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四章 朱弦的自白
此时已经是深秋,又是深夜。那一股子寒气似乎都要侵进骨头里。
朱弦抬头看天。只觉得阴沉沉一片——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倒像是一个大锅盖,直接扣在头上。黑压压的让人觉得心中郁躁沉闷。加上凉浸浸的夜风,朱弦忽然恍惚中竟是觉得自己回到了边塞的军营里。
边塞苦寒,不仅是物质上的贫瘠,就是天气也比别处更显得让人无法忍受些。纵然他是在京城长大的,一样冬天极其寒冷。可是到了边塞,他一样的是受不了。
朱弦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的感受。甚至他还想过逃回去。去军营的这件事情,并不是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来的。更甚至可以说是被强迫着押送过来的。纵然有人看在他身份的份上多照顾几分,可是这是最苦寒的地方,纵然是刻意照顾了,给了他最好的,依旧是与之前的生活天差地远。
首先就是冷,冷得人只觉得自己像是会变成一根冰棍儿。可是在这个地方,是没有炭可以用来烤火的。这个地方,连树木都稀少得可怜。杂草更是不耐烧。而且也不多。
于是他就将所有的衣裳都裹在了身上,可是依旧抵抗不住那彻骨的寒冷。
还有就是吃食。吃惯了精细的东西,再来啃这些又冷又硬的粗粮饽饽,那种感觉很不好受。
不仅仅如此。还有劳作——军营里是要训练的。那个时候他虽然习武,可是却不曾如此拼命的练习过,师傅更不会如此严厉苛刻。但是军营里又不同。这里不能偷懒,也没人会容许他偷懒。因为或许训练的时候偷了一点儿懒,将来打仗的时候就会丧命。
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是因为敌军的偷袭。半夜里,敌军冲进了军营里,就像是滚油里倒入了沸水,一下子就炸了锅。朱弦是被忠心的家奴从床上拎起来的。然后一路往外逃。他们没有加入反抗的将士中,因为这些家奴的职责就是保护他一个人而已。
可是饶是如此,也是九死一生。那一次死伤很严重,虽然最后击退了敌军,可是自己这边至少损失了一半的人马。还包括一些粮草——敌军放了火。
火烧了很久,在这样一个地方也找不到什么水来灭火。朱弦想到当时那股味道,便是又忍不住的泛起一阵干呕的感觉来。那些火,烧的自然不仅仅是粮草,还有人。死人活人都有。甚至他就亲眼看见过一个受伤的人在火里哀嚎的样子。
除了这些,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血。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看见红色就忍不住想起那一幕,更是做了许久的恶梦。
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恐惧。而那个时候,他其实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迎战,而是逃。或许是他懦弱,可是那个时候他才多大?十二还是十四?好像是十二。年代有些久远了,他记不大清楚了。不过他是真的逃了一次。不过没成功。还被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想回去?没门。这个时候若是想回去,除非抬回去的是一口棺材。
他最后死了心,咬牙坚持又坚持,最后总算是慢慢的熬出了头。而这个时候,他也得到祖父的允许,回京给太后祝寿。就是那一次,他险些就没了命。若不是那一匹灵性的马儿,若不是遇到了昙华,他最后只有一个下场。
朱弦自然知道其实昙华一直觉得她当日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帮了也不算是什么大忙。可是事实上,若不是昙华弄醒了他,又给了银子与他做路费。他是真的就只能死了。那个时候,其实追杀他的人已经是在山的另一面了。是一路找来的。若是再迟一个时辰,他就会被找到,然后被人悄无声息的弄死在那儿。
从那之后,他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他的身份尊贵,可是许多事情都是无法由自己掌握的。比如是不是去军营,比如是不是还能活下去。
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是极其深刻的一件事情。所以连带着,他对昙华的记忆也很深刻。
那时候看昙华笑得一脸灿烂,眼睛里似乎都能漾出光来,他是羡慕昙华的。他以为昙华必然有个很和睦的家庭,有疼爱她的亲人。这是他没有的。可是后来让人查了一回,他才知道了昙华的身份,也知道了昙华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以为昙华当时去小庄子上是为了玩耍,却没想到竟然是变相的被流放。
那会子他还忍不住想——既然是这样,她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莫非是不知道?可是再后来,在他悄悄的关注下,他才发现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是什么都知道。
朱弦知道自己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关注着昙华的。这么一关注,就是这么些年过去了。昙华从一个小丫头,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甚至面容都已经变得和想象中的样子大不相同。那会子的昙华看着瘦瘦巴巴,让人总有几分心软和怜惜。那种感觉,就像是看着什么小猫小狗。可是再见面的时候,他纵然早有准备,可是却还是惊了一下——当年的小丫头,竟是出落得这样让人惊艳。
两个形象相差太大,朱弦很久也没消化过来。不过,和昙华接触下来之后,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异或是陌生。朱弦心里明白,这是因为他一直关注着昙华的缘故。虽然没亲自看着,可是昙华的消息他一直都是没断过。昙华身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好的,不好的。而昙华又是如何应对,他也是知道。
可以说,他对昙华十分了解。不过,之前的了解,就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相处之后,那影子便是渐渐的清晰生动,然后变成了昙华巧笑倩兮的样子。
朱弦也不知道他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动了想要和昙华过一辈子的心思。最开始帮着昙华,是为了救命之恩,更多的是习惯,毕竟关注了这么多年,那种感觉是很微妙的。无缘由的,便是觉得和昙华之间很亲厚,见不得昙华受委屈,护着她的心思,更是下意识就有。
朱弦也是犹豫过的,仔细的分析考虑过这件事情。在那之前,他一直没有轻举妄动。直到他自己有了坚定的想法。
潜意识中,朱弦觉昙华一定是愿意的。这样的想法理所当然,一直一来他也没觉察出自己是不是太过一厢情愿了。
昙华生得太好,朱弦不只听见一次别人说起过。那种语气,让人很不舒服。而那个时候,长孙熙染就像是一根扎在肉里的刺。在知道昙华一直打算退亲的时候,朱弦承认自己是有些欣喜若狂的。甚至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比起得了天子的封赏更为高兴。
再然后,在京城里,他一直在想法子要让长孙熙染和昙华退亲。只是没等到他想到个法子,便是听见了一些话。一方面是景王府里的闲言碎语,以及长辈们的试探提醒。另一方面,却是长孙熙染。长孙熙染竟然是没有放弃,更甚至说出了哪怕是强迫也要得到昙华的话。还说,只要过了门,昙华还不得听他的?
自然,这些话长孙熙染并不是当着人的面说的,而是某日喝醉了之后,自言自语的时候说出来的。可是那时候朱弦正让人看着长孙熙染,自然而然的就被听了去。随后转到了朱弦的耳朵里。
朱弦还记得自己当时听了那些话之后,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愤怒自然是不必说,更甚至还有杀意。有那么一会儿,他想着干脆将长孙熙染弄死了,也就一了百了。在军营多年,他几乎养成了冷漠的性子,对于杀人更是已经习以为常。
有的时候,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所以你就不得不杀人,杀多了,杀久了,就习惯了,麻木了。也就不会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而且,这也的确是一个最为稳妥方便的法子。
不过最后想到昙华,朱弦到底是按捺下了这个心思。他怕若是将来昙华知道了这个,觉得他太过恐怖。于是,他就在瑞安郡主质问他之后,想到了这么一个阴损的法子——一来让瑞安死心,二来也正好跟昙华挑明了这件事情,三来也可以借机让昙华退亲。至于第四,便是他的私心和任性了。他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么做昙华的闺誉会受损,但是他还是做了。因为这样的话,他和昙华之间肯定就会传出什么话来,到时候,昙华也没法子嫁给别人,只能嫁给他了不是?
之所以有这样的心思,还是因为他有些怕罢了。昙华这样好,若是不抢先下手,只怕将来会有变数也不一定。自然,也并不是真的就有了什么情敌。只不过是他心中不安罢了。这个也和他的性格有关系。反正,他一直觉得,只有牢牢的抓在了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安全的。
所以,在那个时候,朱弦心中再三挣扎后,还是自私的选择了用了这样一个卑劣的法子。
第二八五章 难受和倾述
那个时候,昙华气急败坏,朱弦心里却是觉得异常的快乐,心情大好。而那个时候,他对昙华说相信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其实是在说他会负责,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什么闺誉的问题。他坏了她的闺誉,他娶了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是?到时候,就不闲话了,而是一段佳话。
朱弦的算盘打得极好。甚至已经幻想过将来昙华进门之后的事情——譬如住在哪一处院子,院子里该怎么布置。而屋子又该怎么布置。他要给昙华准备哪些东西……
可是,他没想到昙华竟然会如此坚决的拒绝了他。而且态度还是那样的毅然决然,哪怕是见了他本人,也是那么一副冷淡的样子。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算是明白了,昙华并不是闹脾气,而是真的就打算这么做了。
朱弦心底有些慌张,也更多的是觉得有一股怒气涌上来——他做了这么多事情,难道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句冰冷的拒绝?他不甘心,也不愿意。他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是可以肯定昙华并不是对他没有半点情谊的。而正是有了这样一个认知,这才让他一直有坚定的信念。
朱弦一直觉得,以后他和昙华会过很舒心的日子——至少,从此以后他们会有个温暖的家。或许再有几个孩子。甚至他还想过,不管是儿子或是女儿,都不会有他和她小时候经历过的那些痛苦和磨难。他会倾尽一切营造一个安稳幸福的小家。
这样的想象很美好。好几次他想着想着都是笑出声来。那种感觉和在军营里或是在景王府的感觉都不一样的。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想象,可是却是让人感受到了那股温暖,继而衷心的觉得日子有了盼头。付出有了回报。所以,他才如此坚定的努力坚持着,费尽心思才将这件事情确定下来。
而昙华的拒绝却是无情的打碎了这个幻想。
朱弦茫然的看着黑漆漆的天空,竟是觉得有些心灰意冷,更是重新感受到了当初在军营之中时的绝望——只觉得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完全就像是已经只剩下一个壳子在盲目的重复重复又重复。枯燥无味,呆滞麻木。甚至想着哪怕是明天再也醒不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弦最后鬼使神差的又转身跳进了李家的宅子,然后轻车熟路的一路避开耳目进了宅子深处。
只一推,他便是知道窗户已经从里头关上了。便是不由得呆了呆,心头苦涩的想——怕是为了防他的吧?以往总是不关的。
朱弦站在窗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该往哪里去。竟是有些呆滞的就那么杵在了那儿。其实,站在窗户外头也是能听见屋子里的动静的——尤其是四下里静谧一片,而他又是训练过,耳力惊人。
其实,朱弦是冤枉了昙华了。窗户不是昙华关上的,自然更不是为了防备他。
当时说了那些决绝的话,逼走了朱弦之后,昙华狠狠的哭了一回,几乎吓得春梅她们几个魂飞魄散。只是也不敢声张。而昙华也不肯开门,几人便是只能小声的在外头劝着,还要留心被他人发现。等到昙华开门后,看着昙华哭得红肿的眼睛,奶娘王氏也是哭了,狠狠的责备了昙华一回:“姑娘这是怎么了?心里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只管说出来。如何却背着人偷偷哭?那时候太太那样对咱们,姑娘也没哭,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昙华早就哭哑了嗓子,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不过心情却依旧是低落不堪的。听了王氏的话之后,便是又忍不住涌出泪来。扑进了王氏的怀里,又是一通哭。最后倒像是小时候那样,哭到抽着气竟是停不下来了。
这么折腾了一回,王氏也不放心让昙华一人睡下了,非执拗的要守夜。众人劝了一回,王氏执意如此,也就没法子只得依了王氏。本来春梅要留下陪着王氏一起守夜,却被王氏撵出来。几个丫头这才明白了王氏的心思,怕是想好好的劝劝昙华,再看看昙华到底是怎么了。顿时也都有些松了一口气——有些话,王氏可是比她们好说的。而且,昙华也更能听得进去些。毕竟昙华小时候不仅是吃过王氏的奶,更可谓是王氏一手带大的。说是有母子的情分也是不为过的。
事实上,很多大家族里,少爷小姐都是和奶娘更亲近些。至于亲娘那头——虽然那是亲娘,可是没喂一天奶,没带过一天,哪里来那样深厚的感情?
而昙华这种情况,更是如此。亲娘早早没了,后娘又不待见,甚至连亲祖母一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最亲近的,除了外祖母那一家子,就这么一个奶娘王氏了。可是外祖母那儿,却也不是天天都能去的。再亲厚,也比不上王氏日日夜夜在身边。
昙华不止一次说过,将来嫁人之后,一定会好好侍奉奶娘王氏。就是将来她的丈夫,对王氏不好也是不行的。
在昙华看来,没有王氏,兴许早就没了昙华这个人了。更别说她还能有这样的造化。
昙华没劝着王氏去歇着,是因为她这个时候真的很想像是小时候那样再依赖一回,撒娇一回。于是也没让王氏另铺了铺盖,只是抱着王氏撒娇道:“奶娘抱着睡吧。”
王氏心里一酸,险些没又落下泪来,最后强忍住又露出笑容来。果真像是昙华小时候那样抱住了昙华,还轻轻的在背脊上拍打起来——小时候,可都是一直这么哄着昙华睡觉的。
昙华闭上了眼睛,面上笑着,可是喉咙却是哽咽了。不得不紧紧闭着眼睛,这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可是昙华的异样,王氏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当下心头疼得厉害,动作更是轻柔了起来。更是轻声开了口:“姑娘若是觉得难受,索性哭出来,狠狠哭一回总要好受许多。要不然,和奶娘说一说?虽然姑娘主意大,奶娘也不懂什么,可是跟奶娘说说,兴许就有别的法子了呢?”
这些年,昙华越来越本事,越来越不让人担心,可是王氏心里却是一直心疼昙华的。为昙华早早懂事而心疼,为昙华的淡然从容心疼,为昙华遇到的那些糟心事儿心疼。不过昙华不说,她也就不问。她心里明白昙华是不想让人担心。可是偏偏这样,却让人心里更心疼。
王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昙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好了。纵然给不起富贵精致的生活,可是必然是掏出心窝子来疼爱的。绝不会如同李家这些人一样狠心绝情,一个个才狼虎豹似的。
王氏一直觉得昙华命苦——亲娘没了,后娘又是那样,偏偏爹和亲祖母又是那副嘴脸。好不容易大了,过了几天还算好的日子,眼瞧着要嫁人了,偏偏又出了这样的事情。退亲,这样的事情不管对哪一个女子来说,都是个极其难堪的事情。
王氏自然不相信昙华和朱弦是有私情。所以,王氏便是理所应当的将这份埋怨给了长孙家那头。并且在知道长孙家可能会定下朝华之后,这份埋怨更明显了。
王氏不知道昙华的心思,所以还只当昙华是为了退亲的事情觉得不好受。只是也不好贸然提起退亲这件事情,就怕触动了昙华心里的疙瘩,越发引得人难受了。所以王氏采取了这种迂回的法子——说说话,哪怕是随便说些什么,总好过昙华一人憋在心里转牛角尖不是?
