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九章 性情大变
“昙华妹妹,你在做什么呢?”郑茹兰笑盈盈的从外头进来,旁边却是难得的没有跟着朝华。
昙华扬了扬手中的针线:“不过是绣花练练手罢了。表姐怎么有空过来了?”纵然是不怎么欢迎,可是既然让郑茹兰进来了,她自是也不可能摆出一副冷面孔,少不得要打起精神来应对。不过,要热情自然也是不可能。
这段时间郑茹兰经常往她这里跑,倒像是真的和昙华十分要好似的。郑茹兰这番转变,别说是昙华,就是朝华也是惊异无比。昙华就是听见屋里几个丫头议论这事儿——都是觉得郑茹兰是不是撞了邪了,不然怎么的突然性情大变?
以往见了昙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看就能看出不善来。可是如今……不仅是昙华,就是对待昙华身边几个丫头,郑茹兰的态度也是好得很。
旁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昙华却是清楚明白得很——郑茹兰哪里是觉得她好所以才突然转变了态度,而是根本是为了魏云墨来的!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昙华那日瞧得分明,郑茹兰对魏云墨的态度。所以几乎可以断定,郑茹兰对魏云墨,怕是有了什么想法。至少,爱慕之心肯定是有的,不然,也不至于就如此了。而郑茹兰接近她,昙华估摸着也是这个缘故。或是想通过她和魏云墨搭上线,又或者是想问她打探魏云墨的事情。
昙华面上不动声色,心里门儿清。
“今儿也没什么事情,一个人呆着也无聊。朝华也不得空,我便是过来了。没打扰了妹妹的清静吧?”郑茹兰扬着笑脸,一面亲亲热热热的说着,一面不等人开口便是直接坐在了昙华的旁边。伸长了脖子过来瞧昙华手里的针线。还没看清楚是什么呢,便是没口子的称赞起来:“昙华你这针线做得真好。我可是万万比不上的。改明儿得空了,你也教教我才好。”
昙华看了一眼郑茹兰,险些没笑出来——她可是听说了,郑茹兰是从来不动针线的。这会子突然要学,不过是个借口罢了。所以当下她便是不客气的回绝了:“我也不过是花费的功夫比旁人多罢了,根本算不得什么。更不敢教表姐。”
郑茹兰不知道是没听出昙华话里的拒绝之意,还是故作不知,反而笑着道:“昙华你就是谦虚得很。”顿了顿郑茹兰又笑道:“昨儿姑姑给了我和朝华一人一块料子。我得的那块是葱绿色的,我肤色没你白皙,所以想着干脆送给你。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昙华看了郑茹兰一眼,心头有些不知道这个郑茹兰是真蠢还是假糊涂。郑氏的东西,女儿和侄女有都,偏偏就是她这个嫡女没有。郑氏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显然是不愿意给她。这会子郑茹兰巴巴的提起来,不知道是炫耀呢,还是挑拨。
不过,东西她自然是不稀罕的,所以当下一笑:“前几日才做了一件新衣裳,所以那料子还是表姐留着吧。表姐豆蔻年华,最是好看的时候,想必穿那颜色也是好看的。不过表姐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郑茹兰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必是不好意思要的。不过我已经提醒了姑姑,姑姑想必会也会给你留一份的。”
昙华挑了挑眉——倒是有点意思了。原来不是炫耀也不是挑拨,竟是拉拢。郑茹兰想表明什么意思?嗯,是想说,在郑氏跟前,郑茹兰她会替自己说话?
昙华忍不住翘起了唇角来。她怎么觉得这样好笑呢——郑氏的东西她不在意也不稀罕。更不需要郑茹兰的“帮助”。郑氏对她如何,自然有外人来评判,她倒是巴不得郑氏对她的不好再明显些呢。
“多谢表姐了。”昙华心头想着,面上却是丝毫不动。只浅笑着应对。
郑茹兰没瞧见预期中的感激,自然是有些失望。眼睛来来回回的在昙华身上看了几回,似乎恨不得仔细在昙华面上仔细探寻一番,看昙华到底是什么怪胎。怎么听见这样的事情,还不激动不感谢呢?
情形与预期的不一样,郑茹兰接下来的话自然也就有些不好说出口了。
一时间气氛倒是忽然有些冷了场。昙华自然是安之若素,郑茹兰却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了。对于郑茹兰,她可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更别说什么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而且,她宁愿郑茹兰最好是别理会她才是。不然,这样为了魏云墨而来,她反而不乐意。
在昙华看来,郑茹兰自是配不上魏云墨的。魏云墨虽然不算是惊才绝艳,可是生性儒雅温和,最是谦谦君子。可是郑茹兰呢?纵然家世不差,可是那性格和脾气……
郑茹兰最后还是自己找了个话头再度开了口:“对了,我听朝华说,你从小和你表哥感情极好?”说话的时候虽然像是玩笑话,可是却是却也不难听出其中的试探意味。
昙华看了郑茹兰一眼,缓缓笑了:“这是自然,我也没有旁的兄弟姐妹,又是自小在一处的情分,自然是要看着更要好些。”比起朝华,她倒是更愿意承认魏家那边几个是她的家人。就是比起李恪非周老夫人,史老太君和舅舅舅母也显得更为亲厚一些。
昙华说得坦然和自然,而郑茹兰却是没听出其中的不对劲来。更没想到昙华这话直接便是将朝华排开来,还只笑道:“的确也该如此。而且我听朝华说,你表哥极为疼你,你和他亲厚也是应该的。”
昙华只笑而不言。见郑茹兰吭哧了半晌没再说出什么来,她便是索性起笑道:“我差不多也该去看勤哥儿了,郑表姐你——”这意思便是下逐客令了。但凡是有眼色的,自然也就是该告辞走了。
可是昙华却是小瞧了郑茹兰的脸皮,郑茹兰非但没有告辞,反而笑道:“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勤哥儿,如此便是可以一起去了。”说着也是站起身来,亲亲热热的上前来挽住了昙华。那副笑盈盈的样子,倒是不像作假。
昙华眉头轻轻一皱,随后便是不动声色的又将胳膊从郑茹兰的手里抽出来,“那我去抿头发。”
郑茹兰笑呵呵的站在原地,丝毫不见尴尬之色:“那我在这里等你。”
蕙芯已经上前来扶着昙华进了内室了。进去之后,蕙芯便是低声斥道:“真真是个没眼色的。没脸没皮的,倒是比那些小家子的姑娘还不如了。”却也不知道是说郑茹兰赖着不走,还是说郑茹兰为了魏云墨这般的死皮赖脸。
昙华却是“嗤”的一声笑了,眨了眨眼睛略带了几分俏皮:“我倒是没看出来,我表哥竟是有这样的魅力。”竟是能将这个郑茹兰迷得三魂颠倒,连姑娘家的矜持也是顾不得了。
蕙芯古怪的瞧了昙华一眼,抿了抿唇,不过最后却是没有开口。
昙华抿了头发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施施然的出了屋子。外头郑茹兰已经是等得不耐烦了,不过见了昙华之后,面上的不耐之色却都是一瞬间收敛起来,重新挂上了笑容。
二人一路出了门,郑茹兰便是靠了上来,又是亲亲热热的上前就挽住了昙华的胳膊:“昙华,我上次在你表哥家里做客,恍恍惚惚听见一句订婚,怎么,你表哥订婚了不曾?”饶是郑茹兰再怎么故作镇定,却也是掩不住面上一抹绯红和紧张之色。
昙华侧头看了一眼郑茹兰,然后忽然一笑。只是眸子里却是冰冷一片。郑茹兰终于是问出关键的问题了。只是……她等的也是这一刻。
“我表哥?魏云墨么?”昙华笑吟吟的言道,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样子来:“说来倒是话长了。”
郑茹兰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个话长法?”说完似乎意识到她自己太过紧张,露出了马脚。随后又忙掩饰的一笑:“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却俨然是一副好奇的样子。
昙华笑着说下去:“我表哥虽然算不得什么惊采绝艳的人物,可是却也是长相俊美,性格温和儒雅。学问上也是十分勤奋。不敢说什么状元及第,可是将来要谋个出身却也不难。从小也不知道多少人看好他,倒是也有说亲的意思。只是我外祖母却是最疼我云墨表哥,一心要给他选个最好的。所以倒是没挑出什么中意的。后来我外祖母便是说了,给我表哥寻媳妇的条件也简单,只三个。一来是脾性和我表哥相投的,一定要温柔贤惠的,二来就是双方家世相当。这三来么……却是必须要我表哥喜欢才行了。”
这个自然也是昙华信口胡诌的,不过却也差不多——横竖这三样是脱不开的。将来魏云墨的亲事,肯定是要门当户对,而且女子性格温和贤惠,再来就是魏云墨自己也要首肯。这会子这样说,其实无非也是暗暗的告诉郑茹兰——她不合适。单论门第,郑家是新秀,而魏家却是历代的书香世家,且钟鸣鼎食。自然是魏家比不上的。而且温柔贤惠,郑茹兰也是沾不上边。再则,魏云墨怎么也是不会喜欢郑茹兰的。
第一百五零章 想法报仇
因不好说得太直白,所以昙华才想着如此委婉一些。原以为郑茹兰听了这个也该知难而退的,可是……看见郑茹兰的神色之后,昙华很快就明白过来,她怕是想得太简单了。郑茹兰若是真有那样的眼色和自知之明,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方才她那一番话,倒像是全都白说了一般。
昙华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坦然自若,甚至带了一丝窃喜的郑茹兰,的确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眼瞧着郑茹兰似乎觉得她自己很有希望,昙华想了想,便是又开口言道:“郑表姐你是不知道,当初为了我表哥,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来着。”
“什么事儿?”似乎魏云墨不曾定亲的消息着实给郑茹兰带来了欣喜,瞧着郑茹兰的笑容都是灿烂了几分。
昙华浅笑,盯着郑茹兰的眼睛言道:“有个姑娘,长得不错,也是大家闺秀。不知道怎么看了我表哥一眼竟是就死活想要嫁给我表哥。结果,最后竟是连女儿家的矜持都不要了,想法设法的打听我表哥的事情,又想法设法的和我表哥偶遇什么的。结果闹得我表哥几乎不敢出门,整日苦读。而这件事情被人知道后,那姑娘的脸面自然也是没有了。最后被家里狠狠的罚了一通,又是禁足又是怎么的。哎,我倒是有些同情她,将来还不知道她说亲该怎么办呢。要知道,这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名节了。再说了,我表哥从来都不曾理会过她,也不知道她哪里就一门心思的认定了,我表哥肯定会应承了她的婚事?”
郑茹兰此时面上的笑容几乎是维持不住了,说不上是尴尬还是心虚,横竖看着有些难看就是了。
而昙华则是微微一笑,暗道——听得懂就好,最怕你听不懂。更不往自己身上联想。
不过昙华觉得如此还不够,所以当下便是又笑道:“要说那姑娘也不丑,家世也不错,可是就是太不知廉耻了一些,也没个自知之明。你说看见我表哥没什么表示也没那方面的意思,你何必再执着坚持?倒是没得让人笑话。如今倒是好,名声坏了就不说了,以后没法见人是肯定的。就是自己也是讨了个伤心的结果。何必呢?知情的人说不得都心里讥讽,说她没见过男人,所以才这样见了一个不错的,就立刻响起终身大事来。是不是这个道理?郑表姐?”
