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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婉音     嫡女当家txt下载     嫡女当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六九章 以退为进

    屋子里乱成了一团,郑氏却是运气着实好,竟是到底没摔下去。反而被她在危急的档口反手一把抓住了床幔,竟是勉强稳住了身子。

    只是没摔下去,也着实吓得不轻,整个脸色都是白了。缓缓松开手后,就有些站不住,缓缓的滑坐了下去。一只手捧着肚子,面上露出了几分惊恐害怕已经狰狞的神色来。

    郑氏的丫头只当郑氏是肚子疼,觉得怕是动了胎气。当下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的扬声喊道:“快,快,请大夫来!”

    郑氏惊魂未定,自然不会阻拦。就是冷静着,肯定也不会阻拦——这会子郑氏的肚子,可是郑氏的命根子。

    众人还来不及扶着郑氏坐下,就听见醉秋蓦然哭出声来:“我的大小姐,你可别吓唬我,你这是怎么了?!”

    郑氏被醉秋凄厉的哭声惊得浑身一颤,牙齿都是轻轻的敲了起来,整个身子筛糠似的哆嗦起来。也顾不得许多了,慌忙指着昙华那边,吩咐丫头道:“快,安置在床上躺着。”

    朝华早已经吓得傻了,等到回过神来想从床上下来,却是发现已经是不能了——几个人围在那儿,没给留半点空隙。所以,朝华只能被迫的缩在床上看着昏迷不醒的昙华,以及几个都是吓得面色苍白止不住哭的丫头,又听着外头郑氏的声音听着也不对劲,渐渐的心底便是浮出了恐慌来。

    隐隐约约的,朝华明白了自己怕是这一次犯了大错了!压着心底的恐慌,朝华微微一个哆嗦。竟然也是有些后悔。

    只是到了这一步,后悔还有什么用?朝华这会子除了使劲想等会怎么替自己开脱的法子,还真是不知道干什么了。

    其实说真的,朝华虽然看着厉害,可是却是胆子不算大的。至少,若是背后没人撑腰,朝华就就绝不敢肆意妄为。要知道,郑氏软禁那会子,她那样子看着真是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只可惜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郑氏这么一复出,还怀孕了,似乎地位更超然了。所以朝华便是又找回了以前的感觉了。甚至,还变本加厉了几分——兴许是之前压抑得狠了,所以这么一下子爆发出来,竟是连郑氏也没想到会这样。

    这一次的过失并不是个小错——首先,撕坏了衣裳就不说了。虽然贵重难得,可是也不至于就要让朝华如何。顶多也就是训斥一顿。自然,这是在没后后头的这些事情的前提下。如今昙华受伤郑氏的肚子也是有些不大妥当,那么事情就严重了。

    殴打嫡姐,冲撞母亲。哪一条都是极大的罪过。而且,昙华再过两日就是及笄礼。若是带着伤痕出去,算是怎么回事儿?可是却也不可能就不办了。那样的话,只怕外头的话更难听。还有就是,如今李恪非子嗣单薄,周老夫人虽然有了勤哥儿,可是对这次郑氏的肚子还是很期待的。

    尤其,还是双子。周老夫人自从知道是双胞胎之后,就不止一次的念叨过这是李家福泽深厚的结果。

    如果郑氏的肚子没事,周老夫人可能会计较得少一点。可是若是郑氏的肚子有事儿,那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那就是谁也说不清楚了。

    这么一闹腾,几乎是处处都惊动了。周老夫人不多时竟是亲自赶过来,琴鹤在旁边扶着,二人走得飞快。身后自然是跟着一大堆的婆子丫头,远远看过去,甚是浩荡。

    随后杨氏也是过来了,就连徐姨娘也是过来了。

    周老夫人一进门,首先看见的是脸上苍白的郑氏,顿时吓得不轻,连脚下的步伐都是踉跄了一下,忙不迭的问了好几句。得了郑氏一句没事儿之后,这才好了很多。不过周老夫人那口气还是没爽快的完全呼出,便是陡然的凝固了。

    因为郑氏给周老夫人指着看了一眼依旧人事不省的昙华。

    周老夫人这才看见春梅她们几个如丧考批的跪在床边,叫昙华的名字。还用帕子将昙华的额头按住。纵然隔了一段距离,可是周老夫人仍旧是看见了一丝鲜红。顿时心里一个突突,瞪大了眼睛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瞧,嘴里更是慌着问:“昙华这是怎么了?”

    杨氏和徐姨娘后进门,见了这样的情形,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随后二人便是做出了选择——都是扑向了昙华去,面上一个比一个还要担忧恐慌。

    杨氏看了下,见昙华没反应,又转头看了看仍是面色苍白的郑氏和缩在床脚的朝华,忽然心头灵光一闪,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转身就朝着郑氏劈头盖脸的问:“姐姐,昙华这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怎么过来一趟之后,竟是成了这副样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好好的,竟是受伤了?”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都是指责郑氏对昙华做了什么的意思。

    其实,就算是在郑氏这里出的事儿,那也不一定就是郑氏的过错。只是这个谁在会子还能这么冷静的想到这个?自然是惯性的觉得肯定是有郑氏的原因的。就算不是直接的错,也有间接的错。看顾不利,也是过错。

    杨氏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的先将这话说出来。为的就是提醒众人,将这个念头传给众人。也让众人没有别的功夫再去思考什么。

    事实证明,杨氏的确是做对了。

    因为就在杨氏话音还没落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辩解的时候,周老夫人恼怒的质问声已经是响起:“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郑氏,昙华怎么就在你这儿受伤了?你做了什么?”

    郑氏心里一苦,只觉得满嘴都是那种灌了苦药汤子的味道。周老夫人显然是怒极了,竟然是不叫她做太太不给留脸面,反而直呼姓氏了。这可是知道了她怀孕之后,从没有过的事情。郑氏之所以这样拼命的想法子复出,为的是什么?为的不过以后的日子好过,为的不过是一份尊荣体面罢了。

    可是周老夫人却是没给她半点脸面。一时之间,郑氏心里只说不出的怨恨。郑氏很想直接嘲讽周老夫人一回,然后再诅咒昙华去死。只是郑氏到底不是个糊涂的。最后还是只慢慢的将心里那些情绪都压下去。

    若是没有郑长君的那件事情,郑氏看肯定这会子她是不必如此忍气吞声的。甚至位置会反过来——换成了周老夫人忍气吞声,她掌控一切。

    所以,郑氏又有些埋怨娘家的不给力。埋怨哥哥嫂子没将孩子教好。

    不过这些都只能是心里的一点子想法,面上郑氏却是露出一副哀戚的样子,只是哭着看着周老夫人,也顾不得肚子是不是禁得住,直接就是抓着椅子把滑跪了下去:“是我的不是,是我没看好昙华,谁曾想竟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儿!老夫人请处罚我吧,我自是心甘情愿没有半点怨言的!”

    郑氏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要知道,死扛着不认错跟周老夫人对着干,周老夫人肯定会更暴怒,而李恪非重视周老夫人甚过妻子女儿,又因为郑长君的事情对郑家心有怨恨,所以若真是强硬着来,事情最后必定一发不可收拾。

    可这么一主动认错呢?那自然也就不同了。首先,周老夫人的怒气肯定不会那么大了。再则就是,周老夫人还真的能处罚她不成?就是朝廷里,也断然没有惩罚孕妇的道理。怎么也要生产之后——现在离生产还早呢,到了那个时候,谁还记得这件事情?

    所以,这么做是最合适的,也是最轻巧的。唯一就是要受点儿委屈,更是要放下身段。不过郑氏却是一早就已经将这个抛开了。更是做得极好。这么一哭一跪一求罚,倒是让周老夫人心头又担心了。

    揪心的看了一眼郑氏鼓胀的肚子,周老夫人只是略挣扎了一下便是到底开了口:“先起来吧,这事儿过后我自然有决断。你怀孕了,别动了胎气。”说完大约周老夫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绵软太好说话了,又厉声加了一句:“不过不管是谁的错,我是绝不姑息!”

    周老夫人此时仍是满心气恼的——而且还发愁。自然愁的是两日后如何见昙华的伤口遮掩过去,如期的举办及笄礼。而且,看着昙华双目紧闭一直没能醒来的样子,周老夫人还怕昙华醒不过来了。那就的话,李家就亏大了。昙华的美貌和才干,必定是能给李家换些利益的。对于这一点,周老夫人是从不怀疑的。所以一想到昙华若是没了不仅不能换取利益,反而还要办个丧事,说不得还要被议论一段时间,心里就烦躁得厉害。

    只是这口气不能向着郑氏发。不肯僧面看佛面。好几次周老夫人要开口,可是看见了郑氏的肚子之后,就还是将话咽下去。如此这么反复几次后,周老夫人反而越发的恼火了。也不愿意再看郑氏,索性别开头去。这么一转头,结果就看见了瑟瑟缩缩的朝华。

    此时朝华已经人群中溜了出来,曾一点点的往外蹭,想着大家都没注意她的时候溜走。

    感觉到周老夫人的目光,朝华抬头撇了一眼。结果就对上了周老夫人阴鸷的目光,顿时便是一个哆嗦,手足都是冰凉。

第二七零章 底线

    昙华坐在床上,拿着镜子仔细看额上的伤口。伤口已经处理过,敷了上好的药,又用雪白的棉布缠了。倒是显得好似伤得很严重一般。

    春梅端了一碗玫瑰露过来,面上还紧紧的绷着:“姑娘快别摸了,回头仔细伤口再裂开,到时候可是会留疤的。”

    昙华一笑,放下镜子接过玫瑰露,抿了一口这才道:“哪里有那样严重,方才昏过去,不过是我假装的,你还绷着脸做什么?再说了,大夫也说和这个伤疤不深,只要好好养着就不会有疤痕的。就算再不济的倒霉些留了疤痕,那也可以用头发遮住,不碍的。”

    “哪里能一样?”春梅抿着唇斥了一声,“留了疤就破相了,将来总是被人诟病的。再说,自己看着也是难受不是?姑娘别嬉皮笑脸的假装没事,可要仔细主意着才是。还有,姑娘刚才那副样子,哪里能让人不害怕?我可是吓得魂都丢了。”

    “叫醉秋给你熬定惊茶。”昙华抿唇笑,双眸弯弯难得有了一丝俏皮。

    春梅也是禁不住的笑了笑,不过很快又紧绷起来:“方才那话可别再说了,仔细回头漏了馅儿。”

    昙华自然知道春梅说的是什么,当下点点头也是正了颜色:“嗯,不说了。你们也仔细些。对了,郑氏那头怎么样了?”

    正问着,醉秋从外头摸进来,笑嘻嘻的答道:“姑娘这次可是赚了,太太是真动了胎气了。不过,她的运气倒是好。若是那一下摔得实了……”

    看着醉秋得意洋洋的样子,昙华却是蓦然沉下了面容,厉声斥道:“醉秋,方才是不是你出的手?”

    醉秋唬了一跳,春梅也是吓得一愣,过了片刻二人回过神来,春梅茫然的看向醉秋。醉秋却是也收敛了笑容,抿着唇绷着脸不乐意道:“姑娘这是做什么?难道我做错了不成?纵然是我出手,可是当时兵荒马乱的,谁也没瞧见,不会有人怀疑我的。还有,太太也是可恶,我倒是巴不得她一跤跌死了才好呢!”

    “醉秋!”春梅唬得连忙去捂醉秋的嘴巴,又惊又惧的喊了一声。随后看着昙华冰寒的神情,以及含着煞气的眼神,又是忙和稀泥:“醉秋你也真是的,这事儿也是能拿来玩笑的?还有,若是这话被人听了去,你还要命不要命了?还是你要连累了姑娘才甘心?”

    春梅说这话的时候,前面是替醉秋开脱,可是后头却是有些个责备的意思。不过春梅说得也没有半点的错,醉秋这话如何能说得?若是让人听见了,少不得要生出大乱子。旁人肯定认为醉秋是个心狠手辣的,甚至,连带着会误认为说不得这就是昙华的意思。那个时候,事情真真是没法子收拾了。

    醉秋倒是不怎么在意,兀自嬉笑:“怕什么?哪里会被人听了去!”

    看着昙华的面色更加阴沉下去,春梅忙暗地里推了醉秋一把,示意她快别说了。难道瞧不出昙华已经是生气了不成?

    昙华将手里的玫瑰露放下了,却也是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看了春梅一眼:“春梅你先出去,看着门不许人进来。也防着偷听。”

    “是。”春梅迟疑的看了一眼昙华,又带着提醒之色的看一眼醉秋,这才不放心的退了出去,将门好好的守住。

    直到春梅从外头关上了门,昙华这才看向醉秋,神色肃穆:“醉秋,刚才在太太那儿你是真的出手了?”

    醉秋只觉得昙华有些小题大做,随意的点点头:“谁叫她站得那样近呢?”

    “你糊涂!”昙华厉声的训斥,有些恨铁不成钢:“我问你,屋里就那么些人,你觉得你这样做是真的好?是,别人不知道到底是谁推的。可是肯定不是郑氏的人吧?肯定不是朝华吧?那还剩下谁?就我和你们三个!老夫人肯定不会对我如何,可是你们呢?你们的卖身契可是捏在李家的!老夫人若是真要发作起来,那你们谁能跑得掉?你一向是个伶俐聪慧的,也从小就谨慎过人。可是偏生怎么这一次却是糊涂起来?”

    醉秋微微动容——她倒是没先过这个,当时闹哄哄的,她只觉得是个好机会,来不及细细思量一番便是已经出了手。等到回过神来,却已经是没有机会挽回了。不过,随后她又想,这么多人,自然也是查不出来的,郑氏自己都没瞧见。更别说旁人了。所以也就是丢开来。而此时听见昙华这样说,这才觉得背上渐渐的有了冷汗。

    昙华见醉秋听进去,便是也是缓和了几分,语气也没方才那么严厉冷凝,只是仍是郑重其事:“醉秋,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是为了我。只是……却不能为了这个将你们搭进去。可明白?再则,和正是有嫌隙的是我,不是你。我用计谋我算计,我也让你替我做事。可是你只是听我的吩咐,这并不是你的本意。你明白不明白?你们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这样的事情如何能沾手?若是今儿郑氏真的小产了,甚至一尸两命,你真的会一直觉得快意?醉秋,虽然我是睚眦必报的,可是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伤人性命。那样的话,我们和郑氏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又有什么不同?做人总是该有底线的,越了线,将来的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怕是终其一生,也是不得快乐的。”

    “姑娘和我见外?”醉秋却是一皱眉,很不搭调的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昙华一怔,最后便是忍不住笑了,缓缓摇头:“不是拿你们当外人,而是希望你们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罢了。你们虽然是我的丫头,可是这么些年下来,咱们几个之间的情分,怕是亲姐妹也有赶不上的。醉秋,我虽然不是什么善人,更不会说假惺惺的什么要做好人的话。只是我却是明白,一个人活着,总该是有原则的。你又不是那些狠辣的,何必非要去做这样的事情?再说了,报复也不仅仅是这样。我的报复,虽然不见血,可是却势必叫她们更难受。有时候死了,发而是一种解脱。”

    醉秋叹了一声,面上的神色完全的柔了下来,低头讷讷半晌,才又抬起头来灿然一笑:“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再不做这样糊涂的事儿了。”

    昙华知道醉秋既然这样说,那么肯定是真的想明白了,当下也是舒了一口气:“你们明白就好。”

    “二小姐可是狠狠被罚了。太太也没求情。任由老夫人让二小姐跪在廊下抄写《女则》呢。听说不抄写一百遍,可是不许起的。”说开了话之后,醉秋便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嘻嘻的说起了外头的事情。“我估摸着,别说一百遍,就是五十遍,不二十遍之后肯定二小姐路都没法子走了。”

    一篇女则虽然字数不多,可是却也要足足小半个时辰才能抄写一遍。二十遍,少说没有五个时辰是抄写不完的。若真是跪那么久,膝盖肯定受不住。

    “有太太在呢,哪里就能那样惨了?”昙华不当真的缓缓一笑:“也不过是做给老夫人看的罢了。”

    “我看着不像。”醉秋摇摇头,神色带了几分认真:“那时候姑娘闭着眼睛,是没瞧见太太是怎么看二小姐的。我想着,怕是太太这次对二小姐是真的失望了。”

    “如今太太有了身子,想法自然又是不同了。”昙华意味深长的言道,然后转而一笑:“好了,你让夏竹继续给我做衣裳吧。后日及笄宴上也好穿的。可别让我丢了人。”

    醉秋应了,随后又有些迟疑:“到时候怕是不好见客……这伤……”

    “拆了绷带只用头发遮掩了,是瞧不出来的。”昙华摸了摸还有些疼的额头,浑不在意。

    醉秋咬牙跺脚:“大夫说了,不能拆绷带的。”

    “我的伤我自然知道,并不严重。不碍事儿的。再说了,有上好的药膏就行了,结痂之后哪里还需要绷带?”昙华宽慰着劝了一句,又抿唇笑:“好了,快开门出去吧,别让春梅担心了。”顿了顿又认真的嘱咐了一句:“我跟你说的那意思,你也跟春梅和醉秋说一声,她们也别像是你这样糊涂犯错,让我担惊受怕的。”

    “嗯。”醉秋应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心头也是纳闷——当时她怎么就糊涂起来了?竟是有些鬼使神差的味道了。还是说,根本就是漫天神佛的意思?

