脚踏上道,“还是老太太的眼光好,给四爷挑了个好媳妇。”
容氏笑的眉眼弯弯,“染丫头的好处不止这些,她还有个好处,却是常人难及的。”
“唉呦,依奴才看着,这模样好,性情好,针线好,会管家,手段漂亮,已经是极好的了。竟还有常人难及的好处,老太太可得教教奴才。”孟嬷嬷陪笑道。
“那孩子,还有个极好处,就是没有功利心,不会争名夺利。这件事,她之所以处置的这样漂亮,不仅是人聪慧,根子还在她这个极好处上。”
孟嬷嬷想了想,也笑了,“老太太为了这个家,可实在是耗费心血。”
容氏叹口气,“我老了,所能做的,不过是活着的时候,尽力多为儿孙们谋算些,让他们以后日子好过些。可以后的日子,终究还得靠他们自己。”
“……二太太是有福气的。”
“就盼着她能惜福才好。”
…………
前院小书房
“……二爷,就是这么回事。乔嬷嬷现在还在太太那边的穿堂站着那,人来人往地,这一下可把老脸都给丢了。”一个小厮躬身道。
“二奶奶什么时候又让乔嬷嬷办差事了?”齐修坐在桌案后,翻着账簿,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这不是二奶奶有了身孕,不能操劳。乔嬷嬷想着要为二爷分忧,到奶奶跟前效力,就得了这件差事”小厮道。
“四奶奶驳回了她,那二奶奶的药可去买了?”齐修问道。
“说是四奶奶让齐福家的去办了,四奶奶还吩咐齐福家的不可耽搁,东西都要上好的,钱不够,还可以加。这四奶奶平时和二奶奶极好,这次也是给了二奶奶极大的情面,怎地就不知给二爷留些体面,乔嬷嬷毕竟曾经奶过二爷一场。”
齐修一把摔了账簿,“别说了。怎么笨成这样。不是早就不让她管事了吗,这是哪个拣这个时候撮弄了她上去,试四奶奶的刀锋,连爷也算计在内了。”
那小厮呐呐道,“是四奶奶太……太严厉了些?”
齐修皱着眉,沉吟半晌,“严厉?同样的事,若是落在你们奶奶手里,早打飞了她半截了。不知是谁背后使坏。”
“这,谁……谁敢算计二爷那?”小厮半天说不出来话。
“也不用问了,还能有谁。我这边实心实意,她那里养着胎,还不忘算计我,借着这个由头,要压我一头那。可恨”齐修跺了跺脚,“让你打听小松落到什么地方了,可打听出来了?”
“这个可不好打听,奶奶那边不让人说的……”这小厮谄笑着,“奴才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知道了些线索,是被卖去……”这小厮压低声音在齐修耳边说了。
齐修听得眉头深锁,半晌叹了口气,“罢了。”便坐回到椅子上。
那小厮察言观色,斟了一盏茶递过去,“二爷,这事,若是严小乙早肯透露,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样。”
“他怎么肯说,那是你二奶奶安插来的人手。”齐修冷哼道。
小厮嘻嘻笑着,也不再言语。
“她如此待我,莫怪我也如此待她。”齐修靠在椅背上想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叫了小厮到跟前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这……”小厮有些为难,“这可有些难,如今她在奶奶跟前,爷就不怕奶奶知道?况且,爷早就冷了她,这时候,不知她还肯不肯那。”
“不难还找你安排什么?”齐修叱道,“爷找她是看得起她,她有什么不肯的。你尽管去办,事成后,少不得你的好处。”
小厮忙答应了,主仆两人低声计议。
…………
石榴院
“什么?”齐二奶奶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吓得冬儿赶紧扶住她。
“奶奶,您忘了太医如何嘱咐的?您这身子来之不易,可金贵着。奶奶还是保养着些,如今,什么事也没奶奶的身子要紧。”冬儿劝道。
齐二奶奶听冬儿说的有理,叹了口气,让冬儿将枕头垫高,又躺了下去。
“你可知道,是哪个撮弄的?”
冬儿摇摇头,说她不知道。
齐二奶奶皱紧了眉头。
“难道是咱们的人?这些蠢货,怎么就不想想,出了这事,四奶奶又如此处置,这府里的人第一个就要疑心我找人拆台。你二爷那里,只怕更是认定了是我陷害,心里更要恨我拿他的人扎筏子。这下可好,我是里外不是人。”
“这些管事奶奶们的心,哪里摸的清。饶是奶奶平日那样弹压着,时不时还要给奶奶下个绊子。四奶奶是新媳妇,有人欺负她面嫩,使这个法为难她。或许是那边。”冬儿向西指了指,“奶奶这样,昨个那边过来,说话的意思,是要接替了奶奶掌家。没想到老太太已经先有了主意,那边不好和四奶奶争,心里是不愿意的,巴不得四奶奶出什么差错,那边好顶上来。”
齐二奶奶转了转眼珠,“都有可能,你仔细查访一番,查出来,我肯定不会轻饶了她。”
冬儿偷眼打量了齐二奶奶一眼,点头应了。
齐二奶奶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咯咯咯笑了起来。
冬儿吓了一跳,诧异道:“奶奶突然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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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牛刀小试(二)
第一三八章牛刀小试(二)
齐二奶奶停了笑,叹道:“四奶奶平时和和气气,不显山不露水,一出手,就办得这么漂亮。等她这些天家当下来,这下面的人,只怕以后更要骂我刻毒了。我本来想着,她是不会当家理事的,难道我想错了,我那二姑母曾经教了她如何打理家务?”
冬儿听了齐二奶奶的话,想了想,道,“奶奶用不着操心太过,好好养胎要紧。二太太在宜年居把话说的很清楚,只是让四奶奶暂时帮着掌管着。等奶奶好了,自然还交给奶奶的。原本奴婢也在想,四奶奶进门,二太太会不会让四奶奶管家。不过奴婢这些天冷眼看着,四奶奶不像是会争着管家的人,还有二太太那里,奶奶您是二太太的亲侄女,这些年相处下来,二太太也是想着奶奶您管家的。何况,二爷虽排行在大爷之后,却是大爷的嫡长子,这家以后还是要传到二爷手里,自然该奶奶掌管。”
“总还要看老太太是怎么想的。”齐二奶奶道。
“依奴婢看,老太太最是个讲究规矩、明白事理的人,奶奶您无需多虑。”
二奶奶嗯了一声,闭目养神。
…………
祈年堂倒坐厅内,荀卿染将事情都发放完毕,正要起身。无忧居的管事媳妇,展祥媳妇从外面急匆匆走进来,到荀卿染跟前施礼,递了个帖子上来,列了一些药材补品,说是给齐家大爷补身用的。
荀卿染接了帖子,见上面除了人参、鹿茸等,还有几样妇人补养、养血调经的补品,想到无忧居的孙姨娘跪了半夜的经,想必这后面几样便是给她用的,不好另外开销,就都列在大爷齐儒的药单子里。荀卿染便没说什么,只让麦芽记录下来,安排展祥媳妇领对牌到采办处领取。
见再没媳妇回事,荀卿染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时辰,就站起身,到祈年堂上房来。
齐二夫人已经起床,正坐在炕上。彩蝶端了燕窝粥过来,荀卿染忙接过去,要伺候齐二夫人吃。齐二夫人摆摆手,让荀卿染坐下。
“家里事情繁杂,你第一天理事,想来不轻松。快坐下吧。”
齐二夫人说着,接过燕窝粥吃了半盏。
荀卿染就将挑几件要紧的事和齐二夫人说了。
“多亏旺财嫂子帮我,大着胆子处置了。太太若觉不妥,再做处置。”
齐二夫人点点头道:“处置的都还算妥当。这些年,家里的事,都是你二嫂打理。我越发不耐烦理这些事。本来还烦恼,你二嫂养胎,家里没个能干的人理这些事。如今,你能做到这样,我也可以放心把事情都交给你来管了。”
正说着话,旺财媳妇从外面进来,说是人牙子已经带了人来。
“无忧居那边,要换几个人。你也个跟过去瞧瞧,看你大嫂那边还缺什么,帮她添置上。”齐二夫人吩咐荀卿染道。
因为大爷齐儒和璋哥儿病弱,无忧居自有小厨房,专门负责这父子两人的饭食。出了前天晚上的事,无忧居内要换人手,也是情理之中。
荀卿染答应了出来,并不走祈年堂侯门,而是沿着抄手游廊,打算穿过月洞门,从后院角门出去,正好往无忧居去。
刚出屋子,就见小丫头引着个人从前面穿堂走进来。那人五十来岁的年纪,身材略矮,一脸笑眯眯的表情,荀卿染听得小丫头口内称陆太医,不觉略微侧头多看了两眼。
“这个太医有些面生。”荀卿染道。
旺财家的忙陪笑道,“难怪奶奶觉得面生,原来是姓胡的太医每月来请平安脉,如今换了这位姓陆的太医,这还是第一次进府来。”
胡太医换了陆太医。荀卿染心下念头一转,也不细问根由,只笑着点点头,“怪不得瞧着眼生。”
来到无忧居,齐大*奶闻讯从屋里接出来。
荀卿染随着齐大*奶到上房落座,先问:“璋哥儿好些没有?”
齐大*奶点点头,“早上已经能喝粥,刚才吃了药,睡下了。”
“哦,那我就不过去了,免得惊动了他。”荀卿染道,“大爷那边如何了?”
齐儒昨天吐了血,虽蒋太医说无妨,但在荀卿染看来,吐血就是大症候。
“也吃了药,好多了。”齐大*奶道,“还要多谢弟妹和四爷,多亏了四爷,璋哥儿才保住性命。”
“一家子骨肉,大嫂何必如此客气。”荀卿染摆手道,就叫旺财家的带了人进来,让齐大*奶挑选。
齐大*奶略问了问,就从中挑了四个,都是相貌中等,干净利落的。
荀卿染见齐大*奶眼睛中有血丝,知道她是为了照顾璋哥儿,睡眠不足。
“大嫂这两日才是辛苦,要好生休息。要用什么,尽管派人来要。”荀卿染嘱咐了两句,就告辞出来。
“四奶奶,方才二奶奶还派人问,请四奶奶处置完了家事,到石榴院坐坐。”旺财媳妇对荀卿染道。
“我正想着要去看看二嫂。”荀卿染说着,就往石榴院来。
刚到石榴院门口,就有小丫头往里回报,冬儿从里面出来,将荀卿染迎到暖阁。
齐二奶奶躺在床上,见荀卿染进来,就要坐起来。荀卿染赶忙上前,扶着她又躺下。
“二嫂莫动,我并不是外人。二嫂养胎要紧。”荀卿染说着,就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又询问齐二奶奶可吃了药,身子觉得如何等。
“劳弟妹惦记着,都还好。不过躺的时候久了,觉得不耐烦的紧。”齐二奶奶道。
荀卿染表示很理解,这还是刚开始,齐二奶奶还得在床上躺足了三个月,才能下床,这对于平日闲不得的齐二奶奶,还真是极为难熬的。
“我只恨我这身子不中用,不仅让家里长辈们担心,如今还要劳烦弟妹接管家事,心里着实过意不去。不瞒弟妹说,这府里的下人多,难免良莠不齐,只怕有那刁钻不听使唤的欺负弟妹是新媳妇面嫩,弟妹莫心软,只管照着规矩狠狠地罚才是。”齐二奶奶又道。
“正要二嫂提点我。”荀卿染道。
“冬儿这丫头跟在我身边,府里的事她都熟悉,以后弟妹去理事,就让她去伺候,也能帮着弟妹压服众人,弟妹你看如何?”齐二奶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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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章年礼
第一三九章年礼
齐二奶奶提出在荀卿染理事的时候,让冬儿过去协助。如果这是在今天早上之前,荀卿染会十分感激,可齐二奶奶现在才提出来。
荀卿染微微一笑,“冬儿是在二嫂跟前得用的人,二嫂这样子,还要她伺候着二嫂才能让人放心。怎好让她过来帮我。二嫂的美意我心领了。”
“我这里好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伺候着,并不缺她一个。”齐二奶奶陪笑道,“只是我管了这几年家,家下人行事如何,我最清楚。各个都是一肚子心眼子,难有老实不耍滑的。我知道弟妹能干,打发冬儿过去,弟妹尽管使唤她,比别人可靠的多。”
荀卿染见齐二奶奶这样说,也就笑笑答应了。
从石榴院回到宁远居,见左右没有外人,麦芽先就不忿道:“奶奶方才也太好说话了。冬儿姑娘确实是个好帮手,可方才奶奶第一次理事,正是人事生疏的时候,二奶奶怎么不派她来。这个时候,见奶奶出手压服了二爷的奶妈,下面人不敢生事了,她才让冬儿过来。哪里是帮忙,依婢子看,明明见没热闹可看,派人来做耳报神的。”
荀卿染使个眼色,让麦芽不要乱说话,而是转头问宋嬷嬷。
“嬷嬷觉得如何?”