昙华听见王氏带着心疼的柔软劝说后,眼泪越发的止不住了。才张口唤了一声“奶娘”便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王氏也是落了泪。拍着昙华后背替她顺气,口中更是道:“天大的事情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儿。咱们不稀罕,以后会有更好的。”
“嗯。”昙华点了点头,平复了好一会才不抽噎了,这才哑着嗓子跟王氏说了实话:“奶娘,你说我是不是心太狠了?我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话吓了王氏一跳,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僵住了,随后不等昙华说完就赶紧打断道:“胡说!这话也能胡说的?咱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心狠了?还有,什么白眼狼不白眼狼的?这是什么话?”王氏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昙华今儿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
要知道,以往昙华可不是这样的。昙华从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何况,还是以这种语气。
王氏的心里慌得厉害。
昙华轻笑了一声,这会子哭够了倒是有了心思劝王氏了:“奶娘你别着急,别怕。听我慢慢跟你说,这事儿原本也不该瞒着奶娘的,奶娘现在也替我出一出主意。”说这话,又往王氏的怀里蹭了蹭,只觉得心里一片安然。自然,她也不是真的要王氏出主意,就是想要将心里那些话都说一说罢了。不说出来,这么憋着,只会更难受。她迫切的想要倾述。而王氏显然就是最好的人选。
昙华承认,她对王氏是有一种骨子里的依赖的。虽然明白王氏其实并不能做什么,可是只要王氏在身边,听她说话,她就觉得很好很安心。仿佛再大的难关,也能度过去。再大的事情,也是小事。
第二八六章 痛骂
昙华将朱弦就是当年那个被救的少年,又将朱弦如何帮了她,最后将京城里的事情也是一一的说了。连带着将瑞安郡主那日的事情也是说了。至于为什么她一定要同长孙家退亲,她也只说是觉得长孙熙染不是良人。
奶娘王氏听了后便是深深的皱起眉来,“姑娘,你该不会是对小侯爷有些……”话只说了一半,便是迟疑着停了下来。不过那意思,却也算是表达了清楚。
昙华咬了咬唇,轻叹了一声,然后“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王氏顿时就急了:“我的好姑娘,你怎么能——那小侯爷年纪大这么多就不说了,而且身份上差着这么多,咱们可是高攀不上的!而且,他还有未婚妻。未婚妻还是郡主——”在王氏看来,但凡是皇亲国戚,那都是惹不起的。而且,这个瑞安郡主还是太后宠爱的。更是惹不起。昙华这一次,根本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一时间,王氏甚至已经想到了瑞安郡主如何心头不痛快,然后来对付折腾昙华的情形了。顿时,身上冷汗都是冒了出来,声音更是都带着几分颤:“这次可是惹了麻烦了……”
昙华见王氏吓得不轻,也有些哭笑不得,心头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忙出声安慰道:“我回了琼州城了,瑞安郡主在京城,井水不犯河水的,不会怎么样的。”只要她不再和瑞安郡主争什么,或是去瑞安郡主跟前碍眼,瑞安郡主应该是不至于要对付她的。
毕竟,瑞安郡主的身份摆在那儿,真计较了,倒是让人诟病了。再说了,还有朱弦呢。朱弦总也不至于就会看着她被瑞安郡主欺压吧?
而且,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她真和朱弦是断得一干二净彻彻底底。只要她嫁了人,瑞安郡主也就放心了。
“那可说不准,女人啊,可没几个是度量大的。”王氏皱眉言道,心中仍是不安稳。随后想起了朱弦似乎白日里才上门来了一回,还有那个关夫人和燕嬷嬷……顿时又是一惊:“姑娘,我且问你,这回朱弦到琼州是来做什么的?还有那个关夫人……难道……”
见王氏已经猜到,昙华也就不再解释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嗯,关夫人透出的意思,是想让给朱弦做妾。甚至和老夫人说起过这个事儿。不过让我一口回绝了。”
王氏听见前半句只觉得心都要蹦出来了,待到听见昙华已经拒绝,那嗓子眼上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道:“姑娘回绝了就好了。这事儿就该这么办。姑娘可不能在这个上头犯了糊涂。纵然那是景王府又如何?咱们也不是那起子攀附权贵的,也不稀罕什么。做正妻咱还可以考虑考虑,做妾那是断不能的。虽然有些话不好听,可是却也是大实话。姑娘,你可千万记住了,这做妾的,可是没有一个是舒心痛快的。”
“我自然明白。”昙华听王氏说得郑重,又带着几分吓唬的味道,不知道怎么的竟是觉得有些心酸,忙笑笑认真的应了:“宁做穷人妻,不为富家妾。这个我明白呢。”
王氏听昙华如此认真,倒是也放下心来,想了想又恨恨的骂了一句:“那个朱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以前只当他和那些个纨绔子弟是不同的,却没想到倒是我看走眼了!他仗着身份,诱哄着姑娘不说,竟然敢坏人名节,甚至还想如此糟蹋人!真真是个混账!”
王氏骂得是咬牙切齿,显然是真的心头恼怒的。昙华倒是忍不住笑了——“原来奶娘还觉得他是好人呢。奶娘也不想想,生在那样的环境下,哪里会有什么好人?要是好人,那如今怕也是不能站在这儿了。”想要在大宅子里活下去,首先要摒弃的就是纯真良善。不然的话,只有被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份儿。而若是还要想在那里头杀出一条路来,更不可能是什么心慈手软的。
哪怕就是她自己,不也是满腹的算计?手上也是不干净的。昙华心头轻叹了一声,不自禁的握紧了手掌。
“那也不该算计姑娘你。”王氏只一腔恼怒:“姑娘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哪里有这样报恩的道理?分明就是恩将仇报了!坏人名节,这样的事情也亏得他做得出!卑鄙无耻!他倒是好算计,只当坏了姑娘的名节,姑娘就没有第二条道可以走了,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哼,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就死绝了,就被几句流言蜚语吓得不敢上门了!”
昙华听着王氏这样骂,心头也是复杂,末了只是轻笑一声:“奶娘一向是个和善的,怎么今儿倒是成了母老虎似的?”王氏可是没这样骂过人。王氏生性就是软弱的,胆子也小,平日里不管是谁也不会这样骂,更别说,朱弦还是皇亲国戚。
王氏这样,自然也是因为她的缘故。昙华只觉得眼眶里热热的,便是又往王氏的怀里钻了一些:“奶娘,你放心,我一定会将自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世上好男儿有许多。总有要和我走一辈子的。”不管如何,她一定会过得好。方才不会辜负了这一切。
至于朱弦——昙华其实是猜过那会子朱弦为何非要用那样下乘的手段的。心里也未必就真的是不明白。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人无完人,朱弦虽然一直表现得很完美,可是他毕竟是人。是人,就有劣根性,有自私的时候。而且,朱弦又是那样的身份,有些脾气也不奇怪。
而且那个时候,她也有几分被感情迷惑了。事后听说朱弦会处理好,她便是也就没再往深处想。只以为先前不过是朱弦一时脾气上来,事后想通了也就好了。可是没想到朱弦竟然动了这样的心思。
说不恼,也是假的。说不怨,也是假的。只是事已至此,无需再去纠缠那些事情罢了。朱弦有自私的一面,她一样也是自私的。纵然明白朱弦的心意,可是她仍是选择了决绝而去不是么?
说起来,倒是有些扯平了。
“姑娘,我觉得怕是朱弦可不会那么容易死心。咱们总该有些防范才好。”王氏心里琢磨了一回,到底是不放心,便是如此说了一句。心头却是道——傻姑娘,你只当那人是动了真情呢?不过是贪恋好颜色罢了。说起来,长了这样一幅容貌,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没来由的,王氏竟是想起了魏修然,然后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竟是又跳出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的话来。顿时吓得又出了一声冷汗,心里忙念起佛号来,只求着满天神佛,千万保佑昙华才好。
昙华自然是不知道王氏心里所想,只道是王氏觉得不安稳罢了。不过王氏的话倒是没错,朱弦怕是真不那么容易放弃的。想起之前朱弦临走那眼神和阴鸷的话,昙华心头也是一声轻叹。面上却是宽慰王氏:“奶娘别怕,总没有勉强人的道理。我只一口咬死了不愿意,他也不能如何。再说了,我总算是与他有些恩情,总要顾念几分。”
这话自然是安慰人的话。昙华心里清楚得很,朱弦若是真的脾气上来了,会顾念这个就怪了。朱弦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可是实际上……并不是如此。而且他的脾气也不好。真要拧起来,这事儿还真的挺难办的。
不过,昙华倒是相信,只要她不松口,朱弦是不会强行带她走的。
那会子狠狠哭过,这会子又说了一通话,昙华很快便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王氏却是一直没睡着,睁着眼睛偷偷哭了好一阵子,最后又咬牙的骂了一句:“冤孽!冤孽!昙华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夫人,你怎么的也不看顾着她呢?”对于昙华的未来,王氏心里几乎是充满了忧虑。虽然昙华说得轻巧,可是哪里真的就那样容易了?活了大半辈子,看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可是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姑娘家被坏了名声还能嫁得好的。而且,还退亲过。这两样加起来,再说婆家的时候,就没有了挑选的资格,反而只会被别人挑选。
王氏几乎已经预见到了昙华的将来的命运——要么是嫁给家世不如李家的,要么就被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给了更有权势的人做填房,甚至是做妾也不是不可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对方比李家门第高,可是人品什么的,却是有些不好的。甚至是残疾的也有可能。
这样的日子,可还怎么过?王氏这样想着,便是又恨恨的在心头骂了一回朱弦。
殊不知朱弦却是站在窗根底下,倒是将这些话听去了一大半。尤其是昙华那一句“世上好男儿又很多,总有个能和她走一辈子”,真真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砸在了他的头上。
至于王氏的痛骂——朱弦倒是没放在心上。或者说,是没心思去在意这个。朱弦此时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原来她竟是打算嫁给旁人了?为什么?
第二八七章 吓坏了
朱弦想不明白,一直想不出一个答案。他不明白为什么昙华会如此绝情,更甚至,宁愿嫁给旁人也不愿意。他想不通,他到底里哪一点不好。
朱弦觉得丧气,甚至心灰意冷。那种冷从骨子里浸出来,比这夜里的寒气更让人受不住。
最后,朱弦连自己是如何回了自己的宅子,又如何回了屋子的,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燕嬷嬷带着小丫头过来服侍他用早饭。
燕嬷嬷被朱弦的样子吓了一跳——一夜没睡,朱弦的脸色自然是好看不到哪里去。而本来就还消去路上的疲乏,如此一来更是雪上加霜一般。不仅脸色发青,就是眼圈儿也是青黑了,眼睛里更是有红血丝,嘴唇也是干裂。最让人心惊的,还是那神情。双目呆滞无神,活脱脱就像是丢了魂。
这样的朱弦,哪里还有平日里半点风光的样子?
燕嬷嬷也不知道昨儿晚上是发生了什么,只从衣裳上看出了朱弦一夜没睡,顿时便是心疼的责备了一回:“侯爷这是做什么?竟是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快快,吃几口热的,赶紧睡下。”朱弦这样子,着实是让人担心。甚至觉得这个时候哪怕是一阵风,或许都能将朱弦吹倒。
朱弦被燕嬷嬷这话叫得回了神,看了燕嬷嬷一眼,朱弦张了张嘴,最后却是又紧紧的抿住了。就是这么一个眨眼的功夫,朱弦却是已经脱去了方才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重新恢复成了那个威严风光,气势逼人的小侯爷。
“备水,我要梳洗。”朱弦却也不用饭,只吩咐了这么一句。
燕嬷嬷本打算劝几句的,可是被朱弦看了一眼后,便是叹了一声依照吩咐去做了。朱弦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是要得到。自然,他想要做的事情,也几乎是从来没有半途放弃了的时候。不管是谁,都没法子在朱弦打定主意后让他改变主意。大事也好,小事也罢,都是如此。
燕嬷嬷在水里加了些凝神的香料。朱弦一夜没睡,精神自然是不好。这样泡一会,总也有几分效果。
燕嬷嬷心头更狐疑的是——朱弦到底昨儿做什么了?怎么会好好的变成了这幅样子?要知道,昨儿夜里入睡前,可还是都还正常得很……不,要说正常也是不对的。昨儿朱弦是动怒了一回的。想起昨儿一看见那被退回来的东西时朱弦那神情,燕嬷嬷顿时觉得自己猜到了一些事情。
能让朱弦如此的,这个时候怕是只有昙华了。
燕嬷嬷长叹了一声。她是知道朱弦的心思的,也明白朱弦到底对昙华有多执着。如今……朱弦心里会好过就奇怪了。一时之间,燕嬷嬷倒是有些怨恨昙华了。只觉得昙华太过无情。更觉得昙华不识抬举,一个小门户的女儿,攀上景王府的小侯爷,还不满足么?这样拿捏着,到底是想干什么?
潜意识里,燕嬷嬷是觉得昙华并不是真的要和朱弦断绝了关系,而是借此机会在拿乔。除了这个之外,燕嬷嬷着实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解释昙华的绝情。纵然几年的相处,燕嬷嬷对昙华有些了解了,按说是该清楚昙华的为人的。可是在面对朱弦的时候,燕嬷嬷也就关心则乱了。
在燕嬷嬷看来,朱弦是世上最好的男儿,朱弦看上昙华,是昙华的荣幸。昙华不仅不能拒绝,更是要欢欢喜喜的立刻答应才行。而且,昙华根本就配不上朱弦。
这一点,倒是和昙华的奶娘王氏有着惊人的相似。王氏同样也觉得朱弦是配不上昙华的。
朱弦洗了澡,用了饭后,整个人看起来清爽精神了许多。只是从紧紧抿着的唇和阴鸷的眼神以及一直绷着不曾有半点舒缓的面容来看,朱弦的心情却是极差的。
燕嬷嬷小心翼翼的劝说了几句,也不敢说得太明,含含糊糊的,说得很隐晦。但是意思却是也不难明白——不过是说昙华不识抬举,让朱弦不要在意,将来会有更好的罢了。
朱弦听了根本就是不置可否,末了只是问了一句:“关姑姑呢?”