    这样一想,醉秋倒是觉得挺有可能的。

    昙华有些疲倦,便是靠在了软枕上歇着,一时又想起那会子她顺势被朝华推到摔下去的时候,不由得苦笑——她当时可真是没想到竟然会撞在棱角上,更没想到还撞破了头。当时她可是真的撞得懵了,闭着眼睛好半晌才缓过气儿来。

    至于留疤——昙华又忍不住拿起小镜子来对着额头照来照去的看。她方才不过是宽慰醉秋春梅她们罢了,实际上,她也是有些害怕会留疤的。这个倒是和臭美没关系,只要是个女人,哪一个不在意自己的容貌?若是其他事儿要留疤,倒是也不至于这么让人郁闷。若是为了这个破了相,昙华觉得自己肯定是得后悔死。

第二七一章 心虚

    生日这一日,昙华早早便是起来了,换了新衣又戴了崭新的首饰,收拾得妥妥帖帖了,这才笑盈盈的出了门去。若不是额上的白布,倒是也没有任何的不妥当。昙华首先去的就是周老夫人的院子——周老夫人是李家的最高长辈,自然该先过去磕头。不过周老夫人肯定也是要准备东西的。毕竟是过生日,怎么能不表示?

    周老夫人看着昙华头上的白布条,心里一阵阵的膈应。也有些不安——这样叫人瞧了,那可怎么得了?想了想,纵然是不情愿,却也是只得开口:“你如今带着伤,要不然今儿的及笄礼便是不去了吧?回头等你好了,我再给你补办。”比起被人猜疑昙华的伤是怎么来的饿,倒是宁愿别人将注意力放在其他的问题上。

    反正,到时候是可以推给郑氏——这样想着,我周老夫人的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面色也舒缓开来,语气也听不出勉强的意思了。

    昙华从软垫上起身,微微一笑:“哪里能够如此?帖子都送出去了,客人都要上门了,这要是突然说不办了,叫人怎么想?我们李家可是不能被人指指点点的。不然将来怎么抬头做人?就是朝华那头,也是要订婚了,这个时候可不能传出任何不好的来。”

    周老夫人蹙眉,看着昙华那副笑盈盈的样子,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一闷,一句话便是冲口而出:“你如今大了,自己拿主意罢。”语气虽然似乎没变化,可是周老夫人心里清楚又明白刚才她心里是在想什么的。说这话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这话一出口,周老夫人倒是有些后悔——干嘛说得这样不好听?何苦来?倒是让先前做的事儿成了无用功了。

    昙华自然也是听出了周老夫人的影射,当下只当时没听见一般,仍是笑盈盈的站着,软软道:“还得去给太太磕头,我待会再过来和祖母说话。祖母先用了饭,我去去就回。”

    “不用,你带着伤呢。到时候客人来了我再让人去叫你,你只管歇着。”周老夫人见昙华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眼皮子掀了掀,心里多多少少的有些不痛快。昙华这么一转移话题,分明就是不肯妥协的意思。

    不过周老夫人也不至于又表现出来,只是看了一眼旁边一直捧着盒子的小丫头。小丫头会意,忙不迭的将东西递到了昙华跟前:“这个可是老夫亲自挑选的,怕是整个琼州城也是独一份。大小姐必定会喜欢的。”

    春梅上前去接了,又打开盒子给昙华看了一眼。昙华顿时笑起来:“虽然今儿是我的好日子,可是祖母也太舍得了些。比不得祖母财大气粗见过世面,我见了这样的好东西,可是不敢戴。若是掉了,或是磕碰了,那还不得心疼死么?”

    昙华说得热闹,只是眼底却是始终没有笑意。没错,镯子是上好的镯子不错。至于说是头一份么,却是有些牵强了。再则,这到底原本是打算送给我谁的人呢?纵然不知道,昙华也不觉得很轻快,反而甚至有些微微地恶心。

    自然,也就不一定真是挪用了别人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了她。只是昙华有了那么几分先入为主的意思,所以倒是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也不一定就全然是坏事儿至少昙华觉得这样一下子就说明了周老夫人对她的看重和在意。说白了,要是周老夫人真不上心,别说是这样从别处挪用了合适的过来充面子,就是什么也不给他们,那也不是不可能。

    有,总比没有好。哪怕拿回家去砸着玩儿,或是干脆留着以后当银子,也是不错的。这样一想,昙华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将那件月光缎的衣裳给留下来,说不得也能换成银子。这么白白让人扯烂了也是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了。

    一时间,昙华便是有些惋惜起来。一时不觉,倒是流露出几分来。

    周老夫人见了倒是也是想起了衣裳的事情来,只觉得心窝子都是疼得厉害。要知道,那衣裳可是半点不便宜。甚至一次也没传出去长长脸,就这么生生破了。真真是可惜得紧。不过周老夫人也也不可能说这样的话,最后便是只吩咐丫头捧出了另外一件衣裳来,料子也是好料子,花色也不错,但是到底没有之前月光缎上的精致秀雅了:“一会儿你就穿这件吧。”

    昙华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应该是在城里成衣铺子直接买的,大约是特意买了给她穿着去见客的。不过,有这样一件衣裳也是不错了。至少,也好歹是代表了几分心意不是?

    从周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之后,昙华便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站着说了半晌的话,又饿又渴,真真是折磨人得很。

    接下来自然就是去郑氏的地方了。

    郑氏见了昙华的时候,下意识的便是将目光往昙华的额上看去,等到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白布时,却又是忙不迭的又将目光移开去,仿佛只看了那么一眼,就被烫伤了似的。

    瞧着郑氏那样子,昙华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当下也是灿烂一笑跪在软垫子上给郑氏磕头——这个头是有讲究的,生日那天是必需给长辈磕头的,不过自然也能得许多礼物。这样一来,孩子高兴了我,大人也觉得舒心,日子自然觉得更好过了,家里的一些嫌隙也就彻底的消散了。

    郑氏却是似乎很是的担忧,忙不迭的将的伸出手来就要扶住昙华,口中更是言道:“这是做什么?头上有伤还这样不爱惜自己。”

    “这点伤算什么?”昙华就势起身,看着郑氏一笑,目光深凝带了些不明的意味继续说下去:“总比小时候好多了。那次我落水,可是差点死了。小时候身子也是一直不大好。如今只是磕破头,却还是性命无碍的,甚至连药也不必吃。母亲您说,是不是好事儿?”

    好好的听见昙华提起小时候落水的事,又说起什么药的,郑氏多少有些心虚,垂下目光只是笑:“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母亲这话倒是说得极好。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不是后来一日日的便是越发好了么?可见天理昭昭,报应循环果真是有的。”昙华仍是笑,却是将郑氏的反应都收在眼中。见郑氏越发不自在,便是又添上一句:“不过想来我没做什么坏事,也是不怕这个的,只会越过越好罢了。”

    郑氏下意识的伸手按在隆起的腹部上,脸色有些难看,神色也是带了一丝狐疑恐慌。只看这样子,昙华便是断定郑氏是心头怕了。没想到,郑氏也会怕这个。当下心头又是一声冷笑。

    接着昙华又提起了朝华来:“今儿朝华还是要抄书?”

    郑氏回过神来,想起朝华便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不过面上却是笑着:“那是她犯了错,合该受罚。只是昙华你也别放在心上,这事儿是朝华糊涂了。我一定会替你出口气的。”

    听着郑氏说得冠冕堂皇,昙华的笑容便是又加深了几分,盯着郑氏缓缓言道:“瞧母亲说的这话,倒好像是我巴巴的想让朝华不好过似的。”

    郑氏神色一窒,噎了噎才又干巴巴的继续赔笑:“哪里是这个意思,不过是不想你们姐妹离心罢了。”

    昙华只是笑,却是不再说这个,反而道:“回头我及笄宴开始的时候,朝华可是一定要来的。至于抄书,纵然停了这一日,怕祖母也是不会怪罪的。”

    郑氏心头一喜,面上的笑容顿时深了几分:“自然是如此。”说着就让丫头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又亲自的将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笑着往昙华手上一拢:“这个香串是难得的,气味也好,你留着赏玩罢。”想了想又笑:“对了,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去疤药,正好也一并给你。”

    昙华从郑氏屋里出来,顺手就将那香串摘下来扔给了春梅:“不拘赏给谁吧。药也是。”郑氏的东西,她是一直不敢用的,不然哪一日丧命了,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呢。不过,郑氏现在应该不会这么蠢才对。只是即便是这样想,昙华却也仍是觉得不大舒坦的。见了郑氏的东西,她心里就膈应得慌。

    春梅也是有些怕那些东西有问题,听见昙华这样说,忙将两样东西扔在一个盒子里紧紧的密封了,这才作罢。随后又笑:“可不敢给别人用,万一出了什么毛病,可是说不清楚。”

    “嗯,那就扔了吧。”昙华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随后看了看日头,便是也不再闲逛,忙回了自己的院子。要知道,这会子她可是还没用早饭呢。

    一时间吃过了寿面,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昙华便是让丫头们都准备起来。不然一会来了人,什么都还没准备好那可就有些不好说了。

    等到看着已经都准备好,没什么不妥当的时候,昙华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顿时眯了眯眼睛:“到时候是谁来给我梳头?”

第二七二章 怒

    昙华阴沉着脸色把玩着手上带的一串白玉手串,春梅她们几个也都是满面恼怒的站在一旁不吭声。

    琴鹤站在那儿,只举得无比的尴尬。只觉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这事儿她也是临时知道的,谁知道却是竟然是这么一个结果。别说是昙华,就是周老夫人也是恼怒异常,这会子还发着脾气呢。

    “这事儿到底是谁操办的?”昙华深吸一口气,抬头问琴鹤。虽然面上看着是平静了,可是实际上……那眸子里却是暗藏着凌厉和怒意的。虽然她一开始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可是却也没有真被人当成面人儿捏的道理。而且,说到底这个日子也是重要的。算是她的成人礼。不管是哪一家,断然是没有不重视不好好操办的。可是若不是她这会子多嘴问了这么一句,怕是今儿的及笄礼,还真的能被搞砸。

    若是一开始不办,昙华也未必会这么恼怒。横竖不是她丢人就是了。可是这会子,她却是险些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真真是斯可忍孰不可忍。

    琴鹤面上也不大好看,沉声道:“原本是太太该太太办的。不过太太又委托了杨姨娘。说是自己身子重,怕是不能劳累,有人帮衬着,也不至于就疏忽了什么,或是将事情办砸了。老夫人想着杨姨娘一向也是个稳妥的,便是放了心,先前也过问了几句,只是没问到这个。谁曾想……方才老夫人震怒,请了太太过去,太太却是只说不知道,她只当是杨姨娘负责这个。”

    “而杨姨娘是不是说,这个事儿原本是太太说要负责的?”昙华冷笑一声,双眸微眯。眸子里一片冰冷。

    琴鹤默然的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话也是没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谁也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怕是这件事情是郑氏故意的。郑氏如今可谓是有恃无恐,仗着怀孕做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怕受到惩处,所以便是肆意妄为。这样的事情也是敢这样胡闹。这样一来,不仅是昙华没了脸面,就是杨氏也是要被老夫人迁怒,怕是没个好下场。就是李家……也是不得好脸的。

    琴鹤是真的觉得,郑氏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有些糊涂了。不过,这样一来,受益最大的,却也是郑氏。

    “那老夫人是个什么打算?”昙华把玩着白玉手串,缓缓的问道。

    “老夫人说,只有到时候看哪一位夫人先到,就请哪一位夫人代劳了。”琴鹤叹了一口气:“幸而今日请的几位夫人也都是有身份的,不然还真的怕是没法子收场。”只是临时请人,到底还是有些仓促的。而且,身份上也有些不尽如人意。

    最重要的是,就怕到时候没有一个人能胜任的。毕竟,今儿梳头也是有许多讲究的。其中最重要的,也是最为首要的就是关于梳头妇人的事情。那梳头妇人必须是个五福人才好。五福,说的是公婆健在,夫妻和睦,儿女双全。这个比起尊贵的身份来,更是重要许多。

    昙华仔细想了想,便是吩咐琴鹤:“你回去提一提石曼曼的母亲。若是老夫人觉得妥当,就先请人去石家那头说一声先打一个招呼才是。”今儿要来的那几位夫人里头,还只有石曼曼的母亲是五福之人。

    琴鹤点点头,忙一阵风似的走了。琴鹤刚一出了门子,奶娘王氏就忍不住阴沉的开了口:“太太也太过分了一些。平日里不待见我们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在这样的日子里动手脚。真当是自己怀了个金元宝不成?老夫人也是,都这样了还纵容着。未免太过偏心了。”

    “孙子自然是比孙女重要的。”昙华不咸不淡的言说了一句,随后又冷笑一声;“况且还是两个呢。”郑氏这会子只要不是杀了李恪非,或是将整个李家给卖了,只是给她一个没脸,周老夫人看在眼里怕也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时气恼过了,等郑氏生下两个大胖小子,怕是绝不会再记得还有这么一出戏。

    周老夫人的心思,昙华心里清楚得很。

    奶娘王氏一窒,只觉得心窝子堵得难受,恨恨的骂道:“这不是欺负人么?如今舅太太也不在家里,否则哪里能容得了事情成了这样?”说着说着,又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只觉得满心凄惶。

    昙华只是冷笑——“纵然舅母在又如何?郑氏怕也是敢做的。反正现在是谁也奈何不了她不是?”

    春梅见昙华面上越发冰冷,又见奶娘王氏一个劲儿的擦眼泪,忙出声劝道:“妈妈快别哭了,倒是惹得姑娘想着这个更生气。如今咱们若是都不痛快,岂不是让人看着越发的得意?别人越是不想咱们好,咱们就越是要高高兴兴的才是。至于那些不痛快,咱们过了今日再慢慢的清算就是了。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咽了这口气。”

    春梅一向性子软和,脾气也好。说话也是从来都留几分余地,不肯说狠了。这一回,瞧着那副样子倒像是真气坏了。竟是连好好清算的话也说出了口,可见心头是真咽不下这口气。

    醉秋听了这话,倒是一下子想明白了,当下露出笑容来,拍了拍手掌发出几声清脆的击掌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大声笑道:“对,正是要醉秋姐姐这句话呢。咱们啊,偏偏不让那些在背后等着看笑话的人得意。她越是不想咱们高兴,咱们越是要高高兴兴的。让那背后的人郁闷去。再说了,石小姐的母亲也是极好的,她给姑娘梳头,姑娘将来肯定也能过得和和美美的。咱们都笑起来,也好替姑娘的生辰添一些喜气才是。至于其他的,咱们暂时都丢开,回过头来再慢慢清算!”一开始醉秋的笑容还有些勉强,可是到了最后却是真个儿的灿烂起来,声音也是高亢激越起来,里头的笑意倒是让人觉得真有那么几分喜气。

    醉秋这话显然是有用的,很快屋子里其他的人也是都渐渐露出笑来。虽然不乏是勉强,可是到底不似刚才那样一屋子都是愤慨哀怨了。

    昙华也是笑起来,微微吐出一口气赞许的看了一回醉秋和春梅:“对,春梅说的是。你们都给我高兴起来。今儿是我的好日子,我自己掏钱做主给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添一个月的月钱!可不许愁眉苦脸的。若是被我瞧见了,不仅银子没了,还要受罚!”