宋嬷嬷上前两步,毕恭毕敬答道:“奶奶的处置自然是没有错的。”
“四爷特意嘱咐嬷嬷帮我,我也极看重嬷嬷,可不是为了让嬷嬷说这句话哄我高兴的。”荀卿染笑道,“我本无意去理这些事情,不过是推辞不过。可既然接了手,不为我自己,为了四爷的脸面,就要尽力做好,最起码让人挑不出错来才是。”
“奶奶说的是。”宋嬷嬷道,“奴才赞同奶奶,并不是顺情说好话哄奶奶高兴,实在是奶奶处置的极妥当。二奶奶派了冬儿来,自有二奶奶的打算,奶奶同意了,也未必就让二奶奶如愿。不是奴才奉承奶奶,想必奶奶已经想好了法子,让冬儿姑娘人尽其用。”
荀卿染笑了笑,没说话。宋嬷嬷说的没错,齐二奶奶对当家的权力非常看重,现在没办法,但是心里肯定放不下,派冬儿过来,总是有安插耳目的意思。这一点,荀卿染也能理解。况且荀卿染并没有从此就一直把着这管家的权力的心思。当然,荀卿染也自有打算,齐二奶奶好心派了个人来,总不该浪费她的好意,比如说,最简单的,有什么不好办的差事,现在不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吗!
…………
时节已经进入腊月,各处庄子上的租子、年礼都陆续送了来。按着往年的旧例,依旧是齐家二爷齐修在外接着,留下家里过年要用的,还有外面送礼的,其余的,则按着花名册子,分给依附于齐府的那些旁支族人,做过年之用。
内院了里,荀卿染刚处置完今天的家事,齐二夫人就派人将她叫到祈年堂上房。原来是要准备给宫里的贤妃娘娘,各来往的府第送年礼。
“这是去年的礼单子,你带人去库房里看看,大致按着这个单子,你自己估量着,将给各家的年礼预备出来,开了单子来给我看。”
荀卿染接了单子,恭敬地答应了。
“还有侯府的贺礼,也一并准备出来,要厚一些。”齐二夫人又道。
前些天,曾家老爷已经进京,接了曾太太和女儿曾静出了侯府,转天,就定下了定远侯方信和曾家三女曾静的婚事,婚期就定在腊月初十日。方信是掌着实权的侯爷,又是齐二夫人嫡亲的侄子,齐二奶奶嫡亲的哥哥,这份礼,自然不能薄了。
“快去吧,这事耽误不得。”齐二夫人吩咐道。
荀卿染依言退了出来,拿了钥匙,到后院库房翻找东西。
齐二夫人见荀卿染走了,端起茶喝了一口,靠在引枕上松了口气。彩蝶见了,忙走过来,轻轻地帮齐二夫人捏着肩膀。
“太太这两天可累坏了,如今这差事也安排下去,太太也能松口气。”彩蝶轻声道。
二夫人闭着眼睛,点了点头,“识文断字,还是有好处的。这事,总不好交给外面的爷们儿去办。原来二奶奶理事的时候,也没这样方便的。”
“四奶奶是书香世家出身,昨个听传禀的媳妇们讲,二奶奶在账单子上批了几个字,拿出去,不仅那些帐房先生们看了称奇,就是外面书房里的师爷、清客相公们,也都竖起拇指夸赞。说是笔锋轻灵,内蕴风骨,不愧是颍川荀家出来的女孩。”
“念书人家的女孩,自然都在这上面用工。他家几个女孩都是从小要练字的,大*奶家也是如此。”齐二夫人点头道。
“太太,还有奇的那。四奶奶身边那几个丫头,竟然也都识字,听说那字写的还不错,那个麦芽,还会打算盘那。把咱们府里这些小丫头们羡慕的不得了。”彩蝶的语气里也满是羡慕。
齐二夫人拈了拈手中的佛珠,没有说话。原本想着,荀卿染不过是个容貌出色,其他方面却平平,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彩蝶见齐二夫人不说话,心头略转,赶忙又陪笑道,“婢子还在想,四奶奶已经是如此,那荀府的四姑娘,太太的嫡亲外甥女,一来京城,就有了才女的美称,还不知多聪慧能干那。”
齐二夫人脸色沉了下来,睁开眼,放下手中的佛珠。
彩蝶见状,赶忙跪下,“婢子胡言乱语,说错了话,请太太责罚。”
“起来吧,你哪里说错了话。”齐二夫人挥手让彩蝶起来,“你不说,我这两天几乎忙忘了。你去叫,”齐二夫人低头想了想,“去把张永家的叫来。”
彩蝶见齐二夫人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出去叫了张永家的进来。
齐二夫人低低的声音嘱咐张永家的,彩蝶在旁边只断断续续听到“你去……,想法子见上一面……”几个字。
齐二夫人吩咐完,又嘱咐了张永家的几句,才将人打发出去。
荀卿染在库房里,她并没有急着挑年礼,而是从管库房的媳妇手里拿了册子,一一清点着
库房里的各色物件。遇到合适的,便让人挪出来放在一边,主仆几个忙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挑好了东西。荀卿染就写了单子,让人将东西抬着,到祈年堂来,让齐二夫人过目。
齐二夫人对照单子将东西都看过了一遍,点了点头。
“也还过得去。”少不得又有些增减,荀卿染都一一记下,又去了库房一次,才得齐二夫人满意。
“你把这单子和东西都拿给老太太看看,看老太太有没有什么增减,你照着办就是。”
荀卿染答应了,又带着人到容氏的宜年居来。
容氏让荀卿染把单子念给她听完,想了一会,才道,“别的都无妨,你只将内大臣柴府的年礼再加厚一成,他家老夫人信佛,你把单子里的西洋琥珀盆景,换成观音的,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座碧玉的,就换了那个,若没了,换那珊瑚的普贤菩萨像也可。还有这李家,减去一成。原因,我也不和你说了,你想必也是知道的。”
荀卿染点头,李家的事前儿个在容氏这她是听说了。
“就这样吧,你去和二太太商量着,派人各府送了去。”容氏道。
“多谢老太太指点。”荀卿染笑着福了一福。齐二夫人让她按着旧年的单子准备年礼,然后做了增减。同样是在礼单上做增减,齐二夫人一句解释指点的话都没有,容氏却将话跟她说的通透,这个差别,荀卿染自然是感觉得到的。
这边将年礼的事办好,安排了人到各府去送,天色就晚了。荀卿染又去容氏那边请了安,才回到宁远居用饭。
因着近来辛苦,荀卿染特意吩咐厨房备办了一桌席面送来,炕上放了一张桌,地下又放了一张桌。荀卿染独自坐在炕上,便让宋嬷嬷过来一起坐。宋嬷嬷万般不肯。
“奶奶赐下饭来,让奴才们跟着一起吃,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万没有奴才们跟着奶奶一桌子吃的道理。奶奶看重奴才们,奴才们更要知礼,不能坏了规矩。”宋嬷嬷道。
荀卿染不好勉强,只得让她和桔梗、麦芽几个每人一个小杌子在屋地下坐了。
主仆几个吃过饭,宋嬷嬷带着人将酒菜撤了下去。
荀卿染就留了几个丫头在屋子里,说话消食。
“奶奶,太太让奶奶备这些年礼。太太就去了二奶奶的院子,不知和二奶奶商量了什么,冬儿就带人另外备了好些个金银、玩意儿、尺头,一份一份的。婢子看着,有的不比这几家的少,也不知是给谁的,还背着奶奶。”宝珠见没有外人,在荀卿染耳边低声道。
荀卿染眨了眨眼,这送年礼可是件大事,从中可以知道不少的信息,她就知道齐二夫人不可能把齐府的底都透给她。这年礼单子上的,都是齐府明面上来往的人家,那暗地里的厚礼,又是送给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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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零章喜宴
第一四零章喜宴
“你可看见,那些东西是派谁送出去的?”荀卿染问宝珠。
“是冬儿姑娘带着人送到二门,二爷的小厮接了出去。”宝珠道。
荀卿染低头沉思。齐家这样的府第,有些私下的人情不足为奇。别的她不敢说,但是因为宫里的贤妃娘娘,齐府对宫里人的孝敬肯定少不了。这些肯定就不能在明面上走礼,只能私下去送,还不能送少了。
说起来,家里有个女孩在宫里做娘娘,还是主位,这一年四季年节下,宫里都有赏赐的东西出来。外面看着赫赫荣光,也只是赫赫荣光罢了,从齐二夫人和齐二奶奶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荀卿染知道,齐家送进宫里的钱,绝对比得到的赏赐要多。
当然了,只计较这个,似乎有些矫情。毕竟,因为贤妃娘娘,给齐家带来的无形资产,经营的好了,那才是巨大的财富。
荀卿染每天卯正起床,到祈年堂处理家务,然后就齐二夫人和容氏处请安。接下来,还是不断有家里的管事媳妇们过来回事。这边刚料理清楚送给各府的年礼,每天也不断有各处送来的年礼。这些,有些是齐家二爷在外院接待,也有好些,是派了管事的媳妇婆子来给容氏请安的。容氏多不见,齐二夫人见了几个,也推给荀卿染。
荀卿染从早忙到晚,日子过的倒也充实,连齐攸已经走了数日,都渐渐不觉得了。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十,是定远侯方信和曾静的婚期。
这门婚事,已经是最近京城的热门话题。因此荀卿染不用特意打听,就都知道了。定远侯方信正当壮年,在丧妻不过半年后,迎娶新人,新人还是曾家的女孩,算是方家和曾家续上了这门亲事。曾静早在曾家老爷进京后,就搬出了侯府,住到城东曾家在京城的别院待嫁。这些天,不仅到定远侯府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就是地处偏僻的曾家别院,也每天宾客不断。又渐渐传出曾家老爷这次官吏考核评语甚佳,年后就要升官的消息。
方信的婚宴,容氏早就不再出府做客,因此依旧不去,齐二奶奶养胎不能去。其余的人早都换了出门的衣裳,大太太、齐二夫人带了荀卿染、齐婉丽和齐三奶奶,还有郑姨妈带着郑好儿、郑姝儿两姐妹坐马车,前边齐家的大老爷、二老爷、二爷齐修,三爷齐俭,五爷齐佐,还有郑元朔,郑元朗两兄弟都是骑马,一行车马浩浩荡荡,一同到定远侯府贺喜。
郑元朗本来在江南老家料理铺子,因着郑好儿的事,郑姨妈很是伤心,就写了信给他。郑元朗接到信,就从江南老家赶了过来,两天前到了京城,也是要一家人团聚在一起过年的意思。
到了定远侯府,有知客的媳妇接着,齐二夫人一行先到后宅来。方信的长子宗哥儿带着宝姐儿、官哥儿几个过来行礼。
轮到官哥儿给荀卿染行礼的时候,小胖墩糯糯地叫了声四婶婶,就扑到荀卿染腿上,要荀卿染抱他。却被宗哥儿说了一句,只好又接着给齐婉丽行礼。
礼毕,大家在厅内分别坐下来。
官哥儿被奶妈放在大椅子上坐了一会,就开始不老实,一边踢蹬着肥肥短短的腿,一边东张西望。见荀卿染也在看他,官哥儿便咧开小嘴笑起来。
荀卿染冲官哥儿招招手,官哥儿从椅子上爬下来,小跑到荀卿染跟前,荀卿染俯身将他抱在怀里,小声逗弄他说话。
官哥儿靠在荀卿染怀里,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荀卿染对这种胖乎乎,又傻傻的没什么心眼的小孩子最没抵抗力,就是跟在她身后的桔梗和麦芽,也都对官哥儿喜欢的不得了。
那边齐二夫人就问宗哥儿和那两个年纪稍大的男孩,书读到哪里了,可有长进,听说换了先生,新先生教的可好,又嘱咐几个孩子要用心读书,也不要耽误了骑射等语。宗哥儿一一答了,他年纪渐大,这一屋子的女眷,颇有些不自在,坐了一会,就带着两个庶弟出去了。
齐二夫人就和宝姐儿聊起家常,一会工夫,方信从外面走了进来,说是请齐二夫人到喜堂上去坐。
因为方信父母早丧,拜堂的时候,只拜祖宗牌位。如今请齐二夫人到喜堂上坐,并不用受新人的礼,也算有个长辈在场鉴证的意思。
齐二夫人自然应了,便有人来请众人到席上去坐。大太太、郑姨妈带着齐三奶奶、郑好儿和郑姝儿两姐妹和齐婉丽先去了席上。齐二夫人则带了荀卿染在身边伺候。