燕嬷嬷一愣,随后忙答道:“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去了。本来刚才我就要说这个来着,谁知一忙起来竟是忘了。哎,人老了果然也就越发的不中用了。”
“请关姑姑过来一趟。”朱弦直接吩咐,却是并不多说一个字。
看着朱弦的脸色,燕嬷嬷纵然想问问,却也是忍住了——朱弦是定过规矩的,他的事情不许人过问。就是她,偶尔多嘴几句不守规矩罢了。但是这个也仅仅是在朱弦心情好的时候。朱弦心情不好,不管是谁估摸着都得碰上一鼻子的灰。
燕嬷嬷心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她一辈子都几乎是献给了朱弦,在她心里朱弦就是最重要的。为了朱弦,她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肯做。朱弦就像是她儿子一样的存在。可是朱弦虽然敬重她,也奉养她,给了她最大的体面。可是朱弦却是不肯和她敞开心扉的。
燕嬷嬷只觉得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失望。连带着面色也有些不大好看。于是旁人看了,自然也就越发的战战兢兢——这一日,整个宅子似乎都是在一片愁云惨淡中。
而朱弦,和关夫人说了一回话之后,便是倒头就睡,似乎真的是困极了。可是实际上,等到觉得时辰差不多睡够了后燕嬷嬷过来叫朱弦的时候,才陡然发现一个事情——朱弦竟然生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浑身滚烫,人都叫不醒了。就是睁开眼睛,眼睛里也是一片迷茫,似乎没有了神智。
燕嬷嬷着实吓得不轻。忙不迭的去请大夫熬药,整个宅子里都是被折腾得天翻地覆。
不怪燕嬷嬷紧张。而是朱弦从来就是平日里根本不生病,可是一生病起来,那就是凶险无比的。燕嬷嬷记忆里的几次,没有哪一次朱弦不是在生死的边缘来回挣扎的。
只不过这次是朱弦成年之后第一次生病。而且看上去,比小时候生病更吓人些。
关夫人自然也就没走成。朱弦一倒下,燕嬷嬷已经完全没了镇定,根本主持不得大局。关夫人便是成了宅子里的主心骨和主持人。
朱弦病得这样厉害,请了好几个大夫上门,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了外头的人。一时之间,朱弦生病的事情就像是风一样在琼州城里传开了。于是整个琼州城也是惊动了。首先,琼州城里的大小官员们自然是都要上门的。哪怕见不着朱弦,只能放下东西就走。可是也挡不住前去朱宅那些人的脚步。
不仅仅是官员,就是有头有脸的商户,也是争先恐后的送了东西过去。不为别的,只为以后朱弦好了之后,能稍微记住一下他们的心意就足够了。
自然,那些东西没有一样是差的。其中不乏天价之宝。有赏玩的供着朱弦解闷的,也有药材和吃食。甚至,还有个人别出心裁的送了两个绝色的丫头。说是调教过的,肯定能将朱弦服侍得舒舒服服的。这话自然是不假的,只是服侍的地方却是不知道是在哪里了。
燕嬷嬷没功夫管这些,倒是关夫人看着两个妖娆的丫头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清冷冰寒:“世上竟还有这样蠢的人。”给病人送这样的丫头,是想要让病人痊愈呢,还是特地来催命呢?而且,朱弦是什么身份?竟是敢如此往他屋里塞人。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其实若是平日,真送两个丫头也没什么,贵族里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朱弦现在病着。而且,朱弦是天子和太后看中的人,又是景王府的嫡长孙。朱弦身边一向都是干净的,是不许有这样的丫头在身边的。不说朱弦自己想要不想要,就是朱弦的未婚妻,心里能痛快了?
这一个马屁,是狠狠的拍在了马腿上了。
不过就在所有人以为关夫人要赶人的时候,关夫人却是又改变了主意:“留下吧,好好伺候小侯爷。”不过随后又冷冷的警告了一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最好有个数。别到时候反而怪我们没提醒。”
两个美貌的小丫头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寒噤,然后忙不迭的应了。
对于关夫人这一举措,燕嬷嬷自然是不明白,更有些心烦气躁:“现在都够乱了。”就不该再留下人添乱。
关夫人叹了一声,正色道:“小侯爷之前房中也没人,未必不是被容色所迷。这两个丫头虽然不是好的,可是颜色倒是不错。”
燕嬷嬷顿时明白了关夫人的意思,仔细的思量了一回之后,也赞同这个是个好主意。只是少不得又警告了两个丫头一回。
随后关夫人又吩咐了一句:“别人送了不少好东西,挑捡几样,你们两个小丫头给隔壁的李家送去。他们家大小姐那儿独独送一份。”
第二八八章 我算什么
昙华自然是没见朱家来的人。只是回头听见醉秋意味深长的形容是两个绝色的丫头送来的之后,倒是忍不住笑了:“人家喜欢用什么丫头,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瞧你那样儿。倒像是碍着你什么事儿似的。”
“姑娘难道就在意?”醉秋有些纳闷,更是带着不相信。就是她看了也觉得不大痛快,更别说昙华了。可是醉秋在仔细的看了昙华之后,却是诧异的的发现,昙华似乎真的并不在意这件事情。
面对醉秋的反问,昙华只是笑:“为什么要在意?我和朱弦有什么关系?又凭什么在意?”就算在意了,又如何?除了自己给自己添堵之外,哪里还有什么好处?而且才不过是个丫头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醉秋手说不出话来。末了便是说起别的事情,正好将话题转移了开去。
如此一来,关夫人也就没得到预想中的收获。只是朱弦一直不见好转,便是谁也没有那个功夫再去想些别的事儿。
朱弦病的第十日,昙华去给周老夫人请安,却是看周老夫人一脸阴沉。最后周老夫人便是吩咐她去朱家一趟:“朱弦病得着实厉害,你替我去看看,送几样东西过去,不管怎么说总要尽尽心意。”
周老夫人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到半点拒绝的理由。
昙华低着头,想了想却是摇头拒绝了:“怕是有些不妥当,我一个姑娘家,怎么好去男人的屋里?”而且,有了先前的事情,再见面的时候,总也会觉得莫名尴尬吧。而且,本来李家和朱家就没什么交情,如今闹成了这样,自然更不必说什么以后还要常常来往的话了。
朱家的人,大约没有一个是想看见他们李家的人的。
只是这一点,似乎周老夫人并没有想到一般。
昙华心里明白,其实周老夫人心里是明白的,根本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而且,周老夫人怕是还没死心。不然,怎么会叫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去探男子的病?说出去也让人觉得不合适不是?
“这有什么?也不是让你一人去。丫头婆子都是要跟着的。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再叫上杨氏陪你去。原本是该太太去,可是如今太太那身子也受不住这个。朝华又是个不懂事的,咱们府上也就只剩下你了。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过去不成?”
让周老夫人亲自去探望朱弦,自然是没有这个道理的。且不说朱弦毕竟是晚辈,若是周老夫人去的话根本就不合适。只说若是周老夫人真的是要亲自去,又代表了什么。别人只怕是真觉得她们李家要攀附周家了。另外,她也是必须跟着的——这又是她作为孙女的孝道。
所以,似乎不管如何她都要去见朱弦一回。昙华觉得,周老夫人这一招是真真的用得极好的。只是未免显得太过了一些。至少,她就从未见过一个祖母竟是能逼着自己的孙女儿上门去给人做妾的。
昙华抬头看向周老夫人,轻易的就在周老夫人的面上看到了憧憬之色。至于在憧憬什么,自然也是不必说出来也是明白的。
“祖母真的就那么想要我去做朱家的妾?”昙华一动不动的坐着,并不打算顺了周老夫人的心思。凡事总是该有个底线的。而如今周老夫人的行为则分明就是已经触动了她的底线。
周老夫人陡然沉了脸:“这是什么话?我几时这样说过?”
“那祖母能不能告诉我,那日关夫人到底和祖母说了些什么话呢?”昙华面上看着似乎仍是温和恭顺,可是言辞却是渐渐的有了犀利的味道。
周老夫人沉怒的坐在那儿,却是没答话。好半晌只是冷哼一声;“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有什么事儿是办不到的?你难道就不怕将来朱家觉得不痛快,然后针对你父亲针对整个李家?昙华,也不是我说你,你可曾将李家放在眼里过?只是我须得提醒你一句话才好:你是李家的姑娘,为李家做贡献也是理所应当的!”
周老夫人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在告诉昙华一件事情——那就是给朱弦坐妾的这个事实,那是容不得昙华自己做主的。
”祖母觉得,我只有去做朱弦的妾,才算是报答了李家的养育之恩?”昙华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悲哀。连带着,眸子里的那寒气便是又盛了几分。也不等着周老夫人再说话,昙华便是又自顾自的说下去:“朱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我若是真的过去了。祖母觉得我能落到好么?更别说,朱弦的正妻是谁?祖母也是女人,不妨来想想,看看瑞安郡主到底会不会介意这件事情。再想想,若是您手里有瑞安郡主的权势,您会如何对让自己不痛快的人?如此的话,祖母真的觉得,给朱弦做妾是一条好出路么?”
周老夫人仍是没出声,只是从那面上的神情却也不难看出心里是在仔细思考的。
昙华便是耐心的等着。可是没想到周老夫人最后竟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朱弦并不是一个糊涂的男人。再说了,只要朱弦看重你,你还怕什么?瑞安郡主就是再厉害,总也是个女人不是?是女人,总是要爱惜名声,哪里会对付你让人觉得她小心眼?”
昙华只觉得满腹悲凉——周老夫人显然是让联姻朱家的好处给冲昏了头脑了。
“朱弦不一定将来就能继承了景王的爵位。”昙华换了一种说法,同样的语气也是冰寒下去,再没了先前的温和。“而且,朱家那些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这样的,去了要不了几日就能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祖母是觉得我的命不值钱,还是觉得若是能用我的命来换了李家的荣华富贵,那就是顶顶划算的买卖?”
昙华是很想问一句“那我这个孙女,到底在您眼中算是什么?”。只是这句话到底还是没问出来。在舌尖打一个旋儿便是又重新咽了回去。不是觉得问了太伤人太不给周老夫人面子太让人难堪。而是她已经知道了答案。问或者不问,其实都是一样的。唯一不一样的,可能是周老夫人或许愿意哄一哄她也是不一定的。
周老夫人的面色已经是完全的阴沉了下去,顾不得其他的便是狠狠斥道:“你这个忤逆不孝的!难道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竟是连孝悌二字都不知道了?我几时说过非要你去给朱弦做妾了?不过是让你过去探病罢了!我只告诉你,朱弦这一次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你自己想想,若是朱弦真的没了,你会是个什么下场,李家又是什么下场!就是魏家那头——你们一向亲厚,少不得被人看做是一起的罢了。到时候,不说别的,单单说魏家那几个年轻有为的哥儿会如何?”
昙华又惊又怒。死死的掐着掌心才算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哪怕是再怎么不痛快,可是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周老夫人说的这话是对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魏家必然是脱不开身的。
昙华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连自己脑子里是个什么感受也是完全分不清楚了。首先,是朱弦的病。她一开始只以为是简单的风寒罢了。现在这样的天气,本来就是极容易风寒的。所以她并不放在心上,也不见得多担心。可是会子,周老夫人却说朱弦病得十分凶险。
周老夫人自然不敢拿着朱弦的性命开玩笑。所以,朱弦的情况,怕是真的……不容乐观。
其次,让昙华觉得难过的,是周老夫人关于魏家的那一番话。不过却不是因周老夫人的威胁和无情,而是害怕真的连累了魏家。比起李家,她心里更在意魏家。或许李家被连累,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愧疚担心的。横竖我到时候只要我护着勤哥儿也就罢了。可是魏家,她只是想一想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就已经是被吓住了。
周老夫人见昙华死死抿唇一脸灰败的样子,竟是有些忍不住的翘了翘唇角。随后周老夫人便是掩饰的咳嗽了一声,威严的又说了一句:“话就到这个份上,去不去随你。”说完这话之后,周老夫人便是摆摆手示意昙华可以离开了。
昙华转身就走。连请安都忘记了。
周老夫人冷哼一声:“果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琴鹤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心头却也是有些担忧的——倒也不是为了昙华,而是为了自己。若是真如同周老夫人说的,那李家以后会是什么样儿?他们这些李家的奴才,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命运?
随后周老夫人又冷冷的近乎是怨毒的又说了一句话:“这幅德行,和她那死鬼娘一模一样。哼,都是些个不安分守己的。年纪轻轻,便是如此会迷惑男人了。”
琴鹤听了这个,惊得蓦然抬起头来。只是看了一眼后,又忙是低下去——这些话,她纵然听见了,也是只能当没听见的。不过,听着周老夫人这话,琴鹤却是明白,怕是周老夫人不待见昙华,最根本的原因其实是在魏修然的身上。
第二八九章难堪
昙华几乎是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院子。醉秋跟在身后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只是她刚才是在外头候着的,并不曾跟进去,只知道周老夫人和昙华说了一阵子话之后,昙华就变成了这样了。甚至跟她说话竟也像是没听见一样。
若不是看着昙华还认得路回自己院子,醉秋是想动手将昙华摇醒
昙华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椅子上。醉秋忙倒了水递到了昙华的手上。昙华接过,一饮而尽,随后似乎也是回过一点神了,死死攥着杯子久久不曾松开。面色更是一片阴沉。
昙华这幅不对劲的样子,自然不仅仅是将醉秋一人急坏了。屋子里的其他丫头,但凡是看见昙华这幅样子的,没有一个是不担心的。
最后奶娘王氏也是惊动了。王氏站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子,踌躇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唤了一声:“姑娘。”
昙华猛然回过神来,见了周围关切担忧的一群人,这才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当下勉强一笑:“我没事。”只是那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没没事的。只不过是越发的让人担心罢了。不过,这幅样子总算是比起方才那样子好了许多。
王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更心疼起来:“这是怎么了?”
“醉秋,你去偷偷打听打听,看看朱弦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深吸一口气后也顾不得再解释什么,昙华只是看向醉秋吩咐了一句。现在·只有这个是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的。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是一愣——除了春梅王氏醉秋等几个知道昙华心思的是惊惧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的茫然,不明白怎么好好的突然扯到了朱弦的身上去了。
王氏只觉得一颗心都是骤然沉了下去。随后再也忍耐不住,三下两下的将小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然后沉着脸问:“姑娘,你难道忘记了自己先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了?”王氏本是想再直接些的,可是想到了先前昙华那副样子,到底还是心思一转换了个委婉些的说法。
昙华还在盘算着周老夫人说的话,冷不丁的听见王氏这么问了一句。愣了愣之后才算是反应过来王氏说这话的意思。当便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更多的却是无奈和担忧。不过见王氏一直盯着她·昙华心里也明白了王氏心里怕是很在意,若这个时候不解释清楚了,也不知道王氏到时候会胡思乱想成什么样子。
于是索性昙华也就干干脆脆的将事情说了个明白:“老夫人让我蘀她去朱家跑一趟,探探朱弦的病。我本不情愿,可是老夫人说,朱弦这一次病得十分凶险,怕是有些难熬。”纵然是已经平复了许多,可是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昙华的心仍是止不住的猛的一紧,说不出的心悸。
她不可能不担心。纵然嘴上说是要和朱弦断了往来。可是那些心思那些情谊·却不是一日两日能断开的。方才她一听见周老夫人那话,整个人都是有些发懵。下意识的便是想要过去看看到底朱弦怎么样了。不过好在最后她还是牢牢的克制了自己。
怎么能去?凭什么去?而去了……又有什么用处?
那个时候,昙华是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这才彻底的冷静下来。然后她不断的在心里提醒自己,既然已经说出了那些话,也做出了决定,自然是要严格执行的。这样的事情,禁不起拖拖拉拉。
同样的,王氏听见这话的时候,也是惊得瞪大了眼睛:“怎么会?”王氏最开始·也觉得必然不过是伤风罢了。这会子冷不丁的听见这么一句话,第一个反应自然就是不相信。甚至,王氏觉得或许根本就是昙华在故意开玩笑罢了。
可是很快王氏看着昙华那副样子便是明白过来——这个事儿·千有都是真的了。
王氏仍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嘴里不停的念叨:“怎么会呢?什么大病也不至于如此啊?再说了,不是一直请大夫吃着药?怎么的不见好转反而竟是还严重了?”这一点,王氏是真的想不通。要知道朱家是什么样的人家?朱弦又是什么身份?想来不管是请来看病的大夫,还是用的药材都不是什么一般的。不敢说是绝品,可是至少也是上乘
这样的情况下,暗说应该是要比别人更好得快些才是。可是朱弦却…···
“若是他真的那个啥了,会怎么样?”念叨了几句之后,王氏突然问想起了一件事情忙切的问了一句。
“兴许会被怪罪。”昙华叹了一口气。朱弦在这个时候病了任谁看着也会觉得和她有关系。会觉得是因为她的拒绝,所以朱弦才会变成这样。没办法朱弦看着不像是身子弱的,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大病。所以这么突然一病谁都会自然而然的将这个归结在她的回绝让朱弦伤心的缘故上。
不说旁人,昙华自己都是觉得是有她的原因的。不然,哪里来的这样的巧合?