    众人见昙华也似乎是想通了,顿时笑容便是又灿烂几分。一时间各自想起了事情还没办好,便是忙又出去忙活。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醉秋这才走到昙华跟前,劝了一句:“姑娘心里纵然有天大的委屈,此时也得笑起来才好。不然让人瞧见了,背后不知道传出什么话来。”

    “嗯,我心里明白。”昙华倒是也没真觉得有多委屈,不过是对郑氏恼怒罢了,要说别的,也就再没有了。只是生气的话,她也没有成日摆着臭脸的道理。况且,今日是什么情况,她心里也是门儿清。其实说白了,还是跟阅历有关系罢了。若是今儿换成了一个真正的十五岁的小姑娘,怕少不得狠狠哭一回,再也笑不出来的。

    不过昙华却不是小姑娘,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如同小姑娘一般行事。其实,昙华的意思也很明了——那就是别人打你了,哪怕是再疼也没有躲着哭的道理。只有还回去,让对方比自己更疼更难受,那才是正确的处事之道。这个时候一味的哭或是生气,甚至连大局都不顾,那根本就是软弱,根本就是被人捏在手里玩儿。

    这是她自己的及笄礼,所以昙华绝不会容许自己坏了今日的事情。不仅是她自己,就是别人那儿也是一样。

    这样想着,昙华便是又吩咐了醉秋一句:“你仔细盯着些,别再出了其他什么事儿。”就怕还有别的什么后招。

    醉秋连连点头,末了又低声道:“姑娘,怕是这事儿不简单。我瞧着,未必就郑氏一人牵扯在里头了。”

    昙华一笑,将白玉手串整理了一回,这才低着头幽幽笑道:“可不是?你说怎么不管李家什么人,心思都这样多?杨氏才进门的时候,心眼儿可是没这么多。如今倒是一肚子的心眼。就是我——也是如此。你说,别人若是知道这么些事情,谁敢上李家提亲?将来还有谁敢将女儿嫁过来?”顿了顿,又笑着添了一句:“而且,我瞧着个个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醉秋抿了抿唇,没再吱声,只是袖子里的手却是攥紧了。好半晌,才听见她也轻叹着说了一句:“可不是,在这样的地方活着,竟是比外头穷人家还要累百倍。都说穷是最难过的,可是殊不知,这大宅门里头的日子,才是最难过的。今儿笑嘻嘻的人,不知道背后怎么算计你呢……什么父子什么叔伯什么姐妹,都是假的。比镜中花水中月更靠不住更虚妄。”

第二七三章 怀疑

    昙华听着,不由得看了醉秋一眼,叹了一口气:“你也是个苦命的。”当年醉秋的经历,怕是一辈子也是没法子忘记吧?更是让醉秋对这些话理解得几乎是彻彻底底。

    不过,醉秋这话可是半点没错。在大宅门里头生活,真真是难过得很。稍有不慎就是个粉身碎骨的结果。比如她,比如醉秋。还有其他的人。其实有的时候,昙华心里都不明白,为什么日子就这样难过,为什么就偏偏要互相算计。其实又有什么意思呢?算的到底又是什么呢?比如她对郑氏来说——郑氏为什么就那样讨厌她呢?她又碍着郑氏什么了?那时候她还那样小,对魏修然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印象的。郑氏但凡对她好些,她怕也只当郑氏是亲生母亲了。就算是她和郑氏不亲,将来她总要出了李家的,也碍不着郑氏什么。

    可是郑氏对她的态度却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更甚至是想诛之而后快。那些种种,几乎称之为恶毒也不为过。

    昙华曾经是很认真的分析过郑氏之所以对她如此厌恶痛恨的原因——可是却是一无所获。哪怕是把自己换到了郑氏的位置上,也是没有一点收获。或许,是她和郑氏的想法不同吧,说到底,她没有郑氏那样恶毒,那样的容不下人。若是她是郑氏,哪怕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至于对一个几岁的小姑娘下那样的狠手。更不至于连脸面良知都不要。

    不过,方才醉秋的分析却是没有半点错的。昙华也觉得,这一次的事情,未必就只有一个郑氏牵扯在里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郑氏手上肯定是不干净的。只是,是不是主谋就不一定了。

    之所以昙华如此笃定的原因也很简单——别忘了,郑氏还让杨氏一起置办这件事情。杨氏真的会糊涂到连有没有请梳头夫人的事情也没弄清楚?很显然不会。这件事情虽然办得匆忙,可是不至于忙昏头。就算是郑氏真的有心骗了杨氏。可是杨氏难道真的会那么疏忽那么糊涂的就被郑氏摆布了?

    杨氏心里,可是一直将郑氏当做是敌人一样防范的。所以这一次和郑氏一起操办这件事情,杨氏不可能一点儿防范都没有,肯定是处处戒备,防着郑氏给她下套子的。毕竟,一起做事儿,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对方嫁祸栽赃,进了对方的圈套。

    所以,就算郑氏真的是故意不请梳头夫人不张罗这件事情,杨氏肯定是会第一时间发现的。就算不知道全部,也能有所觉察。为了将自己摘出去,杨氏第一时间就会想法子才对。纵然她没法子和郑氏对着来,有心避开锋芒,可是暗地里告密或是跟周老夫人说,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可是郑氏和杨氏,都是同时咬定了她们自己不知道这个事情,互相推诿。这本身就有猫腻不是吗?

    所以,昙华才会做出那样一个猜测来——杨氏要么就是故意隐瞒不报,等着事情到了这样一个不可挽回的地步时,好让郑氏在所有人跟前栽跟头,然后被周老夫人厌恶,甚至为了这个事情受罚。随后地位也是被降低。要么……,就干脆这个事情就是杨氏一手导演出来的。而郑氏做了那个被算计的人。至于理由,和方才一样。为的就是打压郑氏,降低郑氏在李家的地位。

    自然,若真是杨氏导演的,那么同样的,郑氏也是隐瞒不报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的。这一点,毋庸置疑。郑氏和杨氏,都是互相防范的,又是一起做这个事儿,而且郑氏的身份,更是不容易被隐瞒。不管怎么说,郑氏总不至于在李家的人脉还不如杨氏不是?

    这两种可能性,昙华觉得前头那一种更要接近事实有些。

    醉秋还兀自有些个不痛快,气鼓鼓道:“亏得以前姑娘处处帮着她,还保了她平安生产。早知道喂了一个白眼狼,当初倒是不如让她死了好。”倒是省得现在受气倒霉了。醉秋是真的觉得挺不值得的,还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在醉秋看来,昙华帮了杨氏那么多,不说杨氏知恩图报,总也不至于还要反过来算计一回吧?

    这样想着,又恶狠狠的低声啐骂了一句:“良心都让狗吃了。”

    昙华一下子笑出声来,歪着头打趣醉秋:“我瞧着,你倒是比我更气恼。怎么了,你和她们之间莫非还有什么深仇大恨是我不知道的?”

    醉秋跺脚:“我这是为姑娘不高兴,姑娘还笑话我。罢了,我倒是成了那个自讨没趣的了,我还是赶紧去办事去,省得姑娘还取笑我才是。”说着,也是一溜烟的出了房门。不过面上却已经是笑嘻嘻的,倒是瞧不出方才的阴郁了。

    昙华忍不住浅笑,心头觉得自己也算是该知足了——有这么几个忠心的丫头,还有什么好不知满足好抱怨的?

    时间倒是过得很快,昙华还琢磨着事儿呢,那头便是听见小丫头的禀告——说是客人来了。

    昙华自然是不好再闷在屋里,便是收拾了情绪起身准备招待客人。不管如何,总不能让人瞧出什么来。一来实在是面子上不好看,二来也是不想在这个档口再传出什么流言来——昙华是真的怕自己以后名声太大,万一嫁不出去那就糟糕了。

    所以,眼瞧着现在关于她和朱弦之间的事情已经慢慢的没了什么动静,这个时候昙华是绝不肯再有什么事情,一下子再让人背后议论纷纷。到时候,少不得京城的那事儿又要被提起,她不想成名人也得成名人。

    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宾客们便是陆续的过来了,昙华几乎有些应接不暇——不过这样却也是十分正常的。要知道,大家都是算准了时辰的。来早了干巴巴的坐着不舒服不说,而且也来迟了的话,却同样的舒服。花了钱不必说,还觉得有些丢人。这些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大家干脆估摸着时间,都差不多那个时候到,自然也就没什么了。

    只是随着客人的越来越多和时间的过去,昙华一颗心却是沉了下去——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石曼曼母女到现在还没来。

    昙华有些担心石家不来人了。所以,她这心也就开始悬着了。到底如何,还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计划——昙华最怕的就是石曼曼母女被事情绊住脚来不了。这会子。她也没没法子再去请一个五福老人来。到时候,临时再让其他夫人来做这个梳头夫人,那么这件事就势必瞒不住。

    不仅是昙华,就是周老夫人也是心中发愁——只从周老夫人心不在焉频频的看向门口便是知道了。

    昙华面上看着镇定,心里也是捏着一把汗,同时也是时刻注意着门口的动静。只盼着下一刻就石曼曼母女二人就进来了才好。

    只是到底还是一直没等到石曼曼母女,反而是等来了一个报信的小丫头,小丫头气喘吁吁的进来禀告,战战兢兢的样子让人看了便是觉得心头有些不大安稳。

    不等小丫头说话,周老夫人已经是沉声开口;“什么事儿?”任谁也看得出周老夫人的急切。能不急切么?都这个时候了。

    昙华虽然没追问,可也是攥紧了拳头,心里有一根弦绷紧了。

    小丫头哭丧着脸回禀:“石家那头派人来说,他们家的一个公子受了伤,石小姐和石夫人是不能来了!另外,就是向老夫人和姑娘道歉,让老夫人和姑娘为难了。只是这梳头夫人,着实是没法子来做了。等到改日再上门来请罪。”

    “什么?”周老夫人是真的吃了一惊的——在周老夫人看来,兴许石家那头临时有事儿绊住脚,会晚点儿。可是没想到,干脆就不来了。一时之间,周老夫人倒是有些恼怒了——梳个头要多少时间?何至于如此?这不是让李家没脸么?而且,说得容易,都这个时候了,还上哪里去找一个五福的人?

    昙华倒是和周老夫人的反应不同,她心知肚明若不是真的事情十分严重,石曼曼她们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推了这个事情的。毕竟,这样一来李家这头的确是很难做。所以,昙华只是追问道:“那石家公子到底如何了?可严重?”嘴上虽然问着,可是心里却是明白怕是有些严重,于是也不等小丫头说话便是径直吩咐:“去库房里拿些用得着的药和补身子的替我们送去,只说今儿我们没法子亲去探望了。另外,请石夫人不要自责才好。事已至此,谁也不是故意的。”

    周老夫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看了昙华一眼,心里有些复杂——昙华说话的时候,那副样子倒是活脱脱的是个掌家人的态度。三言两语不仅将事情面面俱到了,更是做出了最好的应对。只是,未免也太轻狂了一些,完全没有要和她这个祖母商量的意思。

    或多或少的,周老夫人有些不痛快起来。所以,当下周老夫人只挥手让小丫头下去,又沉声问昙华:“昙华,你说现在该怎么好?”那态度,竟是要让昙华来处理这件事情了。不过,周老夫人可不是信任昙华,而是想要刁难一下。

第二七四章 自告奋勇

    一时半会的,昙华又上哪里找人去?自然是只能苦笑了。少不得在剩下的几位夫人里头选一个就是了。

    不过这话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是又听见丫头禀告:“燕嬷嬷来了。不知是不是请进来?”燕嬷嬷虽然是朱弦身边的,可是说到底还是个奴才罢了。故而丫头才会有此一问。

    周老夫人却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出了声:“快请。”

    昙华自然也不会反驳。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去。燕嬷嬷会来,少不得是因为朱弦的吩咐。可是那日她已经是说了那样的话……若是她选,那是肯定不会再请燕嬷嬷进来的。甚至,就算是朱弦亲自来了,也是能回避便是回避开来才好。

    一时间燕嬷嬷进来,谁知身旁还跟着另外一位夫人,年岁不过三四十的样子,皮肤白皙略有些瘦,目光稍显得凌厉了一些。不过,倒是和燕嬷嬷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相似——

    再看那夫人走路的姿态和神情,便是更让人无法小瞧了去。举手投足之间,俱是恰到好处,一看便是知道受过良好训练。至于通身的打扮——衣裳虽然颜色很沉稳素淡,可是不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都是拔尖的。通身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头上戴了一套头面,不是白玉就是翡翠,倒是没有金的。再看手腕上,一对绿翡翠的镯子成色极好,那里头的水色极润,像是一汪水。

    这样的东西,可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由此可见,这位夫人的来头倒是有些大。

    所有人都是看着那夫人,心头各自揣测到底那人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

    周老夫人虽然还坐着没动,可是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燕嬷嬷和那位夫人,一眨也不眨,面上的笑容更是和煦:“燕嬷嬷。”只是和燕嬷嬷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是一直落在那位夫人的身上,面色也是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

    燕嬷嬷只是笑着微微一福身子,朝着众人行了礼,这才又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小侯爷的姑姑,听说今儿是昙华小姐的好日子,特地来恭贺的。还请老夫人和昙华小姐不要怪罪我们不请自来才好。”

    朱弦的姑姑?昙华心头纳闷,便是又拿眼睛看了一眼那位夫人,见那位夫人在众人的注目下仍是和先前是一个样子,丝毫不觉得不自在。倒是心头又相信了几分——不管怎么说,那通身的气派,还有行走之间的仪态,的确不会是普通人家的。

    只是,昙华不明白的是——朱弦的姑姑来做什么?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顺带跟世子妃似的那样警告敲打她一回?还是只是闲得无聊寻些事情打发时间?不过,不管怎么说,昙华都是有些不大相信这位夫人只是来恭贺自己及笄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话很实在。

    不过,既然是朱弦的姑姑,少不得众人都是要多给几分礼遇了。当下除了周老夫人没动之外,其余的夫人都是对着那位夫人还了一礼。昙华自然也不会干坐着,也是上前去,认认真真礼数周全的行了一回礼,又诚恳的道谢一回:“夫人能来观礼,是昙华的福气。”

    周老夫人也是笑,很是热切的亲自让那夫人坐,又笑着问:“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燕嬷嬷笑着介绍:“只叫一声关夫人就好。”

    那位关夫人也是点点头,倒是没客气的直接坐下了,却也不和周老夫人说话,只是看向昙华:“这身子单薄了些,素日可有调养?”说话虽然让人觉得直白了一些,可是胜在语气和蔼,让人生不出反感来。加上面上的神情,更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受宠若惊的味道。

    昙华倒是没想到这位关夫人看了自己半晌这一开口竟然说的是这么一句话,倒是足足的愣了一下才又答道:“平日只是饮食多注意罢了,并不曾吃药。多谢关夫人您的关心。”昙华答得很客气——就算关夫人表现得再怎么和煦也好,或是关切也好,她心里是认定了要保持距离的。

    一来,是不想再像是那会被世子妃用言语侮辱敲打,二来也是觉得她真是没必要再牵扯这些事情。不管是为了将来好也罢,还是为了现在的清净也罢。客客气气的,保持着距离,自然也安全许多。

    按说关夫人是不可能没有觉察到她的疏离客气的,可是让昙华有些憋闷的是,关夫人却像是一点儿也没觉察,仍是用那副关切和蔼的语气继续道:“是药三分毒,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不好。最养人的还是五谷杂粮,这一点是没错的。难为你竟是如此明白。”

    昙华回了个微笑却没吱声——这话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当然,也是不想再多说的意思。于是当下也不再理会这位关夫人,只心中琢磨到底该让谁来做这个梳头夫人。

    关夫人还没如何,倒是周老夫人忙不迭的将话头接过去:“别的我也不敢多夸,只是我们昙华从小便是懂事聪慧,凡事都是个思虑周全的。真不知道她哪里就这样玲珑了。倒是让人心疼得厉害。同样是一群小姑娘,偏昙华性子最沉。真不知道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任谁也能听得出,周老夫人这是在变着法子的夸昙华呢。虽然有些王婆卖瓜的嫌疑,不过却也不算是太过。只是周老夫人的心思被众人明白之后,便是立刻有那些心思灵巧的妇人们附和了,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昙华微微蹙眉——只觉得有些面颊发烫。不过却并不是羞的,而是愧的。一来是周老夫人话说得太过了,二来就是周老夫人的心思。

    周老夫人在这个时候当着关夫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还能有什么心思?自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可见了。很显然,周老夫人是没死心的。或者说,在看了朱弦的信之后,周老夫人的心思和算计死灰复燃了。

    大约,今日关夫人的到来,周老夫人是直接认为是朱家那头派人过来查看了。而查看的目的么自然也是简单——

    只是周老夫人那迎合的态度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或者说,已经不仅仅是迎合了,而根本就是谄媚!没错,是谄媚。

    所以昙华微微垂下目光不敢再看下去,脸上一阵阵的难堪。她此时倒是希望自己根本不在这儿才好。她甚至已经可以想象出这会子那位关夫人心头是该有多么的鄙夷和嘲讽了。不然,怎么说“人先自辱,而后人辱之”呢?如此一开始就将自己地位降得如此低下,又对对方谄媚,那里还能得到对方的尊重?