这番话不可谓不犀利。不管是谁,听了估计都是又羞又臊。偏昙华还故意看着郑茹兰,像是等着郑茹兰的回答。
郑茹兰最后那几个字,几乎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而且面上那笑容,险些就要垮下来一般。很显然,昙华说的这些话起了效果了。
半晌,郑茹兰像是忽然回过神来,咬着唇停下脚步,急匆匆的扔下一句:“我想起还有事情,就不陪着昙华你去了。”撂下这句话之后,郑茹兰便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瞧着郑茹兰狼狈的背影,昙华终于是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心头却是冷哼:也不看你是哪根葱,倒是起了这等子心思!
蕙芯似乎还有些不解恨,咬牙道:“要我说,干脆的将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呢。让郑家得个没脸,让这人嫁不出去才好呢!真真是没皮没脸的。”
昙华诧异的看了一眼蕙芯,半晌笑着摇头:“哪里能这样赶尽杀绝?且不说郑家和李家的关系,真闹起来我肯定是不讨好的,少不得要被埋怨。而且,真闹起来,表哥面上也是没有好处的。流言蜚语一起,到最后那肯定就是面目全非了。就是为了表哥,也是不能像你说的那样的。”
先前,昙华并不是没想过蕙芯说的那样的。的确,那样更解恨。可是想来想去,到底昙华还是否定了那个想法。一来,郑茹兰和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倒是不至于毁了人家一辈子。二来,也是为了魏云墨。真闹起来了,魏云墨多少要受到影响的。
夜里昙华从周老夫人处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一回郑长君。郑长君又说了一些混账话,那副粘腻的目光,几乎让人恨不得将他的眼珠子抠出来。不过郑长君好歹却是不敢再过分了,除了言语上的轻薄之外,也不敢再进一步。毕竟,昙华是李家的嫡女,是正经的小姐贵女。
不过,郑长君却是说了一句话:“昙华妹妹这样好看,将来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了去?”
昙华气得几乎想直接给郑长君一个耳光。冷着脸走开之后,昙华心头却是始终压不下那股子火气。
而回到屋子之后,昙华便是立刻让人打水洗澡,只觉得若是不这样,那副粘腻的目光便还像是黏在身上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醉秋听说了这件事情,也是气得不行,气恨道:“须得想个法子好好治一治这人才好!若是这么着,他还只当咱们姑娘是好欺负的呢!”
昙华此时也算是冷静下来,轻轻颔首,将水里的花瓣捏在手指间轻轻的揉碎了:“的确是如此,总要想个法子出了这一口气才好。”她说这话也并不是忽然想起,而是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
等到洗完澡,昙华已经是将那个想法完善下来。当下招手叫过醉秋:“最近可有什么消息?郑长君和府里的丫头……”
“除了他院子了那两个,还有二小姐屋里一个,另外,还有个太太屋里的通房丫头也是有一个……”醉秋自然知道昙华说的是什么,当下便是低声的回禀了。原本这个事情她也是告诉了昙华的,只是却没说出具体的人数。如今昙华问起,少不得挨个的要清点介绍一番。
等到听完了醉秋的介绍,昙华倒是有些佩服这个郑长君了:“他还真是能耐,才短短个把月的功夫,竟然勾搭上这么多。”
“舍得花银子,哪里有不上手的?原本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我悄悄的放话出去,说是太太打算到时候挑两个丫头送给郑长君。那些丫头巴不得飞上枝头,又见郑长君年轻,还有好皮相,自然是趋之若鹜。只是那个通房丫头……却不知道为何了。”醉秋也是冷笑,言语之间掩饰不住的一股厌恶。人不自爱,自然也是别想得到旁人的尊重。
“要不是为了银子,要不就是另有所图。横竖这也不关咱们的事情。”昙华抿了一口蜂蜜水,冷冷一笑。这才又继续朝着醉秋言道:“醉秋,你去问问白荷,愿不愿意报仇。我有个好主意,能让她痛快一回。好好报复一下郑长君。若是她愿意,就让她来我这里一趟。隐蔽些,别被人发现了。”
白荷这些日子为了郑长君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那药粉自然是不必说。顶着那样一张脸,处处被人嫌弃,那也是一种痛苦,甚至比皮肉之苦更让人禁受不住。
白荷心里,是十分痛恨郑长君的。
所以昙华打算借了白荷的手来完成这件事情,好好的替自己出一口气。而且,放了这么久的线,自然是该好好的将上钩的大鱼拉上来了。等到事情成了,到时候不仅是郑长君,就是郑氏,朝华,也是要深受其害的。到时候,郑氏在李家的威信,在李恪非跟前的脸面,都会深深受损。
想到这样的的结果,昙华忍不住轻笑起来——总算是能够在郑氏身上收点利息回来了。之前郑氏作威作福那样久,这一次,会尝到狠狠摔下来的滋味。
其实最开始,她倒是没想到连李恪非的通房丫头也是会被郑长君弄上手。这个倒算是意外之喜了。
醉秋隐约也是能猜到一点昙华的心思,看着昙华的笑容,她脸色也是好看了一些。
白荷第二日就来寻了昙华。
昙华仔细看了看白荷的脸,果然看见她面容上一大块红斑,猛一看上去,倒是十分可怖的样子。不过想来,效果却是不错的。昙华便是看着白荷笑道:“如何?你觉得可有效果?”
白荷朝着昙华深深一拜:“大小姐对白荷的大恩,白荷自当当牛做马的报答。”白荷没说的是,这些日子她虽然免受了郑长君的骚扰,月银也没少,可是却是受了不少冷嘲热讽和白眼。那种滋味,也是并不好受的。不过这些却是不能怪昙华,而是该算在郑长君的身上!
此时的白荷,心中对郑长君几乎是恨之入骨!也正是因为如此,白荷才会在听了醉秋的话之后,如此快的找上昙华来。
昙华笑着摇头:“不必如此,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报仇,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做?事后,我自然也有银子给你。不过怕是你如今的职位却是不能干了。不过,我会给你另外寻个差事。一是来我院子里,二是去厨房。这两处都是我管辖的,你绝不会受苦,或是被人报复。”
白荷听了这话,果然眼睛都是亮了几分。更是毫不犹豫的便是应了下来:“但凭大小姐吩咐!”
在白荷看来,这个自然是好事。继续呆在郑长君院子里,她也难受。倒是不如早些了断此事情,而且还有如此好的待遇。不做,那才是傻子。
第一百五一章 放手
许嬷嬷在郑氏请安走了之后,便是皱起了眉头来:“如今太太可是越发的有威信了。”这话咋一听像是在夸奖郑氏,可是看着许嬷嬷的语气和神态,却完全不是如此。许嬷嬷的面容带着一丝忧虑。没错,是忧虑。后宅内院的事情,都是那么一个样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以前郑氏在周老夫人跟前是毕恭毕敬的。可是现在呢?恭敬还有有的,不过却是少了许多。对周老夫人的话,郑氏也是不那么听了。
整个李家几乎呈现出了一股子唯郑氏独尊的味道。
这样下去,对周老夫人自然是不利的。所以许嬷嬷才会如此担心。现在郑氏就敢阳奉阴违了。那么将来呢?
相对于许嬷嬷的担忧,周老夫人却是挥了挥手,轻叹了一声:“我老了。有些东西,是该放手了。”言下之意,竟是有随郑氏去的意味在其中。
许嬷嬷听了之后,如遭雷击,只觉得说不出的惊讶莫名——周老夫人一生好强。年轻时候丧夫,宁愿和娘家人断绝往来也是不肯改嫁,独自抚养了儿子成人,又将儿子送进考场,重新恢复了李家的荣光,甚至比之前更为风光。而当初魏修然进门之后,周老夫人却也未曾将管家的权力交给魏修然。直到魏修然去世,郑氏进门。而周老夫人一场大病之后,这才不得不将管家的权力交给郑氏。可是,说是交给了郑氏,背地里却也是掌控住的。郑氏那时候也听话,处处照着周老夫人的意思来。
而李恪非这个儿子,也十分听周老夫人的话。周老夫人在李家,是绝对的权威所在。
许嬷嬷跟着周老夫人半辈子,自然也是将周老夫人的一切看在眼里——包括周老夫人的不肯放权。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觉得,郑氏这样周老夫人肯定是会气恼的。可是没想到,这会子周老夫人却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来。真真是叫人意外得很。
难道周老夫人是真的要放手,打算服输认老了?许嬷嬷却是有些下意识的不相信。
周老夫人似乎是看出许嬷嬷的心思,淡淡一笑:“郑家如日中天,郑氏嚣张些也是理所当然。我一个老婆子,退让一下又能怎么?如今恪非他正是需要一把助力的时候,若是郑氏能帮着出一把力。那我就是再退让些也是没什么。你要明白,恪非到底是我儿子。郑氏就是再猖狂,那也是他的媳妇。”
许嬷嬷一下瞪大了眼睛。周老夫人这话让她顿时霍然开朗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郑瑜如今升官了,也不知道走的是什么门路。但是肯定是管用的。若是郑瑜肯帮一把李恪非……周老夫人这是故意忍让呢!以小换大,这自然是很划算的事情。而且,李恪非至孝,将来只要升官后,再压制郑氏,周老夫人也是易如反掌。除非,郑氏不想和李恪非过去下去。
许嬷嬷这会子多少有些佩服。随后许嬷嬷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昙华来,鬼使神差般的言道:“我觉得大小姐和老夫人倒是很像。”
“哦?”周老夫人闻言笑了,半晌才缓缓道:“那孩子也是个能忍耐的。郑氏对她那般,她见了郑氏非但没有怨恨,还一直恭敬如常。可见心性坚忍。而且,也是个聪慧的孩子。若她是个男儿,我……只可惜,将来终归是要嫁入别人家去的。”
“大小姐那样孝顺,将来就算嫁人了,想必也会听老夫人的。而且,大小姐对勤哥儿也是一片疼爱之心,将来必定不会不管勤哥儿的。”许嬷嬷适时的言道,措辞也恰到好处。既替昙华说了好话,却也不至于让周老夫人觉得她是在巴结昙华,被昙华收买了。
周老夫人笑容不改,轻叹了一声:“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要知道,当初郑氏那样对她,我也是不闻不问的,她心里记恨不记恨,很难说。她对郑氏可以是忍耐,对我也自然可以作假。勤哥儿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弟弟,谁又能保证她能一心为了勤哥儿?”
许嬷嬷听着这样的话,心里一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周老夫人话锋忽然一转:“不过这孩子比朝华聪明多了。勤哥儿是她名义上的兄弟,勤哥儿混得好,她将来在婆家也更容易立足,所以我想她也不会糊涂。再说了,这几年我对她如何,她想必也该对我有几分感激。”
许嬷嬷站在一旁,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最后只得选择了沉默。周老夫人的话,或许是没错的。毕竟人心隔肚皮,谁也料不准。可是从心底来说,许嬷嬷却是觉得昙华很不错的。不管是作假也好还是真心也好,昙华对她的态度却是真的,给她的好处也是真的。况且……不管怎么说,总比朝华好太多了!
“好了,不提这些了。咱们如今只管吃吃喝喝,其他的事情一概不问就是了。只要郑氏不出大错,那就随她去吧。”周老夫人似乎也有些不想说下去,便是挥挥手如此言道,想了想又问:“勤哥儿呢?快去看看他吃了饭不曾,吃了就抱过来。”
如今勤哥儿已经走得很稳当,说话也是清楚,正是天真活泼的时候,加上长得粉团团的,更是招人稀罕。
郑氏每每看见勤哥儿,都只觉得心头在滴血一般,若是这个孩子是她的,该有多好?
而杨氏虽然没有郑氏那样苦大仇深,却也是心焦无比——进门两年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怎么能让人不急?说句实话,她现在恨不得能立刻塞一个孩子进肚子里!不然的话,眼看着地位便是要不保了!