而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念头,她才会如此的坐立不安。她是想去亲自看看的。但是她心里却更明白,若是真要断得彻底,这个时候就不该出面。只是······万一朱弦的情况是真的不好呢?难道她还要如此绝情不成?若是这样,她将来一辈子怕也是无法安稳了。
说句心里话,昙华是恨不得病的是自己,而不是朱弦。至少,她不用如此为难和担忧不是?
王氏在听了昙华的话之后,几乎是整个人都失去了冷静,只是茫然无措又叫慌里慌张的问昙华:“那咱们该怎么办?”
“只能等。”昙华又叹了一声,看王氏着实是吓得不轻,便是又放柔和了声音劝慰了一句:“奶娘也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王氏得了昙华的保证,也顾不得去想昙华如今不过才是十六的少女,到底有没有那个能力处理好这件事情,只是觉得心里一下子安稳了许多。
昙华此时也算是完全沉静下来,便是起身朝着内室走去:“奶娘,吩咐春梅准备东西我,我去朱家一趟。”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去一趟。不亲眼看一看,她怕是始终都只能悬着心。兴许去看了之后,就发现朱弦其实挺好的呢?
下意识的昙华回避了万一看了之后发现朱弦真的已经是病入膏肓这个可能性。所以说,其实她心里,根本就不愿意接受朱弦病重这个事情罢了。
等到醉秋回来的时候,昙华已经是梳洗过了,也换了衣裳全然是要出门的样子。醉秋自然也就明白了昙华的打算,便是凝重的抿唇点点头,轻声对昙华道:“姑娘心里有个准备才好。朱家那头,近几日禽城附近的大夫都请过来了。而且,药材更是流水一样的送了进去。”顿了顿,才说出那最关键的一句:“朱家的买办说,近几日朱弦已经不大清醒了。成日只昏睡,醒来也是浑浑噩噩。再过几日若是不见好转,就只能去笀材铺子瞧瞧了。”
昙华蓦然一惊,脚下险些就被自己的鞋子绊住。好不容易才又稳住了心神,深吸一口气勉强一笑:“你问问春梅东西准备好没,咱们这就过去吧。”说完这话之后,她便是已经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走了出去。
春梅和醉秋忙跟上去,只是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不大好的。
昙华走得飞快,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眼里更是一片水汽。此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看出什么异样来,她甚至连遮掩也没有。她此时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看看朱弦到底怎么样了。那种急切几乎占据了所有的心神,根本就让她没有功夫去想别的。
甚至于,因为身子太过紧绷,她一直是有些颤的。
等到走到了朱家的大门口,所有人几乎身上都是出了一层汗。昙华看着紧闭的门扉,微微一怔,这才停住了脚步,多少有些冷静了下来。只是这么一停顿之后,她便是只觉得身体里已经没了力气,双腿更是有些微微的发软,竟是要站不住一般。
昙华强撑着站直了,然后抿着唇上前去扣门。她自己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她的急迫和失态——
门房上的人也是认得昙华的,此时开门见了昙华站在门外,倒是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只是回神之后却是又皱了眉头,冷淡的将门一关:“李小姐请回吧,咱们府上如今不待客。”
昙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来竟是吃了个闭门羹。看着被重新关上的门,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该觉得难堪还是该觉得愧疚——人家这么做,自然也是有缘由的。说来会所去,也算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罢了。能怪得了谁?
只是难道就这么打道回府?昙华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咬咬牙,继续上前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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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零章抉择
门再开的时候,昙华倒是已经冷静了许多。见了人之后不多说,只道:“我有事儿,要见燕嬷嬷一面。”这个时候,她纵然见了朱弦也没什么用处。倒不如见一见燕嬷嬷更好些。若是朱弦没事儿也就罢了,若是有事儿——再做打算也不迟。
只是昙华心底仍是不大相信朱弦竟会病得那样严重。在她看来,朱弦那样的人,怎么会病死?而她也愿意相信,朱弦还不至于福薄至
不见朱弦,是不知道见了朱弦又该说什么。明明才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以后断了来往,可是如今巴巴的赶上去,岂不是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话?若仅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可是若是朱弦误会又如何?难道将来还要再说一次那样绝情的话?还是干脆就按照周老夫人说的那样,嫁过去做妾?
两样显然都是不合适的。她方才乱了阵脚所以如此慌慌忙忙的冲了过来,却是连思虑周全也不。幸而,到底还是给了她挽回的机会不是?
这个时候,昙华倒是有些感激那臭着脸不肯放她进去的门房了——不过,尴尬却仍是有的。只是她掩饰得比较好罢了。
门房这一次换了个年纪大些的,许是因为有了年岁,所以脾气也更好些,面上带了几分歉意的先是朝着昙华赔了不是:“还请李小姐不要气恼才是,那小子是个毛躁的,说话也不会说。小姐先等等,我这就进去禀告。”
昙华点了点头。
那人迟疑了一下·才又问道:“那小姐是进来等,还是······”
昙华思量了一下,到底还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就在这等等就是了。”只是却又往宅子旁边的那棵大树那走了几步。从那儿正好能看见朱宅的大门,又能隐藏一下身形,好歹不至于被经过的人瞧见了。虽然这里算是巷子的深处,可是也不至于就没人从这里经过。
纵然是不想被人看见她在朱宅门外的样子,昙华心里也十分清楚——朱家的这些人,现在是不欢迎她的。她又何必自讨没趣儿?而且·她自己也是觉得,她是真没什么立场再进去那宅子的。
春梅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昙华,压低了声音道:“要不姑娘先回去,有什么话,我去蘀姑娘问?”
醉秋却是抿着唇叹了一声,只拉了一下春梅:“别说了。这儿风大,咱们站在这边,蘀姑娘挡着风才是正经的。”昙华亲自前来都是吃了个闭门羹,更不用说是她们几个小丫头出面了。昙华这次的回绝,怕是狠狠得罪了朱家这一干人了。尤其是燕嬷嬷·那可是对朱弦忠心耿耿的,心里能没点疙瘩?就是昙华,说不定燕嬷嬷也是不肯见
如果昙华够绝情够冷漠,此时最应该的是转身就走,而不是咬牙留下来。
醉秋心头长叹了一声,只蘀昙华觉得满腹心酸:拒绝的话好说,可是心里些东西,却不是只凭着一两句话就能简单的消磨了去的。
面上表现得再若无其事,可是心里未必就真的是如同表现出来的那般。只瞧着今儿昙华这幅紧张得方寸大乱的样子,便是能以一斑而窥全豹了。燕嬷嬷只觉得昙华绝情·觉得朱弦可怜。恕不知最难受最煎熬的,却是昙华才对。昙华纵然是拒绝了朱弦,可是昙华又有什么错?难道不肯委曲求全的去做妾·就是错了?自然不是的。更相反的,因为那些话是昙华说的,所以昙华心里不仅仅是伤心,更是内疚。这个,却是朱弦体会不到的。
而且,在朱弦为了这段感情黯然神伤的时候,难道昙华又真的好过了,难道她心里就不伤心了?而且·这一场感情纠葛里头·昙华失去的东西更多——只说那名声,纵然现在流言退去了·可是那影响却并不是轻易能够消弭的。
醉秋现在,只盼着朱弦快点好起来·然后回京城去才好。唯有如此,昙华也才能够过上清净的日子。再这么折腾下去,昙华如何受得住?要知道,这些日子,昙华可是又清减了不少。以前的衣服如今穿着,腰上竟是宽了两指有余。纵然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这么折腾不是?
就在醉秋想着这些的时候,昙华倒是十分坦然——不坦然还能如何?瑟瑟缩缩的,反而让人瞧着更觉得奇怪。再说了,她只是站在这儿,也算不得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自然,这话也就是只能在心底悄悄说一回,取一个安慰的意思罢了。
昙华此时心里是多少有些担心的——燕嬷嬷的脾气,她多少也有解。燕嬷嬷这会子就算是不见她,也并不是奇怪的事情
正想着,却是听见朱宅的大门开了。昙华一眨不眨的看着,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是抬脚就往那边迎了上去—-—她是真的迫切的想要知道,朱弦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昙华便是愣在了原地,一时间甚至是迟疑得不知道该上去还是应该推回去—出来的原来并不是燕嬷嬷,而是另外一位妇人。那妇人昙华也认得,正是那日她及笄礼时候蘀她梳头的那位关夫人。
不过心里的迟疑只是微微的转了转,很快昙华心里就有了计较——依旧是坚定不移地迈步走了过去。其实出来的是谁并没有什么分别,反正只要是能知道朱弦的情况也就行了。关夫人是朱弦的姑姑,那么肯定是对朱弦的情况了若指掌的。
关夫人面上倒是并没有冷淡或是厌恶的神色,反而带了一丝得体的笑容,语气也算是和煦:“怎么来了也不进去?是被门房上气了?那人是个糊涂的,我已经命令重罚了。这些日子前来探病的人实在是太多,烦不胜烦了,我便是下令门房不再接待。没想到却是让你受了委屈。”
关夫人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歉意。不过昙华也不计较——关夫人不管心里怎么样想,可是至少面上没表现出来。那么这就够了。
“其实也没什么。”昙华也是客气的回了个笑容,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我祖母听说小侯爷病了十分忧心,便是派了我来看看小侯爷。”不好直接说是自己想来,便是正好就将周老夫人当做了挡箭牌。不过本来周老夫人也是这样说的,所以她也算不得是撒谎。
然而关夫人显然是不这样认为的,微微一笑眼底闪烁的光芒分明就是了然的意思。不过关夫人倒是也厚道的没打趣昙华,只是点点头回了昙华:“多谢你们记挂着,只是那孩子是个没福气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病得那样厉害。一幅幅药汤子灌下去,竟是半点效果没有。本是想回京城治疗的,可是这路上就要耽搁许久,而且他现在那样子,如何还能受得了一路的奔波?”
似是说到伤心处,关夫人甚至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昙华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关夫人方才的话,变相的是承认了朱弦病危这件事情不是么?
不仅是昙华,醉秋和春梅也是垂眸一派默然。
昙华死死的掐着掌心,好半晌才总算是找回了一点子力气,哑着桑子再次开了口:“他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会没有效果呢?是不是断储了?”只有昙华自己心里才明白,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腿是在轻颤的。若不是用力的绷紧了身子,怕是她现在都能站不住。
而且,不仅仅是如此,她此时喉咙里更是如同塞了一团棉花,只觉得堵得慌,迫切的想用什么方式来发泄一下心头的那些情绪。比如,眼泪。
昙华自然是不肯当着关夫人的面哭的,不仅是关夫人,就是别人也不行。所以昙华只能是强忍着。
关夫人却是在听见了那句话之后意味深长的看着昙华,语气虽然和煦却是无端端的透出些彻骨的冷意来:“心病还须心药医。药再好,也只能治身子,治不了心。心上引发的毛病,光靠吃呀自然是没效果。他如今,也不知道心里是如何了。竟是连活命都是不顾了。若是他就这么去了,倒是枉费那个时候他从战场上拼杀回来了。”
关夫人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昙华自然明白关夫人的意思,当下只能死死的掐着手心,一声不吭的站在原地。
“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事到如今也怪不得谁,只能说小侯爷他运气不好罢了。他是个命苦的。”关夫人长叹了一声,似乎没了兴致再说下去,竟是又说自己还有事儿转身回去了。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关夫人又回过头来,郑重的说了一句话:“你若是想进来,不必让门房通告,只管直接进来就是了。若是你不想……那以后大约也不会再有机会了。”说完这句话后,关夫人进了宅子,门便是也直接关上了。
昙华怔怔的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是一动不动。关夫人刚才那四个字,像是一句魔咒般,不住的在她耳边响起。端的折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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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一章
昙华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做出选择来。她自然是想进去看喈朱弦到底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的。只是一想到一旦进去之后会带来的结果,她便是又望而却步了。
如此足足迟疑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醉秋再也看不下去,伙同了春梅一人着昙华一只胳膊强行的将她带回了家去。
直到回了屋子之后,醉秋本想着劝几句让昙华放开心的,可是却是看见了昙华紧紧攥着的拳头,顿时暗道一声不好,忙不迭的去掰昙华的手指。春梅起初还不明白醉秋的意思,等到看见昙华掌心那几个已经红肿起来的指甲印,这才惊呼了一声——
春梅险些没哭出来。昙华的掌心,是被她自己硬生生的给掐成了那副样子的。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要知道,昙华并没有留指甲,所以就算掐人,若是不发了狠,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成这幅样子才
可是瞧着昙华那样子,春梅却又怀疑是不是昙华根本就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春梅醉秋面面相觑,俱是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看了今儿这一幕后,还有谁不知道昙华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忘不掉三个字罢了。昙华看着绝情,可是实际上,现场软着呢。不然,也不会被关夫人三言两语的吓唬成了这样。
照这么下去,迟早也会出事儿。不说旁的,就说朱弦万一真的是个薄命的,那昙华会如何?
醉秋觉得·若是真的如此,昙华怕这辈子也是无法过上安心的日子了。更甚至就这么形销骨立下去,迟早也是一个结果。
其实关夫人那句话说得很是,有的时候这些病,更大的缘故还是因为人心里不好受的缘故。病由心生。自然外物也就不能有作用。
昙华是明白关夫人的意思的——关夫人那话是在说,朱弦需要一味心药来治病,怕是才有救。至于那味药到底是什么也并不难猜。很显然,关夫人说的是她。
昙华自然也就明白过来,朱弦这一次生病·她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或者说,若不是她,朱弦必然是不会生病的。更不会病得如此严重。所以,将来若是朱弦真的……那么她就和杀人凶手没有两样。这样的想法,着实是让人觉得恐慌。
不过最吓人的,还是最后关夫人说的那句话——以后大约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话的意思,让人不敢往深了去揣摩。一想这个,昙华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几乎看不见光明和希望。
见,还是不见?昙华不止一次的在心底悄悄的问了这么个问题。然而每一次都没有答案。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过自私,太过懦弱的缘故。她不想面对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生活。更不想好不容易才做的决定轻易放弃。
可是,她更怕朱弦真的如同关夫人说的那样,与她再没了想见的机会。
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直接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也是理不清楚。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理不清楚就能去不想不管的。所以,昙华只能强迫着自己去做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太过艰难,到底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有个答案的。
昙华的异样自然是瞒不住奶娘王氏。王氏见了昙华这样,又听醉秋他们仔细说了方才的事情经过·心头也是为难——只是最后却到底还是劝了昙华:“姑娘,这事情上,要我说·咱们只当是不知道就罢了—
昙华一震,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王氏。随后缓缓的摇摇头,低声道:“怎么能够?”虽然面上没有一滴泪,可是声音却是带着哭腔和悲
“怎么不能?”王氏心里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火气,当下便是拔高了声音:“凭什么姑娘就该牺牲自己?姑娘到底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平日里的精明到底哪里去了?那个朱弦到底有什么好,竟是值得姑娘一次次的犯傻?!”
昙华紧紧抿着唇,心头震动可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氏却是一股脑儿的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姑娘怕什么连累别人?朱弦他是自己生了病·又不是咱们动的手,凭什么就该怪在我们头上?这样的事儿·就是闹到了天子跟前,那也是不能怪我们的!难道姑娘不想做妾·就是犯了错?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就还不信了,这个世上难道竟是一点公道也没有了不成?再说了,姑娘又凭什么就该处处顾虑着别人?怎么就不能自私一回了?魏家那头不必说了,李家这头又是凭什么?”