    少不得,越发的将她们李家看做是趋炎附势的,故意想要攀龙附凤了。

    昙华多少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她总不能直接对周老夫人说让她闭嘴吧?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眼不见为净了,昙华看向刘夫人,诚恳的请求道:“刘夫人,原本我们请了石夫人来替我梳头,可是没想到她家却是出了这样的事情,竟是不能来了。所以我想着,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替我梳头?”

    刘夫人倒是没有迟疑,闻言立刻便是笑着点头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

    “不如我来吧?”忽然一旁的关夫人插话进来,正好打断了刘夫人的话。

    昙华看过去,正好看见关夫人笑盈盈的目光朝着自己看过来,四目相对,关夫人唇角的笑容又盛了几分:“我梳头的功夫倒是也不差。虽然自问也不算是什么有福之人,可是却也是公婆俱在,子女双全的。如今自告奋勇,昙华你不会不乐意吧?”

    说完这话,关夫人又朝着刘夫人一笑,轻轻颔首:“这位夫人不会怪我抢了您的差事儿罢?我也是着实喜欢昙华这孩子。今儿我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与她做见面礼贺喜她及笄,替她梳头也算是个心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说出个什么不字,那就是扫了关夫人的脸面了。而且,关夫人也并不是强势的压了谁,说得这样诚恳又温和,想不点头也难。

    至少,刘夫人是不好说什么的,只得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昙华:“自然也没什么,说起来,我的福气也是比不得夫人您的。有您梳头,自然是比我好多了。”不管是五福来说,还是身份来说,关夫人的确是更合适些。只是关夫人第一次上门就做这样的事情,到底让人觉得有些怪异。而且还如此自告奋勇。

    一时间,众人琢磨着关夫人那一句“我很是喜欢昙华这孩子”,便是都微微有些动容。这话的暗示,难道还不算明显?

    周老夫人的面上,已经是不可遏止的露出了喜色来,忙笑道:“关夫人肯替昙华梳头,可是她的福气。就是对李家,也是荣幸了。在此我先谢过夫人才是。”周老夫人此时是多少有些得意和庆幸的——一来是关夫人对昙华的肯定,让她觉得这门亲事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了。二来就是,之前没请梳头夫人,临时请了石夫人又不能来,可不是正好了么?

第二七五章 强迫

    昙华自然是拒绝不得,只得低头应了。

    吉时快到的时候,一群人便是浩浩荡荡的去了昙华的院子。香案什么的自然是早已经预备好了。

    昙华换过了曲裾深衣,正了容色低眉敛目的端正跪坐在席上。跟前的香案上梳头的家伙事儿已经是齐备。

    气氛端的肃穆了起来,一屋子的人连个呼吸声也是听不见,连带着香炉里焚出的香味儿也是显得有那么几分严肃的味道。

    昙华忽然就有些紧张起来,不由得又将背脊挺直了一些。上一次的及笄礼是什么情况她早已经不记得了,那个时候旁人根本就不知道李家还有一个嫡长女,所以根本就算是没有操办。不过,她是曾经羡慕过朝华的及笄礼的。那个时候,看着朝华神圣庄重的跪坐在那儿让人梳头,她心里很酸很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但是更多的是自卑。

    那个时候,她是觉得自己处处不如朝华的。不管做什么都是缩手缩脚。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不被人注目才好。

    但是现在她的心态又截然不同了。此时昙华心里很明白——自己没有哪一点是比朝华差的。唯一比不过的是朝华的母亲还在,还能护着朝华,而她却是只能靠自己罢了。可是就算是如此,她仍是压过了朝华不是么?这一次,她和朝华的位子,俨然已经是调换了。

    这一次,愤愤不平不甘心嫉妒羡慕的不再是她,而是朝华。

    这样的反差,证明了她一步步的改变,证明了她一次次的努力。虽然仍是有许多不顺心不如意,可是至少不再任人鱼肉了不是?也不必再那样畏畏缩缩。

    昙华微微抬头,一眼便是找出了朝华来。朝华也正在看她。四目相对,昙华从朝华的目光中看出了许多东西——朝华对她,显然是有些恨之入骨的味道了。瞧朝华那眼神,阴鸷狠戾,倒像是什么潜伏在暗处的凶兽一般。

    但饶是如此,昙华却也并不难从里头找出了羡慕和嫉妒。

    于是昙华对着朝华灿然一笑。顿时朝华的面容便是扭曲了。而昙华则是重新低下头去,这一次倒是没了纷杂的思绪,只觉得心静如水。她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许多,剩下的,只要好好努力仔细把把握,就不会再有变数。

    幸福,这一次显然不再是遥不可及,而是触手可得。

    昙华浅浅的弯着唇角,倒是真觉得高兴。甚至连什么时候关夫人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她也是全然不知。直到关夫人手按在她的头上,昙华这才一惊,蓦然回过神来。正要动,却是又忙忍住,甚至越发的挺直背脊正襟危坐。

    及笄礼即将开始,如此庄严肃穆的时候,自然是不能有小动作的,更不能坐姿不端。

    “你也不必紧张,”关夫人低声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又在昙华的背上捏了几把。虽然只是轻轻的几下,可是昙华却是感觉到一股巧劲,不由自主的便是顺着那力道调整身子。不得不说,倒是没有刚才那样紧绷,也不觉得难受了。

    昙华自然明白关夫人这是特意的照顾了她了,当下心中是有些感激的,便是诚恳的低声道谢了一回。

    关夫人一笑,随后又道:“你这一头的头发倒是好。不多不少,又顺又直。乌黑黑的像是乌缎。将来就算是绾高髻的话,也是不必用假发的。”一面说着,一面却是正了容色,看了一眼沙漏,等到为时辰到了,便是郑重的开始了及笄礼。

    首先自然是散开了原本绾着的丫髻。如此,代表的便是女子已经褪去稚气,不再是小丫头,所以不必再梳丫髻了。

    散了头发之后,关夫人便是拿起一把白玉梳,一点点的将头发缓缓梳顺。旁边有专门的人唱着梳头歌儿,也叫做及笄歌。歌词繁复冗长,一直唱到了关夫人将头发彻底的梳开来。至于歌词的内容——昙华含含糊糊的只清楚几句话,不过都是些有吉祥寓意的话罢了。

    放下白玉梳后,关夫人又拿起了另一把梳子,将头发分咎,然后绾上去固定好。等到头发都梳好了,发髻的式样也就出来了。关夫人的手很巧,绾发的动作很是熟练。

    昙华从镜子里瞧着,忍不住的猜测——关夫人梳头的手艺这样好,不知道是不是常常替她自己的女儿梳头?不然的话,还真是想不到关夫人能在哪里练就这样一身好本事。

    关夫人梳的也不算是什么复杂华丽的样式。可是却也绝不简单。虽然还没插戴,不过却已然是让人看着眼前一亮了。江南女子本就比北方女子显得婉约袅娜,这个发髻正好便是衬托了那种感觉来。不过,却又是比之前多了几分味道。之前梳着丫髻,多少显得还有些小丫头的味道。这会子,再看镜子里的时候却已然完全是个灵秀的少女了。

    方才梳头的时候,原本关夫人是要将昙华前头的碎发也梳起来的。只是昙华微微一闪,关夫人便是没有坚持。

    昙华也不确到底关夫人看没看见她额上的伤口——按说是看不见的,可是她却是总觉得关夫人已经看见了。不过,镜子里关夫人的神色一直没有变化过。所以自然也是让人无从揣摩什么。

    发髻已成,接了下自然就是该插戴了。不过庄夫人却是没从香案上取那些准备好的簪子发钗,而是看了一眼燕嬷嬷。

    燕嬷嬷便是捧了一个雕花的盒子上来。关夫人郑重的双手从里头捧了一样东西出来,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情,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昙华看得分明,竟是一个华胜。不过巴掌大小,可是却是极为精致。不过只是匆匆看一眼,她便是能断定这个东西怕是有些珍贵的。再看着关夫人的意思是要给她带上,她倒是有些不大情愿,想了想还是出声:“这个太过贵重了,夫人还是收回去吧——”所谓,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样贵重的东西,她是真不敢要的。

    就怕关夫人是想用这个来换取些什么东西。或是要她做什么事儿。再则,收了如此贵重的东西,等到关夫人真的敲打她的时候,她倒是有些不好在说什么了。

    关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昙华,面上神情显得似笑非笑;“你怕什么?不过是个精巧些的东西,你竟是不敢接了?还是,你怕这是买你的身价银子不成?”

    关夫人显然是带着玩笑的意味的。只是这个玩笑开得却是有些不那么让人舒服。自然,也不仅仅是玩笑。更是有些别的意思的。不仅如此,昙华觉得怕是关夫人这话还有些激将的意思在里头。想想也不奇怪,年轻的小姑娘,听了这话怕是羞得很,也不愿意被人瞧低了去,上当了也是正常的。

    昙华看着关夫人,心中又添了几分防备——这个关夫人对人心的把握倒是很拿手。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最是危险。

    低下头避开了关夫人似笑非笑的目光,昙华只是抿唇轻声回绝:“无功不受禄。还是请夫人收回去吧。”

    “其实,这个倒也不算是我一个人的礼。”关夫人忽然轻笑,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顿,不等昙华反应过来,就已经将那华胜压在了发髻上。

    昙华下意识的便是要闪避,只是没想到关夫人会如此不按照规矩来。明明她已经拒绝了,却依旧是没有按照她的意思来。如此,便是有些强迫的味道在里头了。昙华死死的抿了抿唇,抬头看关夫人,正要质问却是见关夫人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来:“朱弦。”

    昙华一怔——难道,这是朱弦送来的礼?

    就这么一怔神的功夫,关夫人已经是直起身来,笑着宣布礼成。

    众人纷纷道贺,又各自送上早准备好的礼不提。反正就是热热闹闹,不给昙华一点子空闲就是了。

    昙华几次想找关夫人问清楚,可是奈何却是一直都没能寻到机会。好不容易等到用饭的时候,昙华刚走到关夫人跟前,就听见周老夫人笑道:“关夫人若是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便是和我一个桌如何?”

    关夫人自然是不会拒绝,笑着过去坐下了。如此一来,昙华自然又没了机会。摸了摸头上的的华胜,昙华无奈的轻叹了一声。此时此刻,这个轻巧秀美的华胜,顶在头上几乎是有千斤重一般。

    不过,她倒是也相信这个华胜可能真的是朱弦的意思。怕是就连关夫人来李家也是朱弦的意思。关夫人的态度虽然还不甚明朗,可是至少目前来说是没有敌意的。而且,燕嬷嬷还跟着。看燕嬷嬷立在一旁伺候却是又并非全然是以奴才的姿态说话行事,就不难猜出,怕是燕嬷嬷在关夫人跟前,并不只是一个朱弦身边伺候的人这样一个身份。

    有燕嬷嬷在,想必关夫人也未必会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朱弦的态度是摆在那儿的。这一点不容置疑。

    昙华心里最在意的是——如果这东西真的是朱弦送来的,那么是不是更应该退回去?

第二七六章 态度

    待到送走了客人之后,昙华只觉得累得不轻。正打算回去歇着,却是又被周老夫人派人叫了去。

    大约也是累得狠了,周老夫人是半躺在软榻上的,背上还垫了靠枕。有个小丫头跪在脚踏上用美人锤替周老夫人捶着腿。而琴鹤就站在后头替周老夫人捏肩膀。饶是如此,周老夫人仍是显得有些疲惫。不过,偏偏那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闪耀出精明算计的光芒来。

    昙华进去的时候便是主意到了周老夫人唇角的笑意,当下便是肯定周老夫人这会子怕是心情很不错。至于为什么不错——昙华甚至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和今儿来的关夫人有关系。关夫人虽然用过午饭就推脱还有事儿便是走了。倒是让昙华有些小小的郁闷——

    本来昙华是打算将东西还回去的,另外再将话也挑明白。可是没曾想,人家关夫人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甚至,连她猜测的关夫人怕是有话要跟她说的事情也是没了半点迹象。

    因为这个,昙华除了郁闷之外,还有些小小的烦躁,全然静不下心来。她觉得,冥冥中这件事情根本就已经脱离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之内了。未来这件事情到底会是怎么样一个结果,她已经看不透也猜不着了。

    周老夫人让昙华坐下之后,又关切的问了几句关于她额上的伤口。最后倒是有几分真心担忧的样子:“你也是鲁莽,万一提前拆了药会留疤怎么办?这可是在脸上,若是将来出嫁的时候有了疤痕,不仅不好看,将来夫妻之间也会被影响。”

    昙华看了周老夫人一眼。心里却是蓦然一紧——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觉得她将来会以色事人。而且,听着那语气也是十分笃定,好像几乎已经肯定她是要去嫁人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譬如,关于她她婚事的?

    心里细细的思量着,面上昙华却是不敢露半点出来,反而还笑着羞涩的言道:“祖母这是什么话?我还小呢,只盼着一辈子都不嫁人留在府里看着勤哥儿长大才好呢。如今勤哥儿可是越发的聪明了。教的字也记住了不少。至于留疤么,我问过大夫了,只要不沾水就不会有事儿的,明儿重新用药敷了再缠上绷带就好了。”伤口并不深,她又用药膏厚厚的涂了一层,还有头发遮盖着,所以是肯定不会有事儿的。

    “这样就好。”周老夫人点点头,又微微眯着眼睛就着光仔细的将昙华打量了一回——烛火下,昙华的肌肤越发显得细腻柔滑,似乎都有光华在上头流转。而眉眼自然是更不必说,精致柔美,浑然天成。因低着头,所以倒是显得脖子纤长雅致,连带着肩背的曲线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去。

    裙子是桃红色的高腰襦裙,越发的将本就纤细的腰身显得盈手可握。

    不管是容貌,还是玲珑纤巧的身材,昙华这个摸样儿都是数一数二千里挑一的。周老夫人敢打包票,若是琼州城仔细的比美一回,昙华至少是能在前头五个的位置中的。再说了,当年魏修然可不是就有琼州第一美人的称号?

    如今,只怕这个称号是让给昙华了。

    周老夫人眼睛都是笑得眯了起来。

    昙华却是越发的觉得不痛快——周老夫人那眼光,倒不像是看自家的孙女,反而像是看一件什么货物。眼里看着,心里便是盘算着到底价值几何,买去又有什么用处。

    周老夫人终于又开了口,却是让昙华回去歇着:“好了,你也累了一日了,赶紧回去歇着吧。这些日子也别忙活其他的事情,好好的做两身好衣裳,再绣些帘子什么的。一则是修身养性了,二来将来也能用得上。尤其是你额上的伤,可是千万要小心仔细了。”顿了顿又笑道:“关夫人说了,算算日子,差不多这个时候朱小侯爷已经从京城出发了。想来最多半个月也就能到琼州城了。”

    昙华敏感的觉察出不对劲来——好好的让她做裙子绣帘子做什么?衣裳倒是也说得过去,毕竟是要穿的,而且今儿及笄也是没做一件好衣裳穿。算是补偿也可。可是绣帘子做什么?且不说别的,总不能是她自己用罢?还是,周老夫人打算拿去送人?