最淡定的也就是朝华了。因为朝华十分清楚,郑氏接下来的命运是什么。也很清楚,接下来李家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这夜,昙华刚睡下一会,刚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冷不丁的却是听见外头一声凄厉的婴儿哭声。顿时惊得机灵灵的清醒过来,随后便是又听见一声。昙华心里有些不安,忙低声唤守夜的春梅:“春梅,你听见没有?”
春梅也是醒了,听见昙华出声,便是心道或许是被吓着了。忙起身将桌上的蜡烛点燃了,随后柔声解释:“姑娘别怕,不过是猫儿在叫罢了。不碍的。我让人出去说一声,将猫赶走?”
昙华靠在床头,拢了拢被子点点头:“嗯,你去跟巡逻的婆子们说一声,见了猫儿赶走吧。这么听着,怪吓人的。”其实她也知道是猫叫,可是那声音却着实太凄厉可怕了,听得人毛骨悚然的。
顿了顿却是又觉得有些渴了,昙华便是又吩咐:“你给我倒杯水喝罢。”
春梅应了一声,忙倒了一杯水递过来。等到昙华喝完了,这才穿衣裳准备出去叫人撵猫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昙华便是已经又听见了好几声的凄厉的猫叫声,在这黑夜里,那声音显得特别渗人,像是尖利的小刺,冷不防的就一下子扎进了耳朵里,惊得人情不自禁一个哆嗦。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太过安静的缘故,昙华只觉得这猫叫声似乎就在窗外一般的静。
春梅走出屋子,叫醒一个守夜的婆子。低声吩咐了,便是又回来陪着昙华。
昙华却是有些睡不着了。躺在被窝里,只觉得莫名的烦躁,还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
“再等等就好了。”春梅其实也是多少有些怕的,不过看着昙华这般反应,自然是不管如何也要强撑着,柔声的安慰昙华。在春梅看来,昙华虽然已经十二岁,是个大姑娘了,可是却还小着呢,若是吓到了,也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家以前养过猫吗?”昙华睡不着,便是只得没话找话说的和春梅聊天。
春梅的声音有些苦楚:“人都养不活了,哪里还有能养猫呢?有的时候,村子里会有一两只猫儿,不过都是野猫。抓老鼠活命的。”
“嗯。”昙华的确是想象不出人都养不活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却也是感觉到春梅心里那股子苦涩,当下倒是有些懊恼,觉得自己何必提起这个事情来让春梅伤心?想了想,便是劝道:“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就别想了。你现在每个月的月钱不是都有捎回去?他们应该不会再像是以前那样艰难了。”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春梅就是如此。每个月的月钱都是捎回去给父母的,自己从来不留什么钱。偶尔得了赏赐,也都是存着,从不乱花费。
春梅听了这话也是一笑:“这都是托了姑娘的福。”
昙华笑着摇头:“你干了活儿,是应得的。你放心,将来等你嫁人的时候,我再补贴你一份嫁妆。”昙华是想过的,将来她就算出嫁,带着春梅她们几个过去,正好能再用几年,到时候就可以重新再培养几个出来,刚刚接上茬,不怕青黄不接。自然,这些跟着她的老人,她都是不会薄待了的。
说起这个,春梅罕见的红了脸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姑娘也不害臊,好好的说起这个。”
昙华只抿着唇笑。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猫叫声已经没了,大约是被人赶走了吧?
因了时辰不早了,明儿也不能睡懒觉,所以昙华便是吩咐:“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春梅应了一声,便是起身去吹蜡烛。谁知道刚吹灭了蜡烛,便是冷不防的听见了一声嘶哑的嚎叫。这一次显然不是猫儿。
春梅吓得一个哆嗦,手里的烛台都是掉了下去,砸在桌子上,“碰”的一声巨响。
第一百五二章 好戏开始
昙华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倒是没有春梅吓得那么厉害,反而很沉静的吩咐春梅:“蜡烛点上吧。”方才那一声嚎叫,她听得清清楚楚。几乎可以断定,是郑长君的。
春梅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太过冒失了,当下忙不迭的应了一声,摸索着将烛台扶起来点燃了蜡烛。随后忙又问昙华:“姑娘可吓到了?都是我不好,毛手毛脚的慌脚鸡似的。”
昙华摇头:“没吓到,你去叫醉秋,然后我们一起出去瞧瞧。看是怎么回事。”
春梅应了一声,忙去叫醉秋。
而昙华则是忙自己穿上衣裳。因梳头太麻烦,所以只用发带将头发系住。刚穿好,醉秋已经是和春梅又回来了,已然是穿戴妥帖了。二人见了昙华这样子,忙又去找了披风来给昙华陇上,这才拥着昙华往外去。
外头粗使的婆子已经是提着灯笼在门口候着了,见了昙华出来,便是忙去开门。
奶娘王氏此时也和其他几个丫头陆续出来了,见昙华这幅打扮,也是都要跟着去。
昙华自然是不能带这么多人,只点了夏竹和蕙芯两个,便是让其他的人守在院子里。
刚开了院子门出去,还没走多长一段,就瞧见了园子里过来一队火光,昙华见状便是吩咐众人加快了脚步。
迎上去之后才发现,却原来是巡逻的婆子。而且,她们手里还拖着两个人。带头的婆子见了昙华,忙上前笑道:“可是惊了大小姐了?是我们的不是。大小姐这会子是去哪儿?”
昙华拢着披风,只盯着那两个衣衫不整的人瞧,只是黑灯瞎火的到底看不太清楚,瞧不真切。不过她倒是很清楚这两个人到底是谁。看着其中那个男的软绵绵的匍匐在地上,似乎已经失去意识的样子,昙华倒是很满意,忍不住微微一笑。
随后昙华才回那婆子道:“听见有动静,便是出来瞧瞧,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你们往哪里去?那两个人又是什么人?”
领头的婆子却是似乎不愿意多说,更甚至有意无意的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拦住了昙华的目光,随后笑道:“抓住两个小蟊贼,正要送到太太那儿审问。这晚上凉飕飕的,大小姐还是回去罢,不然吹了风仔细着凉。”
“哦?”昙华似笑非笑的看了那婆子一眼,语气却是带了一丝凌厉:“什么小毛贼这样厉害,竟是还潜入了内宅里!咱们琼州城治安一向良好,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不能马虎了,还是赶紧报官。说不得这些贼人身后还有人撑腰,故意来和我们李家作对的!”
领头的婆子此时面上颜色变了几变,最后只干巴巴的笑道:“一切还是等到太太决断才好。这个我们却是不敢做主了。”
昙华却是十分坚持,“太太肯定也是这个态度。你们还是赶紧去报官才是。”
“总要见过太太,等太太拿了钥匙开了门才能出去。”那婆子却是不肯,只是一味的推脱。
昙华灼灼的盯着那婆子,那婆子竟是有些不敢看她的目光,偏过头去,不知道怎么的,忽然便是又道:“大小姐还是别管这事儿了,我们还得去见太太呢。”
“我们一起去吧。”昙华拢着披风,似笑非笑的言道。然后便是转身吩咐醉秋和夏竹:“你们两个一个去老夫人院子,一个去杨姨娘院子,看看这两处丢东西没有。”顿了顿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吩咐蕙芯:“蕙芯,你再去郑舅母的院子里问问,若是丢了东西,赶紧列个清单,回头交给官府,也才能追回东西。”
三人忙应了一声,飞快的便是走了。
那领头的婆子急切的上前几步,似乎是想拦住几个丫头,不过却是被昙华有意无意的拦住了去路。昙华看着那婆子浅笑:“走吧,这个事儿可是马虎不得,咱们赶紧的去太太的屋里。拿了钥匙好让人去报官呢。”说着便是往郑氏的院子去了。
昙华转身的时候,唇角无声的拉开了一个笑容——看来,她倒是赶得及时。若是再迟一会儿,这人就押进了郑氏的院子里,到时候郑氏告诉大家的,可未必就是事实了。不过,倒是也和她猜的差不多。她出门便是往去郑氏院子的必经之路来的。
那领头的婆子嗫嚅了一下,到底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着昙华的脚步走。
不过昙华却是走得不快,偏她又是走在最前头,所以连带着后头的人也只能慢慢走。
昙华自然是故意的——不这么着,如何能让所有人都赶上看好戏呢?不说别人,周老夫人和李恪非一定是要赶上这场戏的。好在周老夫人的院子离郑氏的院子并不远,应该能赶到。至于李恪非么……也不知道他今儿是在杨氏院子里,还是在郑氏院子里?若是在郑氏的院子里,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后面领头的婆子看着昙华步伐如此慢,急得跟什么似的,偏又不敢催促,几乎是急得想要抓耳挠心。
不长的一段路,一行人却是走了许久。更是走得人心思纷杂。尤其是那些巡夜的婆子们,一个个的,心头也不知道衡量了多少。
等到走到郑氏院子门外的时候,光敲门便是又花费了不少的功夫。守门的婆子兴许是睡死了,好半晌才睡眼惺忪的起身来开门,而且满嘴嘟囔的样子,看上去似乎并不乐意。也是,守门和守夜,这两个可是最辛苦的差事的。
郑氏显然并没有起身,昙华进去之后,才瞧见守夜的丫头出来看情况。当下便是上前一步抢在头里道:“发生了一些事情,还请姐姐叫母亲起来瞧瞧才是。”
守夜的丫头看着这阵仗,自然也是明白事情怕是不笑,忙不迭的便是进去禀告了。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听见了郑氏沉怒的声音:“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都不睡觉,吵吵嚷嚷的像是什么话。”
昙华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是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哭喊:“姑姑快救我!我的腿断了!”是真真切切的带了哭音了,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的。
昙华唇角不被人觉察的微微一弯,随后又平复下来。
这声音分明是郑长君的,郑氏一听便是机灵灵的清醒过来,忙不迭的就上前,甚至一把拨开了昙华。
昙华被拨了个踉跄,就在快要站稳的时候,却是听见外头有人进来的动静,于是干脆顺势的扑在了地上。
周老夫人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情形——昙华摔在地上,而郑氏却是一脸戾气。
周老夫人身后还跟着杨氏,旁边还站着李恪非。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带的灯笼几乎将郑氏的院子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昙华伏在地上,低着头微微一笑——好戏正式开场了。自然,她这个笑容是没人瞧见的。
周老夫人眉头一挑,便是沉声怒斥:“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将大小姐扶起来?一个个都是做什么吃的?”又关切的上前两步慈的问昙华:“昙华你没事罢?可摔疼了?”
昙华扶着丫头的手起身,登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很快却是又勉强一笑:“没事,祖母不必担心。母亲她不小心才推了我一把,也是我自己没站稳。”却是替郑氏开脱起来了。
周老夫人面色沉沉的看了一眼郑氏,此时郑氏已经站在了狼狈不堪且衣衫不整的郑长君面前,不仅面容扭曲狰狞了,且声音都是带着一股煞气和怒火:“谁做的?!”
“够了!”周老夫人沉声斥道,毫不留情的看向郑氏:“你是想要做什么?”
郑氏一怔,下意识的就要开口,在看见周老夫人冰冷的目光之后,登时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随后被怒火焚烧殆尽的理智便是恢复了一丝。好歹控制住怒气,郑氏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言道:“老夫人,您看看长君他——我可怎么跟我嫂子和哥哥交代?”
说着,郑氏又看向李恪非,眼睛一红竟是落下泪来,又气又急:“老爷,您看看,您看看长君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哥哥和嫂子瞧见了,还不得怪我们啊?”