荀卿染扶着齐二夫人在喜堂上坐下,四下打量,这侯府的喜堂布置的富丽堂皇,一派喜气洋洋,但都比不过新郎官方信身上的喜气。
方信今天一身大红的喜服,走动间两根帽翅不断颤动,着实是意气风发。就听外面鞭炮声响,小厮跑来禀报,说是新娘的轿子已经到了路口。方信带着人接了出去,就听鞭炮声一路从门口响过来,方信在前手里一根红绸,引着新娘子走上喜堂来。
曾静蒙着盖头,看不出脸上表情如何,不过从轻轻移动的脚步,摇摆的腰肢,微微低垂的头,可以想像,一定是满面娇羞和喜悦的。
荀卿染心下想着,曾静在侯府日子不长,却俘获了方信的心。这门亲事,算不算的上是男女情投意合那。
荀卿染听齐二夫人透露过,她和齐二奶奶都认为曾静有些不妥,并不赞成这门亲事,但是显然没有说服方信。两人也就作罢,毕竟方信的嫡长子,再过两年就可娶亲,另外两个庶子,也已经长大,宝姐儿又聪慧泼辣,只有个官哥儿让人操心,却是幼子,总是继室讨好拉拢的对象。不论曾静如何,在侯府施展的余地都不大。
司礼官喊了声吉时已到,方信和曾静两人对面站好。
“一拜天地。”司礼官高声赞道。
方信和曾静就要跪拜,就听门外围观的宾客中有人喊了一声,“且慢,这堂不能拜,亲事结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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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大闹喜堂
第一四一章大闹喜堂
那司礼官第一个被这喊声惊了一跳,他主持过不少的婚礼,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何况,这可不是普通人家,是定远侯成亲,竟然有人跳出来阻止,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曾静本已经拜下去,听了这一声,不由得身子一震,险险栽倒在方信的身上。方信扶住曾静,站直身子,有人出面阻拦,自然这堂就拜不下去了。
方信沉下了脸色,众人也觉惊奇,不约而同向出声的地方张望,想看看是谁这样大胆。
就见从外面围观的宾客中,走进来一个年轻人。这人约莫十**岁的年纪,白净面皮,眉清目秀,身穿缎面长棉袍,腰间挂着枚比目双鱼玉佩。
不用方信出面,早有旁边一个管事的走上去,拦住那年轻人:“请问贵客怎么称呼,因和扰乱喜堂。”
这管事的语气中却透出威胁,但是举止话语却十足的客气。毕竟今天来贺喜的宾客中,来的抖是各府的王爷,朝廷命官,其中御史、言官也有不少在场的。定远侯府虽然势大,这个场合,却要做足面子工夫,不能让人感觉侯府以势压人。
“在下登州寒山县人士,姓韩,名玄理。阻止侯爷拜堂,实在迫不得已,也是为了侯爷着想。”韩玄理朝着方信躬身施礼。
方信这时走上前去,“小兄弟,你我素不相识,想来也没有恩怨,你扰我成亲,可得说出了道理来。”
“在下确实是为侯爷着想。侯爷,强占良民之妻,可是大罪。侯爷是朝廷肱骨之臣,断不能明知故犯。”
强占良民之妻
喜堂内外顿时轻嘘声一片。齐二夫人在椅子上不安地动了动,荀卿染可以理解齐二夫人的焦躁心情。这个罪名,不仅是重罪,而且,更加有损定远侯府的名声。
方信脸色微变,转了转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又抬起手,用扳指抹了抹唇上的短髭,开口笑道:“小兄弟,信口开河,诽谤朝廷命官,也是大罪。”
“在下没有真凭实据,自不敢前来。”
韩玄理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侯爷请听在下细说。家父曾于八年前在广东通化县为官,与当时的通化县知县曾少山曾大人结识,相交甚笃。家父与曾大人约为亲家,将小女儿许配给韩某人为妻。在下这里有曾大人写下的许婚书简,还有这枚双鱼佩的表记,可以证明在下所言非虚。”
韩玄理将解下玉佩,与书简一起捧在手上,又说道:“后因家祖父病逝,家父回乡奔丧。按制守丧三年。可怜家父因伤心过度,未满三年也病逝了。从那以后,只留下家母带着在下,在家乡渡日。现在下已到婚龄,曾家姑娘也已及笄,在下奉家母之命,前来寻找岳父曾大人,迎娶曾姑娘,回乡奉养老母。”
韩玄理的话说的有条有理,曾少山,正是曾静的父亲曾老爷的名讳,八年前,曾老爷也是在广东做知县。
喜堂上顿时变的寂静无声。
荀卿染不由得仔细打量韩玄理,看他的穿着打扮,家境并非豪富,但是举止中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行事说话都是条理清楚、礼貌周全。所说的婚约,是否是真有其事,就要看那书简还有信物玉佩。
若是两者都是真的,那么曾静早有婚约在先,现在前约未解,就嫁进侯府,这个可就麻烦了。
荀卿染又转眼去打量曾静。曾静依旧蒙着盖头,似乎有些站立不稳,靠在小丫头的身上。那大红衣袖下略显苍白的手紧紧抓着小丫头的手臂,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可见其心情是如何的紧张。
方信听了韩玄理的话,伸出手要去接那信笺和玉佩,韩玄理却将手抽回。
“曾老爷来了。”就听有人禀报道。
一个肥头大耳、矮矮胖胖的中年人从门外急急走进来,他想是已经听了小厮的传递的消息,又听见了韩玄理方才的话,因此一进门,就直盯了韩玄理看了几眼,这才过来和方信相见。
方信示意曾老爷去看那书简和玉佩。
韩玄理却不肯将这两样东西交给曾老爷。
“侯爷,并不是在下不信侯爷,实在这事关重大。曾大人,已经毁约一女二嫁在先,也不合适看这书简。还请哪位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从中作保,在下才敢交付。”
这年轻人做事很谨慎啊,荀卿染不由得赞道。
“老夫是都察院都监御史,姓杜名严,韩老弟若信得过老夫,便将书简和玉佩交托老夫,这众目睽睽之下,定不会有人做什么手脚。”
一个中等身材,瘦瘦的老者站了出来,正是都察院有名的铁面御史杜严。这杜严,不仅在朝堂上,在民间也颇有名气,人们都称他铁面无私,最不惧怕权势富贵,敢于直言进谏。
韩玄理想必也知道杜严的名声,就将书简和信物都递了过去。
杜严将书简和玉佩都仔细看过,又传给身边几个同僚瞧了,才递给曾老爷。
曾老爷接过东西,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才已经有看过书简的人私下说,那书简是曾老爷的笔迹。此时看曾老爷的神色,周围人哪有不明白的,已经知道这事情**是真的。
“不过是酒后笑谈,玩笑着写了这书简,这玉佩更是随便买来的,并不值钱。况且你们一家回去后,就再无消息,这婚事却是做不得准的。”曾老爷慢慢说道。
“曾伯父此言差矣。古人云,人无信不立。大丈夫一言出口,驷马难追。若是酒后笑谈,玩笑,怎么会有书简留下?伯父这样的话,侄儿不敢苟同。伯父说这玉不值钱,家母和晚生却一直当作至宝珍藏。信物表记,岂有因为价高就是真,价低便是假的道理。若如此,那乡野村夫,没有钱的百姓,一根木簪子就可下定,以伯父看来,那便是儿戏,就不能成夫妻之礼了?伯父是朝廷命官,有教化百姓的责任,还请慎言。”韩玄理躬身对曾老爷施礼道。
曾老爷开口,虽否认了婚事,但却承认了书简和玉佩都出自他手。因此,这韩玄理对他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曾大人变成了伯父。
“至于多年未通消息,是侄儿不对,却实在有缘故。家里祖父、父亲相继病逝,家产消耗殆尽,只有侄儿和家母相依为命。侄儿初时幼小,全靠家母针线养活,后来年长些,不得已,只得弃笔经商。多年奔波,企望能够有充足衣食,供养老母,抚育妻儿。如今总算置下些家产,不至于让妻儿受冻馁之苦,才敢来娶亲。侄儿本想着,若是不能有所成就,侄儿自不会让曾家姑娘久等,老大而独守空闺,自会来退亲。幸亏祖辈保佑,家母记得清楚,曾家姑娘今年不过刚刚及笄,并不算老大。伯父与我父亲有约定在先,实不该将女二嫁。”
韩玄理一段慷慨陈词,有情有理,说的好多人连连赞许,内中有两个花白胡须的,更是捻须颔首,都觉得这个年轻人不仅孝顺,而且上进,还肯替人着想,真是难得的好青年。况且韩玄理,说话行事都体现出良好的教养,一定是读过不少书的。最后转为经商,也是为了奉养老母不得已而为之。小小年纪,能做到这样,更有些老学究为他惋惜。
相比之下,曾老爷就比较不堪了。废弃婚约,一女二嫁,很难不让人认为他是攀附富贵。那么定远侯方信那,是明知曾家女儿有婚约还坚持娶亲,还是被曾家人瞒住了,并不知道这回事,糊里糊涂地抢了别人的妻子?
众人都关注着曾老爷和方信的反应。
方信是紧皱眉头,一时没有言语。那边曾老爷一边抹着脸上的汗珠,一边内心挣扎。
曾老爷这边权衡利弊,韩玄理手里的证据充足,这喜堂上好些人身份不凡,大多已经偏向于韩玄理。可是,如果方信定要娶他这个女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曾老爷这么想着,就什么话都没说,只看着方信,那意思,侯爷就看你了,你一定要娶,那我就矢口否认,不然,我就认了下来。
曾老爷这态度,明明白白告诉众人,这韩玄理所说都是事实。
方信看懂了曾老爷的眼色,不禁万分无奈。现在他是进退两难。要坚持娶曾静,韩玄理肯定不答应,双方对簿公堂,他堂堂一个王爷,和个经商的小民争女人,还是正室,就是争赢了,脸上也不好看。还得有人说他仗势欺人。如果输了,那就更难看了。
荀卿染在齐二夫人身边看的清清楚楚,心道曾老爷办事非常不靠谱,而方信不管怎么做,这脸都是丢定了。
堂上沉默半晌,方信没说话,曾老爷自然就认为方信这是不想娶了。
“确实有此事,年头多了,你们又毫无音讯,因此便忘了。如今既然韩贤侄来了,那就依照前约。好在还未礼成,哈哈,哈哈。”曾老爷干笑道。
齐二夫人呼出一口气,曾老爷担了责任,就把方信给洗清了。
众宾客见这样,这婚礼是不成了,那接下来,这酒席也不好吃,就有人往外走。
“等等,我有话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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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二章 大闹喜堂 (二)
第一三四二章大闹喜堂(二)
等众人发现,说话的是新娘子,堂上顿时前所未有的静了下来。
不论曾静为人如何,这个时候敢于站出来说话,荀卿染内心里很佩服她的勇气。
曾静这样做,可以说是违背了这个时代女人的道德准则。这个时代,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男子,对自身的婚姻也没有多少发言权,女人更是父母怎么安排,都只有听从。三从四德,不是在嘴上说说而已。曾静在这个公开场合,亲自开口说话,这是很不和规矩的。围观的人群里,就有些人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
曾静依旧蒙着盖头,小步走到曾老爷身边。
“婚姻大事不同儿戏,因此,女儿只好不顾嫌疑,来请问父亲。父亲,您和韩家订过婚事,书简上可写了是将我们姐妹中的哪个许给韩家?”