    昙华觉得,必然是后头那一种。若不是送人,周老夫人没道理开这个口。以前周老夫人可是从不管这个的,甚至觉得大家族里的小姐姑娘们纵然拿针动线,可是却也不过是为了玩耍,不必真个儿的下死力气去钻研。至于一应用具——大到铺盖帘子衣裳,小到鞋面手绢儿,哪一样也是不需要自己动手的。身边几个丫头自然能做好。再不济,外头的绣铺多了去了,哪里能愁没东西用?

    所以,肯定是送人。至于送给谁,那也是呼之欲出了。不是给关夫人的,就是周老夫人打算给朱弦。

    昙华使劲的掐了一下掌心,这才控制住心里的火气,维持住表面儿的平静:“好久不曾动针线了,倒是都有些生疏了。再说了,现在慢慢冷了,针线都是凝涩的,绣不出什么好东西。”这话就算是直接回绝了周老夫人的吩咐。顿了顿之后,也不看周老夫人猛然沉下去的面色,昙华又径直言道:“祖母,我想着,到底无功不受禄,今儿关夫人送的东西太贵重了一些,还是送还回去吧。”

    昙华这话虽然看似是在和周老夫人商量,可是实际上语气却是十分肯定。她这话说出来可不是真要周老夫人出主意什么的,而不过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跟周老夫人通知一声罢了。如今周老夫人摆明了是想要攀附朱家的,所以昙华觉得很有必要早些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不然的话,万一周老夫人背地里已经将她卖了,她还不知道呢。早些挑明了,表明了她的态度,周老夫人再要做什么的时候,总得顾虑几分。就是周老夫人到时候一意孤行了,她也不至于就束手无策,可以拿今儿的话来做文章不是?

    周老夫人蓦然变了脸色,阴沉的斥道:“胡闹!哪里有人送过来的东西你收了又给人送回去的道理?请了女先生教导你们肯姐妹这么多年,难道就教了你们任性妄为不成?你这样不是在打人的脸面又是什么?且不说关夫人是什么身份,就算只是个普通人,又哪里有这样戏耍人的道理?你觉得太过贵重受之有愧,完全可以用其他的法子来解决。比如再挑个什么相当的东西送回去,哪怕是你亲自做些点心送去,也是好的。你一向主意大,我也不肯多约束了你。只是这件事情,你若是敢胡作非为,我定不轻饶!”

    最后一句话,周老夫人的语气说不出的凌厉威严,警告的味道也是十足。很显然,若是昙华真敢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去做,那么周老夫人是肯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昙华蹙眉,抬头定定的看着周老夫人:“可是咱们和这位关夫人并不相熟,她这样送了这东西过来,我们受之有愧。”

    说完这话,昙华也懒得再多说。真正的较量是在实际行动上,这会子扯嘴皮子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再说了,她心里已经是做出了决定,又岂会轻易改变?最周老夫人来说,或许这个就是个稍微贵重些的物件,可是对她来说,却是还有许多别的意思在在其中。所以,这东西是必须要退的。

    至于周老夫人的威胁——昙华倒是很有底气。周老夫人大不了罚她就是了,横竖也不会有多严重。再不行我,魏家那头可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从周老夫人的院子里告退出来之后,昙华回了自己屋子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小心翼翼的让蕙芯将头上的华胜拿了下来、

    那会子只看了一眼,她只是觉得做工精细,肯定是珍贵之物,可是这会子仔细看了,才又忍不住的发出一声惊叹——这样一个华胜,看似小巧,可是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功夫才能做成。首先,华胜的主体是由金丝编成的,轻巧透气。看着也是觉得细腻精致。只是那金丝,却是比头发丝儿也粗不了多少。单单是那么一个主体,也不知道要编多久。更难得的是,编织的时候还编了花纹出来。而华胜上的那些精美花朵蝴蝶什么的,同样也是金丝编织而成,配合着打磨得轻薄的玉片和宝石珍珠等物,才构筑而成。既有妍丽的色彩,又轻巧袅娜,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华丽。

    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不可能不珍贵的。甚至,只怕是珍贵得过了头了。

    不管这东西是关夫人送的也好,还是朱弦送的也罢,她都不能留下。一来是为了要撇清关系,二来也着实是太过珍贵了。非亲非故的,受之有愧。

    屋子里的几个丫头同样也是一脸的惊叹。只是蕙芯仔细的看着那华胜,神情多少显得有些异样。

第二七七章 换回去

    昙华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华胜竟然是宫中之物。或者说,是御造司做出来的东西。御造司是专门负责制造皇宫中的东西的,大到桌椅板凳柜子大床,小到一对耳环一枚戒指,御造司都能做。自然,御造司又分许多不同的部门,比如做木工的,做金银器皿的,或是做使用工具的。其中金银器皿又有各自不同的匠人,负责做出不同的东西。比如家具上的镶花,或是做碗筷,一些日常的使用东西。还有就是专门做首饰的。

    而这些首饰,不必问,做出来之后都是给了后宫的妃嫔们使用的。

    能进入御造司的匠人肯定是受益非凡的。可谓是召集了天下的能人异士也不为过。只是,纵然天地广大,有这样拔尖手艺的也是极为稀少。而要做出一件精品,更不是容易的额事儿。所以,可想而知,哪怕是御造司做的东西只给宫里的人,可也是供不应求。尤其是好东西。

    而毫无疑问的,关夫人送来的这个华胜就是好东西,是难得的精品。那么,关夫人是如何得来的?若真是朱弦的,朱弦又是如何得到的?

    或许是宫中的赏赐?可是昙华想来想去,也不觉得宫里会赏赐女人的东西给朱弦。要不然,这东西就是景王府里的东西,朱弦拿了出来,又转手送给了她。这个可能性是比较大的。可是正因为如此,昙华却是越发有了退回去的理由。

    这样的东西,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员之女所能享有的。留着,只会招来各种麻烦。首先,宫里那个瑞安郡主知道了就不会高兴到哪儿去。甚至,会大发雷霆。因为怎么看,朱弦有这样的好东西都是应该留给自己的未婚妻的。而不是送给她这样一个非亲非故的小丫头。

    若说是交情——她和朱弦之间凭什么有交情?要真算起来,见面的次数都是少得可怜的。更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要说是交情所致,没人会相信。所有人大概都会认为,她和朱弦之间是有什么私情。否则,朱弦不会如此糊涂和慷慨。甚至于未婚妻都不顾。

    而啊麻烦也不仅仅是这个,还有别人的觊觎和妒忌。好东西,谁不想要?可是好东西往往稀少,所以从来世上都不乏为了一件东西导致了血流成河的事情发生。口角之争都还算是小的,严重的,家破人亡也是常见的。

    昙华并不认为自己若是留着这个东西,将来会不被人惦记,而且能对付那些强取豪夺的隐私手段。

    蕙芯也昙华的意思也是一样,“姑娘还是赶紧送回去罢。一面夜长梦多。”这东西就像是一个烧红的炭块,留在手里的时间越长,隐患也就越大。

    昙华凝重的点点头,又叹了一声。郑重的将东西用小木匣装好,然后这才睡下了。

    蕙芯吹了灯,这才睡在了脚踏上。今儿正巧是她守夜。

    黑暗里昙华仍是有些思绪不宁,竟是始终没法子平静下来,更不用说睡着了。而且静静的躺着也觉得心头烦躁,过不了片刻便是忍不住的要翻身。如此辗转了许久,可是却依旧是半点睡意也没没有。昙华知道怕是连累了蕙芯也不得安睡,便是苦笑一声:“明日你好好歇着补觉罢。着实是我连累你了。”

    蕙芯笑了一声:“那我明儿可是能偷懒了。”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有些迟疑的继续说话:“我估摸着,怕是关夫人这次来,是特地为了姑娘你。我觉着,怕是朱家那头已经有了决定或是打算。而姑娘你怕也是牵扯在里头。”

    “嗯。”昙华微微怔了一怔后才赢了一声,随后也不翻身了,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

    昙华不开口说话,蕙芯也没再开口,屋子里倒是一下子静谧起来,连呼吸声似乎都没了。就在蕙芯以为昙华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昙华却是又突然开了口:“咱们心里都清楚。这事儿不难猜。而且,今儿怕是关夫人已经和老夫人提起过了。”否则,周老夫人不会那样高兴,更不会语气笃定的说那些话来暗示她该做准备了。

    “那姑娘你心里怎么想的?”蕙芯问了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只是随后不等昙华回答,便是又苦笑一声,涩然道:“是我失言了。其实这样的是事情,哪里能由着咱们这些小姑娘?越是大家族的,就越是没有自由。倒是不如那些平头百姓,听说结亲之前都是要问过子女意思的。那些姑娘更是可以偷偷的看一回,再请人去仔细打探情况。纵然也不能十拿九稳,可是好歹总也是自己中意的。怎么也不会被人摆布了去。”

    蕙芯这话几乎是将大家族里小姐姑娘们的命运道尽了。没错,越是大家族,那么那些女子的婚事便是越没有什么自由可言。许多大家族之间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而维系这些关系和交情的就是联姻。唯有如此,也才是最有保证的方法。所以不管是谁,只要是能当家做主的人,都是喜欢用这样的法子的。

    而既然是为了利益,那么自然也就不像是普通说亲那样还有选择的余地。不仅女方如此,就是男方也是一样。而这样结合的夫妻,并没有多少是能夫妻和睦恩爱的。大多数都是相敬如宾的凑合过日子罢了。

    昙华叹了一声,知道蕙芯怕也是想起她家中还未曾败落的时候,也不好劝说什么,便是出声认真的回答了方才蕙芯的问话:“我自然是不愿意的。不管如何,哪怕是终身不嫁,也断然没有伏小做低的道理。那样的话,只怕比现在的日子更难熬呢。你跟了我这么些年,也该知道的脾性。”

    “可是小侯爷对姑娘是极好。”蕙芯的声音有些迷茫,似乎有些不知道到底在呢么样才是正确的选择:“若是跟了小侯爷,以后小侯爷肯定会疼惜姑娘。而且,小侯爷又是景王的嫡长孙,纵然现在世子爷去了,可是小侯爷依然是最该继承爵位的。若是真过去了,也算是风光无限了。这些便是小门户里无法比的了。”

    昙华苦笑了一声。其实蕙芯说的这些话,她何尝不知道心里没想过?甚至,也是仔细权衡过的。可是说到底,最关键的还是一个身份地位问题罢了。她是断然不肯伏小做低的。哪怕对方是朱弦,她也不能做出这样的选择。

    “一旦做了妾,一辈子便是低人一头,就是连身份也是要平白降低一等。你说,值得么?”昙华幽幽的言道,心头只觉得有些苦涩。“还有就是,我就算过去了朱弦能将我捧在手心里又如何?将天底下的好东西都只给我一人又如何?还不是要看人的脸色?那瑞安郡主,并不是好相与的。第一她是郡主,自小娇生惯养,不可能有那容人之量。再来,就是面子上也过不去。”

    “若是过去,肯定不是做妾,至少是侧妃才是。”蕙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倒是极为肯定。

    “侧妃。”昙华只是笑,那笑声里分不清是清冷还是嘲讽,“说到底,正妻只有一个,其他的就算是名字再好听,也是妾侍的身份罢了。从正门抬进去的只能有一个,而只有从正门抬进去的,才有那个资格站在丈夫的身边,而生来的孩子才是正经的嫡出孩子,才能继承家中的祖产。你几时听说过,哪一家的庶子压过了嫡子去的?所以,断然没有自己委屈,连带着将来让自己孩子也跟着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板做人。”

    “那难道就么算了?”蕙芯的语气又茫然起来。

    “不然还能怎么的?”昙华抿唇,多少有些无奈:“打一开始,咱们就谁也不该动了那个心思。或者,打一开始,我和他就该最好不要认识见面才好。不然如今哪里会有这样的烦恼?只管精挑细选的找个夫君,风风光光的出嫁,然后相夫教子……”

    蕙芯又长叹了一声。于是昙华便是再也说不下去。喉咙里都有些酸涩起来。

    “睡吧。”昙华使劲闭上眼睛,轻声说了一句,“明儿还有事情呢。”

    蕙芯应了一声,随后二人各自翻身睡去,都再没了动静。只是到底有没有睡着,那便是不得而知了。

    不过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倒是二人面上谁也瞧不出半点昨儿夜里的情绪来。尤其是昙华,看着黑平日没有半点不同,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用过了早饭之后,却是郑重的将昨儿放东西的小匣子拿了出来,然后唤了几个丫头过去商量,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确切的说,是该怎么还过去才好。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去,别说朱家那头不收,就是李家这头,怕也是有不小的阻力的。这件事情,可谓是有些艰难。可是却又偏偏是必须做的。

    昙华笑着看几个丫头,挑挑眉:“你们看,该如何才好?”

第二七八章 人各有志

    没等得到拿出个什么主意来,倒是外头禀告说是燕嬷嬷过来了。昙华想了想,便见了。心中盘算着正好让燕嬷嬷将东西也带回去。

    燕嬷嬷进来后先是行了礼,便仍是如同往常一般在昙华开口让座后坐下了。也不说什么客套话,只是笑道:“昙华姑娘额上的伤口是什么时候弄的?可看了大夫了?要紧不要紧?我这儿有一盒玉肌膏,是去疤的圣药。宫里的娘娘们都是用这个,想着或许能用上,就自作主张的上门来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昙华听见燕嬷嬷说额上的伤,就明白昨儿肯定是被关夫人瞧见了。当下也不遮掩,只是笑道:“不打紧,用了药早已经不疼了,估摸着过几日也就好得差不多了。嬷嬷这样想着我,是我的福气,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燕嬷嬷一笑,倒是有那么几分慈爱的味道:“玉肌膏每日睡觉前擦了,连擦个十来日,必定是半点疤痕也没有的。”

    “这点子小伤,哪里就值得用这个了?大夫说了,必定是不会留疤的。”昙华仍是带着笑,可是话里的意思却分明是回绝。“这样的好东西还是嬷嬷留着吧,将来给用得着的人才是。”

    燕嬷嬷面上的笑意顿时一凝。

    昙华也不等燕嬷嬷再说什么,只是拿出盒子来,放在了燕嬷嬷的手边,浅笑道:“昨儿关夫人厚爱,将没样珍贵的东西给了我戴。只是我想来想去,这个着实太贵重了。还请嬷嬷替我带回去还给关夫人才是。不然我如何能心安?”

    燕嬷嬷的面色又沉了几分,抿着唇颇有些冷厉的意思,目光只落在昙华面上,似乎恨不得将昙华的心底都看穿。

    昙华一直挂着浅笑,也不恼,只等着燕嬷嬷开口。

    燕嬷嬷许久开口,声音也是有些发冷,“这东西不过是关夫人替小侯爷送来的罢了。这是小侯爷送给姑娘做及笄礼的。”

    “那女女授受不亲。嬷嬷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想必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京城的时候已经被传出了那些谣言,如今我如何还能再收小侯爷的东西?尤其还是这样的女子之物……让人知晓了,到底不好。”昙华微微垂下目光,避开了燕嬷嬷质问的眼神,不咸不淡的解释了几句。这个理由很正当,谁也说不出什么。

    燕嬷嬷却是笑了,“所以才明面上说是关夫人送的罢了。”言下之意,便是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既然没人知道,那么自然是可以放心的收下东西了。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上燕嬷嬷说的这话的确是很诱人的。可是本身却是有些狡辩的意思。

    昙华忍不住笑了,抬头看向燕嬷嬷心中却是有些错愕无奈——印象中,燕嬷嬷一向都是板正严肃的,纵然是说笑,可是却也始终自有一套标准。她是真没想到,燕嬷嬷会这样说话。简直一下子就颠覆了之前燕嬷嬷的形象。

    “嬷嬷这话虽然没错,只是我想着,清白二字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要自己维护坚持。是,今儿我纵然收下了东西也不会有人知道什么,更没人嚼舌头。可是嬷嬷觉得,我心里会觉得很坦然么?自然是不会如此。若我今儿真留了,将来我怕是每每想起这个都是要后悔的。再听见别人污我清白的时候,怕也是挺不起腰板了。”昙华正了正颜色,肃穆的看着燕嬷嬷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随后又带了几分歉然:“还请嬷嬷原谅我的执拗才是。”

    燕嬷嬷忽然冷笑了一声,紧盯着昙华冷冷出声:“姑娘心里,到底将我们小侯爷放在哪里呢?你们之间的情分,难道竟是这样不值一提?”