昙华目光微微一闪——郑氏这是想要借着郑瑜来压住周老夫人和李恪非。显然,郑氏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好事,打算先下手为强了。不过,她绝不会让郑氏得逞的。
正想着,昙华却是瞧见荣氏姗姗来迟。荣氏身旁跟着的是郑长海。郑茹兰却还是没来。
荣氏一眼便是瞧见了趴在地上一直痛呼不断的郑长君,当下身形一滞,脸色都变了,哆嗦着便是急忙扑上去:“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荣氏看样子是着实吓得不轻松,连声音都是变了调了。不过扑上去刚一碰郑长君,郑长君便是高呼一声:“疼疼疼!”这么一下,荣氏便是不敢再碰郑长君,张这手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不住的滚落下来:“这是怎么了——我的儿,谁将你打伤成这个样子的?!你告诉我,我定要他给你偿命!”
荣氏显然是气急了,说话都有些口不择言。
第一百五三章 哭爹喊娘
荣氏这话显然是得罪人的。当着主人家的面,如此出言不逊,未免太不将主人家放在眼里了。
当下不仅周老夫人满心不快,就是李恪非也是皱了眉头。唯独郑氏,倒是同样义愤填膺的言道:“嫂子放心,这件事情我定会给你个交代——”
郑氏想得很简单,这件事情是在自己家里发生的,自然是要给人一个交代的。而且,她是郑长君的姑姑,若是她不表态,郑瑜知道了,还不得寒了心?还有就是,她是当家的主母,这件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不是打她的脸么?所以不管从哪里说,这件事都是要严惩不贷,好好追究的。
自然,此时这两个人都没想过郑长君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才会被打成这个样子。
此时昙华才惊呼出声:“怎么是郑家大表哥?不是说是偷盗的小毛贼?”说着便是看向方才领头的那个婆子,皱眉斥道:“怎么你们竟是连表少爷也是认不得了?”
这么一句话,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那婆子身上。尤其是荣氏,双目几乎喷出火来,不过看了一眼之后,却是又看向了郑氏。那意思十分了然——就是要让郑氏看着办,将这件事情处理好。
郑氏自然是瞧得分明,不过就是荣氏不这样,她也肯定是要好好处理的。所以当下郑氏便是沉了脸色,几乎是铁青的面色瞧着那婆子斥道:“你这个猪油蒙了心的糊涂种子!那眼珠子是摆设不成?!说,表少爷可是你们打的?小毛贼?你倒是会编借口,我瞧分明是见打错了人,故意编了借口糊弄我们!想着瞒天过海!你们这群刁奴,眼底可还有我们这些主子?”
这么一通斥骂,已经显露出了郑氏的态度。显然这一次,郑氏是宁愿错杀也不愿意放过了。
昙华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郑氏,又同情的看了一眼那已经慌了手脚的婆子——
那婆子此时只觉得委屈莫名——她分明是想要讨好郑氏,没想到这会子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往自己头上招惹了祸端!不过她也不糊涂,知道若是不辩解,自己若是背了这个罪过,必然是没有好下场,所以当下急忙开口辩解:“并不是这样的,还请老夫人听我解释才是。”
此时婆子已经明白,郑氏这会在怒火中烧的时候,是听不进去她的辩解的。想要保命,还得找周老夫人和李恪非。天知道,此时这个婆子心头对昙华非要叫来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的行为是多么感激!若是周老夫人和李恪非不在……
自然,或许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不过这个婆子显然不会想这么多这么深。毕竟,此时她现在可谓是自身难保了。
郑氏又斥:“巧言令色的东西!你还想开脱罪名不成?!”
周老夫人面色阴沉的冷哼了一声,然后凌厉的看了郑氏一眼。这会子,周老夫人只觉得郑氏的确是太过张狂了些,更觉得,这段时间的放纵根本是个错误!别说如今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婆子的错,就是真是这么回事儿,也不能这样!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哪里有自家拆自家的台折损自家的面子的?而且,关系到两家人的交情,自然无论如何也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郑氏皱了皱眉,有些不情愿的闭上了嘴巴。此时她自然是觉得不甘心更是有些恼怒的——只觉得周老夫人是处处压着自家,不让自己出头。又或者,就是不想给她嫂子和哥哥一个交代!
于是郑氏便是又看向了李恪非,指望着李恪非能明白。但是李恪非却只是瞧着周老夫人,一副但凭周老夫人做主的样子。
郑氏当下便是气了一个仰倒。其实也不怪李恪非,是郑氏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李恪非从来在内宅的事情上,都是沉默不言的,都是唯周老夫人的话是听的。就算是别的事情,只要周老夫人一句话,李恪非肯定是毫不犹豫的遵从的!
昙华看着郑氏不断变色的面容,倒是有些忍不住想笑,心中更是无比的畅快。自然,看着郑长君那副狼狈的样子,她也是觉得快意的,只觉得心口那股子恶气出了。
此时所有的丫头婆子们都是觉察出气氛不对,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自然也是都垂首立在两旁。唯恐被人看了去,几乎恨不得要隐身才好。不然,这件事情一旦沾染在身上,肯定都是没个好事情的。尤其是有些动了手的人,更是一个劲儿的往后缩了又缩。
此时巡逻队的人,每个多少都是有些惶惑不安的。
郑长君此时也没人敢动,所以只能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痛呼呻吟。
荣氏似乎已经失去了冷静,只顾着寻找打伤了郑长君的人来出口恶气,倒是忘记了一件正经事——那就是替郑长君赶紧找个大夫瞧瞧,再给伤口上药什么的。或是抬起来,放在软榻上。
荣氏记不得,郑氏这会子心烦也是想不起,周老夫人和李恪非,也不知道怎么的也是忘记了。至于昙华么——那是根本就不想出声提醒。她倒是巴不得郑长君多受苦才好。这样恶心的人,多受苦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总算是还有人想起了这件事情。郑长海咳嗽一声,低声和荣氏道:“母亲,当务之急是替哥哥寻个大夫瞧瞧。治疗一下伤势。”
荣氏顿时才想起,这件事情可是比寻人重要多了,忙不迭的吩咐郑氏:“妹妹,快,请你们琼州城最好的大夫来才行。”一时间又有些懊恼——怎么刚才没想起?甚至有有些埋怨郑氏和李家的人:怎么一个个都是不提这件事情?
荣氏看着郑长君这幅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恼怒又是害怕——害怕万一伤势严重治不好,或是留下什么毛病……
郑氏多少也是有些忐忑的。就是周老夫人,也是眉头一直没舒展过。
不过,周老夫人还记得正事儿,当下又看向那婆子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婆子看了一眼李恪非,又看了一眼郑氏,又看一眼荣氏,犹豫片刻这才低声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还是让不相干的人退下去吧。”这是这会子这婆子唯一能想到的,讨好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的法子了。
被这么一提醒,周老夫人倒是想起了这茬了,于是便是挥挥手。于是除了巡逻队的婆子们,其他的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儿的人都是退了下去。一时间屋子里头倒是清静了不少。
昙华自然是不会退出去,反而是走到周老夫人身边,扶着周老夫人先坐下了,这才又道:“母亲父亲,还有舅母都坐下再说罢。表哥现在也不能动,就只能先这么着了。”
众人这么一散开,除了郑长君之外,众人这才看见,原来地上还跪着一个瑟瑟发抖同样衣衫不整同样狼狈的女子。
李恪非只看了一眼,便是想起了这是曾经和自己有过鱼水之欢的女子,是郑氏身边的丫头,便是皱了皱眉:“玉兰你怎么也在?”
那个唤作玉兰的丫头却是抖抖索索的跪在地上,几乎缩成一团,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周老夫人看了李恪非一眼,示意他别再问了——这会子,还是先顾着郑长君比较重要。不然在荣氏看着,成了什么样?
荣氏其实现在对李家,心头已经是怨气冲天了。如果不是想着这会子还要靠李家给郑长君找最好的大夫,以及郑氏这头的情面,她早就露了痕迹了。
郑长君此时虽然疼痛难忍,可是心头却也是十分害怕的,当下唯恐周老夫人再问,忙又加大了声音,想着是不是能蒙混过关——只是他却是没想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如何能够蒙混下去?就是周老夫人愿意李家愿意,荣氏也未必愿意了!
试问,荣氏做为一个母亲,在不知道郑长君犯错的情况下,见了郑长君这幅样子,哪里有不追究不气恼的道理?
所以,荣氏虽然心疼,却也是急切的问:“君儿,你快告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将你打成这样的?”
郑长君自然是不敢说,只带着哭腔道:“娘你别问了,我觉得我的腿都断了。”
昙华听得好笑——断了一条腿,那都是轻省的。再说了,骨头断了可以接上,怕什么?不过是受苦罢了。一个男人家,这点疼痛便是哭爹喊娘的,也不嫌丢人?!
郑氏听说可能腿断了,心头一阵惴惴,唯恐荣氏怪罪自己,便是忙出声保证:“君儿你放心,姑姑肯定找最好的大夫,一定治好你。再给你报仇。”
周老夫人突兀的轻咳一声,将郑氏的话打断了。然后冷冷的看了一眼郑氏,沉声道:“事情还没定论,你说这些做什么?倒不如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说着,周老夫人便是又看向那婆子,“好了,这会子你可以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少爷的伤,到底是谁打的?”
第一百五四章 捉奸当场
婆子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郑氏,便是低声道:“是我们打的。但是我们却是并不知道那是表少爷,只以为真是个小贼。结果谁知道竟是打错了人。”
“胡闹!”郑氏却是不信,第一个便是跳出来反驳,眉头紧紧的拧着:“长君做了什么事儿,竟是能让你们当成是小贼?他总犯不着去偷东西罢。”
荣氏和郑氏的反应差不多,不过因了郑氏先一步说话了,所以荣氏便只身冷笑,面色不善的盯着那婆子。
其实郑氏这话也不差,也是有几分道理的——毕竟,郑长君又不是那起子眼皮子浅的人,不可能去偷东西。那么自然而然的,凭什么认定郑长君是小贼?总不能见人就说是贼吧?
郑氏这样说,也就是非要追根究底了。或者说是,郑氏打心眼儿的认定了是那婆子的错。而且,郑氏觉得有必要给荣氏一个交代,并不想为了这件事情,将两家的感情都给破坏了。自然,这个两家,说白也就是郑氏和郑瑜两兄妹的罢了。
昙华却是觉得郑氏有些糊涂了——郑氏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像是李家对不住郑家似的,平白便是低了郑家那头一等。或者,这就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若换成她,肯定不会如此,不管如何,自家的理由占足了,这才不会让人抓着欺上来,被人压在底下。就这件事情来说,若是荣氏觉得她错了,郑家以后便是在李家跟前低了一头,将来李恪非再让郑瑜帮忙,那就是易如反掌,更不用低声下气上门去求。
周老夫人自然和郑氏不是同一个阶层的,当下周老夫人便是又瞪了郑氏一眼,沉声斥道:“等到事情弄清楚再插话!”
那婆子便是忙又说下去:“倒不是看见有人偷东西,我们是跟着玉兰姑娘过去的,去了之后才发现玉兰竟是和人做那苟且之事。只以为是哪个不长眼胆大包天的混账东西混进来了,谁也没想到是表少爷。加上天黑,我们也看不怎么清楚,模模糊糊看见了人就上去了。表少爷自己也没出声……若知道是表少爷,我们是不敢动手的。”
这一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昙华一早便是知道倒是还不怎么样,可是周老夫人也好李恪非也好,就是荣氏和郑氏,也是当场傻了。震惊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周老夫人的面色一下子便是沉了下去,方才她看着玉兰那样子就觉得不对劲,不过还没敢往这上头想,现在知道了真相,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这不仅仅是伤了李家的脸面这样简单,而且,郑家和李家的交情也是要伤了的。若是再传出去,李家姑娘的名声,怕也是要受损!