曾老爷见平时不言不语的女儿,这个时候不仅敢于开口说话,还比他更为镇定,先是愣了一愣,等听清楚曾静的问题,他方才是看过书简的,便答道:“这个,并没提到你们姐妹的名字。”
“那就是了。父亲,那个时候您在广东,女儿最为年幼,家中适龄的只有二姐。长幼有序,大姐早就定了和方家的亲事,您那书简上和韩家定下来的,自然是二姐,却和女儿没有干系。韩世兄不早来迎娶二姐,却扰乱妻妹的婚事,实在是无礼。”曾静清楚的声音说道。
“啊,哦,书简上是没写到底是你们姐妹哪个,”曾老爷挠头,“可你二姐已经嫁人了,昨天来的信,你也看到了,你二姐她都已经怀孕了。”
“父亲您……”曾静的手抖了抖,似乎想拉扯曾老爷的衣袖,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荀卿染在旁边见了,不觉心下想到,这曾静还真是个人物,若换做别的女孩,早就惊慌失措,哪里还会想到这么好的推脱的法子。
只是,这个法子太不厚道了些,置她二姐与何地那?曾家的二姑娘曾宁,早就嫁人,而且已经怀孕。如果被夫家知道,原来她是别人家定下的媳妇,人家找上门来了,那曾宁会是什么样的处境?何况,荀卿染记起她听到的传言,曾宁那门婚事,本来是说给曾静的,却被曾静推脱了,曾太太只好把曾宁嫁了过去。
当然,曾静此举,是可做缓兵之计。拿她二姐出来,韩玄理未必就知道曾宁已经嫁人,先搪塞住他,等这边风风光光拜完花堂,曾静便是侯府夫人,方信总不至于让侯府夫人再嫁他人。到时候私底下,无论怎样打发了韩玄理也就是了。
只是,曾老爷却是个实在人。
“啊,这个……”曾老爷干笑两声,他自然听出曾静语气中的抱怨,只是他依然不肯表态,只看方信的脸色。
“既然书简上并未指名是哪个女儿,那就是哪个女儿都成。现在曾家二小姐已经适人,定的自然是三小姐。长幼有序,也不是一成不变,何况在定亲上。”杜严在旁边说道。
“韩兄弟,我并不知道你与曾家有婚约。现在这个情形,你也看到了,若韩兄弟坚持婚约,不会因此就瞧低了曾姑娘,答应善待她,我自然退出,成就韩兄弟的美事。这里一切都是现成的,我与韩兄弟投缘,曾姑娘又是我妻妹,你们便在我这拜堂成亲,这喜酒就算是我贺韩兄弟的。若韩兄弟心里哪怕稍微有些不自在,那恳请韩兄弟退了这门亲事,另聘淑女,我定远侯愿意为韩兄弟做保山。韩兄弟你看如何?”方信响亮的声音说道。
方信终于说话了。
就有人叫了声好,更有人小声称赞,都说定远侯果然是大丈夫,不仅大度讲道理,而且重情重义。
荀卿染看了方信一眼,她也不得不承认,方信这个做法十分漂亮。
韩玄理听了方信的话,立即躬身施礼,答道:“侯爷过虑了,韩某不是那样张狂的小人,既然诚心来求娶,自不会因这等事,就生出别的心肠。我千里迢迢而来,家中老母还在等我回去,自然还依前约。多谢侯爷美意,韩某感佩于心。”
韩玄理坚持娶曾静,众人又是赞声一片。
荀卿染心情有点复杂,因为疑心曾静在官哥儿身上耍手段,她对曾静并无好感。但是,这喜堂上充斥的大男人气场,让她有点不快。她知道,又是前世深植于心的那点女权意识在作怪。抛开这一点,毕竟这不是个自由恋爱的社会,这两个人的行为还是很男人,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道德规范,周围人的称赞无可厚非。
也就是说这喜事还要继续,新娘子没变,新郎却换了人,而且可以想像,这件事将被传为一段美谈。宾客们已经兴高采烈地议论开来。
“不”曾静后退了两步,提高声音叫道,语气中夹杂了哭音,“我并不知韩家的婚事,这个人凭空跑来,谁知道他是不是韩家的人,多年没消息,说不定人都死绝了,他是冒充来骗婚的。我只知道,我与方家,有父母之命,大姐的遗命,媒妁之言,三书六礼都是全的,我已经进了方家的门,没有再出去的理。好女不嫁二夫,我生是方家人,死是方家鬼。我只知道这门婚事,只认这门婚事。若要我再嫁他人,我宁愿一死。”
曾静说完,微低下头,向旁边的柱子撞去。
宾客们这时可笑不出来了,眼看着喜堂就要变灵堂。
方信正站在柱子旁,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曾静这样撞死。他几步赶上前,拦腰抱住了曾静。曾静脚步一个趔趄,顺势摔倒在方信怀里。这时候曾静的盖头也掉在了地上,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粉面,双目盈盈地看着方信,那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喜堂上顿时乱了,四周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曾静突然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方信抱着曾静,吩咐人快请御医。
看来,方信对曾静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他眼中的流露出来的神情,明明就是怜惜。荀卿染想到。
齐二夫人坐在那干咳了两声,打发了两个丫头到方信身边。
“侯爷,你方才救人,是情非得已。那毕竟是别人的未婚妻。”
方信听得齐二夫人说话,低头看着怀中娇小的身体,那张瓷娃娃一样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上面依旧挂着泪珠,方信便有些不忍心。
齐二夫人又连连咳嗽几声,方信才让丫头们过来接了曾静。
“曾伯父,侯爷。”
韩玄理在曾静要撞柱子的时候,也赶上来要抢救,但是他本就离的远,自然落在方信后面,之后,他就一直静静地看着,此时,才开口说话。
“在下本是信守约定,来迎娶曾姑娘。在喜堂阻止拜堂,不仅为了约定,也是为侯爷名声着想。现在看来,却是我错了。若知道,曾姑娘早有……,”韩玄理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硬生生把要出口的几个字给咽了回去,平了平气,才继续说道:“韩某从不强人所难,若早知道曾姑娘的心意,韩某也会早有决断。如今也不晚,就请在场各位大人做个鉴证,韩某与曾伯父退了这门亲事吧。”
“啊,啊,这个,这……”曾老爷又不知该说什么了,见韩玄理态度坚决,自然乐得点头道,“既然韩贤侄说了,那就这样吧。”
“这书简、玉佩请曾伯父收回,也请曾伯父将我家的玉环还回来。若是别物,侄儿不敢讨还,只是,那玉环是韩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给韩家长媳佩戴,韩某实在不敢丢弃。”韩玄理又道。
“玉环,什么玉环?”曾老爷茫然道。
韩玄理指着曾静,“便是曾姑娘压裙角的那枚,韩家先祖是先汉淮阴侯,那玉环上面刻着一个信字。”
曾静已经被两个丫头扶着,安置在齐二夫人旁边的短榻上。听到韩玄理说话,曾静的身子基不可见地动了动。
“那自然,那自然。”曾老爷道,就吩咐小丫头从曾静裙子上娶解了玉环下来,交给韩玄理。
荀卿染转头打量曾静,几乎认为自己看错了,昏迷着的曾静,胸脯正微微起伏,脸色竟然也变红了。
荀卿染厚道地收回视线。韩家的信物就放在曾静身上,是她随身携带着,那方才那些说辞,说不知道与韩家定亲,又说定亲的是她二姐,现在可就都成了狡辩了。这枚玉环,定是曾老爷在与韩家定亲后,就给了曾静的。如果曾静此时不是昏迷,而是清醒的,想必还可以为她自己辩解辩解,可惜,她是昏迷的。
玉环上一个信字,偏方信的名字就叫做信。
那韩玄理拿了玉环,别了曾老爷、方信,又给杜严等人施礼,便头也不回告辞出去了,走的极为潇洒。
喜堂上已经有宾客悄悄走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到方信身边,“大丈夫何患无妻,侯爷,娶妻娶贤。侯爷一向英明,莫要……”至于莫要什么老者没说就走了。
“侯爷,宗哥儿这两年也该说亲了。”齐二夫人道。
方信沉默半晌,吩咐道:“送曾姑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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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三章妻妾
第一四三章妻妾
方信吩咐人让送曾静回家,又请剩下的宾客入席,说权当大家聚在一起乐呵乐呵。眼看着这场婚事成了这个样子,再留下来也没什么意趣,这些宾客中就算是最没心没肺的,也不会真的留下来,因此大家纷纷散去。
喜堂上就只剩下方家和曾家的人。
齐二夫人松了口气,又怕出什么变故,因此没有马上离开,就要督促人送曾静回曾家的别院。
曾老爷有些着急,正没有办法的时候,曾太太已经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侯爷,我这送出门的女儿,哪有往回抬的道理。这让静儿以后如何做人,侯爷,您这是要了她的命啊。”曾太太拿帕子抹着眼睛,走到曾静跟前看了看,就对方信说道。
曾太太话音落地,就听曾静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母亲,您也来了,正好看我与姐夫拜堂。我的盖头那,快来人帮我把盖头找来。”曾静满面娇羞欢喜地道。
荀卿染看着曾静的表情,顿时觉得脊背发麻。
曾太太也愣了,她自然不同于曾老爷,不过稍微愣了一会,马上反应过来,果真叫人拿了盖头来。
“静儿,你这个痴心的傻孩子,侯爷要送了你回家那。”曾太太道。
“回家?侯爷心疼我,可是,出嫁女,哪能随便回家,总要三日回门,才能再见父亲和母亲。”曾静再次娇羞道。
荀卿染觉得很想吐,曾静这是在玩什么?刚玩了晕倒,现在玩的,莫非是失忆?
曾太太又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才走到方信跟前道:“侯爷,可怜这孩子对侯爷您一片痴情。我不得不为她辩解几句。侯爷知道,我们老爷是个实心眼的人,有时候爱犯糊涂。和韩家婚事,我们老爷糊里糊涂地认了。可我说句实话,我是完全不知情的,何况是静儿,那时才几岁,自然更不知情。就是那玉环,她戴在了身上,也定不知道来历的。还请侯爷莫听了别人的调唆,冤枉了静儿。”
“玉环,什么玉环?”曾静抬手要戴上盖头,听到玉环二字,停了下来,朝裙子看去,“唉呦,我的玉环怎么不见了?”
“是你们谁拿了,快还给我。”曾静转头恶狠狠地对身边的小丫头道。
两个丫头吓的后退了两步。
曾静似乎发现自己失态,马上缓和了脸色,朝方信看过去,又害羞地低下头,轻声道:“那玉环,并不是值钱的物件,却是父亲送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因此十分爱惜,不敢离身。”
这母女俩一唱一和,算是将方才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而且曾静的失忆,更让她显得楚楚……,荀卿染干咳了一声,她怀疑,其实曾太太和曾静应该是亲生母女吧。
方信此时紧锁着眉头,半晌,才说道:“曾姑娘似乎病的不清,就送到城外静慈庵好生将养吧。”
“那怎么能行”曾太太急道,一副定要赖上方信的模样。
“曾太太,你在乡野地方住的久了,也许忘了,这京城人家,最讲究的是体面。侯爷若是娶了你这女儿进门,侯爷以后如何在人前立足?宗哥儿、官哥儿以后要娶什么人家的女孩?宝姐儿要嫁到什么人家?曾太太,我原来那侄媳,莫非不是你亲生的?”齐二夫人道。
曾太太顿时无语。
荀卿染扶着齐二夫人,可以感觉到齐二夫人已经气的发抖。
曾太太呆了一会,再次转头看曾静,那眼神就与方才的有些不同。
“罢了,既然闹到这样,还是带你回家吧。”曾太太说着,就过去拉起曾静。
曾静脸色数变,目光中有丝狠厉之色一闪即逝,“母亲,女儿这样回去,这以后只怕都要父母供养,大姐留下的儿女,只能交给陌生人照看,那女儿还不如一死算了。”
曾静说着,甩脱了曾太太的手。
“你”曾太太惊道。
曾静膝行到方信身边跪下,抱住方信的大腿,抬起眼睛,哭诉道:“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已经嫁给了侯爷,侯爷要赶我走,我哪里还能活,不如侯爷干脆一剑杀了我。死在侯爷手里,我心甘情愿。”
“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齐二夫人被曾静的举动惊到了。
曾静却对齐二夫人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抱着方信的大腿,一边哭一边说。
荀卿染见了这个情景,心下已经明白了。曾老爷和曾太太都不是会为了庶女着想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曾静要再嫁人谈何容易,还不知会被怎么安排那。已经走了一个韩玄理,自不能再放跑了方信。今天,曾静如果出了方家的门,以后就再没机会进来。只有留下来,曾静才有一线生机。
方信脸上的寒冰有了融化的痕迹。
“要不然,便让静儿留下,与侯爷做个妾室,她有了活路,外面人也不会说三道四了。”曾太太忙道。
………………
京城北一处小院
韩玄理在收拾行囊,另一个一身貂裘的高大男子站在一边。
“韩兄弟,这就要走?”