    昙华心里一紧,忍不住一颤。随后又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也不辩解,只是淡淡道:“嬷嬷这话严重了,我和小侯爷之间,又有什么情分?不过是朋友一场罢了。这话让人听了去,可该怎么想?”

    听着话里说的事儿有些不对,醉秋忙拉着春梅退到门边去把风了。这些话,是真的不能让人听去半点儿的。

    “原来小侯爷竟是一直错付了心思。”燕嬷嬷又是一声冷笑,话语里颇有些质问不平的意思:“若是姑娘当初就这样想,又何必与小侯爷见面?又何必理会我们小侯爷?就说东西——以往都收了那么多了,难道在乎多这一件不成?这东西是珍贵不假,可是原本我以为姑娘是聪慧的,能从这东西身上看出小侯爷的苦心。没曾想,原来却是我老婆子自作多情了。”

    燕嬷嬷这话可谓是半点不留情,甚至是有些斥责的意思在里头。自然,讥讽的味道已经是再明显不过。很显然,燕嬷嬷这会子是看不上昙华了,

    昙华握着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面色也是沉了下去。抬头看着燕嬷嬷讥讽的目光,她心里也多少有些恼了起来。不过,想着燕嬷嬷是朱弦的奶嬷嬷,又一直伺候朱弦。她为朱弦抱不平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昙华到底将那口怒气咽下去,只是平静的反问:“那会子我和小侯爷之间并没有传出什么闲话来,情形和现在又不同。还有,嬷嬷口口声声说我辜负了小侯爷的苦心。可是嬷嬷有何曾站在我这里想过?嬷嬷是见过大世面的,在深宅大院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想必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嬷嬷觉得,该如何才能算是对得住小侯爷?嬷嬷再告诉我,什么叫门当户对?”

    昙华心底是有些委屈的,说以以至于这番话越说越急,语气也更尖锐凌厉。一口气将这么一长串的话吐出之后,昙华倒是也真的觉得压在心头沉甸甸的东西似乎松缓了一些。

    燕嬷嬷被昙华这么一番抢白,可是面上的冷厉却是出奇的如同春风化雪一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笑意:“原来姑娘担心的是这个,恕我多嘴说一句,姑娘为何不相信小侯爷一回?这事儿,凭着小侯爷的能干,自然也算不得是什么难事儿。”

    昙华听燕嬷嬷说得轻巧,心里叹了一口气,缓和了神色只是摇头:“嬷嬷,人各有志。我一直觉得做人是该本分才能有好结果。若是一味强求,纵然一时看着是好的,可是到了最后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儿。嬷嬷心中想什么我明白,只是嬷嬷可替我想过?这事儿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我还有些事儿,就不送嬷嬷了。”

    说完这话之后,昙华便是起身进了内室。醉秋听着里头的动静,便是忙过来送客。见燕嬷嬷面色难看,少不得赔笑了一番。

    燕嬷嬷最后到底也没再说什么话,只是长叹了一声,便是一言不发的拿了盒子出门而去。那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是替昙华感叹,还是在替朱弦感叹。

    昙华同样是一声叹息。可是心里却是一派静谧。一开始她觉察了自己的心思后,便是已经明白会是这么一种结果。她和朱弦是不般配的,朱弦门户太高,并不是一般人能高攀得起的。她心知她是没有那个条件的。而如果非要进朱家的门和朱弦在一起,那么就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委屈自己,舍弃那个名头。从此低人一等。

    要么果断的抽身而退,要么就委屈自己。两者之间,昙华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前头一个。或许是她冷清,或许是她太过心狠,可是她心里十分明白,前头那一个选择,才是最好的。不仅是对她,对朱弦也是。

    至少,如此的话朱弦犯不着为了她而去做某些抗争,更不用面对将来家宅不睦的结果。

    与其将来不舒心疲惫后悔,不如现在果断一些。

    其实,对着燕嬷嬷说出了那么一番话之后,昙华心里是松快了不少的。因为她很明白,燕嬷嬷会将这番话传达给朱弦。至少如此一来,她不用亲自面对朱弦去解释什么。她的心里,是有些害怕再见到朱弦的。一来是怕自己动摇心软,二来就是满腹愧疚。如同燕嬷嬷说的,这件事情上,是她太过绝情,辜负了朱弦的一番心思。

    燕嬷嬷前脚刚走没多久,周老夫人便是传话让昙华过去。

    昙华心中明白是什么缘故,不过倒是也不觉得惧怕,坦然的就直接过去了。

    果不其然周老夫人问了方才燕嬷嬷过来的事儿。

    昙华也懒得兜圈子,如实直接的说了:“燕嬷嬷知道我额上受伤,特意过来送药膏的。顺带我让燕嬷嬷将那华胜带回去还给我关夫人了。”

    “什么?!”周老夫人惊得霍然起身,双目圆瞪的盯着昙华,语气急切恼怒:“你怎么敢如此擅自做主?我问你,你还有没有将我这个祖母放在眼里?怎么,如今你大了,翅膀了硬了竟是觉得不必再理会我们这些个长辈不成?”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还请祖母见谅。那东西,着实收不得。”昙华不卑不亢的辩解:“祖母应该明白,关夫人和朱弦是什么关系。本来我和朱弦就被人嚼舌根了,若是再收下这个,旁人该如何想?以后孙女又该如何自处?难不成真要让人觉得,我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一心攀附朱家的女子?那样的话,不仅是我,就是父亲和弟弟,将来也会被连累。昙华纵然不孝,却也不敢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

第二七九章 更上一层

    昙华禁足罚跪的日子到底也没维持几日,便是被强迫取消了——因为魏家的一干人等回来了。回到琼州城的第一件事,史老太君就赶紧的打发了云氏过来看看昙华过得好不好。在京城的时候,史老太君便是一直担心昙华回琼州城后日子过得不好。怕魏家没人出来给昙华撑腰——魏显虽然在,可是魏显是男人,许多事情不好不面,再加上心思也不似女人那般,肯定是会疏忽的。

    不得不说,史老太君的担心不是没道理。

    昙华这几日都是和朝华一起罚跪的——说起来也是好笑,她们这两个跟仇人似的姐妹,竟是有些患难与共的。瞧,朝华被罚了也没几日,这不她就也被罚了。而且,按照周老夫人的意思,她们两个是在一处跪的。一来互相督促,二来也是互相反省。想想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

    周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的。

    昙华其实明白周老夫人为什么如此生气,更是这样给她没脸的惩罚起来——不过是因为她的不听话罢了。因为她违逆了周老夫人的吩咐,将东西送回去,回绝了关夫人提出来的事情。这件事情,在周老夫人看来,这事儿并不仅仅是丢失了一个攀附上朱家的机会,也不仅仅是有可能会为此得罪朱家。最重要的我,最让周老夫人无法接受的是,昙华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握。

    所以,周老夫人便是彻底的恼怒了。昙华的所作所为,挑战了周老夫人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

    周老夫人之所以重罚,也是想警告昙华,然后重新将昙华控制住的意思。因为当时周老夫人甚至斥责了昙华的几个丫头,更甚至险些是换人。

    自然,昙华是不会让周老夫人真将自己身边的人换掉的。所以,周老夫人越发的震怒了。惩罚自然也就是更重了几分。甚至比朝华的惩罚还要来得严厉苛刻。

    为此,朝华在看见昙华的时候,是冷嘲热讽了一番的,颇有些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头。自然,朝华也就是那个意思。

    对此,昙华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朝华膝盖底下厚厚的软垫,然后轻笑一声:“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五十步笑百步。”

    朝华顿时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之后朝华回过神来后要再和昙华较量的时候,只是吃了个闭门羹。

    昙华可没那么多的功夫和朝华扯这些有的没的。

    到了最后,朝华却是又因此再度被训斥了一回,并且将惩罚的时间增加了。朝华这才总算是清净下来,只是却喜欢阴测测的看着昙华,将心底的怨恨毫不保留的通过目光表达出来。

    昙华只是无动于衷,淡然相对。

    郑氏倒是长舒了一口气,面上有些喜色:“就该这么着才是。真让那死丫头攀附上了朱家,可怎么得了?如今可好,总算是放心了。不过,却是不能再留着她了,得想个法子打发出去才好。不然这一日日的,看着也心烦。”

    郑氏盘算了许久,最后斟酌着给郑瑜写了一封信。

    就在郑氏的信送出去的那日,魏家的人回来了,云氏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强势的上门了。之所以说是强势——因为周老夫人原本是不打算见的。甚至吩咐了门房上要闭门谢客。可是云氏却仍是进了大门。拦都拦不住。门房上的人倒是被抢白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周老夫人只气了个仰倒,哆嗦着唇半晌没说一句话。可是随后却也是只能选择了恨恨的将火气和不情愿都压下去,挤出笑脸来见云氏。没法子,真要是不见,那岂不是更让云氏有了闹腾的理由?一直一来,周老夫人对云氏这个伶牙俐齿办事不按照规矩来的舅太太有些厌恶和惧怕。没办法,云氏的口才好,不管是什么事儿,云氏想说成是白的就能说成白的,而且那些话还呛得人心窝子都堵得慌。

    周老夫人不止一次后悔过。要是当初知道云氏这样厉害,而魏修然又那样早死,李家是怎么也不会和魏家攀亲的。偏偏当时她和李恪非都还觉得能被魏家挑中做了女婿是行了大运。如今再回来看那时候,周老夫人只能叹一声事与愿违。

    而郑氏坐在床上养胎也是知道了这件事情。郑氏冷笑一声:“亏得娘家还是那样有名的,原来竟是个没规矩没教养的。真真是物以类聚。”

    郑氏的意思,说的是昙华和魏家一家子。

    云氏倒是也不含糊,开门见山的就问起了昙华来。

    周老夫人一如既往的又粉饰太平打起了哈哈。另一安面,又给琴鹤使了个眼神,让琴鹤去叫昙华过来。自然,不仅仅是去传话这么简单,更是要想法子让昙华看上去的确是很好,而且还要不告状。

    云氏在一旁一点不漏的都看了,心里琢磨着,面上却是继续笑盈盈的说着在京城的所见所闻,以及听来的一些奇闻异事。如此一心二用的本事,没有长期的锻炼和培养,自然是不能有的。不过云氏却用得很娴熟,并不会有半点错漏。甚至还将一些心得交给了昙华。

    当时昙华还和朝华在一处跪着。琴鹤过来传话之后,昙华便是心知肚明自己总算是解脱了,当下朝着昙华一笑:“我就先走一步了。”

    朝华气得脸色通红,又恼恨没人来解救自己。于是当天晚上,朝华在郑氏那儿用饭的时候,不过是因为没有想吃的菜,就狠狠的发了一顿脾气。话里话外更是埋怨郑氏的意思。直将郑氏气得心窝子都发堵,只觉得朝华根本就是前世作下的冤孽,这辈子来问她讨债的。

    结果当天夜里郑氏便是又折腾了一回——刚睡下没多久,就见了红。忙去请了大夫过来,扎针熬药,足足折腾了一夜。加上动静着实太大,将周老夫人和李恪非都惊动了——横竖李家上下,除了昙华和勤哥儿之外,竟是没有一个人睡踏实了。

    从这之后,郑氏对朝华的宠溺又熄了几分,管教也是越发的严厉。只是表面上看着有了效果,可是实际上朝华的心里,却是越发的钻了牛角尖了。

    昙华第二日又被云氏派人来接了过去,一来是因为史老太君想见外孙女了,二来也是敲打周老夫人的意思:要知道,昙华可不仅仅是李家的姑娘,还是魏家的侄女。魏家愿意给昙华做靠山。只要有魏家在,李家就甭想亏待欺负了昙华去。

    昙华却是没见到魏云墨。不由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回,这才知道原来魏云墨竟然是考上了,要留在京城里参加殿试。不过因为名次是在一百开外,所以和正儿八经的考上了又有些不同。前头那一百个,不管殿试成绩如何,是直接就能选官的。而后头这一百个,对外虽然也说是考上了,可是也仅仅是得了一个殿试的机会罢了。这后头的一百人除非是在殿试的时候出类拔萃一下子得了圣上的青睐,否则想要选官的话,还要在国子监里头再读两年的书。说是读书,其实是接受朝廷的培训罢了。

    以魏云墨的年纪来说,纵然是在后一百人里头,却也是极大的荣耀了。

    倒是一向读书很好的魏云徵却是没考上。不过谁也不在意这个——他年纪还小呢。

    魏云书也考上了,名次直接在前一百人里,所以这一次,魏家可谓是双喜临门。

    云氏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面上的喜气如何也是掩盖不住。昙华在旁边看着,也是笑容满面——一来是有些被云氏感染了,二来也是真的替魏云墨高兴。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魏云墨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将来一步步的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出那种荣耀。

    而就是魏家,从此之后也是更上一层楼。两兄弟如此争气前途无量,自然能让其他人高看几分。

    而这样的情况下,昙华也是能沾光的——魏家是她的靠山,她的靠山更结实了,自然她的腰板儿也就更挺直了。就是周老夫人和李恪非,以后也要更加掂量几分了。至少,是肯定不敢和魏家对抗着来了。以后她的亲事,魏家的话也更管用些。

    至少,是不必担心将来她被周老夫人和李恪非随随便便的卖了。她总算是能自己做主了。

    想到这个,昙华不由笑容更是灿烂了几分。仿佛已经看见了美好的未来。

    末了云氏又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心疼:“虽然是考上了,可是你却没瞧见,整个人都是瘦了一大圈儿。那会子你走之后,他几乎都是足不出户,每日吃饭都顾不上。走到哪里都捧着书本。说了也不听……”

    昙华也是有些心疼,更有些微恼:“表哥怎么竟是这样不爱惜自己?当初我走的时候,可是答应得好好的。回头等他回来,看我不说他!真是的!”顿了顿又笑了,安慰云氏道:“不过好在总算是考上了,以后也就能歇一口气了。等到表哥回来,好好给他补一补,调理一下身子才好。不然仔细亏损太大,将来有什么隐患。”

    “我也是如此想的。”云氏点点头,接着又说起其他的事情来。最后就说起了郑氏的身子:“她倒是动作快。”

第二八零章 云氏的猜测

    听见云氏这样说郑氏,昙华也是忍不住一笑,低下头去也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微微带了几分冷意和嘲讽:“可不是动作快?不过,也不知道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郑氏是不是真的能如愿以偿。”

    “我听说,她那身子可不大稳当。”云氏笑了一声,又看一眼昙华,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说下去:“那样快就能有消息,我估摸着怕是是郑氏用了助孕的方子。再要不然,就是郑氏用了其他的法子。不过若是后一种,那郑氏可是真的豁出去了。竟是连清白和尊严也不要了。更是冒了天大的险……”

    昙华悚然一惊,错愕的看着云氏半晌说不出话来。云氏虽然说得不算直白,可是却也并不隐晦。云氏说的其他法子,分明就是说,郑氏肚子的那个,可能并不是李恪非的……如果真的不是助孕方子,那么后一种的确是极为可能的。试想,郑氏在重新见到李恪非之前就已经怀孕,那么瞒天过海也不是不可能。

    月份大点儿并不打紧,大夫那儿稍微打点一下也就好了。至于肚子——双胎本就比一般的肚子更大不是?