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人家,传出这样的事情,都是一桩丑闻,是一件让人抬不起头来的事情。纵然只是一个通房丫头,可是总也是李恪非的女人。若是传出去,岂不是等于狠狠的在李恪非面上打了两巴掌了?
这样想着,周老夫人的面色几乎都是铁青一片。自然,此时此刻,周老夫人的心里,丝毫没有因为郑家的缘故要将这口气压下去的意思。没当着发作起来,已经是很给荣氏脸面了。
荣氏已经是矢口否认:“胡说,长君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昙华垂着头抿唇一笑——荣氏倒是对郑长君很有自信,只可惜,荣氏没发现这会子郑长君连痛呼的声音都是销声匿迹了,而且还满面羞愧么?不过这个郑长君,还真是大胆包天啊。连李恪非的女人也敢碰,心里还有没有一点道德纲常?还有那个玉兰,倒是白白污了这么一个好名字了。
再看李恪非,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脸色也是难看到了极点。
倒是郑氏这会子不敢再说话了,看看那个玉兰的丫头又看了看郑长君,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不过打包票。
荣氏看了一圈没得到回应,便是气恼的问郑长君道:“长君,你倒是说句话啊!难道就让人这么冤枉了你?!”荣氏始终觉得,虽然郑长君平日看着不靠谱,可是这样的事情上,却也不至于那样没个死活,肯定也是有分寸的。
荣氏没想到的是,郑长君其实并不像是他自己嘴上说的那样有分寸。而且,郑长君心里根本就没想过,这件事情会被人发现!他一直觉得是做得天衣无缝的!而且,他甚至想过,等到他走了之后,这件事情便是死无对证!就算那个玉兰闹起来了,自己只要一口不承认,那谁也不能奈何了他!
郑长君根本就没想过他会被当场捉住,如此一来根本就是百口莫辩。被撞破的时候,郑长君甚至心虚得不敢开口,自然,也是怕闹腾起来不好收场。原以为横竖是交给郑氏处置,他也就不怕了。可是现在,郑长君心里说不出的恐慌害怕!甚至,郑长君已经想到了郑瑜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该有多么暴跳如雷!
郑长君从小被宠着,又有祖父祖母护着,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从小更是闯祸无数。可是等到后来祖父祖母去了之后,郑瑜便是不会再像是小时候那样纵容,渐渐越发严厉苛责起来——尤其是有了郑长海的对比之后。所以,郑长君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郑瑜。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情,郑瑜会不会生撕了他?
郑长君又怕又慌,所以当荣氏问起的时候,竟是一下子便是招认了:“娘,我知错了!你和姑姑救救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那副样子,又是鼻涕又是眼泪,更是满脸惊恐,根本就没有一点男儿气概。反而让人看着觉得无比的恶心。
昙华别开了头去,用手绢掩住了唇边厌恶的弧度。
周老夫人只是冷眼看着,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收场。好在此时并没有太多人知晓此事……周老夫人苦笑的想,这算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恪非面上虽然仍只是冰冷一片,可是双手却是紧紧的攥在了一处。目光落在玉兰身上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杀机和怒意。
也是,换做是谁,只要是男人,大约都是无法接受这个的吧?男人们可以将自己的姬妾送人发卖,可是却是永远无法接受背叛和绿帽子。这一下,可谓是触动了李恪非的逆鳞了。
荣氏已经是怒瞪口呆。好半晌才蓦然号哭了一声,扬起手想要给郑长君一个耳光,可是看着郑长君那副样子,却是到底下不去手。末了只得恨恨的咬牙切齿斥骂:“你这个混账,猪油蒙了心的糊涂种子,我白生养了你这么个蠢货了!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做!你到底是在想什么?!你读的书都在狗肚子里了是不是?!”
郑长君却只是痛哭流涕的认错。一副可怜的样子。
荣氏便是再也骂不下去。到底那是她的亲生儿子不是?
荣氏转而看向郑氏。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置总要拿一个章程出来。自然而然的,这个时候就该郑氏出面了。
郑氏只觉得满心苦涩。她不傻,此时看着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的面色,便是已经明白了,日后她的好日子,怕是到头了。因了这件事情,就算将来郑瑜位极人臣了,她在李家的地位也是抬不起来了。这件事情,不仅打了李恪非的脸,也是狠狠打了她的脸。一个是她的嫡亲侄儿,一个是她给李恪非准备的通房丫头……
郑氏不是没看见荣氏的目光,也不是不明白荣氏的意思,可是她就是张不开那个口!若是这会子有条地缝,她倒是宁愿钻进去!
郑氏心头暗恨:哥哥英明一世,怎么偏偏就生了郑长君这么个你不争气的孽障?
昙华抬起头来,朝着站在那儿的巡夜婆子里其中一个,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下,那婆子便是忽然站出来,低声禀告道:“回禀老夫人,老爷,太太,舅太太。其实都是玉兰这个小蹄子的错,肯定是玉兰这个小蹄子勾引的表少爷!表少爷年轻气盛,哪里禁得住这个?这才上了当!”
荣氏听了这话,倒是比周老夫人反应更快,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力量,忙不迭的点头附和:“肯定是这样!”说着,还怒目瞪向了那个叫做玉兰的丫头。
玉兰先前就已经怕得要死,知道自己今日是在劫难逃。不过她却是还有一线奢望,觉得不管怎么样,总能保住性命。纵然不能留在李家了,可是也可去别处不是?但是此时玉兰听了这话,却是明白,若是自己承认了,李恪非一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就不一定了!
而且,玉兰此时最恨的就是郑长君,觉得是郑长君害了自己。此时她哪里还会愿意替郑长君遮羞承担责任?所以当下便是大声反驳道:“不是这样!真的不是这样!我并不曾勾引过表少爷,都是表少爷!表少爷偷看了我洗澡之后,便是威胁我,若是我不从了他,便是将这件事情说出去。让我没有立足之地。后来又许诺,我跟了他的话,他就给我一百两银子!”
第一白五五章 解决方法
玉兰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说出这句话的,所以众人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玉兰甚至又道:“他给我的银票我还留着,若是不信只管寻来对峙。而且,不仅是我,还有府里其他人也是有被他勾搭上手的!别地方我不敢说,就是二小姐房里那个碧莎,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荣氏原本还想说是玉兰故意推脱责任,可是听着玉兰说得如此言之凿凿,甚至还有证物,登时便是不敢再说什么了。不过越想越恼恨,只拍着郑长君哭喊道:“你这个孽障!你说,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还要不要脸了?!”
郑长君被拍在痛处,登时倒吸一口凉气。却是只哭丧着脸,不敢叫唤。
倒是荣氏见了他这样,心中一疼倒是不忍再落手下去了。
李恪非此时缓缓开了口,语气阴沉沉得近乎可怖:“都还有谁?”听这话的意思,李恪非便是要深究下去了。
昙华微微一翘唇角,很快又掩去。郑家这次是无法再继续l留在李家了吧?出了这样的事情,再留下岂不是要尴尬死?更甚至,怕是这次一走,以后可是再不敢上门了。而且,朝华这次也是受到了牵连,想必郑氏心里也是恼怒之极吧?
要知道,那个碧莎可是朝华身边的贴身丫头。试想,一个千金小姐身边的丫头都和人偷情了,那么那个千金大小姐会不会更加不堪?是人都会这么猜,更有甚者的,甚至干脆就会说成是千金小姐和人偷情,丫头不过是个事发之后被顶缸的。
所以,这这件事情要传出去,朝华的名声也就毁了。而就算不传出去,朝华的脸面上也不好看。嫡亲的表哥将身边的丫头勾搭上手了,这不是丑闻是什么?
想必,以后昙华和郑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抬起头来了。尤其是昙华。一向好面子,最是喜欢做些面上贴金的事情,如今出了这么一件事,可谓是颜面尽失了。
这样想着。昙华便是忍不住想笑。
周老夫人并没有出声阻拦李恪非,显然也是默许了。毕竟,既然出了这件事情了,那么李家肯定不会留这些不贞不洁甚至不知廉耻的人在府里。不然将来再出了什么事儿,岂不是自找的?清理门户,显然是十分必要的。
至于那些被清理出来的人有什么下场,几乎是不用想的。首先一顿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发卖也是少不了的。就算不卖掉,也不可能留在府里,肯定是打发去庄子上,从此说不定再也不可能回来。不得不说,也算是悲惨了。
不过昙华却是并不同情这些人,更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愧疚——她只是推波助澜一回罢了,并没有强迫着谁去。换言之,郑长君和那些丫头们。根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就算她在里头推波助澜,那也是因为对方不够洁身自好。不然。譬如白荷之类的,不就是抵抗了诱惑?
所以,昙华只觉得那些人是咎由自取,并不需要同情和愧疚。
郑长君却是脖子一缩,并不敢答话。
周老夫人眼睛微微眯了眯,看着郑氏沉声道:“去。将碧莎给我叫来。”
郑氏面上露出一丝迟疑来,哀求的看向周老夫人,低声道:“老夫人,朝华虽然还小,可是到底也是十岁了。您看——”
“我正是为了朝华好!”周老夫人却是一沉面色,低声斥道。态度已经是不容反驳。不过,周老夫人说得的确是没错的。这的确是为了朝华好。这个时候将事情处理好了,总好过将来朝华大了这件事情再被抖搂出来好。
郑氏见反抗不得,只得出去吩咐人将碧莎带过来。心头却是越发的埋怨郑长君起来。郑氏其实是想事后偷偷的再将碧莎打发了的,可惜却是不能如意。不得不说。郑氏并不如周老夫人来得果决断然。要知道,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越早处理越好。唯有这样,隐患才能最小。
李恪非什么也没问出来,自然是恼怒不已。只是看了郑氏一眼,到底最后还是死死压住了怒气。不过,正是看郑氏那一眼,却是让人背脊都是有些发凉起来。目光中冰冷,似乎都能将人冻住。
郑氏只觉得苦涩无奈。出了这样的事情她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不管怎么说,郑长君都是她的嫡亲侄儿,她不能打也不能骂,更不能送官。甚至不能找郑瑜的麻烦。更甚至,她还只能想法替郑长君将这件事抹平,想法子让李家不追究此事。
这样的感觉,让郑氏只觉得头疼。她自然是不想去的,可是现在她根本没有选择。所以,她再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周老夫人却是不肯就让郑长君沉默下去。所以,当下便是缓缓言道;“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而且我们李家和郑家又是亲家,所以这按事情李家可以不追究,甚至当做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荣氏眼睛一亮,面上色的神色也是镇定了许多。就是郑长君,也是伸长了脖子看着周老夫人。如果李家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不追究这件事情,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过很快周老夫人便是又话锋一转,沉声道:“但是我想着,既然长君喜欢,那就将这些丫头都送给长君吧。如此一来,也可避免这件事情传了出去。就是玉兰,也干脆收在长君的名下。”
郑长君瞪大了眼睛,甚至嘴巴都险些合不拢了——周老夫人这样做,分明就是让他占便宜了不是?!想起那些丫头们或娇媚或温柔的样儿,郑长君心中一动。不过想着现在的情景,到底还是不敢出声,只是巴巴的看向荣氏。
不过就算郑长君没出声,可是未必别人就瞧不出来郑长君是个什么心思。
昙华果断的别开了目光,省得自己的眼睛都被污了去。
荣氏也是气得够呛,几乎是想一巴掌派过去,问问郑长君到底长脑子没有。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荣氏到底还是没有动作,只是却不理会郑长君的目光。荣氏吃的米比郑长君吃的饭还多,当下自然是不比郑长君只看到好处,而是看见了其中的弊端——人是带走了,可是将来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情,还不是堵心?而且,既然是李家送的,将来也不好打发。在有就是,没成亲郑长君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小妾,那将来说亲的时候,哪里还有女方愿意?自然弊端也不仅仅是这些,还有许多。譬如:将来内宅的安定,郑长君的身子等等……
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是非也就多了。这个道理,荣氏十分清楚。
可是不答应?周老夫人若是追究起来,郑家也是压不住这件事的。再有就是让郑瑜知道了,怕是要打发雷霆也不止吧?荣是只有郑长君这么一个亲生的儿子,自然是舍不得的。所以,当下权衡再三,荣氏也只得咬牙应了:“但凭老夫人做主就是了。”
“好了,现在长君可以将人都说出来了。”周老夫人说着,甚至扯出了一个微笑来。
昙华倒是没想到周老夫人会说出这么一个解决法子来,当下倒是有些惊愕,不过后来仔细琢磨一番之后,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郑长君不只是受苦这一次。不过,她也明白,周老夫人这到底还是看在郑瑜的面子上,放了郑长君一回,退让了一小步。
只是周老夫人那笑容,却不是什么友善的笑容。昙华凭着对周老夫人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周老夫人这会子不过是将怒气死死的压在心底罢了,要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可是这笔账却是不能算在郑长君和荣氏身上,也不能算在郑瑜身上。那么很显然的,这笔账就要算在郑氏身上!