昙华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做出选择来。
她自然是想进去看看朱剿底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的。只是一想到一旦进去之后会滞来的结果,她便是又望而却步了。
如此足足迟疑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醉秋再也看不下去,伙同了春梅一人l拉着昙华一只胳膊强行的将她带回了家去。
直到回了屋子之后,醉秋本想着劝几句让昙华放开心的,可是却是看见了昙华紧紧攥着的拳头,顿时暗道一声不好,忙不迭的去掰昙华的手指。春梅起初还不明白醉秋的意思,等到看见昙华掌心那几个已经红肿起来的指甲印,这才惊呼了一声——
春梅险些没哭出来。昙华的掌心,是被她自己硬生生的给掐成了那副样子的。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气。要知道,昙华并没有留指甲,所以就算掐人,若是不发了狠,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成这幅样子才
可是瞧着昙华那样子,春梅却又怀疑是不是昙华根本就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了?
春梅醉秋面面相觑,俱是忍不住的轻叹了一声。看了今儿这一幕后,还有谁不知道昙华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忘不掉三个字罢了。昙华看着绝情,可是实际上,现场软着呢。不然,也不会被关夫人三言两语的吓唬成了这样。
照这么下去,迟早也会出事儿。不说旁的,就说朱弦万一真的是个薄命的,那昙华会如何?
醉秋觉得,若是真的如此,昙华怕这辈子也是无法过上安心的日子了。更甚至就这么形销骨立下去,迟早也是一个结果。
其实关夫人那句话说得很是,有的时候这些病,更大的缘故还是因为人心里不好受的缘故。病由心生。自然外物也就不能有作用。
昙华是明白关夫人的意思的——关夫人那话是在说,朱弦需要一味心药来治病,怕是才有救。至于那味药到底是什么也并不难猜。很显然,关夫人说的是她。
昙华自然也就明白过来,朱弦这一次生病,她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或者说,若不是她,朱弦必然是不会生病的。更不会病得如此严重。所以,将来若是朱弦真的……那么她就和杀人凶手没有两样。这样的想法,着实是让人觉得恐慌。
不过最吓人的,还是最后关夫人说的那句话——以后大约不会再有机会了。
这话的意思,让人不敢往深了去揣摩。一想这个,昙华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几乎看不见光明和希望。
见,还是不见?昙华不止一次的在心底悄悄的问了这么个问题。然而每一次都没有答案。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太过自私,太过懦弱的缘故。她不想面对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生活。更不想好不容易才做的决定轻易放弃。
可是,她更怕朱弦真的如同关夫人说的那样,与她再没了想见的机
这些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直接就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也是理不清楚。可是这件事情并不是理不清楚就能去不想不管的。所以,昙华只能强迫着自己去做一个选择。
只是这个选择太过艰难,到底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有个答案的。
昙华的异样自然是瞒不住奶娘王氏。王氏见了昙华这样,又听醉秋他们仔细说了方才的事情经过,心头也是为难——只是最后却到底还是劝了昙华:“姑娘,这事情上,要我说,咱们只当是不知道就罢了—
昙华一震,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向王氏。随后缓缓的摇摇头,低声道:“怎么能够?”虽然面上没有一滴泪,可是声音却是带着哭腔和悲怆。
“怎么不能?”王氏心里疼得厉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火气,当下便是拔高了声音:“凭什么姑娘就该牺牲自己?姑娘到底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平日里的精明到底哪里去了?那个朱弦到底有什么好,竟是值得姑娘一次次的犯傻?!”
昙华紧紧抿着唇,心头震动可是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氏却是一股脑儿的继续说了下去:“还有,姑娘怕什么连累别人?朱弦他是自己生了病,又不是咱们动的手,凭什么就该怪在我们头上?这样的事儿,就是闹到了天子跟前,那也是不能怪我们的!难道姑娘不想做妾,就是犯了错?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就还不信了,这个世上难道竟是一点公道也没有了不成?再说了,姑娘又凭什么就该处处顾虑着别人?怎么就不能自私一回了?魏家那头不必说了,李家这头又是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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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二章
两日过后昙华估摸着庄子上的人该送东西过来了,便是也就不再多留回了李家。如今魏修然的那些嫁妆她都管着,所以每年总也有一段时间是要忙碌一些的。不管是庄子上送东西来,还是店铺里盘账,都不能马虎了。
庄子上送来的东西,菜蔬鸡鸭鱼肉等物昙华挑出一半送去了厨房,另一半却是让人送去了魏家。还有一些皮草等物,将能用的挑出来,各处都送了些后,又给自己身边几个丫并府里几个管事儿的挑了些,剩下的仍是让人换成了银子。银子却也并不捏在手里,转而又赏给了那几个庄头。自然是让那几个庄头喜不自胜。
要知道自从昙华开始管着庄子铺子后,本就该得的月钱多了许多不说,若是收成好孝敬的东西多了,也是有多余的赏赐的。不过即便是收成不好,只要不是认为的,昙华也不怪罪,反而还宽慰几句。这样的主子,自然是让人喜欢的。
不过仅仅是这样也是镇不住人的。昙华之所以能让这些人都服服帖帖的,也是用了手段的。不过说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手段,只是一招杀鸡儆猴罢了。挑出两个不肯下力气,还中饱私囊的狠狠处置了,不仅将那人贪污的挖了出来,更直接让那人带着一家子老出了庄子——说是放了出去,可是却没还卖身契。这样一来·那以后这家人的日子就难过了。没有卖身契,户籍上就还是奴才。只能去做短工,再想去卖身也是不能的。不过,一大家子也不至于饿死就是了。
这样的惩罚让另外一些存了心思的人顿时老实起来——也认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原本这些人是想着昙华不过是一个姑娘,哪里有什么能耐?还不是任由他们糊弄?这才胆子越发的大了。经过这一下大棒的敲打,那些个心思自然也是不敢再有了。
狠狠打了一巴掌让人知道疼了,心里怕了,再给过去一个甜枣,让人明白只要好好干活就有大大的好处·自然而然的人也就老实肯干了。
这个法子同样适用于铺子上。经过好好的打整之后,几个铺子一年下来倒是能盈利不少。昙华每年算账的时候,总是不由得再感叹一回。魏家当年给魏修然的陪嫁,是真的花了不少心思的。只从这个就能看出魏家对女儿的重视。
这样想着,昙华便是又有了几分感慨——也不知道将来她出嫁的时候,李家会准备些什么?
这日因要看账,所以昙华睡得迟,几个丫头便是凑在外头做些针线。因昙华喜欢安静,所以里间的门便是掩着,也不至于外头说笑的话就吵了昙华。
昙华一点点点翻看着账本·仔细的核算上头的数目。遇到复杂的,少不得还要提笔记一下。账本只是个大面,也并不琐碎,昙华主要只是核实一下,借此来了解铺面的实际状况罢了。所以一个晚上下来,便是看了有足足的半本。
昙华有些疲乏,搁下账本揉了揉眉心,端起旁边的茶就要喝。冷不丁的却是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冷了,换一杯吧。”
昙华一惊,手上一抖茶水便是溅出一些洒在了手上。只是她却也是顾不得那么多·错愕的转头看去,整个人都是僵住。
因为要算账,所以桌这儿便是点了好几根蜡烛·明晃晃如同白昼一般。可是正因为如此,反倒是衬托得别的地方有些暗沉沉的。
屋子里一角放着椅子的地方,因为烛光的缘故,更是显得有些阴暗。原本这屋子里是没有人的,可是现在那椅子上,赫然就坐了一人。一身绛紫色的衣裳,腰间束了宝蓝色的腰带,通身也没有多余的饰物·只腰间挂着一个白玉的玉佩。
因为灯光黯淡·所以那人坐在那儿,倒是有些看不清面容了。
只是昙华扫了一眼后·便是肯定了那人的身份——叹了一声将杯子放下了,又抽出帕子擦了手上的水渍·这才淡淡一扬眉“你怎么来了?不是病了?”许是想起了上一次的情形,竟是没来由的觉得这情景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也正是因为这个,更是也没觉得有多诧异了。大约是有些习以为常的意思。
只是想到上一次的不欢而散,昙华心头更多的还是尴尬,所以这才刻意用了这样冷淡的态度。借此来掩饰自己心头的不自在。
朱弦轻笑了一声,只是声音里却并无多少笑意,“你是在质问我?”
昙华一怔,这才明白朱弦误会了。她自然不是质问的意思,她只是担心罢了。听着这声音,她就能确定朱弦的确是的不轻——那声音里,明显的透着一股虚弱的劲儿。朱弦刻意掩饰了,可是也也是掩不住的。
微微垂下眸子,自然而然的端起了烛台朝着那边走了几步,将烛台放在了高高的雕花木架子上,然后才摇摇头答了朱弦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问问你,如今可大好了?”放下烛台后,想着也不知道朱弦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渴不渴,便是又问了一句“可要喝茶?”
亮堂些后昙华也就看清楚了朱弦的样子—比起上一次,这次朱弦的面色显得更为憔悴难看,而且整个人似乎都有些脱相了。尤其是在烛光下这么一看,只觉得两腮似乎都要凹陷进去,下颔的棱角显得更为锐利。而正是因为如此,却越发的让人觉得那一双浓眉下的双目目光锐利。
朱弦的面上并没有其他的表情,自然也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昙华只看了两眼,便是移了开去。纵然心头有几分紧张,可是面上却仍是做出那副从容淡然的样子。
自自然然的也是坐下了。
朱弦去是一直盯着昙华看。好半晌才又出了声。只是却是有些自嘲讥讽的味道“我大好了或是还病着,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昙华没料到朱弦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当下便是愣住了。随后心里一疼,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起来。显然。朱弦心里怕是对她十分埋怨的。甚至,是有些恨意的。只怕朱弦已经认定了她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了吧?
昙华心头难受,张口想说几句尖锐的话反击回去,可是在目光一接触到朱弦的面容后,心里却是蓦然一软,那些怒气也就不知怎么的消弭殆尽了,反而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软来“纵然是没有关系,我难道也就要盼着你不好?”
朱弦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大相信昙华,兀自看了一阵,忽然才又开口“听说你前两日去我家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却是没了方才那种别扭古怪的语气,显得自然和气了不少。更是带了几分关切在里头。
昙华陡然明白了朱弦过来的意图——顿时眼眶便是一热。不过面上却是不由得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来,只是摇摇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只是听说你病了,想去看看你罢了。”
“那你怎么的没有进来?”朱弦这次的回应快了许多,也显得更自然。隐隐约约的,有了那么几分以前相处时候的味道来。这样一来,屋子里的气氛也就更让人放松了。
昙华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绝情的话来刺激朱弦,只是淡淡一笑道“走到门口我才想起,如今我也大了,和时候不同了。哪里能就这么大刺刺的去看一个男子?想着问问情况也是好的,所以就索性没进去。所以若是一直不长大才好呢,大了规矩也就多了。你们男子还好,我们女子那些规矩,真真的是多得不行。”
朱弦似乎是笑了笑,随后竟是说了一句“有什么打紧的?那些规矩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昙华也是禁不住的笑了—由此可见,朱弦的确是个离经叛道的。不然怎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想来他平时怕也是这么做的。也是,若真是个守规矩的,也做不出半夜来访的事儿。只是这样做,到底是于理不合的。让人觉察出一星半点,那都不是什么事儿。
不过,朱弦倒是也胆子够大的,这么几次竟是还不怕。尤其是今儿,竟然还又来了。也不知道是吃准了她不敢声张让人发现了,还是觉得她本也是个不在乎规矩礼数的?
只是,想着现在的天气,看着朱弦的如今的摸样,昙华到底还是皱了眉头“你身子还没好,怎么敢出门?”还敢爬墙过来,也不怕身子吃不消?
“没什么要紧的。”朱弦微微笑了笑,语气全然不在意“不过是一场风寒罢了,哪里就那样严重了?”这话自然是假话,若是真的不严重,又怎么会闹得这样大?又怎么会直到今儿他才能出门来寻昙华?要知道,若不是病了,按照他的脾气,早就过来了。不为别的,哪怕是质问下昙华为何不肯答应的原因也是必须的。
对于朱弦的话,昙华自然是不赞同的,当下便是拧着眉头反驳道“自己的身子怎么也能舀来儿戏?纵然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管打发了人过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面对昙华如此的言语,朱弦面上的笑意越发的明显,缓缓的挑起眉头来,竟是带了几分玩笑“若是让别人来,你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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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章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沉寂了下来,重新染上了几分凝重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觉得尴尬的味道。
昙华几乎立刻就是心虚的垂下了头去—想来,她是不会见的、
见昙华默不作声,朱弦似乎已经知道了昙华心里想的,继续笑着,神情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若是仔细去看,也是不难看出此时朱弦心里的难受——刚才还放松的手指,此时已经是紧紧的扣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越发的显得手指骨头嶙峋凸起一双手太过瘦了些。
“不过,你还担心我,我已经很高兴了。”朱弦又开口说了下去,语气听着似乎和刚才没什么不同,带着一股子欢喜的味道。丝毫没有透出心中的苦涩来。
昙华心头歉疚,也不敢抬头去看朱弦,只能嗫嚅的道歉“对不起。”那个时候,她就该好好的说话,何必闹成那样?最后大家的心底都不痛快。其实后头想想,还是真没必要那样的。若是和和气气的,好好解释说个清楚明白,好聚好散,岂不是很好?至少或许都能好受些。
朱弦却是只以为昙华这句“对不起”是为了先前的拒绝,心里蓦然一紧,手指又扣紧了几分。不过面上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甚至看上去更和煦了几分“说起来,是我的不是。我那个时候,也是任性了。坏了你的名声。是我对不住你。”那个时候,他只以为自己的想法定能成真·所以才会觉得用些手段也不打紧,更不觉得愧疚。反而有些洋洋自得,觉得自己纵然是自私了一些,可是却是也能得偿所愿。比起那些死板不知变通的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可是现在,他心头是真个儿有些后悔的。一是觉得自己当时的确是莽撞了,没考虑昙华的处境。二来,则是暗恨自己太过糊涂了。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当时就该再加些力气·直接将他昙华变成自己的,而是松缓了一下。若是当时就将昙华定下来,这会子自然也就不会是这么个结果了。
只是这个是世上,却并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所以朱弦再怎么后悔,却也明白自己错了一时,便是没了机会了。不过他自己心头也是有些阄不明白,若是时间后退再来一次,他到底会选择不再做那样的事情,还是干脆的做到底?