    这样一想,昙华倒是真的觉得事情说不定就是这样。可是,郑氏真的就敢这样冒险了?要知道,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事发了,那可是真的没有半点的退路了。其他的错,李恪非会顾着郑家那头隐忍一些。可是这个上头,李恪非断然是不能容忍的。

    云氏看着昙华那副恍然后又沉凝的样子给逗乐了,当下便是“噗嗤”一声的笑出声来,连连摇头:“你这孩子,我不过是猜测几句,你怎么就当真的?要我看,郑氏还不至于这样蠢做出这样不要命的事情。我倒是觉得,应该是助孕药的功劳。”

    昙华听见云氏这样说,心头隐隐的竟是有些失望。不过随后她自己也是忍不住的笑了——她是想扳倒郑氏想得疯魔了。听见这个可以直接将郑氏置之死的话,人都傻了起来。

    仔细想想,昙华也是觉得云氏的话是对的。郑氏应该还不至于有那么糊涂。孩子虽然很重要,可是郑氏想要的肯定是李恪非的亲生孩子。李恪非并不是不能生,所以犯不着如此冒险。

    只是……昙华从未听过助孕药,倒是有些新奇:“助孕药难道真的有这样的奇效?”要是如此,倒也还真是个好东西了。至少,那些因为孩子在夫家抬不起头的妇人们倒是也有了出路。而且,说不得郑氏的双胎也和药有关系?这不是不可能。

    只看昙华的面色,云氏就知道了昙华在想什么,当下也不玩笑了,郑重的将神色收敛了,凝重的开口道:“方子是有的,用的人也不少。可是,一般有些医者之心的大夫,却是绝不会开出这样的方子的。”

    昙华本还觉得不错,此时见云氏如此严肃,又说出这样的话,顿时也是收敛了神色,不解到:“为何?”

    “世间之事都是顺应天意的,你几时听说过逆天而为有好下场的?不说女人生孩子这事儿全看天意,哪怕就是农人种庄稼,也是必须顺应天时的。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节气种什么,那都是按照规矩来的。你几时见过该种稻谷的时候种小麦了?或者是种小麦的时候却偏偏又种植稻谷?若真的如此,必然是只有颗粒无收白费功夫这一个结果罢了。”云氏说得极为粗浅,为的就是昙华能明白。

    昙华面上露出一丝恍然,心头有些明悟——云氏的意思,说的是郑氏如今怀孕,就好比是该种稻谷的时候偏种了小麦了。只是却还有些迟疑,便是蹙眉又问:“但是也有农人用暖室在冬日种出夏天的菜的,不是吗?”

    云氏见昙华如此问,一时间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便是瞪了昙华一眼轻声斥道:“是有这样的情况不假,可是那要耗费多少工夫?暖棚就不说了,盖起来要费多少银子?那些种植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费心琢磨,又实验过无数回的?种暖棚菜,那些人不仅投入了银子,更得日夜不歇的守着,稍有不甚也是个前功尽弃的结果。你真当容易不成?再说了,你也不是真没吃过那些东西,你觉得难道真就好吃得不行了?反正,我吃着还是觉得到底不如自然长出来的好。分明就是失了原本的味了。”

    这么一说,昙华顿时便是明白过来:“舅母的意思我明白了。逆天而为虽然也有成功的,可是却也是十分艰难的。不仅要费心,还要看运气……其中但凡是一点儿错,也是会出大岔子的。”那么,郑氏怀孕也就是如此。第一步怀孕如今是成功了,可是就好比种子刚发芽,真要长成了,过程还很漫长。而这个过程中,随时有可能一下子前功尽弃。

    “就是这个道理。”云氏微微眯起眼睛,神色依旧郑重:“今儿跟你说这个,也是想让你长些见识。还有就是将来千万不能相信庸医胡乱用药。不然那就是害了自己。你可明白了?”

    昙华点点头,感激的朝着云氏一笑,想了想又问:“大夫不开这样的药方,除了不愿意逆天而为,是不是那药方本来也有不妥当的地方?”

    云氏点头承认了:“是药三分毒。况且,越是效果显著的药,那药性自然也就越烈性。助孕的方子是能帮着女子怀孕,可是那药性被身体吸收了,是会有隐患的。首先,女子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这就好比是有限的柴禾,前头你要猛烧出大火,自然就只能多加柴禾。那么之后呢?自然是没有柴禾可烧了。再则,靠着药力怀孕,大人尚且承受不住药的毒性,更别说孩子了。大多数的人用了这个药,都能怀孕,可是却是没有几个能保住孩子,然后熬到平安生产的。一般最多五月,自然也就落胎了。”

    听到这里,昙华只觉得心里一紧,不由自主的便是又问了一句:“总也有保住的吧?”

    “自然有,”云氏看着昙华,轻叹了一声:“只是生下来的孩子,却多半都不是好的。不是手足上有些残缺,要不干脆是聋子瞎子或是哑子。再要么,干脆就是个痴儿。而且,全都是体弱多病的药罐子。这样的孩子,纵然养着,也没几个是能成的。”

    昙华倒吸一口凉气。好半晌没能缓过气儿来。她是真没想到,竟然会是如此的恐怖。纵然这个方子在怀孕上有奇效,可是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只是,既然是这样,可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敢用?

    “这人啊,总是有些侥幸心思的。觉得或许自己运气好,就会有个健康的孩子呢?还有的,也是着实无奈了。哪怕是怀孕之后没保住,可是总算是证明了自己能生养不是?”云氏的语气有些感慨和悲凉。有的时候,女人活得并不容易。

    昙华也是默然。她明白云氏的意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不仅被人瞧不起唾弃,更是会被无情的休弃。有的时候,为了自己的一点儿尊严,为了自己不成了弃妇,用这样的法子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郑氏显然不在此列。郑氏的心思昙华是很清楚的。郑氏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想要借此从新掌握住李家。但是,郑氏并不是无所出,更没有人逼着她生孩子。所以,郑氏这样的铤而走险,真的不值得同情。

    “不过我也是这么一猜,是不是也只有郑氏自己知道。”云氏缓过来之后,便是笑了笑如此言道,接着又说起旁的事情转移了话题。

    昙华也就丢开不谈了,只是心里却是做出了一番盘算——原本她还觉得郑氏怀孕对她而言是有威胁的。可是如今看来,郑氏怕是保不住这个孩子。纵然平安生产了,体弱多病的孩子甚至可能是有缺陷的孩子,又如何能动摇勤哥儿的地位?就是郑氏,怕也是会被厌恶埋怨甚至地位下降。

    所以,倒是不必她再出手做什么事情了。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千万离郑氏远一点。不然将来郑氏保不住孩子,说不得会赖在她的身上。这个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必须要仔细防范才是。

    昙华打定了注意,以后尽量不见郑氏才好。

    如此又说了一会话,一下午的时间眼看着也就这么打发了过去。

    昙华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正想着是不是去史老太君那儿去的时候,却是没想到郑氏的神色忽然又凝重了起来,欲言又止。

    昙华下意识的追问了一句。

    最后云氏看着昙华,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朱家小侯爷可是跟着我们一起来琼州了。”

    昙华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云氏的眼睛。云氏那样的态度和目光,分明是有些了然的。当下昙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低下头去一声不吭。

第二八一章 冲动

    “我们出发之前,倒是听了一些小道消息。”云氏也不逼问什么,只是笑着忽然说起了别的,也算是照顾昙华的意思。

    昙华微微松了一口气,便是努力做出一副自然的样子,认真去听云氏接来下来的话。

    然而云氏所谓的小道消息,却也是关于朱弦的:“我听说,瑞安郡主为朱弦很是生了一场气,还病了一回,太后心疼得不行。后头太后亲自召见了朱弦一回。之后朱弦回府后,又和景王闹了一回,听说很是不愉快。最后甚至惊动了天子。外头都纷纷传言,朱弦被一女子以美色所迷,已经是昏了头。甚至不顾瑞安郡主,太后和天子以及景王的意思。不闹个众叛亲离不肯罢休。”

    昙华这话听了几句,心就是止不住的沉了下去。再听见那一句“被一女子以美色所迷”时,更是面色狠狠一白,人都有些坐不住,软软的几乎失去了浑身力气。

    很显然,云氏口中被众人所议论的女子,定是她无疑了。倒是很高的的一顶帽子,竟是对她如此肯定——以色迷了朱弦。要知道,那瑞安郡主可是京中第一美人,而能用美色让朱弦连瑞安郡主都不顾的,又该是什么样的容貌?怕是真的用倾国倾城仙人之姿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昙华是真不觉得,她自己竟是有那样的本事。就说容貌——昙华是有几分自信的,算得上是个美人儿。但是她可从不觉得,自己真的比瑞安郡主还要貌美。更不敢觉得,自己有那样的本事,能迷惑得朱弦什么都不顾。

    震惊过后,昙华忙又追问:“那朱小侯爷难道还真的去了宫里?瑞安郡主也是真的病了不成?还有景王——”

    “这些秘闻,我们又如何能知道?不过景王那头或许真是有些恼的。那日上船,我不经意听见一个老嬷嬷对着朱弦劝说什么还是向王爷认个错,王爷也就气消了。”云氏一笑,语气倒是颇有些玩笑的意思。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是一直都看着昙华的反应的。

    昙华心乱如麻,倒是没觉察到云氏的目光,甚至更没想到自己的表现是否有所不妥之处。她此时心中又痛又心疼。痛的是,外界对她的评价,心疼的是朱弦所做的一切。

    云氏虽然没说到底朱弦是不是做了那样的事情,可是那语气却是极为肯定的。又说什么景王的确是在生朱弦的气。那么很显然的,这件事情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而且,昙华也的确是相信朱弦是真的能够做出这么一件事情来的。

    朱弦虽然看似温和,可是骨子里却是倔强执拗的,甚至是有几分狂放不羁的。反正自从认识朱弦,昙华便是没觉得朱弦真的是一个守规矩懂礼数的人。自然,并不是不懂,而是不遵守罢了。朱弦总是很随性,全然是照着自己的想法罢了。

    不管是偷偷潜入她的闺房和她说话,还是后头在瑞安郡主跟前的态度,以及处理各种事情的法子,无一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人能做出来的。朱弦其实是有些离经叛道的。

    昙华不是不明白朱弦怕也是心中和她一样,有着别样心思的。毕竟朱弦虽然没明说,可是也是暗示了好几回。只是她没想到,朱弦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她一直觉得,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了拒绝的态度,不回应,朱弦自然也就不会如何。

    可是朱弦却是在她这样的态度下,竟然还做出这样的事情。

    昙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凭了想象,她也能猜出她走后,朱弦是如何做的,又为此受了什么苦头,牺牲了什么。要知道,朱弦虽然是景王的孙子,可是也不代表朱弦就能忤逆太后和天子,更不代表朱弦可以为所欲为。就是景王那头,朱弦若真的为将来着想,也不该有所顶撞。毕竟,现在朱弦的父亲不在了,将来景王若是打算让朱弦袭爵也就罢了,可若是触怒了景王,景王转变了想法,重新立了世子也不是什么吧可以的悔青。要知道,景王不仅仅只有朱弦父亲一个儿子。一个儿子没了,可是还有另外的儿子。换言之,景王要是这个时候突然去了,那么继承爵位的不仅仅是朱弦一人,还有朱弦的那几个亲叔叔。

    朱弦和景王顶撞,可见他的坚持。

    昙华只觉得心疼。心疼朱弦的这些付出,也心疼朱弦的这些付出,不会有任何的回报。同样的,她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心狠——

    说实话,知道朱弦的所作所为之后,她的心里并不是没有感动的,更不是没有动摇过。可以说,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动了干脆就应了朱弦的心思。只是这个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冒出来没多久,便是被她冷静的压了下去。

    昙华都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如此冷静,甚至是冷静得过头了。或许和她的性格有关系,要知道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热血的人。不管是什么事儿,她纵然有短暂的冲动,可是很快却也会仔细想一想后果,将事情思虑周全。往往这么一仔细思量后,她的冲动也就没有了。

    这一次,也没有例外。朱弦的所作所为,不管是换成哪一个女子也没有不感动的。昙华并不例外。只是,她心里清楚,若是真的答应了朱弦,然后进了朱家的大门。那么以后,难受的不仅仅是她。

    朱弦如此坚持甚至不惜对抗所有人的行为,是会让许多人不满的。而若是朱弦真的得到了想要的,怕是会让那些不满更加的积累。首先,景王会不会觉得朱弦就是被美色所迷?从而觉得朱弦就是个糊涂不堪重用的?再加上她进门经常在景王跟前出现,景王会不会一直不停的想起这件事情,然后心头的那些负面认定就一点点的越发加深?

    肯定会。而且,朱家的人对她怕也是十分不喜。不管哪一个长辈,知道自己的晚辈为了一个女子竟是如此不懂规矩,谁也不会觉得高兴和欢喜。而且,心头也会觉得她是个祸水。

    再有,瑞安郡主纵然一时之间退步了,可是将来也未必会眼下这一口气。瑞安郡主真要让谁不好过,那是轻而易举的。反正昙华是觉得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对抗瑞安郡主的。

    身份的差异,有的时候真的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天堑。瑞安郡主只要一句话定下的什么事儿,她纵然是百般辩解也是无用的。就算到时候朱弦护着她,怕也是难过。毕竟,朱弦不可能天天的留在家中,守着她不是么?

    再退一步说,纵然朱弦真的天天留在家中又如何?不过是让大家更不痛快罢了。到时候,日子更不好过。就是朱弦,怕也是疲乏不堪的。

    想到这些之后,昙华纵然是有再大的冲动,也是被无情的掐灭了。如果真的是一时冲动了,日后换来的结果,却是这样一个结果,那么又是何必呢?朱弦的大好前途不应葬送,而她也做不到做低伏小委曲求全。

    她一直以来的愿望,是想要一个恣意潇洒的人生。至少,是应该要过得舒心快乐的。

    可是朱弦现在,却明显的并不是良人。

    昙华忍不住苦笑了,真不知道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她的确是没那个福气获得幸福?以前是她自己错了。可是现在她改了,没想到却又遇到这样的事情。

    看着昙华面上神色变换,最后似乎有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轻叹的样子,心底也是有些计较的。只是想起魏云墨,云氏的心又是沉了几分。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怎么就生了那么一个傻儿子?

    昙华和云氏各怀了心事,便是也没在说什么话,见了时辰差不多了,二人便是又一起去看史老太君。

    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昙华刚要告辞回家去,却是没想到李家竟然派了马车过来接她。要知道,这个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昙华惊愕的愣住了。

    云氏听了下人的禀告之后,便是冷笑一声,看了一眼昙华只是道:“你的那个祖母,真真的是个不肯让步的。”

    昙华回过神来,登时微微红了脸颊。她自然明白云氏指的是什么,也清楚周老夫人这样派了车过来是什么意思。当下忙歉然的对云氏道:“舅母,我——”

    “好了,我哪里会生气?我要的正是这个反应呢。”云氏倒是又眨眼之间恢复了正常,只是爽朗一笑。随后就拉着昙华往外去:“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了。如今刚回来府里乱糟糟的,等我收拾好了,再去接你过来。”顿了顿又笑道:“长孙家那头若是再来人,你通知我一声,我也去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们难道还真的要去将你那个妹妹娶回去不成?”

    云氏倒是毫不掩饰对朝华的不喜。的确,朝华一路随着上京的所作所为,还真是没有哪一件是被人喜欢的。云氏没再说几句更难听的话,已经是看在昙华的份上努力收敛的结果了。

第二八二章 无措

    许是因为云氏的缘故,周老夫人虽然面上仍是有些冷冷的,可是却是并没有再为难挑剔什么。至于惩罚一事,更是连影子都没了。

    这个昙华自然也不以为意,仍是该如何就如何,哪怕心里对周老夫人再怎么的不喜,面上仍是做足了一个孙女该做的事情的。长辈毕竟是长辈,昙华对这个认知得十分清楚。尊敬长辈,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品德。

    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醉秋便是迎上来了,低声禀告道:“今儿长孙家来了人,老夫人亲自见了,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后头却是让人送了两匹缎子过去给二小姐做衣服。”

    “太太的反应呢?”昙华一面换衣裳,一面沉吟片刻后又出声问道。

    “老夫人没让太太过去见客,只说让太太养着身子就是了。太太除了让人暗暗打听了一回,便是再没有其他动作了。”醉秋麻利的帮着昙华换衣,伺候着昙华将衣裳换下来之后,又将穿过的衣裳仔细的挂在架子上。一面抚平褶皱,一面有道:“不过二小姐倒是很高兴。连带着今儿的罚跪,老夫人也让免了一半。”

    “既然没让全免了,那又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昙华摇摇头,也并不放在心上。长孙家不会娶朝华的,至少绝不会是正妻。说实话,李恪非在这个位置已经呆了这么多年了,可是一直没变动。而长孙家……只从门第上来说,李家就矮了一截。而且,朝华还是继室所出。这样的话,自然就更让人看不上了。不过,郑瑜如今也算是不错,长孙家会给朝华几分我高看也不一定。

    不过再高看了,长孙熙染也不会让朝华做正室夫人。长孙熙染如今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可是朝华才不过十三岁罢了,长孙熙染未必还肯再等两三年。而且,最关键的是,这一次长孙熙染对朝华,看着确实是没喜欢到哪里去。反而说不得还有些厌恶才对。

    想想朝华那玉佩的来历,昙华便是又笑了。纵然真嫁过去了,朝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长孙熙染自然有一番傲气,哪里会喜欢一个这样低贱卑劣的女子?