这就是昙华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不管怎么样,郑氏日后的日子是好过不到哪里去了。想道这个,昙华又是忍不住低头一笑。
此时杨氏站在李恪非旁边,一个劲的替李恪非抚着后背顺气,面上虽然没露出什么来,可是心底却是几乎笑开了花!原本杨氏还担心将来郑氏的气焰越来越高,可是现在看来,却是根本不用担心了!因为,有了这样一件事情,郑氏短期之内是不用指望再抬头了!若是她再在李恪非耳边上吹些枕头风,上点眼药,那么将来郑氏几乎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杨氏心头窃喜,却是又有些狐疑——怎么事情就对郑氏这么不利呢?下意识的便是朝着昙华看了一眼,却见昙华面容沉静的端坐着。当下,竟是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心头就是一寒,不敢再看下去。心头对昙华更是多了几分忌惮。
杨氏觉得,或许昙华在这件事情里头,是出了不少力的。自然,这只是杨氏的直觉罢了、
而郑长君,此时已经是心花怒放,更是觉得身上的伤痛也是没那么厉害了。当下便是爽快的将那些和他勾搭上的丫头一一报上名来。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谁也没想到,郑长君竟然勾搭上了五个丫头!其中拨过去伺候他的丫头上手了两个,郑氏那儿有一个玉兰,至于朝华那儿,却是有两个!一个是碧莎,另一个也是贴身伺候丫头!
郑氏当下气得险些背过气去。原本她还想着若是昙华屋里也有的话,朝华也不算那样难看。可是没想到……
郑氏阴沉的看了一眼坦然的昙华,忽然心中一发狠——
!
第一百五六章 证据
郑氏背转过身来,看向郑长君。目光里带着丝凌厉又带着丝蛊惑的味道,轻声开了口:“就这几个人了么?长君你可不能因为害怕而不敢说完啊。老夫人既然说了这件事情不追究,那就肯定是不会再追究的。长君,你不用怕。仔细再想想。”
郑长君和荣氏都是有些不解的看向郑氏,却见郑氏说完话之后,嘴唇又开阖一下。
荣氏瞧得分明,面色顿时微微一动,有些讶然的看着郑氏。
而郑长君却是没能看出来,仍是茫然一片。
郑氏心头暗骂一声,便是又只得不耐烦的伸出手指来,朝着昙华端坐的方向指了指。郑长君顺着看过去,正好看见昙华正端坐在那儿。烛火映照下,昙华的面容似乎更加精致了几分,越发像是画儿上的人物一般,让人心中怦然一动。
郑长君原本就是喜欢女色的,又觉得昙华容貌几若天人一般心中贪恋,只是碍着昙华的身份以及年纪实在太小,所以也只能多看几眼就作罢。如今被郑氏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机会来了!
昙华感觉到郑长君的目光,眉头一皱,随后便是侧头看了一眼,目光凌厉而冰冷。
郑长君莫名心虚,浑身一颤忙就避开了目光。结果目光这么一错,就落在了昙华的身后。因要避嫌,昙华的几个丫头自然也都是没跟着。不过,不知道怎么的,郑长君却是想起了春梅娉娉婷婷如荷春日荷花般立在昙华身后的样子。心中一动。
如今,郑长君自然是不敢对昙华如何的。而且,只怕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可是,若换成一个丫头的话——郑长君觉得这是绝对可行的。
于是,当下郑长君便是索性的将心一横:“其实还有昙华妹妹身边的春梅——”
昙华听见这话,戾气横生,灼灼的盯着郑长君的脸,只想扑上去将他那张脸给撕碎开来。只是她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然是不能这样做的。不仅不能这样做,甚至连过分的话也是不能说的。
手上气恼得狠狠攥着杯子,不过刹那的功夫昙华心头已经是转过许多念头——首先,她敢打包票的是,春梅肯定是不会和郑长君有一腿的。就算春梅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机会。春梅要么是跟着她身边,要么是留在院子里,从不轻易出门。其次,那就是不管无论如何也是要保住春梅的。不管是为了她自己也好,还是为了春梅也好,都是势在必行。不容马虎。
要知道,春梅是她身边的大丫头,春梅若是真被认定是轻浮浪荡的,那么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名声一样是要受损的。
昙华盯着郑长海,心头充满怒意。她不知道郑长海这样胡说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坏了她的名声,还是看中了春梅?
两者都是有可能的。不过昙华觉得更像是前头一种。所以最后,昙华将目光落在了郑氏的身上。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怀疑郑氏。方才郑氏忽然开口说了几句话,郑长君便是就改了口,将春梅牵扯了进来。所以,她觉得至少又八九成是郑氏做了什么手脚。
昙华有些恼怒。不过随后又将眸子的怒色掩盖住。反而搁下手里的杯子,起身看向同样是一脸狐疑的周老夫人:“祖母,既然如此,那就让春梅进来对峙罢。若是真的……我第一个便是容不下这样的人在我身边。”让春梅进来,至少春梅有辩解的机会,她也更有理由出手一些。
说完这句话,昙华的目光微微一转,落在杨氏的面上,然后蒲扇似的睫缓缓盖下来,复又睁开。随后便是看见杨氏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昙华的心便是微微定了定。有了杨氏的帮腔,不管怎么样总会更好些。不过,郑氏那头,怕是还有花招吧?昙华重新看向郑氏,心中轻哼:这一次,就好好的和郑氏较量较量。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周老夫人却是有些迟疑。郑氏趁机开口言道:“昙华,你先退下去吧。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搀和了也不好。”言下之意,竟然是想支开昙华了。
周老夫人似乎也是这样想,竟是和郑氏一个立场,柔声道:“昙华,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睡吧。”
昙华自然是不可能走。当下抬头朝着周老夫人一笑,面容绷得紧紧的,一口便是回绝了周老夫人的话:“祖母,若是没牵扯出春梅自然我也就回避了,可是如今却是牵扯出春梅。而偏春梅又是我身边的人。我是必要在场的。还请祖母原谅。”顿了顿,昙华双膝一弯跪下去,诚恳的言道:“祖母,说句实话,我并不相信春梅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想听一听她的辩解,看看到底是否是冤枉了她,还是她真的是个不知廉耻的人。”
周老夫人皱起眉头,看着昙华久久没有言语。很显然,周老夫人是并不赞同这件事情的。
杨氏却是在此时笑道:“昙华果真是我们李家的姑娘,真真是有气节的。要我说,这件事情也的确是该当着昙华的面说个清楚才是。”
不知道是不是杨氏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周老夫人忽然自己想通了。最后还是到底点头让昙华留下来了。
随后春梅便是被传了进来。春梅自然是一脸茫然,行礼之后便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跪下。”第一个开口的却是昙华,语气冰冷而羞恼。
春梅一抬头,便是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不过见昙华面色严峻,便是忙跪下去,虽然纳闷却是没有追问。这便是春梅的好处了——对于昙华的吩咐,执行得总是比谁都认真彻底,可是比谁都问得少。
昙华看着春梅如此,心中倒是一酸。面上的冰冷之色险些绷不住。不过昙华却是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下便是仍绷着脸,沉声问:“春梅,你自己说,你和表少爷郑长君,到底是什么关系。”
春梅的回答是一脸的错愕。好半晌才似回过神来:“我怎么会和郑少爷有关系?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春梅说这话的时候一脸坦然。
昙华微微吐出一口气,面色却是仍旧不改,只是这一次却是看向郑长君,冷冷道:“郑表哥说你和他……有私情。”
郑长君此时已经心虚得厉害,压根就不敢和昙华对视。他本以为事情很简单,可是没想到昙华会要求对峙。他自然是怕真相大白的。所以紧张莫名。
郑长君不受控制的看向郑氏。
郑氏恨铁不成钢,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开口:“丫头的话不足为信。”
“我信。”昙华却是迎上郑氏的目光,掷地有声的执拗言道。随后也不理会郑氏,只看着春梅:“春梅,你自己说,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春梅自是立刻摇头,几乎是斩钉截铁的发誓:“若我有一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我和郑长君并无半点瓜葛!是他污蔑与我!”一面说着,春梅一面却是委屈得连眼眶都红了。眼泪几乎都要落下来,可是春梅却只是咬牙强忍着。
昙华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周老夫人:“祖母也听见了。其实我也是认定春梅不可能和郑表哥有私情的。大约是郑表哥痛狠了,便是有些糊涂了。春梅是我的丫头,我敢担保她的人品。还请祖母还给春梅一个公道。”
周老夫人却是没说话,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沉吟的样子。不必说,周老夫人肯定是在心中评判到底谁的话是真的,谁的话又是假的。
“哼,这丫头的话如何信得?不过是怕出事,所以不敢承认罢了。”郑氏轻哼,笑着看向昙华,一副长辈的样子;“昙华你还小呢,哪里懂得这些。她们这些刁奴,是故意蒙骗你呢。你就和朝华一样,都是太小了,没经验所以才会被轻易蒙蔽的。”
郑氏此时看来,分明就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带着关切带着疼爱。
可是昙华却是抿着唇,依旧执拗道:“多谢母亲的关心,不过我始终坚持相信春梅。再说了,这样的事情,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如何蒙蔽?”说着,昙华微微一眯谎言,将眸子里的戾气尽数遮住。
她此时终于是明白了郑氏的“苦心”了。郑氏分明是要将她拖下水去,好给朝华作伴呢!真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母亲!只是……她凭什么要给朝华陪葬?!
昙华心中冰冷一片,越发的坚定了今日要让郑氏好好反省一下的决定。
郑氏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今儿便是要讨个利息回来!
昙华顿了顿,便是又道:“既然母亲觉得是春梅撒谎,那么便是找出证据来才是。郑表哥,你既然说春梅和你有私情,那么你有什么证明呢?”