“出来有些日子了,又绕道来京城,已经过了约定的日子,只怕家中老母惦记。”韩玄理道。
“韩兄弟何不多留些日子,如今韩兄弟声名鹊起,咱们男人,这辈子求的不过是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韩兄正可借这个机会,一展抱负。”
“这个名,不要也罢。”
“韩兄此来,可是说好娶亲回家的。如今曾可是有好几位老大人有意要韩兄做东床快婿,韩兄不如娶了亲回去,也能让伯母高兴。”
“齐大非偶。”韩玄理笑了笑,“以前那是父亲遗命,自然要守约。如今再娶妻,家世倒在其次,定要提前了解好人品。”韩玄理说着停顿片刻,叹道,“若是知道曾家姑娘心中早有意中人,我就不该去喜堂了。”
“这也是没有法子,韩兄弟也是堂堂男子,怎能忍受夺妻之耻。”
“这次还要多谢顾兄。”韩玄理躬身道,“若没有顾兄提醒,又派人快马取了定亲的信笺和信物,这事断不会如此顺利、凑巧。”
那高大男子听韩玄理说凑巧,哈哈大笑起来。
“我就知道这事瞒不过兄弟你。哈哈哈”男子道,“咱们自家兄弟,我就和你说实话。这里面确实有些小恩怨,正巧又知道了韩兄弟你定亲的事,就借重了兄弟你。不过,我断不会害你,就是没有那恩怨,这事也定会告诉你知道,那曾家女子不是良善之辈,配不上你。那恩怨,我也告诉韩兄弟你知道,是……”
韩玄理打断男子的话,“既然是小恩怨,大哥不必告诉小弟知晓。”
“好,痛快。”男子拍了拍韩玄理的肩膀,“不管怎样,这个缘故,应该事先告诉你。这是大哥做错了,大哥给你赔礼。以后若有什么地方用的到大哥,管他刀里火里,兄弟你尽管开口。”
两个男人大笑起来。
少顷,那男子和韩玄理一起出来,目送韩玄理和跟随小厮一起离开,这男子也转身上马,往西而来,在一处高大的门楼前下马。
“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门内跑出两个小厮,一个牵了马,另一个迎了男子进去。
内宅,一个略微年长的妇人正陪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说话,听见外面报说大爷回来了,两人都喜得迎了出去。
“你这身子怎么不好好在家歇着,跑来做什么。”顾家大爷见了大着肚子的女子,不由得嗔怪道,又对旁边稍微年长的女子道,“你做嫂子的,怎么也不劝着她。”
顾大*奶含笑不语。
“不关嫂子的事,是妹妹任性。”大着肚子的女子,也就是顾氏道。
三个人说笑着进屋坐下。
“妹妹可是不放心那事?”顾大爷道。
“大哥办事,妹妹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次是奉了公公婆婆的令来的。”顾氏说着,让丫头送上来一包银子,“这是公公婆婆给的,说是赏给大哥手下办事的人。”
“我都已经打点好了,这个你拿回去。”顾大爷将银子推了回去,“你公公婆婆最是明白人,定会给你们,正好给你留作私房。”
“这次的事,多亏了大哥帮忙,公公婆婆感激的不得了。要我代他们谢过大哥。”顾氏说着站起来,就要下拜。
顾大*奶赶忙起身,扶了顾氏依旧坐下。
“妹夫受了委屈,难道我还能坐视不理。”顾大爷道,“只是他的性子还是那样,都快做父亲了,害这样不成器。当初我不愿这门婚事,便是看他这脾性不好,偏你一定要嫁。”
“都怪妹妹任性,总要大哥跟着担心。五爷他,只是世路上不惯,没有心计,是个人都认作好人,容易受骗。他人是极好的,对妹妹,也极好。”顾氏说着害羞地低下头去。
顾大*奶看着直笑,对顾大爷道:“还说这些做什么,眼看着都要做舅舅了。你当初不也说,只要咱们妹子心里高兴,怎样都行的吗。”
顾家大爷见自己妹妹虽身材略显臃肿,但是脸色红润,眼睛清澈,嘴角含笑,全身衣着打扮无一不是上品,知道妹妹日子过的舒心,便笑着摇了摇头,“我就你这一个妹妹,罢了,罢了,只是以后还要管束着他些。”
顾氏点头,“大哥放心,公公禁了他出门,他每天在家陪着我。等我生产后,才放他出去,寻个清静衙门,挂个闲差,让人好生看着他。”
“就是闲差,也要仔细,有人照应着他才好。你二哥那里,年后官职或有变动,”顾家大爷沉思片刻,“反正还有些日子,慢慢寻个妥当的差事给他就是。”
………………
京城永昌伯府
炕上摆了丰盛的酒菜,永昌伯坐在炕上,悠闲地喝着小酒,屋里丫头婆子都退了出去,只有刘夫人笑吟吟地在旁边替他斟酒。
“老爷这次计策真妙,总算出了这口恶气,也除了后患,看曾家那丫头以后如何做人。只是便宜了方信,竟让他逃脱了,还顺便也赚了个好名声。”刘夫人道。
“这样也就罢了。方信不是个糊涂人,那爵位是祖上传下来的,可五城兵马司那军权可是实打实他自己挣回来的。那样的场合下,说几句场面话,这点子本事都没有,这些年他也就白在朝堂上打滚了。”
“男人不糊涂又怎样,遇到美色,不糊涂也糊涂了。我还以为,曾静已经迷了他的魂,没想到他还能把持得住。”刘夫人有些不甘心,“原以为曾家那丫头多有本事,也不过那样罢。”
永昌伯对这个话题似乎没什么兴趣,话锋一转道,“银子你让老五媳妇送过去没有,这事,多亏了她大哥,可是解了咱们的围。”
“我已经让她去送了。”刘夫人答道,又满满斟了杯酒给永昌伯,“这事还不是全靠伯爷您,若不是您从曾家老爷那套出来的消息,谁知道他们家还有这么一回事那。偏巧顾家大爷那边竟还认识这姓韩的,这可不是老天都在帮咱们。”
永昌伯呵呵笑了两声,“夫人你也有功劳,不是你买通那丫头,如何确保曾家丫头今天一定戴那玉环。”
刘夫人也笑,“现在好了,再也不用去奉承那对母女了。”
老夫妻相视而笑。
“嗯,说到顾家,你当初还嫌顾家门第低了些,如今知道好处了吧。那顾家兄弟多,顾老大更是个英雄人物,最心疼的就是他这个妹子,老五性子惫懒,以后咱们不在了,有她媳妇这娘家,也不会让他吃亏。”永昌伯又道。
“老爷总比我想的周到。”刘夫人最心疼的就是小儿子,听永昌伯这样说,顿时觉得十分窝心。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个管事媳妇,到刘夫人身边耳语了几句。
“唉呦,老爷,您方才可夸错方信了,外面刚送进来的消息,方信还是把那曾家丫头给留下了。”刘夫人的笑容有些幸灾乐祸。
“又留下来了?那最多只能做妾了,方信,还是心软了……”永昌伯笑道。
“还不是被色迷住了眼可惜了方信刚得的好名声,曾家那丫头,以后……”刘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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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顾家大爷,锦屏记排名前三甲的妹控,出场露了一小脸,人家就为给妹妹、妹夫出口气。
题外话: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以前不是的,兄弟姐妹多很占优势。一般娶媳妇,都娶兄弟多的,一是认为遗传这样的媳妇能生,二是兄弟多,人多力量大。这是俺爷爷给儿子们娶媳妇时的指导思想。笑。
很肥的一章吧,求粉红。
第一四四章妒意
第一四四章妒意
定远侯方信的婚礼轰轰烈烈地开始,悄无声息的结束。齐二夫人等人,也没有留下用饭,就返回了齐府。
方信将曾静留了下来。
方信说的清楚,只是暂时留曾静在府中,救她一命。他的理由是,曾静经过这一场事,如果返回家中,只有死路一条。至于他是为什么得出这样的结论,应该和曾静那句话有关系。曾静说那枚玉环是她身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饰物。由此可见,曾静在曾家所受的是什么样的待遇。而且,荀卿染怀疑,曾静留在侯府那段时间,只怕已经通过各种方法,向方信展示了她的楚楚可怜。
齐二夫人则认为曾静失了妇德,即便是做妾都不够格。侯爷是何等身份,便是买个妾,也要规规矩矩,清清白白的女孩。
“说是不会收用她,可外人会怎样看?怕侯爷以后要说不清楚的,曾家那女子,实在无耻,留她下来,始终是个祸患。”
齐二夫人将曾静恨的不行,又气方信不听人劝。她虽然是方信的嫡亲姑妈,方信的身份、地位、年岁在那摆着,她即便十万个不愿意,也不好太过坚持。
荀卿染只好在旁边温言劝解。她心里也觉得,方信这种做法,太儿女情长了些。如果对方是个温柔善良,值得珍惜的女子,荀卿染也许还会为方信说两句话,但是对方是曾静。
方信这么做,只能猜测,方信眼中看到的曾静,与她们眼中所看到的曾静是不同的。男人看待女人和女人看待女人是不同的,在这方面,女人永远无法理解男人的想法,原因很简单,女人没那个功能,分泌不出那么多的男性荷尔蒙。荀卿染囧囧有神地想到。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定远侯府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先是盛赞两个男人如何大义,如何忠肝义胆。后来,曾静被留在侯府,这说话的人语气就变了,甚至不去称赞韩玄理了,而是大谈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这个话题可比前一个更有魔力,传播之快,随着传播变形、夸张的幅度都是前所未有的。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曾静如何天生尤物,用多少狐媚手段迷住了定远侯。也有的说定远侯色迷心窍,言不由衷,强霸妻妹做妾。
“……奶奶,外面传的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唉,二太太正生气,奶奶您千万莫现在过去祈年堂。”
带来消息的佟家的最后跟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点点头,心道不知道方信有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形。
“在官哥儿衣服上做手脚的,除了曾静就没别人,怎地侯爷还要娶她?有这个机会,正好打发了她,却又留在府里了,真是让人想不明白。”麦芽道。
“曾姑娘的人样子,心计都不输人,只是心术不正,落到这个结果,让人,唉……”桔梗道。
“曾姑娘啊,奴才看她是个没福气的人。那位韩公子,除了不是个官,样样都是好的,这下子也大大地有了名声。听人说,韩公子从定远侯府出去,就有朝里好几位大人拦住他,请他家去,要把女儿嫁给他那。都说这样的男人既孝顺、能干、又有决断、讲义气,重信诺,天下少有的,以后定然不会总待在池子里。”佟家的插言道。
“那叫池中之物。”桔梗笑呵呵地提点佟家的。
“对,对,就是那句话。桔梗姑娘跟着奶奶,识文断字,真是让人羡慕。奴才那丫头这几天总埋怨奴才。要是也能和几位姑娘一样,跟着奶奶习学些,可就好了。”佟家的很会打蛇随棍上。
“你们一心一意,好生伺候奶奶,时间久了,别说识文断字,好处还多着那。”桔梗笑道。
“是,是,奴才记着了。”佟家的笑道。
“你们还忘记了一点,曾静她的运气其实也不错。不说别的,只说这婚事上。先前那门婚事,是家中的小儿子,也是不大不小的一个官,嫁过去做正妻,以后也是当家主母。如今据说曾宁过的就相当不错。还有这找上来的韩玄理,虽是白丁,但是年轻有为,是个颇有担当的男子。曾静她不是没福气,而是不知道惜福。这两桩好事,她都不珍惜,还用这样那样的法子推掉了。最后落得留在侯府,却妾身不明。所以说,人最怕有妄念,最要紧的是惜福。只有惜福,才会得福。”荀卿染缓缓说道。
桔梗、麦芽几个并佟家的都恭敬地应声,会牢记在心。
荀卿染说完话,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桔梗忙拿个薄被过来,服侍荀卿染躺下。
“奶奶这是倦了,就趁这个空子,小睡一会。一会不知还有多少事要忙。”桔梗道。
荀卿染点点头,斜倚在靠枕上,闭了眼睛。
“奶奶困成这样,莫非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佟家的没有走,而是凑上前来问道。
“除了那件,哪还有别的事?”麦芽道。
佟家的看看荀卿染,又看看桔梗、麦芽几个,笑着说道:“不是奴才向着奶奶说话,奴才实在为奶奶报屈。奶奶这刚进门,连人头都没认全,就接手了管家的差事。这些天下来,这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夸赞奶奶聪慧能干?竟比先前的二奶奶还得人心。老太太和太太们心里欢喜奶奶,下面的人敬服奶奶,自然就有那起子小人在旁瞧了,心里不自在。暗地里使坏,却又拿捏不住奶奶。因此就换了这个法,折腾奶奶。奴才说句心里话,奶奶哪里都好,就是心太慈悲了些。前几天是三爷要出门,大白天有的是工夫,他不派人来领东西,非要晚上奶奶睡下了,三奶奶才派人来领东西,说是三爷出门要带,立等着要。昨个又是瑁哥儿,谁不知道,是她拿院子里的人不好好照看,小孩子睡觉蹬了被子,打了个喷嚏,又派人来,立等着叫奶奶起来给请御医。奶奶白天要管多少事,又睡的晚,哪禁得住这么折腾。奴才看,那边不知道还要出什么妖蛾子那。奶奶,您一味地和善,待她们好,她们可当奶奶您是好欺负的。”
佟家的放轻了放轻了声音说话,见荀卿染没有反感,越说越激动。
荀卿染睁开眼睛瞟了佟家的一眼,佟家的看不出荀卿染的意思,就讪讪地住了嘴。
佟家的说的都没错,自她掌家一来,刚开始有些下人使绊子,都被她一一化解了。后来,那些人见她不是轻易可以糊弄的,又有能干的丫头,还有容氏支持,也就都歇了心思。就开始不住口地夸赞四奶奶如何能干如何聪慧。
荀卿染自然不会把这些放在心上,但是有人就看不下去。比如那边的齐三奶奶,每次见面,总要说些酸话,挑剔荀卿染。
荀卿染心里清楚,齐二奶奶养胎,齐三奶奶满以为就该轮到她当家。就算是大太太来当家,她跟着也能管些事情。但是管家的权力却落在荀卿染手里,没她半点事。若荀卿染做的不好,也还罢了,偏荀卿染又做的好,得了众人的赞,齐三奶奶那满肚子的醋,少不得往外冒了。
结果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折腾荀卿染。每次都要荀卿染亲自料理,不然就有许多话出来。比如瑁哥儿那次,齐三奶奶就说,大爷那边璋哥儿生病,就有四爷骑了汗血宝马去请太医,瑁哥儿虽是庶出,也是国公府的小主子,一样是四爷四奶奶的侄子,如今四爷不在,四奶奶又当家,当然全靠四奶奶。荀卿染若有半点不周到,那就是荀卿染不慈,看不起她们瑁哥儿。
荀卿染也曾暗自揣测,齐三奶奶莫不是打着主意,用这个法子让她精神头不足,好有借口插手家务?