他从来不是什么翩翩君子,更谈不上什么光明磊落。这一点朱弦自己是承认的。但是一想到或许在昙华心里他根本就是个人的形象·他也是有些不自在不舒服的。
昙华没想到朱弦会道歉,倒是错愕的看了朱弦好一阵子才下意识的回了一句“不打紧。”话一出口,倒是觉得自己这话听着又有些歧义,便是又添了一句“其实若不是你,我也没法子和长孙熙染退亲。”
朱弦又握紧了几分手指。抿了抿唇竭力的克制了一回,这才没让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
他之前一直觉得,昙华之所以没生气,是因为是他的缘故。可是现在想来,却似乎是他一厢情愿了。或许昙华之所以不生气不在意这件事情,从根本上来说·还是因为想要退亲的缘故。
这样一个认知,让朱弦觉得心底说不出的挫败难受。
“你不生我的气就好。”朱弦抿了抿唇,将心底的难受感觉压下去·这才又缓缓的开了口,斟酌着将心里盘算了很久的一番话说了出来“如今你受我所累,名声上……我是该负责的。你如今和长孙熙染退了亲,将来可想过要如何?其实要我说,若是没有你特别想要嫁的人,倒不如······”
说到这里,朱弦又迟疑了一下,心的看了一回昙华的面色·见昙华并没有不痛快的样子·这才又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继续说下去“倒不如嫁给我,我一定会对你好。这一点·我说到做到。你也不必急着一口回绝。你想想,嫁给谁不是一样的过日子?我们本就相熟·我虽然年纪大些,可是却也不老。我相信,我们若是在一处过日子,肯定不会过得不好。”相反的,应该会过得很好。
对于这一点,朱弦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笃定。可是他就是很笃定。只觉得若是昙华和他一处生活,他们必然会过得很快活。
这些话说出来,一来是想试探试探昙华。那夜里听见昙华要嫁给别人的意思,他心里便是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趁机试探了一回。其二,这番话他最近一直都在思量。他想过,昙华现在名声上不大好,未必就能嫁到一个好的。既然如此,好好说一说,昙华或许也就想明白了。毕竟,朱弦对自己还是很有几分自信的。他不敢说自己是世上最好的,可是敢请肯定的是他必然是现在昙华所能选择的范围里最好的。
所以,朱弦便是又有了几分自信。这才凭借着一腔冲动将话说了出来。说完这话之后,他也顾不得不在,只仔细的看着昙华,连眼睛也不敢眨一眨,唯恐错过昙华的表情。
此时此刻,朱弦已经是完全将那日昙华的回绝抛在了脑后了。或者说不是抛在脑后,而是故意的不去想。朱弦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纵然昙华不是出于本心要和他在一处,可是只要最终结果是一样的他也是觉得很满足了。昙华现在觉得他不好,可是将来相处之后呢?他觉得是能够改变的。
不得不说,朱弦的这个想法,甚至是有些卑微和委曲求全的。要说,作为高高在上的景王嫡长孙,朱弦几时需要这样了?不仅不用哄着谁求着谁,就是思虑这么多也是完全没有过的。
昙华看着这样的朱弦,几乎不曾当场哭出来。若不是死死的咬着唇,她是真的忍不住眼眶里的泪的。她明白朱弦的意思。更感觉到了他委曲求全的想法。
“你是想报恩吗?”昙华勉强一笑,故意如此问了一句,若是不转移一下心思,她怕自己是真的忍不住会哭出来。“你想娶我,到底是为了报当年我救你的恩情,还是觉得连累了我的名声觉得愧疚?还是因为我的容色?”
最后一句,昙华多少有些开玩笑的意思。她相信朱弦并不是一个贪恋女色的人。但是同样的,她也是有几分狐疑的若是她容貌一般,朱弦还会如此对她么?
朱弦面色一变,几乎是想也不想的便是斥道“胡说!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许是说得急了,不由得便是有些微微的喘气,嗓子眼也是一阵痒,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喉咙里的咳嗽压下去,这才又缓缓的沉凝言道“若是要报恩,有许多法子,不必我自己以身相许。
至于连累了你名声,我若是不想娶你,也有其他法子。再者····…我见过许多美人,你并不是拔尖儿的。而且,想我朱弦,也不至于如此的不济事,被一张脸就给迷惑了去。”
朱弦深深的看了昙华一眼,几乎是郑重的说出一句话来“我想娶你,是真心。”
昙华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面对朱弦这样的眼神,她只觉得自己是被逼进了一条死胡同里头。根本就没有半点退路。
不得不承认,朱弦说的这些话,的确是很让人怦然心动。若不是心头的坚持,昙华很可能已经脑子一热直接点头答应了。听见这些话,她心头是说不出的甜蜜欢喜。可是再一想到心头的那些顾虑和她自己的坚持,最终这些甜蜜都化成了一声幽幽的充满了无奈的叹息。
这一次,昙华对于朱弦的目光倒是不闪不避开,反而迎上去,带着几分浅笑缓缓言道“我明白你的心意。”
朱弦心头顿时一阵欢喜,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昙华看着朱弦这幅样子,几乎不忍再看,更不忍将心头的那些话说出来。不过有些话,却是必须说的。所以昙华到底还是狠心咬牙的说下去“但是我并不能答应你。”
朱弦的欢喜顿时凝固在了面上,方才因为欢喜而煜煜生辉的眸子里,那些光芒也是一点点的黯淡了下去。朱弦紧紧抿着唇,整个人都是紧紧绷着,虽然并没有出声,可是眼神却已经是将心里的疑问和不甘表达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昙华凝涩的继续说下去“我只是一个地方官的女儿,说起来是官家姐,是大家闺秀。可是这样的身份,在京城里算不得什么。能与你相识,便已经算是高攀了。我从来不曾想过和你会有什么,或者说是不敢想。我们的身份相差太多了。你不必说什么不要紧的话,其实你在那样的地方长大,应该比我更加明白才对。我虽然算不得什么才女,可是也算是自幼读。我读过诗经,一直牢牢的记得里头的一些话。一直一来,我都想着,将来若是成了亲,一定好好的和夫君过日子。让旁人都羡慕我才好。我和夫君两个人,每日都过得高高兴兴的。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了。我不愿意嫁给长孙熙染,是因为觉得他并不是我的良人。而至于你……我同样觉得不是。朱弦,你虽然是极好的。按说我是不该还挑三拣四的。可是纵然我只是个官员的女儿,但是我也有我的傲气。我不愿意与人分享一个丈夫,不愿意低人一头给人做。”
顿了顿,昙华咬咬牙,狠心的将最后一句话也说出来“或许换成一个我不在意的人,这些我都能忍受。可是你,我不能。你明白不明白?朱弦,以后我们只当是从来不曾认识过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二九四章
昙华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出口,心里不仅不觉得好受了,反而有些空荡荡的没了着落一般。咬着牙忍着那股子难受劲儿低下头去,也不敢再看朱弦的面色。不顾即便是不看,她却也敢肯定朱弦的面色肯定是不大好的。她这样拒绝了朱弦一次又一次,就是朱弦再好的脾气也会恼怒吧?
然而让昙华觉得诧异的是,朱弦非但没有气恼,反而轻笑了一声,语气都染上了几分欣喜:“你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个?”
昙华错愕的抬起头来,见朱弦果然是面上带着笑意,就是幽深的眸子里也是闪烁着欢喜的光芒,那副样子并不像是作假。一时间倒是纳闷得忘记了心底的难受,愣愣的点了点头:“自然是为了这个。”
“我一开始就并没有要委屈你的意思。”朱弦笑盈盈的开了口,那股子欢-喜怎么也是掩盖不住。
昙华抿了抿唇,勉强一笑。心头不愿意勉强是一回事儿,可是实际情况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不过看着朱弦那样欢喜,她到底还是不忍心说出这样的话来刺激他就是了。
朱弦却似乎是看见了昙华的心思一般,继续又说下去:“你放心,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先前你拒绝我,我只当是你不愿意和我过一辈子。这才觉得心都凉透了,觉得以后的日子也似乎没了光亮…···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你的心思,自然又不同了。昙华·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来年春日,我必定给你个答复。如何?”
朱弦这话明显就是在保证什么了。那意思,也是要再争取的意思。他说得信誓旦旦,面上的神情认真而坚定。那样轻柔的声音和带着欣喜的语气,让人只觉得心都软了几分。
朱弦此时只觉得世界都是重新光亮了起来,唇角的笑意如何也是掩盖不住。
只是昙华却是觉得心头苦涩。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她到底还是笑着摇摇头,有些虚浮的涩然言道:“你这又是何必?朱弦·我并不不值得你这样。我觉得,或许大家只当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重新像是以前那样只做朋友岂不是很好?”
朱弦的眸子里那些欢喜便是一下子沉淀了下去,变得幽深漆黑,幽幽的似乎能将光亮都吸进去。让人看了有些止不住的恐惧。朱弦的面色自然也是不好看,隐隐有了几分怒气:“你这是什么意思?”
昙华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之前你能说服家里,愿意以妾侍的身份就进朱家的大门,想必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吧?我身份摆在这里,想要做你的正妻,谈何容易?说实话·就是我自己也是觉得我配不上你的。你身份尊贵,也就是瑞安郡主……”
“不关她的事。”朱弦有些烦躁的直接打断了昙华的话。怒气怎么也是掩不住。
昙华咬着唇看朱弦一眼,心头有些酸涩。不过随后也只是笑了笑,故作轻松的继续说下去:“横竖我是配不上你的。纵然勉强进了门,谁又瞧得上我?朱弦,过日子并不是只有两个人的。总是要和家里其他人接触相处的。他们瞧不上我,我自然也觉得难受。如此一来,时间短还看不出什么。可是一直都是这样呢?我们还都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自然是不能的。而且,你若是一意孤行,或许最终你如愿以偿。可是势必会得罪很多人。就算你祖父······也会觉得生气吧?还有太后·天子······将来你又如何在朱家立足,又如何在朝中立足?一辈子的时间还很长,你若是为了这个断送了前程。真的值得吗?我觉得是不值得的。所以……”
这话是再实在不过的话。已经过了一回为人妇的日子·她很明白什么叫家长里短,很明白什么叫过日子。成亲,并不是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就完了。夫家其他的亲人,也是会影响许多事情的。甚至夫妻之间的感情,也会被影响。
之所以说这些话,她也是因为害怕罢了。朱弦如今能信誓旦旦的非卿不娶,可是三五年之后呢?在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之下,那份感情还能一直坚持下去么?不会被消磨殆尽么?还有·凭着朱弦的身份·纳妾更是极其容易的事情。她并没有法子能保证将来朱弦对她感情淡了之后,便是接了新人进门。
这些都是再实在不过的事情。要想好好过日子·这些是必须要考虑的。昙华不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她对这些已经再了解不过。所以·看待事情的眼光自然也更是现实许多。诗词里描述的那些情爱固然美妙,可是人总是活在现实里的。这一点谁也不能逃脱。
与其凭着一时冲动嫁过去了,将来在现实的磋磨下又觉得后悔,她倒是宁愿一开始就选择正确的道路。至少,还能保留着这份美好不是?
“你就对我如此没有信心?”朱弦抿唇,眉头微微挑起,眼底尽是嘲讽:“昙华,我以为你总应该了解我。而且,你也不是一个胆小的姑娘才对。难道与我在一起,你竟是连这一点勇气都没有?”
昙华禁不住笑了。笑容苦涩而无奈:“朱弦,你是男子,自然不明白女人堆里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仅仅凭着一腔热血就够的。我承认胆小懦弱,我害怕。真的。我就是害怕。”说着说着便是说不下去,觉察出自己的哽咽,索性昙华便是低下头去,死死抿着唇不再开口。
屋子里一下就静谧下来,安静°得能听见蜡烛燃烧时候的声音以及外头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朱弦一直没有说话。
昙华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来,砸在自己搁在腿上的手背上,温温热热的。
昙华忽然觉得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不少,还没回过神来,便是感觉到一双手伸过来,轻轻的捧住自己的脸颊。昙华愣愣的,整个人都是呆若木鸡,根本连闪躲都忘记了。
朱弦捧着昙华的头,一点点的让她抬起头来,随后二人四目相对。
昙华在撞进朱弦那幽深的眸子里时,只觉得呼吸都是不由自主的凝住。
“昙华。”朱弦出声轻唤了一声,面上有微微的笑意,眼底一派柔和与恳求:“只当是为了我,抛开害怕冲动一回如何?你不试试,又如何知道我们不能过得好?”
昙华只觉得朱弦的身上带着一股莫名的蛊惑味道。让她情不自禁的就想应下一切。不管是神情或是眸子里那些眼神,哪怕就是轻柔的声音,都是如此。昙华险些就点了头。只是一想到这些日子一直想的那些事情,到底还是茫然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朱弦也也是没有恼,反而仍是轻声的诱哄:“哪怕就是过得不好,只要有你,我便不会后悔。昙华,不管是什么前程还是别的,在我看来,都不如一个家更重要。只要我们两个过得开心,管他旁人说什么做什么?我是景王的孙子又如何?我不过是寻常男人罢了。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才是最实际的。”
朱弦这话说得有些粗俗了,不过听着却是比那些信誓旦旦的话听着更让人觉得甜蜜可靠。
昙华看着他眼底盈盈的光芒,只觉得面上一下子就有些滚烫起来。
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朱弦也不再说别的,只是仍是那么认真的看着昙华,静静的等着答案。
只是,朱弦却是故意忘记了自己还捧着昙华的脸。看着昙华白皙粉嫩的面上有了嫣红妩媚的颜色,感受着手掌底下越来越灼热的温度,朱弦只觉得心头一荡,心底更是有某种感觉发酵起来,变得和往日很是不同。尤其是昙华那殷红娇艳犹如红透了的樱桃般闪烁着诱人光芒唇,更是让朱弦生出一种感觉来——不知道尝起来会不会如同看起来这样诱人?
朱弦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回口水。连眸子里的光芒也是微微的闪烁了一下,显得越发幽深了几分。
昙华又不是傻子,自然是能觉察到朱弦的变化的。更何况,她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越发的觉得面颊滚烫,眼神里也不有自主的带了一丝怯怯的味道。殊不知正是如此,才越发的让朱弦不能自持起来。
朱弦的手指不由得微微带了一点力气。像是情不自禁,又像是故意如此好叫昙华不能闪躲。
昙华又羞又气,带了几分微恼的开了口:“你——”同时更是伸出手来想要推开朱弦。
然而朱弦的动作却是更快几分,在昙华的手掌刚按在他胸口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低头,直接将自己唇映了下去。
昙华顿时呆住。好半晌没回过神来,直到感觉到朱弦不肯离开反而有越演越烈的架势,这才吓得忙将朱弦推开去。随后捂着唇,也不开口,只用恼怒的目光控诉朱弦方才的轻薄和不守规矩。
然而朱弦却是灿然一笑,带着几分狡猾:“如此,我看你如何还能嫁给旁人?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我不会辜负你。”
昙华便是被朱弦这样的笑容晃花了眼。
第二九五章
若不是还有朱弦留下的一块玉佩,昙华只会觉得做了一场绮丽的梦。只是饶是握着那玉佩,昙华却仍是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春梅见了昙华手里捏着的玉佩,倒是有些纳闷姑娘这块玉佩是哪儿来的?我竟是从未见过?”春梅是真的挺纳闷的。要昙华的这些可一向都是她收着的,这块玉佩的确是真没有半点印象的。所以,这才对嘴问了这么一句。
谁知昙华竟是立刻红了脸,语气也十分含糊我翻找出来随便把玩一下罢了。”
春梅见昙华如此,心头虽然纳闷却也是识趣的没有再多嘴问一句。这就是春梅的好处了,这一点上把握得极好,只要昙华不肯细说的事儿,哪怕是再那纳闷奇怪也好,也是不会多问一句的。
只是春梅好打发,醉秋和蕙芯两个却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醉秋看了那玉佩几回之后,便是寻了空就意味深长的带着打趣儿看昙华,只将昙华看得不好意思了这才作罢。而蕙芯虽然没说别的,却是在看了玉佩之后极为肯定的说了一句看样式,是给男人戴的罢?”