周老夫人和李恪非都是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听着看着心中辨别着。其实周老夫人此时倒是觉得留下昙华是对的——有些话她是不好说的,更是不好问得那样直白和彻底。不然,岂不是伤了两家的颜面和感情?而由昙华问,却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昙华只是一个小姑娘,而且又是春梅的主子,一怒之下,说话失去了分寸和轻重也是正常的。将来就算郑家追究,也是无可奈何。
所以,当下周老夫人这才是一直按捺不动,任由昙华去折腾。
第一百五七章 多方威胁
郑长君还没说话,郑氏倒是又抢先一步缓缓的开了口,目光盯着昙华,多少有些怨怒之色:“昙华你这便是不懂了。你说要证据,可是这样的事情,你让人找什么证据?再有就是,长君为何要撒谎?他有必要么?不就是一个丫头,你又何必如此?”
郑氏此时十分郁闷——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冤枉就冤枉了。昙华想必也不会太计较,而周老夫人也会睁一只眼睛闭上一只眼睛。可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却是和她设想的全然不同。如今昙华这么一坚持,倒是越发的对她不利起来。
昙华看了委屈莫名的春梅一眼,语气虽然平和,却是带着一丝质问:“那母亲的意思是,丫头就能随意冤枉了?丫头的清白我们就可以不管了?母亲这话却是错了!我们李家素来对待下人都是宽厚,琼州城里的人都是知晓的。虽然春梅只是一个丫头,可是她也是有父母的,也是个人,她的清白也是同样重要。而且,春梅是我贴身的丫头,她若是个不知廉耻的,别人又该怎么想我?还是母亲觉得,就连我的颜面和清白也是不重要的?”
昙华这话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双目灼灼的看着郑氏,没有丝毫半点要让步的意思。
郑氏沉了面容。心头无比的懊恼。只是一时之间却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昙华的话才是了。昙华这话将这件事情说得太严重了,若是真让人觉得她将昙华的名声不顾,那么对她肯定是不利的。至少,一个苛待嫡女的名声是跑不掉的。
郑氏最后干脆看向周老夫人:“老夫人您觉得呢?长君他是我哥哥的儿子,虽说算不上金尊玉贵,可是也是从小娇惯的。今儿受了这样大的苦就不说了,总部能为了一个丫头,还闹成这样吧?”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甚至,抬出了郑瑜来。
郑氏这哪里是在问周老夫人拿主意,而是逼着周老夫人要用她的提议!她故意太初郑瑜来,为的就是提醒周老夫人——就算事情弄清楚了又怎么样?总不能再去怪罪郑长君吧?郑长君纵然有错,也受了苦,算是抵过。不过是个丫头罢了,值得这样闹腾?就算是污蔑了那春梅,又能怎么样?为了一个丫头,有必要和郑瑜闹僵了吗?
昙华冷冷一笑。却是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眉头一皱,立刻便是觉得有些不痛快起来。毕竟,被人威胁的滋味并不好受。不过更快的,周老夫人又将这些情绪压了下去。周老夫人心头明白,郑氏说的话也未必没有道理。的确,为了一个小丫头,有必要和郑家闹僵么?
周老夫人一抬头,便是看见昙华沉静的面容和目光。心头又是一凛——郑家那头不好惹,魏家那头难道又是好相与的?别的不说,就是云氏那张利嘴,便是让人头疼了。说起来好像是小事,可是昙华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谁还能说是小事?
周老夫人一时之间也是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周老夫人不开口,李恪非自然也是不会开口。就是杨氏,此时眼睛转了几圈,到底也是不敢开口。
昙华只耐心的等着,而郑氏也是如此。毕竟,此时除了等待,还能怎么样?
不过周老夫人却是似乎老僧入定了一般,许久过去也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反而屋子里沉闷的气息几乎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昙华心头叹了一口气,多少有些失望。不过也算不得有多失望——毕竟心头也是早有预料的。昙华将目光从周老夫人面上移开,随后却是看向了春梅。
春梅抿了抿唇,随后便是霍然道:“既然老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那么我愿意报官!”
周老夫人眉头一皱,再也沉默不下去:“不能报官!”为了李家的脸面,是绝对不能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更不能闹大——不然,人家调查的时候怎么说?说是李恪非的通房丫头给李恪非戴了绿帽子,偷情的对象还是当家主母的嫡亲侄儿?那还不得笑掉了别人的大牙?!而且,里头还有些不伦的味道在里头。按照辈分说,那丫头是李恪非的女人,而李恪非是郑长君的姑父……
这事情一捅出去,不仅郑家没了脸面,就是李家以后也甭想再在这琼州城里抬头做人了!
春梅却是露出一丝凛然来:“老夫人若是不能还我一个公道,我愿意以死明志!”
昙华没开口。她自然是不会真让春梅以死明志,舍了这大好青春的。她之所以没开口,是想给周老夫人施压。春梅若真是以死明志了,那么这件事情,同样也是瞒不住。丫头死了,虽然不值什么,却也是要去官府说一声,然后销了户籍的。到时候官府也是要问缘由的。病死的,还是犯错被打死的,还是怎么的。
周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臆里有一股子怒气——这叫什么事儿?如今连一个丫头都敢威胁她了!先是丫头和郑长君偷情,再则牵连出一串人,如今跟是被几个人同时威胁!这事情,怎么想怎么糟心怎么不痛快!
周老夫人只想拂袖而去,不在理会这摊子事情。可是她能么?她自然是不能的。若是她走了,这件事情最后那可真是无法控制了。
周老夫人算是看出来了,昙华对郑氏的容忍,几乎是到头了。郑氏如今压不住昙华了——甚至是她,未必也能压住昙华了!昙华若真爆发起来,魏家那头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肯定是要给李家压力。还有长孙家,肯定也是站在昙华那边的。就是朱弦那头,怕也是有话要说!
最后周老夫人权衡再三,到底还是挥挥手做出了抉择:“既然这样,那就验明贞洁吧。”
验贞洁,是由有经验的嬷嬷查验的。这个法子最有效果也最直接。可是昙华却是沉了沉目光——这样的法子,对春梅来说,也未必太过屈辱了一些。春梅才多大?正是豆蔻年华,若是用这样耻辱的法子,对春梅日后的影响有多大?
所以昙华自然是不赞同的,当下昙华倒是很直接的开口了:“倒是也不必如此麻烦,我只问郑表哥几个问题,若是郑表哥能答出来,我就相信他的话。”
郑氏先前听见周老夫人说出的话,心头就已经是凉了半截——很显然,周老夫人还是选择了得罪郑家。心头也不知道是恼怒还是羞耻。又或是觉得失落。反正,是不痛快的。此时听见昙华如此口出狂言,便是冷笑一声:“昙华,你这话未免也太狂妄了。”
昙华却是镇定自若的迎上郑氏的目光:“母亲,我既然说出这话,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虽然态度没有不敬之处,可是语气却是十足的凛然!
周老夫人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此时自然也不会再帮郑氏说话,只道:“既然昙华这样说了,那就问吧。”
昙华微微一笑,起身缓缓朝着郑长君走近了两步,乌黑的眸子灼灼的看着郑长君的眼睛问道:“郑表哥,我问你,你和春梅幽会几次?又分别是什么时候?她穿什么衣裳?身上可有胎记?”
郑长君本就被昙华看得不自在,再被昙华用凛然的语气这么一逼问,顿时就慌了手脚,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郑长君猛然别开了头不敢再看昙华,兀自嘴硬:“我怎么记得?”
“哦?前几次记不得了,那就说最近一次吧,是什么时候,在何处?”昙华此时的语气森然,面上也是一片冰冷,就像是冰雪仙子,带着一股凌然之气。
郑长君仍是答不出来。
昙华却是不再理会他,只看向荣氏,微微一笑:“舅母觉得,春梅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呢?是郑表哥一时糊涂记错了人,还是……”
荣氏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此时不能再纠缠下去,否则闹起来对谁也没有好处。当下果断便是做出了决定,一口咬定;“长君他痛得厉害,早就糊涂了。他说的话,自然是不作数的。”
荣氏这话说得飞快,等到郑氏想阻拦的时候已经是来不及了。况且此时郑氏心中也明白,她就是一味的坚持也是没有好结果了。所以只得悻悻作罢。
昙华复又看向周老夫人,微微一笑:“祖母,若是无事,我和春梅先告退了。”
周老夫人挥挥手,似松了一口气,又似有些累了,“回去歇着吧。明儿也不必请安了。”
昙华上前去拉着春梅起身,缓缓的朝着众人行礼告辞。
郑氏气得咬牙切齿,却也是无可奈何。荣氏看着昙华,目光也是连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是杨氏,也是看着昙华,一脸若有所思。
昙华出了院子,将自己的人清点妥当了,便是回了自己的院子。远远的看见自家院子灯光通透,便是知道奶娘王氏一定和其他人都等着,当下心头一暖,脚下步子都加快了几分。在周老夫人和李恪非那儿她虽然感受不到温情,可是别处却是有的。
这样想着,心头仅剩下那些失望和不舒服也都是烟消云散了。
第一百五八章 错失良机
春梅和昙华回去之后谁也没提起那事情,只是安抚着众人重新歇下了。醉秋原本说让春梅去歇着,换她来守夜,不过春梅却是回绝了。所以仍是春梅守夜,睡在床前的脚踏上。
昙华躺下去之后却是半晌睡不着。听着春梅的呼吸,昙华知道她肯定是没睡着,便是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今儿是你受了委屈了。”
春梅也是叹了一声,“姑娘,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郑长君要撒谎。”
“你是被我连累罢了。”昙华苦笑,有些无奈。其实若是当时郑长君再胆大一些,说不得无赖的人就不是春梅而是她了。不过不管郑长君无赖谁,也是不能成事的。其他人昙华可以不管,可是她和她身边的人,她却是必须要护住了的。
想着今儿春梅委屈悲愤的样子,昙华心头仍是有些难受,当下顿了顿便是低声道:“你放心,我会给你报仇的。”始做俑者是谁,她心里很清楚。横竖不是郑长君就是了。
春梅倒是是在:“今儿我是吓坏了。若不是姑娘替我说话,想必我……报仇倒是也不必,姑娘犯不着为了我冒险。只要没事就好。”
昙华笑骂:“傻丫头。”眼睛却是有些酸了。
“姑娘快别说话了,睡吧。不然明儿可是起不来。”春梅劝了一句,便是没再说话了。只有春梅自己知道,她心里暖洋洋的,甚至连喉咙都有些堵住了。昙华这么一句话,将她心底死死压着的情绪都是勾起来了——有害怕,有慌张,有愤怒,有绝望,还有恶心。说起来,春梅再怎么早熟,也是十来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能那般冷静已经是不错,如今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哭一哭发泄一下也是正常的。
不过春梅却是没哭出声来,只默默的落泪。她怕吵醒了昙华。春梅心里十分明白,若不是昙华态度坚决的保住她,她今儿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想起今儿昙华的态度和语气,春梅只觉得自己为了昙华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昙华在听了春梅的劝说之后,倒是忍不住浮起笑容来——可不是该睡了?明儿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做呢!这样想着,昙华便是阖上了双眸,果然睡过去。
第二日,昙华比平日多睡了半个时辰才醒来。听着窗外鸟叫的声音,昙华忍不住一笑——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昙华可以多睡,但是丫头婆子们却是没有那个福气的。所以昙华刚一醒,蕙芯几个便是鱼贯而入,如同往常一般的伺候昙华穿衣洗漱,梳头穿戴。等出去的时候,奶娘王氏已经是将粥从外头的小炉子上取进来,饭菜也是摆好了。
昙华用饭的时候,便是看向醉秋:“府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她问的,自然是昨夜的事情。不过许多人都是不知情的,而这件事情周老夫人也是不许说出去的,所以便是只如此问。
醉秋抿唇一笑,然后便是仔细的回禀:“昨儿夜里郑大表少爷摔断了腿,不过已经请了大夫接好了骨头了,据说是没什么大碍,只要不再伤了,就不会有后遗症的。只是伤筋动骨,要躺至少一个月。舅太太哭了好几回。咱们太太也是难过。别的倒是没什么了。哦,对了,太太院子里调了两个人过去帮着伺候,就是二小姐的院子也拨了一个人过去。”
昙华看着醉秋那副狡黠的样子,也是心照不宣的回了个笑容。摔断腿,她们自然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哪里是摔断的,分明是被打断的!