    “还有什么事儿么?”一转头看见了醉秋欲言又止的样子,昙华笑着追问了一句。“几时你也学会了吞吞吐吐这样的做派了?”

    醉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昙华,这才轻声言道:“今儿朱家的小侯爷上门来了一次。是老爷和老夫人接待的。至于说了什么,也是无从知晓。不过,听端茶进去的小丫头说,应该是和姑娘有关的。那丫头恍惚听见了一句。”

    昙华心里一紧,取耳坠子的动作顿时一顿——朱弦来过了?

    纷乱的思绪足足好几个呼吸之后才逐渐的平复下来,昙华抿了抿唇,随后便是继续手上的动作,面上却是漫不经心:“朱弦是什么时候走的?他走了之后,老夫人和老爷可说什么没有?态度如何?是高兴还是别的?”

    醉秋低着头将昙华卸下来的钗环一一的收入妆盒中摆放妥帖,一面细细的答了:“倒是也没留多久,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小侯爷就走了。不过老夫人和老爷却是悄悄地又说了好一回的话。老夫人的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老爷似乎不大高兴。”

    “嗯。”昙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又吩咐醉秋:“继续盯着老夫人那儿的的动静,仔细打探着。说不得会有什么消息。”

    随后昙华便是让醉秋下去,只说自己要静一会,练练字。这话是真的,她是真的觉得她自己有必要写一会字,好好的静一静心。没办法,谁叫她在听见朱弦上门之后,心里就有些乱了呢?总觉得,事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更甚至,她自己的决心,也不如想象中的果决坚定。否则,她不会觉得如此的恐慌才对。可是……

    昙华按着自己的胸口,长叹了一声。她清楚的感觉到,心底对即将可能见到朱弦这件事情的恐惧和慌张。更甚至,还有一种迫切想要逃避的念头。

    呆呆的愣神许久,昙华这才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研墨铺纸提笔,开始专心致志的写起字来。

    如此一来,竟是真的有奇效,至少心的确是静下来了,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了。就是的字,也越来越越沉稳起来。昙华完全将自己沉浸在了专心写字所带来的宁静中,不知不觉的便是写了足足好几篇的字。这么一口气写下来,竟是也不觉得有半点劳累,反而越写越是停不住笔。

    直到方才研的墨用完。昙华这才陡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写的一摞字,不由得笑了——让人瞧见了,还不得说她是疯魔了?

    谁知刚翘起唇角来,昙华便是敏感的觉察到不对劲来,整个人都是绷紧了,猛然转过头去,同时手上下意识的抓住了桌上的一条青玉的镇纸紧紧攥在手中。

    然而一转头,昙华便是僵住了——那抿着唇坐在椅子上盯着她看的人,不是朱弦又是谁?

    不过是几个月的功夫,朱弦似乎已经瘦了许多,面色也不大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路的缘故,看着竟是有几分憔悴的味道。朱弦静静的坐在那儿,姿态很是随意。只是一双眼睛却只是看着她,灼灼的目光逼得昙华竟是不敢直视,慌忙心虚的别开了头去。

    只是攥着青玉镇纸的手却是松了开来。

    对于朱弦的突然出现,昙华自然是没有不惊讶诧异的。可是更多的却是不知所措——心底最恐慌的事情就这么一下子突然发生在自己跟前,这样的事情,任谁也是手足无措。

    昙华其实不是不明白她和朱弦迟早就是要见一面的,有些话,朱弦和她是必须当面说的。尤其,朱弦在知道她是这样的心思之后,按照朱弦的脾气,哪里有不亲自问一问的道理?只是不会是现在罢了。不管怎么说,总还有几日缓冲的余地,让她好好想想,做些准备。可是她没想到,这样的一幕竟是来得这样快就是了。朱弦竟是这样心急。

    更让昙华觉得慌乱的是现在的环境——屋子里除了她和朱弦之外,便是再也没有其他人了。称之为孤男寡女也不为过。

    一想到这个,昙华便是越发的不自在起来。更是有些不安。只是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抬头看朱弦一眼——此时的朱弦,让人觉得有些畏惧。

    朱弦却是一直没说话,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可是昙华却是一直能够感觉到朱弦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便是显得更加古怪了。昙华也不知道到底朱弦来了多久了,只是看他那副样子,怕是来了不只是一小会儿了。随后她又忍不住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那窗户,却见那窗户已经是关上了。

    先前是开着的,她写字之前觉得心思烦躁,特意开着吹些冷风进来的。可是现在却是关上了。想来,朱弦应该就是从那儿进出的。说起来,朱弦每次来,都是从那窗户进来的。

    昙华忍不住在心底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今儿就不该开窗的。不开窗的话,这会子也不会如此尴尬了。毕竟那样的话,朱弦是无法直接进屋的。或许是自欺欺人,可是她是真的觉得隔着一层窗户,总是要比这样直接四目相对来说要好受许多。

    又熬了片刻,朱弦仍是一言不发,仿若老僧入定。

    昙华却是渐渐的有些撑不住了。不过,心底的慌张却是消退了许多,甚至更是有了几分勇气生出——其实也算不得是什么勇气,不过是豁出去罢了。横竖朱弦已经在这儿了,这是无可改变的事情。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是不如鼓起勇气快刀斩乱麻。

    打定了这个主意,昙华便是神吸了一口气开了口:“喝茶么?”话一出口,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就连先前不自觉绷紧的身子也是松缓下来。甚至更是想通了,朱弦还是那个朱弦,她还是那个她。横竖都是要说话的,与其扭扭捏捏的,倒不如似往日那样随性些。

    朱弦挑了挑眉,唇角似乎翘了一翘。不过等到昙华仔细去看的时候,却已经是又什么都没瞧见了,仿佛刚才不过是她眼花罢了。

    不过朱弦却也是开了口:“嗯。”

    昙华微微的愣了一下后,才明白朱弦的意思——是要喝茶的。于是便是走到门边上,让在外间做活儿的春梅泡茶送过来。因怕人生疑,所以也就没说让泡两杯。而且,她也不敢走开,干脆就站在门边上等着,就怕万一一会春梅送茶推门进来了。

    若是被人看见了她和朱弦孤男寡女的在一个房间里也不知道呆了多久,就算是被她的丫头看见了,同样也是不妥当的。不管如何,不能让人误会了不是?

    等到春梅送了茶上来,昙华接过后便是闪身进了屋子,又将门从里头杠上。这才觉得不那么心虚了——

第二八三章 僵持

    昙华将茶放在了朱弦面前后,便是自己坐在了另一张一椅子上。中间隔着的距离不算远,却也不算近。朱弦是看了她一眼,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端起了茶杯来准备喝茶。

    昙华在看见朱弦端着的杯子陡然停在了朱弦唇边,朱弦却是微微一皱眉迟迟没喝一口之后,忽然就想起一件事情来——最近她喝的茶,都是红枣蜂蜜玫瑰茶。方才她忘记跟春梅说换成一般的茶了。她自己是喝惯了那味道,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朱弦肯定是不习惯的。

    而且,朱弦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喜欢女人喝的东西。所以,朱弦皱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昙华有些窘迫的起身,捏了捏手指脸颊都有些烫了:“我让丫头换一杯来吧——”

    话还没说完,却见朱弦看了她一眼,竟是皱着眉喝了一口!

    昙华顿时便是说不下去了,剩下的话自动便是咽回了肚子里。只是整个人却是都有些傻住了。她看得分明,朱弦喝的时候是皱着眉的,显然应该是不喜欢的。可是朱弦却是喝了……她有些不明白朱弦的意思。不过是一盏茶罢了,何必如此勉强自己来着?

    朱弦没再喝第二口,将杯子放下了。随后轻皱着眉头,淡淡的点评了一句:“太甜了些。以后干脆不要放糖。”

    昙华又是一呆——只觉得今儿的事情怎么一件件的都是如此诡异?竟是有种荒诞的感觉了。更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觉得自己在做梦的。

    不过显然不是梦——

    昙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干脆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嗯。”

    朱弦轻轻敲了敲桌子,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叩击声。

    昙华不由自主的便是被吸引了注意力过去。随后便是又慌忙低下头去——没办法,朱弦这么不笑不说话,偏眼神一片严厉灼灼的时候,她是真没法子和他对视的。因为只要目光一对上,她就会觉得心虚和慌乱!这个时候的一低头,几乎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等到昙华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没骨气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那头低下去容易,再想抬起来还真的是难了。因为这么一低头之后,她已经尝到了压力瞬间缓解许多的妙处,自然是舍不得也狠不下那个心再抬头逼着自己去看朱弦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若是这么和朱弦四目相对到底是有些怪异和不妥的。

    所以,昙华便是打定了主意,一直半低着头,垂着目光不敢抬头看一眼。

    “你怕什么?”朱弦缓缓开了口,语气十分冷凝,透着一股浓浓的化不开的寒气:“你不觉得,应该跟我解释一番?”这话里,颇有些质问的意思。当然,朱弦本也是为了质问而来的。如此态度也并不稀奇。是昙华看惯了朱弦以前总是带着笑意平和的样子,如今再看这样的朱弦,就只觉得差距太大了。

    此时此刻,昙华这才陡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朱弦可从来都不像是魏云墨那样是个好脾气的人的。只怕现在这样的朱弦,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吧?带着笑的样子,不过是一层面具罢了。而这个时候,昙华只真的明白了朱弦是凭什么如此年轻有为的。

    不说别的,朱弦他是真的又镇住别人让人害怕的本事的。比如现在这样——虽然还没怎么样,只不过是说了一两句轻描淡写的话,然后又投过来一个带着凌厉的目光,可是却已经是让她又心虚慌乱起来了。朱弦如此态度,让她觉得理亏。所以自然也就没了底气。更没想过要反抗的事情。

    不过昙华这会子也没功夫去想那些,她只想着,该如何回答朱弦的话?一时间倒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迟疑了起来。

    朱弦也不着急,静静的等着,只是目光却是一直不曾移开。虽然如此,可是却是让昙华只觉得身上的压力在变大,屋子里的气氛更加沉凝。

    昙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豁出去一般的开了口:“小侯爷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不明白?”

    这么一开口之后,昙华忽然找回了感觉来,当下竟是也不觉得怕了,猛然抬起头来,只看着朱弦;“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意思……你也不必装作不明白。话我和燕嬷嬷说得很清楚,她不可能没告诉你。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如此?”

    说到最后一句,昙华的声音听着倒更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朱弦面上的冰寒有些崩裂开来。虽然仍是和昙华对视,可是目光也不似先前那样冰寒凌厉,反而带了一丝化不开的阴郁恼怒和……悲凉。

    “你是真的不明白我的意思?”朱弦抿了抿唇,半晌忽然轻笑了一声后如此说了一句。语气很轻,带着些凉意。仿佛外头吹进来的风。

    昙华忽然有些看不下去。先前是因为心慌无措,此时是不忍——朱弦那样子,分明就是伤心。此时的朱弦已然不是质问,而是在恳求。虽然那意思极淡,可是她却是感受得极为清楚。没错,是恳求。朱弦在恳求她不要如此绝情。

    昙华苦笑了一下。两种态度相比,她倒是宁愿朱弦像是先前那样。至少她不会觉得如此难受,不会觉得自己如此的心狠。

    深吸一口气,昙华打起精神来,勉强一笑诚恳的看着朱弦:“小侯爷你又何必如此?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才对。一开始咱们就不该如此——”

    “你知道我的意思。”朱弦有些恼怒的开口,直接打断了昙华的话:“什么叫强扭的瓜不甜了?我勉强什么了?难道竟从来都是我一人自作多情不成?”说到这里,朱弦突然又是一顿,眼睛微微的眯了眯闪出危险的光芒来,语气更是显得意味深长:“只要是我想要的,纵然不甜,我也喜欢。我也高兴。外人觉得不甜不要紧,我自己觉得甜就行了。”

    昙华只觉得朱弦这话里的蛊惑意味十足。不过,却是不得不承认,朱弦以这样的姿态这样的肯定的语气说这样的话,对她而言的确是有极大的诱惑力的。昙华甚至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是不是真的太过懦弱了?或许,真的就该如同朱弦说的那样……

    “我说过,你只要相信我就好。”朱弦又道,眼神很是诚恳:“你信我。”

    昙华猛的一颤,然后侧身过去避开了朱弦的目光。然后死死的咬住了唇,又用力的眨了眨,这才将酸涩逼回去。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俨然是冷漠如霜:“够了,小侯爷。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先前京城里我已经坏了名声一次,你若是真为我想着,就不该再来。以后……咱们还是不要私下再见面的好。你回你的京城,我在我的琼州,谁也碍不着谁。何必非要拧在一处?时辰不早了,小侯爷还是快走吧。不然叫人瞧见了,我就是只能被送进庙里做姑子了。”

    “为什么?”朱弦的声音骤然狂暴起来,霍然起身往前一步,眼神冰寒的盯着昙华。

    不得不说,朱弦这副样子是极其具有压迫力的。完全就像是一直浑身都散发出危险气势的凶兽,站在那儿伺机待发。不管是谁成为了他的猎物,都逃不过。而那怒意,更是铺天盖地。

    昙华自然明白,她刚才那话是让朱弦生气了。本来也是,朱弦好好的说,她却是回了这么一番话,任是谁也不会觉得舒坦,任谁也不会再心平气和。

    况且,朱弦从来也不算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相反的,朱弦股子里,脾气是不大好的。只是一直隐藏着罢了。而且之前,也没有谁是能将他惹怒到这个份上。

    昙华逼着自己和朱弦对视,然后又逼着自己继续绝情的说那些伤人的话:“不为什么。只是因为我害怕!我不愿意!你是小侯爷,你将来不管如何都不会被人欺了去。你也不必对着谁小心翼翼做低伏小。朱弦,我虽然自问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也没有那样尊贵的身份,可是我也不愿意低人一等一辈子被人压着抬不起头!我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也不想要什么身份。我只想堂堂正正舒心惬意的过的小日子!你不合适!我们不合适!所以,我不愿意,我不想赔了我这辈子!”

    朱弦的呼吸都是粗重了几分,目光也更加凌厉灼灼。那眼神,似乎是想要将昙华烧穿,直接看看她心底是如何一个想法,是不是口不对心,是不是故意伤人。

    昙华只强撑着冷冷的和朱弦对视。

    两人颇有些较量的意思。谁也不肯退,谁也不肯让。只得僵持在那儿。

    结果,最后朱弦还是先退了——没办法,春梅竟是在外头敲门了。朱弦逼不得已,自然只得先走一步。

    只是朱弦必然是不甘心的,昙华很明白。而朱弦走的时候,也是明确的说了,会再来。待到朱弦走后,昙华蓦然跌坐下去,浑身力气都像是被抽空,掩面哭出声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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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当家介绍:
被人陷害,却满腹冤屈无处申诉而死。 却涅槃重生在七岁的时候。 这一次,她是否能够挽回前世一切错误,重新获得幸福? 继母的苛待不容,妹妹的陷害污蔑,父亲的不喜以及利用。 一切的一切,是否都能化险为夷? 昙华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终能选得良人幸福一生。嫡女当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当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当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