有这样两个丫头,昙华又羞又窘,满面通红几乎不敢出来见人。
不过,自从那日之后,昙华的心情却是明显的不同起来——院子里的人见了,虽然不明白是回事儿,却也是都松了一口气,都替昙华觉得高兴。
最高兴的自然还是奶娘王氏。王氏是当是昙华想开了,倒是没想那么多,更没觉察到昙华的不对劲来。
而昙华虽然得了朱弦的话,可是到底是八字还没一撇,便是也只瞒着不说。不过云氏那头,却是微微透了一点儿信。云氏对这件事情倒是也没特别的态度,是说昙华拿定了主意便是极好的。
朱弦病情好转的事情没几日便是传了出来。接着朱弦便是回了京城。走之前,悄悄的又跟昙华告别了一回,却是并没有差人告知李家其他的人。所以,在外人看来,朱家是走得悄无声息的。就旁人倒是也罢了,只当朱弦是回京城养病去了。唯独周老,面色一直阴沉沉的也不在想。
对于这个,昙华自然是的,不过却是并没有理会。一来是不在意,二来是因为也没那闲工夫。昙华这些日子将注意力都放在了郑氏和朝华,以及魏修然的身上。郑氏和朝华那头自然是不必说的,尤其是郑氏的情况,对于现在的李家来说,郑氏的身子是极其重要的。是能掌控李家风向的。
至于朝华——虽然朝华惹不出大事儿,可是却总能恶心人不是么?
再说魏修然——昙华这些日子一直让人暗地里查一查之前魏修然的事情。不为别的,是因为奶娘王氏那会子的一句话。王氏无意中说起过魏修然还在世时候的情况。虽然只是一句描述,却也是让人不难明白,怕是魏修然之前过的日子并不好。
王氏说这句话的时候,昙华正为了朱弦的事情伤神,自然是也没放在心上。可是这些日子一回味,便是明白了其中的味道来。自然而然的,昙华便是有了些迷惑和纳闷。最后便是做出了这么一个决定来。那就是好好的调查调查当年魏修然还活着的事儿。尤其是嫁李家之后的事情。
这件事情也并不算是太难的事情。毕竟虽然魏修然当年身边伺候的人没留下,可是李家却还有许多年长的老人。那些人总也是的。没问王氏的原因,还是因为觉得王氏不会说。毕竟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听王氏第一次提起这话。更甚至,后头她有意无意的试探了几回,王氏却都是没个正面的回答,不是转移了话题,就是打着哈哈糊弄。很显然,王氏在回避这个问题。
于是昙华也就越发的纳闷和奇怪了起来。
只是调查起来却并不如昙华想象中的那样容易。那些老人们,每每提起魏修然的时候,反应和王氏差不多。都是不肯多说。事情竟然一时之间就有些胶着了起来。昙华心焦也是无法,只能耐着性子等着。同时也不将希望放在李家的这些老奴身上,反而去偷偷打听当年在魏修然身边伺候过那些人的情况。
魏修然死后,她身边的人大多都放了出去。比如魏修然身边当年的大丫头叫做的。按说这些人都是贴身伺候的,魏修然是应该留下这些人来替看顾女儿的。可是……却是没有一个留下的。这件事情本身就透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和林姨娘徐姨娘比,容貌上并不出色,之所以能做了魏修然的大丫头,还是因为能干。这一点,从如今过得红红火火的日子上就能看得出来。当初被放了出来后,就嫁了人,如今孩子也是不小了。生了女儿,家中也是殷实富裕,甚至有了伺候的婆子和丫头,很是体面。
昙华寻了个机会悄悄的和见了面。的确是忠心的,一见了昙华就是跪下去磕头给昙华请安,又一口道出昙华的身份。
昙华纳闷,便是问。结果只是又是哭又是笑的说了一句话除了亲生的女儿,还有谁也能长得和一个摸样?”
昙华仔细的打量了一回,然后客套着说了些话。又问过了这些年过的日子。直到最后见着实没可再闲谈的了,又见态度的确是恭敬诚恳,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当年你们为被放出来?我娘她,又是得了病?还有,那会子是不是老对我娘并不好?”
先是一呆,随后竟是放声大哭。那副样子,活脱脱就是委屈了多年的样子。
最后说了事实。当年并不是魏修然放人的,而是周老将她们放了出来的。本不肯走,想着魏修然临终前的嘱托,是要留下看顾主子留下的血脉的。可是周老直接发了话,若是不肯走,就卖到窑子里去。无法,这才只得走了。后头也寻了魏家,想看看还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结果史老太君是叹了一声,便是让她忘了这回事儿。
最后无奈,只能嫁了人。只是每每想起魏修然,总觉得愧疚和懊恼。
至于魏修然那会子在李家过的日子——说起这个的时候,那样子分明就是咬牙切齿的,带着一股子愤恨不平。
说了很多,但是最终也只是印证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周老和李恪非,对魏修然都算不得好。寒冬腊月的时候,魏修然是天不亮就起身,然后去周老跟前站规矩。哪怕身子不舒服,也是必须去的。怀孕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好脸色,可是等到生下来是个女孩儿之后,便是彻底的不入周老的眼了。而各种的磋磨也是变本加厉了起来。至于李恪非,也是冷冷淡淡,从来不肯替魏修然说一句话,或是给几分公道。
魏修然生昙华的时候本就是早产了一个半月的。但是好在昙华身子还算好,也就养活了下来。但是魏修然却是伤了身子。大夫说只怕要调养好几年才能再怀孕。如此一来,周老的面色也就越发的差了起来。
魏修然坐月子的时候,也过得并不舒心。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因为生产留下的亏空变得更大了起来。加上周老和李恪非的态度,更是让魏修然如同枯萎的花朵一样,迅速的失去了颜色。最终便是年纪轻轻的就丧了命。
最后恨恨道李家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魏家帮了李家那么多,可是他们竟然还敢如此对!”
昙华只觉得很奇怪——不管是李恪非也好,还是周老也好,都不算是糊涂的。而且,凭着二人势力的样子,魏家对李家的帮助那样大,李恪非和周老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这一点,昙华倒是能肯定。
毕竟,到底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之前还刻意的迎逢讨好着,自然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这样的狐疑,昙华直接便是写在了脸上,看着等着的解释。
微微有些犹豫,昙华便是催促了一回。最后好歹还是说了出来。只是其中的缘由却是着实让昙华吃了一惊,吓了一大跳。她无论如何也是没想到过,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曲折弯弯绕绕。
不过,这件事情之后,昙华也总算是有些明白为小时候那样的不受周老和李恪非的待见了。也更明白为周老对她似乎一直没有对亲孙女那样的宠溺和疼爱,更多的反都是各种的算计。
要真算起来,似乎周老和李恪非那样做,也不算过分了。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就让昙华产生了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诞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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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六章
李恪非和周老之所以对魏修然是那样一个态度,是因为魏修然在嫁入李家之前,曾经和人传过一些不大好的流言。说是魏修然已经和一个男人私定终生,甚至已经谈婚论嫁。只是最后,那男人不肯负责变了卦,魏修然没法子,这才只得委委屈屈的嫁了李家。不然,凭着当时李家那样的情形,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魏家攀上亲的。
这是的原话。但是说这个的时候,态度是有些不大肯定的。所以昙华敢肯定,那些流言未必就真的都是流言。
本来有些流言也不算,日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魏修然刚进门不多久,就诊出了身孕。本来这是一件极其让人欢喜的事情。可是偏偏,魏修然早产了一个月。于是不哪个嚼舌头的人又翻出了那会子的流言来说事儿。周老和李恪非竟是起了疑心。觉得……很可能魏修然那孩子,根本就是成亲之前就有的。
坏就坏在,当时魏修然和李恪非成亲,的确是办得很急。
“你是我娘的贴身丫头,你自然我娘是不是清白身子到的李家。”昙华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又接着说下去魏家断然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我娘……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暗结珠胎了,也不会用这样愚蠢的法子。
满面愤慨,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赌咒发誓自然是清白的。纵然之前和那人的确是有过几分情谊,可是也不至于就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只是可恨李家的人不肯,还处处刁难!这才郁郁而终的!”
昙华叹了一声。却是没问和魏修然有过一段情的人到底是谁,毕竟这事情已经了,而且又是这样隐秘的事情,不必挖出来。再说了,做女儿的,哪里有打探娘亲私隐的道理?不过,对于魏修然的清白,她却是坚信无比的。
魏修然自幼读书,知书识礼,不可能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就算真的是一时糊涂,事后也断然不会再另嫁。更不会还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人。
只是,嫁给李恪非,魏修然必然是因为赌气的。只是没想到这样匆忙嫁人,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局。
昙华能想象到最后魏修然有苦说不出,郁郁寡欢的样子。若不是有这样的冤屈,魏修然必然也不至于就那样命薄。这是这件事情到底该怪谁,却是真的有些不好说了。一环扣一环,最终也就说不清楚到底谁的更大些。
但是,若是魏修然当年不是那样急忙的嫁人,而是好好平心静气的选一门亲,未必就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当然,李恪非和周老也的确是让人不齿的。为了几句虚妄的谣言,就折磨魏修然,甚至不待见亲生的女儿和孙女,真真的是薄情冷血。
不管是郑氏对她的苛待,还是她被朝华欺辱,周老无动于衷的态度,甚至假装不的纵容,无一不是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周老从未将她当做是孙女儿。想到这个,昙华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冷。冷得让人发寒。冷得让人觉得有些木然。
昙华觉得心里有死去了。空荡荡的让人眼眶发酸。
打发了离去后,昙华又费了一番功夫才稳住了情绪。最后有些难看的笑了笑,暗自告诉道——她会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去创建一个温暖的家。李家的这些亲人,有没有都不要紧。再说了,李家这头如此,不还有魏么?
这样一想,好歹觉得一颗冷得如同冰冻的心又有了一丝暖意。
当年的事情,魏家未必就不。只是这个事儿却真不好直接插手。魏修然死后,更是不好再说——总不能让魏修然死了后还名声受损吧?无不少字再有就是,若真闹出来,她的身份又该是样一种尴尬?
昙华还没来得及将这些情绪都消化了,紧接着便是又发生了一件让她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的事情。
郑氏这日,忽然去见了周老,直接说要给昙华说一门亲事。而男方,正是郑氏的哥哥郑瑜家中嫡子,郑长君。
昙华在这个消息后,顿时便是忍不住冷笑起来。郑长君是人?亏得郑氏说得出口?!除了讥樊外,自然还有就是巨大的愤怒。
昙华不管不顾的闯了一回周老的院子。当着郑氏和周老的面儿斩钉截铁的沉着脸一字一顿的表明了态度我李昙华宁愿嫁个贩夫走卒,也绝不进郑家的大门!”
昙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掠过郑氏的面容,眸子里的狠戾丝毫不蹭掩饰。不管是郑氏还是周老,都是在吓了一跳之后变得又惊又怒。
昙华的态度实在是太嚣张了一些,先是直接闯进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说了那么一句强势的话。而且,昙华哪怕是在说完之后,也没有丝毫心虚悔悟或是认描补的意思。反而仍是那么傲然立着,昂着头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凌厉而又傲然。
这几样,不管是哪一样都是让周老接受不了。周老觉得昙华这并不是在表明她的意见,而是在借机挑衅。挑衅的是?自然是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信。简而言之,就是不服管教了。或者说,就是翅膀长硬了,要飞了。
郑氏同样也是觉得羞恼,不过郑氏也没发火,反而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昙华你这是意思?老还没呢。你这样急赤白脸的,是觉得老做不了你的主了?还是觉得我们不配管你?是,我是后娘不假,许是没有那个资格。但是老——”
郑氏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火上浇油挑拨离间。
但是周老却是偏偏就吃了这一套。瞪着昙华气得一阵“呼哧”喘粗气,目光颇有些吃人的味道孽障!你到底是意思!”
昙华心头冰凉,想着这些年来周老的态度,也不愿意再留着那几分脸面,当下便是露齿一笑。那笑容自是灿烂无比,生生的就有了那么几分倾城绝色的味道祖母觉得,我这样就只配给郑长君那样的人?只有这样的价值?祖母心头不是一直觉得我能换父亲的前程?郑家有那个本事吗?”无错不跳字。
周老没想到昙华竟然说得如此直白,一点脸面也没有留,当下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来,说不清楚是羞臊还是恼怒,猛的起身刚要出口再斥责,却是只觉得腿上一软眼前一阵晕眩发黑,不由自主的身子就是软倒了下去。
郑氏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就要去扶着周老。结果却是更快的往旁边一缩,护着肚子站得远远的。唯恐动了胎气。
昙华看着,又忍不住一声冷笑。“好贤惠的儿媳。”
郑氏只觉得有些不认得眼前这个容色妍丽绝美的少女了。以往昙华纵然也是口舌灵活的,可是到底还是显得温柔婉转。从不曾如此直接凌厉过。反差之大,倒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过昙华这话,到底还是让郑氏面色变了几变,最后慢慢涨红了。
屋子里的丫头们早已经是惊呆了。似乎从昙华强势的闯进来开始,丫头们就一直没回过神来。
最后还是昙华一声轻斥还不快去请大夫!都傻了不成?”顿了顿又凌厉的四下一扫这事情,谁也不许私下里嚼舌头!乱说的一律发卖出去!”
面对昙华凌厉的气势,满屋子的丫头都是被镇住了,竟是没有一个人生出过反抗的心思,更没想到该不该听昙华的话。只匆忙应了一声,就赶忙去请大夫了。
郑氏此时缓过气来,连连冷笑好大的大派头。果然是李家的嫡长女。真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若不是你出了这样的馊主意,祖母也不会如此。”昙华倒是不惧,只淡淡的回了这么一句,最后目光在郑氏腹部上轻轻一扫:复又笑了太太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儿,也不怕报应不爽?这孩子来之不易,太太还不积德,看来是真的不在乎这孩子的。”
听见昙华那意味深长的“来之不易”四个字,郑氏一个反应就是紧紧的盯着昙华,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浓浓心虚。
昙华也不解释,只是笑着看着郑氏一动不动。
郑氏最终败下阵去。心虚的坐在那儿不敢再说一个字。只是一直不安的抚着腹部。
昙华也不再跟郑氏墨迹,这件事情事后总有机会慢慢算账。当下还是周老要紧——虽然气得周老如此的人是她没,可是这个时候,能替周老人主持大局的人,却也还是她。一面有条不紊的吩咐丫头将周老扶着去了床上躺着,又喂了救心丸,一面却是多少有些后悔。
先前是太过愤慨,所以做起事情来有些不管不顾了。若是这次周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事情还真的就麻烦了。
不过不得不说的是,方才那么不管不顾的将话一股脑的吐出来,倒是觉得快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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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七章
周老到底是没大事儿,只是大夫说以后最好是少动怒才好。留下方子看着气氛不对,大夫就赶忙走了。
昙华也没回的院子,反而是留在屋子里等着周老醒来。倒是郑氏不知是受了惊吓身子真是受不住,还是找借口,反正是没留下就是了。
周老睁开眼睛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情景——昙华坐在床边,也不在想,面上神情淡淡的。几个丫头也站在不远处守着。至于其他人,自然便是没瞧见了。
周老还记得方才的情景,沉着脸盯着昙华。而旁边早有丫头惊喜的出声老醒了——”
昙华闻声抬头,然后就和周老的目光对在一处。四目相对相对下,昙华微微一笑,声音柔和平静仿佛也没发生过祖母醒了。药已经好了,祖母先喝了药再说事儿罢。不管着,身子是最重要的。勤哥儿将来还要靠祖母照顾呢。”
周老喉头动了动,到底是没,虽然面色仍是阴沉,不过却也并没有发作。反而倒是很配合的喝了药。也不是因为怕死,还是因为放不下李恪非和勤哥儿。
喝完了药,周老这才阴测测的开了口还有话要说的?”