“奶奶,”佟家的在旁陪笑道。
荀卿染将思绪收回,瞧了佟家的一眼。佟家的性子,荀卿染也很清楚,这样热心,不惜扰她休息,佟家的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盘。
“大家是一家子骨肉,**劳些,也是应该的。嬷嬷莫要再说这样的话。被人听去了,只怕人要说我不宽和,也要给嬷嬷安个调唆主子的罪名。”荀卿染淡淡地说道。
佟家的别的不成,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流的,见荀卿染如此,自然连连点头。
“不过是在奶奶屋里,也没有外人,奴才出去,断不敢说这样的话。”
“嗯,嬷嬷你明白道理就好。”
“奶奶,二太太凡事都交给奶奶,您就是这府里当家的人。您这样顺着那边,奴才就怕她们胃口更大,更加欺上头来,奶奶可就不好管事了。”佟家的又小心翼翼地说道。
“嬷嬷可有什么好办法?”荀卿染问道。
佟家的就在等这一句,不由得往荀卿染跟前挪了挪,又往门外看了看。
荀卿染使了个眼色给宝珠,宝珠便出去守在门口。
“奶奶,老太太发话,要二太太在府里查赌,二太太必是把这事也交给了奶奶。”佟家的道。
荀卿染坐起身,想起前两天的事。
那天容氏留郑姨妈在这边玩的晚了,郑姨妈回去的时候,要穿过花园,那时候门已经锁了,可看门的人却不知哪里去了。郑姨妈是个实在人,就在原地等了半天,等把看门的人找来,郑姨妈已经受了寒。之后郑姨妈在炕上躺了两天,吃了给付药,才好了些。
齐二夫人派人查了下去,才知道那看园子门的是去赌钱了。就把这看门的革了差事,撵出去了。容氏知道了,很生气,就叫了她和齐二夫人过去,叮嘱说,这个赌博是个极大的祸患,一定要禁。每年年尾、还有正月里,就有下人们趁主子们都睡了,聚在一起吃酒赌钱,因此怠慢差事,引出祸事,有走水的,有偷盗的,不管紧了,足可以酿成大祸。
齐二夫人自然是让荀卿染关注这事,这些天,巡夜的人也抓了一两起,都处置了。
“奴才知道必是这样,不用奶奶吩咐,奴才已经替奶奶私下里查访着。”佟家的凑到荀卿染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这些天抓到的,都是小的,禁不住府里这股风。奴才已经查实,三奶奶的陪房蔡嬷嬷就是个大头家。最大的赌窠子,就在芍药阁。那里靠近外墙,最是偏僻。还和奶奶说,蔡嬷嬷背后的人,就是三奶奶。每一局,三奶奶都要抽头的。”
“哦?”荀卿染挑了挑眉,这可是爆炸性的消息。怪不得这赌博之风屡禁不止,原来上面有主子做保护伞。也怪不得三奶奶不怕夜里折腾,人家本来做的就是夜间赚钱的生意,越到夜里越精神。
“你这消息可确实?”
荀卿染问道。
“保证确实,奴才跟奶奶打包票,若不实,任凭奶奶处置。”佟家的赌咒发誓道。
“嗯,”荀卿染低头思忖。
佟家的陪笑道,“奶奶,这个窠子,可不像别的小打小闹,赌铜钱,最多赌几分几钱的银子就到头了,这个窠子,赌的极大,只赌银子,每晚上的输赢,都是几百,听说还有过千的那。
荀卿染皱眉,不过是下人的赌局,佟家的也说的太夸张了些。
“奴才不敢欺瞒奶奶,奴才拐弯抹角打听到的,就是这样,没有错的。”佟家的赶紧道。
荀卿染点点头,下人的豪富程度,她原来在荀家也是见过的,何况这是国公府。
“可打听出她们是什么时候开赌?”
“奶奶,这样大的赌局,可是机密的很。奴才打听出上面那些消息,还是多亏了奴才男人在外面从小厮们那里听来的消息。奴才只听说,这赌局并不定时,有时开,有时不开。”
“那就难抓了。”荀卿染道。
“不难,不难。奶奶,您给奴才几个人,奴才天天去暗地里守着,总能抓到。这一抓,可就是肥……,嘿嘿嘿。”佟家的搓着手陪笑。
“若真抓到了,自然有你的好处。”荀卿染道。
“奶奶,那您现在就给奴才分几个人,奴才从今天晚上开始……”
不能打草惊蛇,荀卿染摆摆手,有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有人想跟她玩游戏,她并不介意,只要对手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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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夜色
一四五夜色
宁远居上房暖阁内灯火通明,荀卿染在炕上,桔梗坐在炕沿上,其他几个丫头各自搬了小杌子坐在地下,一边唧唧喳喳说话,一面做针线。
“四爷出门也有些日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是说如果顺利年前能回来吗,应该快了。”
荀卿染微微抿了抿嘴,想必是齐攸走的久了,这几个丫头拈量她的心意,故意说了这话,来哄她开心。
荀卿染掏出怀表,已经是亥正时分,就第一个放下手里的活计。
“天晚了,都回去歇着吧。”荀卿染道。
桔梗麦芽两个服侍荀卿染睡下,也都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荀卿染觉得似乎没睡多久,就听见外面轻轻的敲门声,接着桔梗举着烛台轻手轻脚的从外面进来。
荀卿染从床上支起身子,问是什么事。
“回奶奶,三奶奶那院派人过来,说三奶奶有些不舒服,找奶奶要些蛇胆川贝丸。”桔梗回道。
荀卿染披衣从床上起来。
“派来的是哪个,叫她进来说话吧。”荀卿染吩咐道。
“是蔡嬷嬷。”
桔梗答应着退了出去。
荀卿染穿了裙袄,就到外面隔间来。
蔡嬷嬷已经等在那里,见了荀卿染,忙上前来行礼。
“给四奶奶请安。三奶奶今个儿下晌,嗓子就不大舒坦,想着四奶奶事忙,就不敢来打搅,想着忍忍就过去了。谁知道到了晚上,咳嗽的更加历害了,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闹的三爷只好只好搬到外边书房去睡了。四奶奶实在熬不过去,猜吩咐奴才们,要前日新配的蛇胆川贝来吃,知道四奶奶这有,就让奴才来要些个。”蔡嬷嬷陪笑向荀卿染说道。
荀卿染坐在炕上,因睡的正熟,突然起来,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的样子,不过还是强打精神,问蔡嬷嬷:“是怎么回事,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三奶奶说,就不用麻烦请太医了。想是这两天照看瑁哥儿,受了累,因此有些寒气。”
荀卿染点头,就吩咐桔梗去取了一瓶蛇胆川贝丸过来。
蔡嬷嬷伸手来接。
荀卿染却咦了一声,问来伺候的几个丫头,“前个儿才配的这个丸药,不是让你们送些去给三奶奶,是不是你们偷懒,没有送去?”
宝珠赶忙上前来,“回奶奶,婢子已经给三奶奶送过去了。”
荀卿染佯怒道,“你莫不是撒谎,既是送去了,这才过了几天,怎地三奶奶那边就没了。可见是你说话不实。”
“婢子不敢撒谎,当时送去时,还是蔡嬷嬷接过去的。”宝珠道,瞟了蔡嬷嬷一眼。
蔡嬷嬷讪讪地笑着,“奶奶别冤枉了宝珠姑娘,这药丸,三奶奶是得了的,可也禁不住吃,偏这两天,三爷、瑁哥儿、三奶奶,燕姨娘,还有屋里的几位姑娘们都有些不好,知道这药好,就都吃掉了。”
就算是这个药丸珍贵,吃着养嗓子,可也不能当是吃糖豆啊。
麦芽端了杯热的杏仁茶过来,荀卿染接过,喝了一口,就吩咐人准备大衣裳。
“你们奶奶是个极省事的,生了病,还不告诉人知道。只吃药怎么能行,我不去看看总是不放心。”
蔡嬷嬷依旧陪笑,“奶奶每天辛劳,那怎么敢当。”
荀卿染这边穿了大衣裳,命小丫头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就往芍药阁来。
芍药阁上房果真亮着灯火,荀卿染走到院当中,才有两个丫头接了出来。
“你们奶奶怎么样了?”荀卿染问道,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小丫头打起帘子,请荀卿染进了门,就见齐三奶奶正在床头咳嗽,一个小丫头拿了痰盒在床边伺候着。
“三嫂怎么咳的这样历害?”荀卿染道。
齐三奶奶似乎没想到荀卿染会来的样子,故意问道:“三更半夜的,四弟妹怎么来了?”又埋怨蔡嬷嬷,“让你无论去哪寻几丸药来也就罢了,四奶奶最辛苦,你如何去扰她。”接着又斥责伺候的小丫头,“四奶奶来了,你们也一声不吭,早该告诉我出去迎接。现在这样多失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不懂得礼数规矩。”
小丫头搬过绣墩来,荀卿染笑笑,就在齐三奶奶的床边坐下。
“自家人哪里讲究你们多,这是三嫂要的药丸。”荀卿染让桔梗将瓷瓶送上。
齐三奶奶接过瓷瓶,打开塞子,见里面是满满的一瓶子药丸,便笑了。
“四弟妹也太客气了,让人送过来就是了,何苦这么晚还跑一趟,实在让我于心难安。”
“听蔡嬷嬷说嫂子病的历害,不过来看看放心不下。”荀卿染关切道,“不如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齐三奶奶摇头,“还是不要了,我吃了这药,过了今晚再说。弟妹,咱们妯娌间,我和弟妹说,我可没那么娇气,动不动就半夜里劳动一家子大小,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请遍了,可不让人说咱们家轻狂”
荀卿染笑着没接话。
齐三奶奶意有所指,齐二奶奶养胎以来,是曾多次请医问药,不过没齐三奶奶说的那样夸张。
“还是弟妹当家,看待的我好。若是……,”齐三奶奶向东指了一指,“那个当家的时候,可不管我们的死活。”
齐三奶奶说着,满意地靠在引枕上。
荀卿染抬手抚了抚额头,心里叹气。
不知道齐三奶奶这是神马处事逻辑。遇到对她不假辞色的,她只敢心里抱怨,行动上却老老实实。遇到没有因为她是庶出媳妇而怠慢她,而是善待她的,她反而拼命折腾起来。
荀卿染不由得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一个女人拿两把枪,一把指着自己,一把指着男人,威胁男人让她和情人一起走。男人问女人,为什么会以为这样可以威胁的了他。女人的答案让人无语,女人说因为你是好人。因为是好人,会不忍心看着她死,因为是好人,被她威胁了,也不会去狠心报复她。
又想远了,荀卿染拿帕子轻轻掩住嘴角,掩住将要出口的哈欠。
齐三奶奶见荀卿染满脸的倦意,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弟妹现在是大忙人,这全家的事都是弟妹一个人张罗,想来累的很。”
“可不敢说累。”荀卿染笑道,“我心里很想找人帮我,奈何太太不允。我稍微露出一点口风,就要骂我贪图清闲,故意偷懒。”