昙华自然是听得出周老语气里质问和责难的意思,也不往心头放,无所谓的笑了笑,依旧轻声细语那话虽然说得难听,可是我认为却是再实在不过的话。祖母也别急着生气,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老的面色更阴了几分,不过却是神奇的果真没发怒,只是不满的斥道我是你的亲祖母,你这话未免——”
“祖母,若是小时候您肯护着我,不让我吃那么多苦,让我过那样的日子。或许今儿您这话,我是会的。”昙华缓缓收敛了笑意,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打断了周老的话,“事到如今,我早就明白了祖母您的意思。所以何必还要兜这么多的圈子?”
周老便是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脸都慢慢的涨红了起来。尤其是在看见昙华眼底不甚明显的讥诮时,更是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昙华看周老如此,便是又慢条斯理的开口劝慰了一句祖母,大夫说过您不能动气。再说了,这样的事情又何必动气?我说这话也不是为了气您,只是想要好好的和祖母说几句敞亮的话罢了。这样对祖母也好,对我也好。不管说,我是李家的嫡长女,这一点不论如何也是抹杀不了。我好了,自然李家也有好处。可是我若是过得不好,李家就真的是半点好处都没了。”
这话是最实在不过的话。再简单点说——她的意思就是互利互惠。完全按照利益的角度来商议事情,这样比起互相打着亲情牌的效果好多了。毕竟,少了许多弯弯道道,也能直接说清楚想要。也更容易达成互利互惠的结果不是?
最重要的是,周老这样的口吻,如今听来真真的是叫人心头生厌。甚至是恶心反感。所以,昙华这才索性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不愿意再给周老,说得直接了当,毫不客气。自从了魏修然的事情之后,她算是彻底的死了心了。既然死了心,那么自然是不再有任何的奢望,看事情也就更容易看到本质。
对于这样一个祖母,昙华是真的觉得倒不如宁愿一直不要和她说亲情才好。试问,若是她不是继承了魏修然的美貌,而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黄毛丫头,周老还会不会如此的在意?自然不会在意,而同样的,怕是也没了多少算计。至少不会迫切的想要将她换一个好价钱。
昙华情不自禁的想过,她之于李家,就是一个被豢养的动物,养大了,就是为了换取利益的。
并不是周老没有心,没有情谊。只是这情谊并不属于她罢了。周老的关切和在意,只在李恪非的身上,如今最多再加上一个勤哥儿。至于其他的——不管是郑氏也好,朝华也好,估摸着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吧?无不少字
“郑长君是人,祖母心里明白。将来郑长君二爷不会有太大的建树。所以,对李家也不会有任何的帮助。”昙华认真的言道,清凌凌的目光直视周老。
周老面上的皮肉动了动,不过却是表情也没形成。目光一直垂着,也不。不到底周老的心头是个想法。
“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来的,祖母或许应该仔细的查一查。”昙华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留下这么一句话来,然后起了闪于朝华,祖母觉得单单凭借一块玉佩嫁了,长孙家的人就会认同朝华了?还有,长孙熙染是前途无量不假,可是若是长孙熙染厌弃朝华呢?会不会连带着李家也一同厌弃呢?将来会不会因为这个报复呢?祖母也该好好想清楚。至于我——祖母应该清楚,就算是不给朱弦做妾,攀附不上景王府,可是我以后的选择也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毕竟,我的两个舅舅总不会不管我不是?”
周老面上的颜色几句变换着,说不出的精彩。
“要想马儿跑,就要给马儿吃草。”昙华也不理会周老如此的情形,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祖母若是还想要我将来不要忘记李家,也总要给我好处才是。就算祖母如今能拿捏住我,将来未必还能拿捏我一辈子?我若是心生怨恨了。将来祖母岂不是白费苦心?祖母是个明白人,断然不会做这样糊涂的事情是不是?孰轻孰重,祖母心头总要有个衡量才是。”
说完这句话,昙华倒是也不肯多留,直接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也就不打扰祖母休息了。祖母好好养养,顺带想想我的话。若是祖母想通了,便是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我等着祖母您的好消息。”
昙华今儿的态度着实是强硬至极,几乎可以成为是强势了。自然,这样的强势在周老眼里,就成了蛮横无礼,傲慢挑衅了。
周老是气急败坏的。是恼怒不堪的。但是同样的,却也是心虚恐慌的。之前愤怒让周老昏了头脑,可是现在被昙华这么一番开门见山后,反而周老倒是一点点的冷静了下来了。不得不承认的是,昙华是说得没的。纵容无礼,可是字字珠玑,让人反驳不得。
以前周老只觉得昙华虽然聪慧,可是到底是个小丫头,一个小丫头再聪慧,总也是好拿捏的。而昙华一直表现得又是软和,所以更是让周老的这种想法根深蒂固。以至于一直以来周老从未曾想过是不是该换一种方法,也没想过这样一条道走下去,会不会有负面的影响。
昙华如今的话,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周老只觉得又惊又惧。
惊的是她竟然做了这么多的糊涂事儿,惧的是昙华。周老没想到,昙华竟然聪慧至此,而且看得如此通透。只是这样的昙华,只让人觉得心中惧怕恐慌。甚至是妖异过头。
周老甚至想不起到底昙华是时候有了这样的改变的。不管是回想从前,她都是一直觉得昙华是个乖巧听话的,性子也是柔和顺从。
周老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只觉得昙华真的是如同妖怪一般_——想不起昙华到底是时候变成这样的,就只能说明昙华根本一直就是这样的,可是一直以来昙华不过是戴着面具生活,欺骗了所有人罢了。
昙华才多大?就有这样的本事,如何能让人不觉得心惊?以前只觉得昙华是被魏家那头教导成这样,可是如今看来,纵然没有魏家的教导,怕昙华也不是省油的灯。
想到那些算计,周老甚至有些暗自后悔。同时更有些庆幸——好在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
一周老又盘算了将来昙华会给李家带来的好处,又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了——昙华越是厉害,将来嫁得好了,对李家的帮助自然也是越大。所以事情总是两面性的,留在李家的时候,昙华这样便是不好的,可若是出了门呢?不好的却是一下子变成了最大的优点。
周老想到的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当时昙华说的那句话。关于郑氏肚子里孩子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当下便是有些心头打鼓了——郑氏肚子里那个孩子,难道是有猫腻不成?越想周老便越是肯定这件事情。不管是郑氏突然怀孕,还是那样运气好的一次就有了孩子,都让周老越发的狐疑起来。只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都是疑点。都让人想不通,都含着猫腻和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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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八章
周老夫人的态度转变虽然不算是明显,可是却也并非是点也看不出来。李家的风向便是有些悄悄的变了。甚至于李恪非去郑氏那儿的次数也是少了。
至于郑氏觉察没有昙华并不知晓,不过这日李家却是来了两个妇人。身边虽然也带着小丫头,通身也是富贵逼人气派得很,只是却并不是哪家的太太夫人,而是自称是官媒。其中一个也的确是禽城里的有名的官媒,另一个却不像是禽地界的。
周老夫人虽然满腹狐疑,不过却也是将人迎了进门。俗话说得好,等得罪小人,莫得罪媒人。天上乌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婚。这媒人如何能得罪?这回得罪了,下回你要用媒人的时候就难了。
说不得人家暗地里给你使个什么绊子就能让你不痛快。所以,纵然是再高门大户,只要是正经的媒人上门,断然也没有拒而不见的道理。
这两个媒婆一道明身份,那头昙华便是得了消息。
昙华惊了一下,便是狠狠皱了眉头——李家现在就她和朝华两个可以说亲的姑娘,这两个媒婆上门是为了哪一个?不过不管是为了谁,也是值得关注的。若是朝华还好,可若是…···那她就不得不仔细的听一听,这媒婆到底是带着什么目的来的。
当下昙华也不敢马虎,直接便是让醉秋去好好打探着消息,看看到底是为谁而来。
不多时醉秋回来,面色却是难看得很·“那两个媒婆是郑家请来的,替郑长君说亲的。”
昙华也是沉了脸。郑家派来的,自然就不是为了朝华来的。哼,郑家还真是做得出!竟然还敢派了媒婆上门!郑氏那日看来是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了。
昙华压着怒气,又沉声问:“老夫人的意思呢?”
“老夫人回绝了。只说姑娘还小,再留两年。至于郑家那头,却是让不必等着。”醉秋的面色仍是有些不好看,轻哼一声:“那两个媒婆只当这事儿是十拿九稳呢,那副嘴脸让人看了就生气。被老夫人一回绝·竟然还敢话里话外的诋毁姑娘,那意思分明是说姑娘除了郑家,怕是嫁不出的!”
“哦?”昙华几乎是气笑了,挑眉问道:“那老夫人没赶人?”
“老夫人是什么人?哪里会那样?纵然有些恼,却还是好声好气的让人送客呢。”醉秋最不满意的就是这个,说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的,面上明摆摆的就是不痛快。
“嗯,打发走了就好了。”昙华笑了笑,倒是在意料之外,看着醉秋那副样子·便是又笑:“你又何必恼?横竖咱们只当不知道就是了。不过,太太如此自作主张,老夫人肯定心头不痛快,要寻机会好好发作一回的。”
“姑娘的意思是——”醉秋眼前一亮,眼巴巴的看着昙华,面上不自禁的露出几分雀跃的意思来。
昙华点点头,也是噙着笑轻声道:“嗯,和你想的一样。今年庄子上和家里铺子上的收益——还有历年来家里的账,也该好好算一算。琴鹤的公公婆婆都是灵巧的人,这事儿就交给他们去办吧。我瞧着正合适。”
醉秋“吃吃”的笑起来·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刚偷了油的老鼠:“怪不得姑娘非要将那些东西留到现在呢。要是以前拿出来,可未必会有这样好的效果。”
“之前老夫人对郑氏可是一直挺满意的。那时候我就算是拿出来,最后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现在么…···自然又不同了。”昙华笑盈盈的说着·把玩着一串碧莹莹的翡翠手串,说不出的悠然自在。而那一抹翠绿色,更是显得肌肤欺霜压雪,细腻若脂膏。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一句诗来:腕白肤红玉笋芽。
昙华相信,经过了这么几回之后,周老夫人对郑氏,怕是已经彻底的厌弃。此时将这些东西送到周老夫人跟前,周老夫人必定不会再容忍。在周老夫人看来·李家的东西都是李恪非和勤哥儿的·郑氏纵然是李恪非的妻子,可是到底还是隔了一层了。算是外人。这样做·就是吃里扒外。所以,周老夫人纵然顾忌着郑氏还有身孕不会太过分·可是却也不会姑息纵容。
而郑氏呢?若是吃了这么一个大亏,想必心头很不痛快吧?大夫可是说过,虽然现在月份大了比起之前孩子是要稳固些,可是却也是一定要静养的,不能焦躁生气,更不能伤神。
醉秋笑嘻嘻的去办了这件事情。神不知鬼不觉的便是将这个事情办妥了。
傍晚十分还未用饭,昙华便是说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周老夫人忽然将郑氏叫过去狠狠责了一回。还是当着李恪非的面训斥的。除了李恪非之外,还有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郑氏可谓是大大的出了一回风头,颜面尽失。
昙华虽然没看见当时的情景,可是听见醉秋描述得活灵活现的,却也是轻而易举的想象出了当时的情景。郑氏这一回,是彻底的脸面扫地了。想必郑氏心头难受得很吧?换做是她,估计都不敢再见人了。
最让郑氏难看的,是最后李恪非非但没有求情,反而还大为光火的对郑氏冷冷道:“以后你也不必再管家了。好好在屋里教导孩子就行了。”最可笑的是,李恪非随后又改变了主意:“孩生下来也不必你亲自教养劳神,养在老夫人跟前吧。”
李恪非这句话,便是直接的剥夺了郑氏日后教养孩子的权力。
昙华能理解李恪非的想法——朝华不就是个好例子?朝华被郑氏教养成了那样,李恪非心头怕是有怨言的。又或者说,这个事儿根本就是周老夫人的意思。周老夫人是彻底的要将郑氏压制住。
没有什么比起直接将孩子夺走更让郑氏害怕的事情了。对郑氏而言,这个孩子就是她后半辈子的依仗。这榉的作法,对郑氏而言根本就是釜底抽薪。
当天夜里,昙华刚睡着没多久就是听见外头闹哄哄的折腾了起来,便是问发生了什么事儿。蕙芯披了衣裳去问廊下守夜的婆子后过来回话,说是郑氏身子不爽利,情况很是不好。所以这才大半夜的折腾起来请大夫过来保胎。
夜里有些冷,凝神听了一会外头寒风呼啸的声音,昙华缩在被窝里笑了笑:“嗯,睡觉吧。”大半夜的请大夫,看来情况的确是很危急了。只是不知道郑氏能不能保住这个孩子?
虽说是又睡下了,可是这么被吵醒一回,昙华到底还是走了困,一时半会的睡不着了。最后只能闭着眼睛假寐。脑子里思绪纷杂的,最后倒是全然抛开了郑氏那边的事情,想起了朱弦来。
想起朱弦临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昙华心头既有甜蜜也有彷徨和担
对于未来,朱弦全然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仿佛这事儿根本就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可是哪里有那么容易?
朱弦来禽城之前,只是将京城那些流言压下去了。然后表明了不愿意娶瑞安郡主的心思。只是,在朱弦离开京城之前,这件事情是还没有得出最终的结论的。景王也好,宫里也好,都并不同意朱弦退亲。所以,朱弦来禽,也是有那么几分用行动表示决心的意思。
而当时朱弦来禽,一则是为了让京城那头冷静冷静,二则是来探问她的心思。
朱弦想的是,若是她同意,那么这件事情自然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一定是要坚持到底的。可若是她不愿意——朱弦说的是,他是没想过这个的。一心觉得她是愿意的。所以当时听了她回绝的话,这才有些受不住。
不过昙华心里却是明白,朱弦或许是有些自负,可是那个时候,他肯定也是有那么几分忐忑的。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跑过来问她一句话不是?
而做妾的这件事情——则是宫里的意思。那位关夫人······其实并不是朱弦的姑姑,而是太后当年身边得力的一个宫女,后来放出宫来,嫁了朝中的官员。不过纵然是出了宫成了亲,可是却也是常常进宫的。太后对这位关夫人很是依仗和信任。
关夫人来禽,朱弦虽然并没有说他是不知道。可是看着当时朱弦提起这件事情的神情,昙华便是心头清楚,怕是朱弦是被蒙在鼓里的。即便知道关夫人来了,却不知道关夫人来了后对里李家透露了这么一个意思。
昙华估摸着,做妾这件事情,不是太后的意思,就是瑞安郡主的意思,再要不然,就是景王的意思。不过,不管是谁的意思,都代表的一种妥帖——京城那边,到底还是拗不过朱弦的意思。只是,这是不是也代表了京城那头的底线也就是这样了?
以她的身份,给朱弦做个妾侍是足够的,但是要做正妻,那是绝对不够的。甚至,只怕所有人都没朝着这个上想过。更不会想到,她还会拒绝这件事情。不愿意做妾侍,一心要做正妻。她这样,算不算是异想天开?在别人看来,大约的确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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