荀卿染看着齐三奶奶吃了药丸,还不放心,又陪着坐了一会,脸上倦色更浓。
齐三奶奶说了一句话,半天没见荀卿染回答,原来荀卿染已经靠在床头,微闭着眼睛。
“我看弟妹都快睡着了,还是快回去歇着吧。”齐三奶奶咯咯地笑着,她刚吃了药,就不再咳嗽了。
荀卿染实在支撑不住,歉意地笑笑,站起身带着人告辞出来。
齐三奶奶让蔡嬷嬷一直送出来,直送到宁远居。
荀卿染进了门,就吩咐人将大门上锁。
蔡嬷嬷不一会,就见先是上房的灯灭了,接着东西耳房的灯也灭了,然后所有下人房中的灯火皆灭。
蔡嬷嬷并没跟进宁远居,也没走远。宁远居先是上房灭了灯,接着东西耳房。蔡嬷嬷眼看着宁远居陷入一片漆黑,才顺着来路一路小跑奔了回去。
宁远居上房,荀卿染坐在黑暗中。
“四奶奶打算怎么做?”冬儿轻声问道。
方才蔡嬷嬷来寻蛇胆川贝,荀卿染便让人以寻药为由,悄悄去了石榴院,不惊动别人,只找了冬儿来。
“一会还要仰仗冬儿姑娘那。”荀卿染道。
听着墙角的座钟响了十二下,正是半夜子时。
少顷,宋嬷嬷从外面悄悄进来。
“如何?”荀卿染问道。
“按着奶奶的吩咐,奶奶去了芍药居,奴才就带着人在附近守着,果然见有个婆子鬼鬼祟祟地,子时一到,奴才就让人将她捉了。”
果然有人在这望风,荀卿染点头,事情又多了一成胜算。
“可问出来了?”荀卿染又问。
宋嬷嬷瞟了一眼冬儿,答道:“回奶奶的话,芍药阁确有赌局。奴才没问出具体在哪个屋子。”
荀卿染点头,既然是大赌局,自然不会让外围的这些人知道具体地点。
“让人看好她,宋嬷嬷你带了人一起来。”
嬷嬷躬身答应了。
荀卿染带着人从宁远居出来,每个人都提着一盏灯笼,却不点燃,只麦芽提了盏琉璃宫灯,为荀卿染照着路,其余人借着月色,一路静悄悄而行。
不远处就是芍药阁大门,荀卿染让众人止步。吩咐下去,宋嬷嬷带着冬儿,从西角门进去,佟家的和宝珠,从东角门进去,荀卿染则带人从正门进。其余诸人,则在芍药阁四周看守,以防有人狗急跳墙。
“我的话,今晚事情成了,每个人都有赏钱。第一个找到赌窠子的,抓了头家的、以及抓了来赌钱的人,重赏。小心不小心走漏消息的,放跑了贼人的,重罚。”荀卿染最后吩咐一声。
荀卿染已经许了愿,抓了这个大赌窠子,所没收的金钱,全赏给众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众人领命,四散而去。
荀卿染这才带着人走到芍药阁大门口,只见大门紧闭,已经上了锁。
荀卿染也不让人叫门,只挥挥手,一个婆子上前,用钥匙开了大门,众人一拥而入。有旁边看门的这个时候才发觉,正待叫嚷,早被宁远居的婆子堵住嘴巴,架到旁边看住了。
荀卿染进了大门,四下望了望,四周房舍漆黑一片,悄无声息,显然并没有被惊动,又见后院有两束火把亮了起来。
荀卿染点点头,跟随的人纷纷点燃了手中的灯笼,荀卿染这才放重了脚步,迈步往上房走。
来到齐三奶奶的卧房前,荀卿染让麦芽上前敲门,不见有人回应。跟随的婆子上前,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只听得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却没人答话。
“回奶奶,里面肯定有人。”婆子道。
有人却不来应门,荀卿染心思数转。
旁边的耳房倒先亮起了灯,燕姨娘披着棉袄从耳房出来,抬头见是荀卿染就是一愣,忙上前来行礼。
“见过四奶奶。”
“嗯,”荀卿染抬手让燕姨娘起身,“你们奶奶病了,却不肯请太医。我方才回去想了想,终归是放心不下,还是要请太医看看才好。你快叫你们奶奶起来。”
燕姨娘望着齐三奶奶卧房的门,站着没动,“四奶奶何时进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知道要多大的声音,姨娘才听得到?”麦芽立起了眉梢,“我们奶奶好心过来请太医给三奶奶看病,来了这半天,一个奴才都不见来答应。如今站在门外,吹着冷风,敲门敲的手都酸了,又和姨娘你说了这许多话,却没半个人出来应门。姨娘你不感激我们奶奶,不过来帮衬,反说我们奶奶声音轻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燕姨娘的脸白了一白,陪笑上前来。
“是奴婢说错了话,请奶奶赎罪。”燕姨娘陪笑道。
荀卿染指了指门。
燕姨娘就上前,边敲门,边道:“奶奶,四奶奶来看您了。”
敲了一会,里面依旧没人出来。
“想是奶奶吃了药,睡的沉。四奶奶心疼我们奶奶,不如等天明了再让人来看吧。”
这是什么情况?
荀卿染示意燕姨娘继续敲门,同时悄悄地向后退了退,向旁边的那粗壮的婆子点了点头。那婆子假做失脚,重重地撞在燕姨娘身上,就听得门插销断裂声,燕姨娘收脚不及,一头撞进门里,摔倒在地下,那粗壮婆子因使的力气大,也跟着摔了进去,正压在燕姨娘的身子上。
麦芽先带人举着灯笼进屋,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荀卿染随后走进屋内,不理会瑟缩在墙角的小丫头。
“三嫂,我来看你了。你可好了些?”
荀卿染走到床边,只见床上被褥整齐,却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荀卿染忍不住嘴角上翘。人生处处有意外,齐三奶奶去了哪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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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六章失踪的齐三奶奶
第一四六章失踪的齐三奶奶
荀卿染带人进了齐三奶奶的卧房,齐三奶奶却不见人影。这半夜三更,大宅门的奶奶不在卧房休息,去向不明,这可真是,荀卿染揉了揉眉头。
那边婆子已经扶起了燕姨娘,正在跟燕姨娘陪笑。
“还是姨娘忠心有本事,咱们叫了半天的门,姨娘来,这门才开了。还请姨娘赎罪,奴才失脚,谁知道姨娘这么快就弄开了门那,姨娘您没摔着哪里吧。”
燕姨娘只耷拉着脑袋,闭着眼,一言不发,似乎是昏过去了,任由那婆子如何拍打,都没有任何表示。
这燕姨娘必是知道齐三奶奶失踪的内情,怕荀卿染追问,只好假装昏迷。就看她任由婆子拍打,那个意思表达的很明确,无论怎样,她也是不会醒过来的。
荀卿染将目光转向瑟缩在墙角的小丫头。
麦芽走过去,拉起那丫头,问道:“你们奶奶去哪了?”
小丫头抖的越发历害,支吾着,嘴里嘟嘟囔囔,一个有用的字都没有。
“你是三奶奶身边的丫头吧,方才我来时,你们奶奶还病在床上,这么会工夫却不见了?你快些说是怎么回事,不然,这家法可饶不了你。”荀卿染道。
小丫头依旧不说话。
“三奶奶凭空的不见了,莫非是被你害了?”荀卿染吓唬道。
“三奶奶,三奶奶,”小丫头声音打颤,却终于说话了,“不管奴婢的事。奴婢不知道三奶奶去了哪里。”
只说了这两句,这小丫头也一翻白眼,晕了过去。看那架势,是真的昏过去了。
“赶紧传话下去,三奶奶不见了,这里面定有蹊跷,挖地三尺,也要把三奶奶给我救回来。”
荀卿染一声吩咐下去。
她原本是借着给齐三奶奶请太医的缘故,杀了回马枪,趁机搜查,只等那边找到赌窠子,就好发落。现在齐三奶奶不在卧房,下人又说不出齐三奶奶去了哪里,就更有借口好好搜一搜这芍药阁。
这边派人去后院传话,荀卿染又嘱咐人快去请齐二夫人。荀卿染要抓芍药阁的赌窠子,也是为了敲打齐三奶奶,但也只是敲打。谁知道,齐三奶奶闹出失踪,这个情景下,齐三奶奶的去向必定非常尴尬。荀卿染就不好,也不想出手料理,请齐二夫人来合情合理。
从后院角门进了芍药阁的两拨人,已经听了婆子的传话,也就不在屏声敛气,索性点起所有的灯笼火把,顿时将芍药阁照的有如白昼一般。
荀卿染又让人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都叫起来,吩咐婆子们看住了,仔细查问齐三奶奶的去向。
结果这些人各个都摇头,说不知道。
就有小丫头从后院跑来禀报,“回奶奶,赌窠子找到了。佟嬷嬷、宋嬷嬷已经带着人将那屋子围了起来,问奶奶是把人带到这来,还是奶奶过去看看。”
“可找到了三奶奶?”荀卿染问。
小丫头摇头,“后院都找遍了,没找到三奶奶。”
荀卿染皱眉,这齐三奶奶能藏到哪里去,难不成真出了芍药阁,不会啊。方才她第一次来芍药阁,已经悄悄在四周布置下了人,如果有人出入,她应该知道的。
不管怎样,先去看看到底抓的赌窠子有多大。小丫头在前面引路,荀卿染带着人穿过月亮门,来到后院。只见西面几间矮厦内人影曈曈,荀卿染带来的人手举着灯笼、火把在外面团团围着。
佟家的在门口,看见荀卿染来了,忙迎了过来,“奶奶,这个窠子被奴才一窝端了,奴才带着人,一个人都没让跑出去。那大头家就是蔡婆子。”
佟家的兴奋的脸色发红,荀卿染知道她这是来表功。毕竟赌窠子的消息是她提供的,抓人她也冲在前面,这自然是极大的功劳。
荀卿染迈步进屋,佟家的指着靠窗户大炕上一堆粗布给荀卿染看,“奶奶,这群人实在狡猾。怕人瞧见屋里的灯光,故意将这染黑的布来封住了窗户。怪不得平常巡夜的,都不知道这里。”
宋嬷嬷、冬儿、宝珠等也过来见礼。
荀卿染摆摆手,让她们免礼,然后四下打量。这个矮厦是几间屋子打通,屋内拢了不下**个炭盆子,地上一张圆桌,炕上一张方桌,都散乱地放着赌具,银子。屋角蹲着七八个人,每个都被五花大绑。荀卿染瞧过去,其中一半人很是面熟,是每天来回事的管事娘子,另外的,却是面生的很。
有婆子搬了太师椅来,荀卿染就在圆桌旁坐下,伸手在桌上扒拉了一下,有大锭、小锭,还有散碎的银子,甚至还有几张银票。荀卿染一眼扫去,两张桌子上的赌资,足有七八百两银子的数目。荀卿染不由得暗想,国公府的下人,果然是有钱人。
荀卿染不耐烦审问这些人,只交给宋嬷嬷。宋嬷嬷便和麦芽,将抓到的人叫到一边,细细审问,又将赌资一一记录下来。
荀卿染闲坐在旁,不经意间一低头,就见桌子下,墨绿的桌布间,露出一块红色。荀卿染不由的仔细去看,却原来是石榴红暗纹灰鼠皮裙的一角。
有人藏在桌子下
荀卿染就要吩咐人来抓人,转念想到那裙角的质地,还是作罢,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刚抬脚,又收了回来,依旧坐在椅子上,只假装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外面婆子进来禀报,说是齐二夫人来了。
荀卿染忙起身,将齐二夫人接进来,让到太师椅上坐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三奶奶不见了吗,怎么又抓了个赌窠子?”
“回太太,是这么回事。”荀卿染就将齐三奶奶生病,派人去她哪里找药,她跟过来探望,要给齐三奶奶请太医,齐三奶奶说怕麻烦人拒绝。
“我当时就心实,回到宁远居后,想着三嫂的样子,又放心不下。就派人去请太医,我先带人来看三嫂。谁知道,到了三嫂门口,叫了半天,都没人开门。最后还是燕姨娘将门打开,我进去一看,屋里只有个小丫头,三嫂却不知哪里去了?我问那丫头,那丫头死死不开口,最后就说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事,媳妇是第一次遇到,媳妇吓坏了,不能不起疑心,赶紧让人去请太太来,这边就让人四下里找一找。到现在,依然没找到三嫂,却误打误撞,抓了这个赌窠子。”荀卿染道。
“是这么回事”齐二夫人道,“快去请了大太太来。”
打发了人去请大太太,齐二夫人就将眼睛转到地上捆着的人和两张赌桌上。
荀卿染招手叫了佟家的过来。
佟家巴不得有机会献勤,“太太,您瞧瞧,”佟家的将那黑布给齐二夫人看了,又详细说了一番赌徒如何狡猾,这窠子里赌的有多大,能抓到是多么不容易。
齐二夫人有眼睛,自然都看在眼里,不觉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我们齐家待你们不薄,黄的白的,吃的穿的,生怕委屈了你们。往日里总哭穷,原来银子都花在这里了。”
这几个被捆住,听齐二夫人如此说,忙着求饶。有的说,“太太,奴才这是第一次啊,求太太饶了奴才吧。”还有的说,“奴才冤枉啊,奴才就是路过这里,进来看看,并没有赌。”
荀卿染听得想笑,心道,你干脆说你是路过打酱油的好了。
少顷,大太太带着人来了,齐二夫人就将事情和大太太说了。
“这可怎么好,这种事,我也没遇见过。要去告诉老太太,又怕老太太年纪大,受不住。这可如何是好。”齐二夫人对大太太道。
“人确实不见了?”大太太皱眉道。
荀卿染即刻叫人去带了那小丫头并燕姨娘来,小丫头已经醒了,依旧只说她什么都不知道,燕姨娘更是干脆,还是闭着眼,怎么叫都不醒。
“扔出去,风吹一吹许就醒了。”大太太身边一个穿青色褙子的妇人道。
就有人拖了燕姨娘要往外扔,燕姨娘依旧没反应。
“使不得啊”一个小丫头扑通跪在地上,“回太太,姨娘这个月一直没换洗,正要回了太太,请郎中来看脉的。”
大太太皱了皱眉,也没再说什么。那拖人的婆子,放轻了手,将燕姨娘放在旁边的大炕上。
荀卿染不得不感慨,女人的肚子,真是万能的护身符啊。一个姨娘,这还没有确定怀孕,只是没有换洗,也许有怀孕的可能,就谁都碰不得了。荀卿染不由得瞧了那丫头一眼,不过十岁出头的,一脸的机灵相,方才一直陪在燕姨娘身边。小丫头年纪虽小,心计可一点不少,说话的艺术掌握的相当不错。
从下人嘴里问不出什么,大太太就吩咐人又将芍药阁仔细搜了一遍,依旧是毫无所获。
“派人去前面,问问三爷。”大太太吩咐,又对齐二夫人道:“这里怪冷的,二太太,咱们到前面等消息吧。”
“也好。”齐二夫人道。
荀卿染上示意宝珠带人收拾桌子,自己前扶了齐二夫人,几个人迈步往外走。
就听咣当一声,原来是几个婆子抢着收拾桌子,不小心将桌子撞翻了。
“唉呦,这怎么还藏着一个。”有人惊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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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七章失踪的齐三奶奶(二)
第一三七章失踪的齐三奶奶(二)
那人突然见了光,也叫了一声,就蹲在地上,死活不肯露出脸来。有婆子上前要抓这人,却被身边的人拉住。这些跟随的婆子丫头,多少都有些眼色,见了那人的衣裙,心下自然都有些计较。因而都退后几步,把屋中间空出来。
大太太回头看到地上蹲着的人,眯了眯眼睛。她已经走到门口,外面火把灯笼,比屋子里还亮些,她瞧着屋内就有些模糊,就吩咐跟随的婆子上前,要拖了那人起来。
“这是哪个,多金贵的一张脸,我们看不得的?”
那人看实在躲不过,方才慢吞吞地站起,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转过脸来。
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婆子门都退的更远了些,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偷笑,也有垂下头装作没看见的。
大太太这时看清了那人是谁,几乎气的一个倒仰,指着那人:“你”
“太太”齐三奶奶孤零零站在地当间,擦着脸上的汗水,咧嘴陪笑道。
荀卿染和齐二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齐二夫人向后退了退,荀卿染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上前。
大太太喘了口气,走回屋内,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太太,我、我……”齐三奶奶扑通一声跪到大太太跟前。
大太太气的指着齐三奶奶,待要骂,屋里屋外还有这么些人。齐三奶奶,毕竟是她的儿媳妇。
“还不说,你怎么在这里,若说不清楚,就拿你当了赌钱的头儿,抓起来。”大太太偷着给齐三奶奶使眼色。
“我,我……”齐三奶奶依旧说不出话。
大太太旁边一个婆子走到齐三奶奶跟前,弯下腰去,“三奶奶头发乱了。”
这婆子似乎在齐三奶奶头上抹了一下,就回到大太太旁边。
“回、回太太,我,想着家里下人赌钱赌的凶,实在……不像话,就想私下里查访,查访到了这里。”
齐二夫人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掏出帕子抿了抿嘴角。荀卿染在旁,尽量不让脸上露出什么表情来,心道,编,继续编。
“……结果就看见这群人在这赌钱。”齐三奶奶冲着旁边捆着的几个人指了指。她此刻一张脸,已经汗淋淋地,脂粉全抹掉了。多亏她本来肤色就黑,脸上再怎么变色也不显,不然,脸色肯定可以媲美红布。
“然后那?”大太太瞪着齐三奶奶问道。
“然后,我刚要喝止这些人,外面就冲进来一群人,气势汹汹地。我,害怕……着急,哦,不,是糊涂,乱哄哄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齐三奶奶指了指桌子。
荀卿染听得又气又笑,齐三奶奶这个说辞,错漏百出,只怕还是方才有人提点,才想出来的。这样被人赃俱获,竟然想着靠这种说辞逃脱,。真当别人都是不长脑子的吗?
荀卿染又有些叹息,方才她已经猜到桌子下的人是齐三奶奶,还心软,犹豫着想要放齐三奶奶一马来着。后来因为想到齐三奶奶素日为人,担心被齐三奶奶反咬一口,这才想到等齐二夫人来了再抓齐三奶奶。
现在人是抓到了,至于怎么处置。荀卿染看了看齐二夫人,齐三奶奶是大太太的媳妇,齐二夫人的样子,似乎是想给大太太一个人情。而且这事,还真不好声张,国公府里的奶奶带着头,和下人们聚在一起赌钱。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二太太,四奶奶,你们看,她虽不好,却还不至于自甘下溅,和群下人没大没小地赌钱。咱们府里哪有这样的媳妇,她素日是个糊涂的,今个儿这事,只怕是误会了。”大太太转头陪了一脸的笑,对齐二夫人说道。
“大太太这么说,自然就是了。”齐二夫人笑道,又吩咐荀卿染,“把人都撤了吧。”
荀卿染挥手,让众人将那几个赌钱的押下去。
其中有滑头的不肯走,直喊:“太太、奶奶明鉴啊。奴才是跟着三奶奶来查访的,奴才是冤枉的。”
齐二夫人、大太太、齐三奶奶都转过脸去,只当没听见。
荀卿染想笑,这太黑色幽默了。
“起来吧,还跪着干什么?”大太太踢了齐三奶奶一脚。
齐三奶奶慢吞吞爬起来,双手捂着肚子。
大太太拉着齐二夫人的手,一边说笑,一边往外走。
齐三奶奶落在后面。
“三奶奶请先走。”两个婆子让到一边,躬身道。
齐三奶奶迈步向外走,没走两步,踩到一颗骰子,脚下一滑。齐三奶奶本能地张开两臂平衡身体,晃了两晃才站稳了。
大太太和齐二夫人听到动静,回头去看,却见从齐三奶奶怀里噼里啪啦掉出好些个银锭子,滚落在地上。
荀卿染此时也无语了,怪不得齐三奶奶肚子有些鼓鼓地,方才又一直捂着,原来里面藏了这么些银子。也亏得她,眼看着被抓了,竟然还有这个急智,知道藏银子,降低损失。
大太太的脸顿时黑了,齐二夫人拿帕子掩住嘴,干咳起来。
这时,被大太太打发去寻齐三爷的小丫头回来了,愣头愣脑地走上前来。
“三爷那?”大太太冷着脸问道。
“三爷跟前的小厮平安说,说三爷喝多了,怎么叫都不醒。”那丫头小声回禀道。
“这个下流种子,去哪喝了黄汤来?叫不醒,就该拿水泼醒她?赶明告诉了他老子,捶死他,看我还帮他拦着。”大太太正一肚子气无处发泄,顿时打骂起来。
小丫头战兢兢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
次日,宜年居。
齐二夫人将抓赌的事情向容氏说了,至于齐三奶奶,也就是一言带过,但是事实总是遮掩不过去的。
“昨个在场的人已经都吩咐了,这事以后都不准说。”齐二夫人叹了口气,“唉,那孩子,刚进门那两年,看着也蛮好的,谁知道现在变的这样糊涂。老太太看如何处置妥当?”
容氏听得沉默了半晌,“我知道,三奶奶背地里总抱怨我偏心,说我不疼他们。可你们看看,她这样,让人怎么喜欢的起来?难道有这乖巧听话的、精明能干的我不疼,去疼她这样糊涂不知事的?”
“老太太别生气,她小孩子家,有口无心也是有的。”齐二夫人劝道。
“你们顾忌脸面,想要遮掩。不过,这事却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一个主子,做头家,开了窠子赌钱,不罚她,怎么服众。她自己不做脸,怪得了谁。就说我的话,罚她二百两银子,再把她送到家庙里,静静心,等她想好了,再回来。”
石榴院上房
一个婆子正指手画脚地说着话,“……奴才想着,大太太这样包庇,三奶奶算是过了这一关。谁成想,奴才们还没走远,那三奶奶突然滑了一跤,唉呦,从那怀里,噼里啪啦掉出足有一百两银子,滚了一地,三奶奶忙不迭地去拣,生怕被奴才们抢了一样。”
齐二奶奶倚在靠枕上,笑得花枝乱颤。
“唉呦,这么样可乐的事,可惜我竟没亲眼看见。”齐二奶奶笑够了,遗憾的口气说道。
“别说奶奶没见过,奴才们也是开了眼了。三奶奶小门小户家的,原本就比不得奶奶们,现在竟连咱们体面些的奴才都不如了。可笑她平日里,还背地里嚼咕二奶奶您。”
“她都说了我什么?”
“二奶奶,您何苦听那些糊涂话,白气坏了身子。奴才只告诉奶奶说,这府里但凡有说奶奶不好的,十有**,就是那边传过来的。”
齐二奶奶抬手抚了抚额角,眯了眯眼睛。
那婆子见了,赶忙站起身,“奶奶双身子,容易累,奴才先告退了。”
齐二奶奶点了点头。
“袁嬷嬷有空多到这边来,我们奶奶整天在屋里,多亏的嬷嬷风趣,来了说一阵子话,逗得我们奶奶开心。”冬儿笑着道。
“奶奶高兴,姑娘不嫌烦,我天天来,天天来。”
冬儿送了袁家的出去,转回来,见齐二奶奶双眼亮亮的。
“奶奶不是还有精神,听她讲点趣事,解解闷。”
“她可是白给我解闷?府里出了缺,她有个妹子,配给她男人的兄弟,在外面做粗使,这是要求我想法子,调到内院来。你这些天跟着四奶奶,她可安插了什么人?”齐二奶奶道。
冬儿摇头,“婢子冷眼瞧着,四奶奶不是个争权夺利的人。”
齐二奶奶盯着冬儿瞧了半天。
冬儿被瞧的心慌,用帕子抹了抹脸,“奶奶这样看婢子,可是婢子脸上有什么?婢子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偏向四奶奶的意思。”
“就你多心,我没怪你。我是奇怪,你昨个晚上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方才那婆子讲的,我没看见,都乐的不行,你亲眼所见,怎么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你可是有事瞒着我?有什么事,连我都不能说?”
冬儿走到门口,打发小丫头们站的远一些,这才转回身来,到齐二奶奶床前跪下了。
“奶奶,不是婢子瞒着您,实在是,婢子怕说出来会没命。”
齐二奶奶皱了皱眉,“凭是什么,你尽管说,我难道没本事保你?”
“奶奶,是……”冬儿低声说了一番话,“婢子心慌,一松手,那人就上了梯子,从西面墙爬出去了。”
冬儿说着,取出一块蓝色帕子递给齐二奶奶。
齐二奶拿过帕子看了半晌,惊异地张了张嘴,半天,嘴角似讽似笑,喃喃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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