昙华心情大好——至少一个月,是不用看见郑长君那个恶心的苍蝇了,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吃罢早饭,昙华却是没先去周老夫人院子里,而是带着药材去了荣氏他们一家四口住的院子里。刚一进院子,便是闻见了一股子药味,原来是朝华身边的碧莎,正蹲在廊下熬药呢。碧莎面上红彤彤的,隐约还能看出是个巴掌印。
昙华走上前去,看着碧莎笑道:“碧莎,劳烦你去通告一声,就说我来探望大表哥的伤势。”
碧莎见了是昙华,忙侧头去不敢路出自己的伤势,应了一声便是赶忙进去禀告了。不多时出来说是荣氏有请。
荣氏大约是熬了一晚上没睡觉,眼圈儿底下一片乌青的颜色。眼睛里甚至有红红的血丝了。因了哭过,眼皮也还是肿着的。见了昙华进来,荣氏勉强打起精神,笑道:“昙华来了。难为你有心,快坐。”说着指了指她身边的那个座位。
昙华却是在荣氏的下首坐了,关切的问道:“大表哥的伤势如何了?”
提起这个,荣氏的眼圈儿又是一红,险些没掉下眼泪来:“没什么大碍。只是要好好休养。”
昙华便是让蕙芯捧了药材上前来:“这是我得的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舅母看看什么合用,只管用就是。不够再差人告诉我,我那儿还有呢。”
荣氏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不过估摸着却是没看清楚到底有什么,只笑道:“难为你有心了。”
昙华只是抿唇笑。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便是静默下来。昙华坦然的坐着,倒是没有半点不自在。倒是最后荣氏有些不自在的开了口:“先前长君对你若有冒犯之处,我替他赔不是。”指的却是昨儿夜里郑长君忽然反咬一口的事情。看来荣氏是想修复关系的。
昙华觉得,荣氏倒是比郑氏明白,昨儿夜里就看出来了。最开始,荣氏和郑氏或许是一个想法,可是认清楚了形势之后,荣氏的反应不可谓不理智敏捷。相比郑氏,实在是好得太多了。
而如今,再加上荣氏肯纡尊降贵的道歉,更说明了荣氏的聪慧和冷静。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时至今日,郑家在李家跟前是无论如何也端不起架子了,自然而然的也就没了之前的优势,所以理所当然的,荣氏自然也该弯腰一下了。
昙华是李家的嫡女,讨好昙华,等于讨好李家给李家贴面子,荣氏的想法是没有半点错的。自然,真做了周老夫人也肯定是领情的。
昙华叹了一口气,诚恳的看着荣氏道:“这话怎么说的,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再说了,表哥昨儿有些迷糊,也不能全然怪他。若不是母亲突然说了句话搅乱了表哥的思维,表哥肯定是不会说出那样的话的。”
荣氏目光闪了闪。紧紧的盯着昙华。
昙华却是无所畏惧——她就是明摆着挑拨了,那又如何?
荣氏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去。于是昙华便是又说下去:“对了,我听说,母亲原本就是打算送几个丫头来照顾郑表哥的。”
听了这话,荣氏这才算是真正的错愕了,抬头来看着昙华,到底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果真?”
昙华轻轻颔首。甜甜一笑:“我骗舅母做什么?”
荣氏紧紧的攥紧了拳头。面上神色晦暗莫名。
昙华笑容不减——经过断腿这件事情,荣氏不管怎么样对郑氏都肯定是有怨言的,加上她的挑拨,她就不信了,这对姑嫂之间会没有裂痕出现!而今日的小小裂痕,将来就会变成深渊!毕竟,郑氏和荣氏只是姑嫂,没有血缘关系,荣氏对郑氏有了隔阂,将来郑瑜那头,也会渐渐的被挑拨得和郑氏这个妹子离心。
“这伤筋动骨一百天,最近怕是大表哥也不能挪动了。舅母可是要多加注意才是。哎,要我说也是幸运了。不然留下后遗症可是怎么办?大表哥还这样年轻……”昙华有些感慨的说着,一面说一面留心荣氏的神色。见荣氏也是露出一丝庆幸,便是又无声的笑了;随后接着说下去:“都是那些巡夜婆子的不是,若是都照顾些,说不得表哥也不会出事。母亲平日就是太纵容他们了。”
要知道,那巡夜的婆子,大多数都是郑氏的人的。
昙华后头又说了些话,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可是效果却是显著的。最后见撩拨得差不多了,昙华便是起身告辞了:“我还要去祖母那儿,就不打扰舅母了。”
荣氏听见周莱夫人,心头莫名烦躁,面上却还只得扬起笑容:“那你快去吧,改明儿空了再过来。”
昙华笑着应了,然后退了出来。却是不往周老夫人那儿,反而往杨氏的院子去了。
杨氏刚送走了李恪非,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便是听说昙华来了。杨氏忙整理了一下,亲自出来迎了。见了昙华,便是笑着埋怨:“昨儿折腾了大半夜,怎么的你也不多睡会?”一面说着,一面却是将昙华往里屋带去,甚至又让屋子里的丫头们也出去候着。
杨氏心头明白得很,这个时候昙华过来,必然是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说的。
昙华见杨氏很上道,面上笑容更盛了几分,当下便是开门见山:“昨儿姨娘可是看了一场好戏。只可惜,却是没能把握住机会。”
杨氏一愣,下意识的便是追问:“什么机会?”
第一百五九章 窝火
李恪非阴沉着一张脸,木然的坐在周老夫人的旁边,捏着杯子盖,拿起又重重的放下,敲得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来。
周老夫人心头被那敲击声弄得烦躁不已,便是出声斥道:“你一个大老爷们,为了这么点小事就如此失态,在官场上如何行走?”周老夫人的语气同样是很烦躁,既有为了那件事情烦心,也有对李恪非的恨铁不成钢。
李恪非“哐当”一声将盖子扔在桌子上,眼底闪过一丝戾气来。好半晌才森寒道:“这个郑家,未免欺人太甚了!”
周老夫人没吱声,吱声眼底也是闪过一丝恼怒。说不生气那是假的。可是周老夫人更明白——这个时候,并不是她再上去添把火的时候。她若是也跟着附和,只会让李恪非越发生气,越发的憎恨郑家,越发的失去冷静。
“好了,事情也发生了。你再想也没用。”周老夫人缓和了语气,柔声劝道。看着李恪非带了红血丝的双目,只是心疼不已:“不管在呢么说,身子是自己的,可不能不爱惜。”
李恪非抹了一把脸,眼底仍是带着恼怒和恨意:“我咽不下这口气。难道真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然还能怎么样?不认郑瑜这个舅子了?还是干脆一封休书将郑氏休回郑家去?还是干脆将郑长君大卸八块?”周老夫人冷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李恪非的肩膀,谆谆教道:“若真是如此,那可不是枉费了我当年拼命算计才娶了郑氏的心思了?我们辛苦联姻是为了什么?非儿,你在这件事情上不可以冲动。事到如今,咱们也是别无选择。郑瑜那边是不能断了亲的,郑氏也是不可能休弃的。那么,郑长君就动不得。再说了,不过是个丫头,又值当什么?要我说,这件事情倒不见得是坏事。除了几个丫头,我们自然也没什么损失。可是郑瑜却是从此在你跟前抬不起头来了。将来你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不怕他推脱。就是郑氏,以后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说她气焰越发嚣张了?从今以后,你也不必顾忌她了,岂不是很好?”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李恪非心头也明白,可是一想到那样的奇耻大辱,他又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郑长君也被打断了腿,算是吃了教训了。回头郑瑜肯定也不会放过他的。”周老夫人又道,“郑长君偏是郑瑜的嫡长子,我们总要给郑瑜几分面子。”
“我明白。”李恪非缓缓点头,只是眼底仍是带着戾气:“玉兰那个小贱人,我却是不能便宜了她。她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难道还真的会让玉兰跟着去郑家?”周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眼底也是凌厉之色。就是手中的佛珠也是被用力攥紧了一下:“我说送给郑家,不过是表明了我们不在乎这样一个丫头,但是那贱人却是决计走不到郑家的。”
李恪非点了点头,对周老夫人的话深信不疑:“那就母亲多操心了。”
“嗯,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周老夫人点了点头,旋即想起昙华来,便是将佛珠放在桌子上,抿了一口水,这才又说下去:“倒是昙华,你觉得如何?她昨儿那副样子,倒是有几分气势。若不是年纪小了些,只怕更是看着不凡了。”
李恪非半晌才缓缓言道:“昙华的容貌倒是和当初修然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是啊。”周老夫人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魏修然当初的模样,好半晌才言道:“等到她十五,怕也是咱们琼州城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小时候我只当她是个软弱的,可是没想到,后头竟是渐渐的变了。真真让人意外。”
只是李恪非那会子心思全然不在观察旁人身上,如今倒是说不出什么来,只是附和周老夫人。
“她和朱弦似乎也一直有来往。朱家那边,时不时的仍是打发人送东西过来,指名道姓是给她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周老夫人皱眉言道,只觉得心中满是迟疑:“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打算打算了?她和长孙家的亲事——”
“到时候再看吧。还有两三年呢。”李恪非沉吟片刻之后,便是如此下了定论。“若是到时候真是能有修然当年的光景,长孙家又算得了什么?”顿了顿又似乎有些不舍:“其实长孙家这些年也是不错。”若是真和长孙家退了亲,倒是真有些不合算。
“若是朝华能有昙华八九分的容貌,那自然也不在话下。”周老夫人淡淡的看了一眼李恪非,忽然言道:“我觉得,朝华不能再让郑氏教养了。如今朝华可是越发的不入流了。她身边的丫头竟然也能出了这等货色。幸而事情没传出去,否则将来还不知道怎么丢脸呢!”
李恪非对这些浑然不在意,只摆摆手表示知道了,便是没了下文。
周老夫人见李恪非这样不上心的样子,又叹了一声嘱咐道:“我说的事情你也别不上心。咱们亲戚不多,也都没个背景势力。将来少不得要靠着自家的姑娘联姻。现在我们就两个姑娘,哪一个都是要好好算计的。回头这件事情过了,我再寻几个好的给你收在房里,多生几个孩子才是正经。郑氏那头,你就少去吧。她几年也没个动静,也不必浪费那个功夫了。”
周老夫人这话说得不可谓不直白,几乎是单刀直入了。饶是李恪非,也是忍不住有些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尖忙将话题岔开:“昙华会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魏家那头?”
听见这话,周老夫人倒是有些迟疑了起来,顿了顿才不甚肯定道:“昙华是个聪明的,应该明白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回头我再敲打敲打她,你就放心罢。”心头却是打定了主意,务必好好敲打敲打昙华才行。不然,真说出去了,那可是丢脸至极的。
李恪非想了想又悻悻道:“我如今想到郑长君就觉得不痛快,要不是看在郑瑜的面子上,我现在就得把他扫地出门!”
这个想法是显然不现实的。就如同周老夫人所说,若是真不想走郑家门亲了,自然怎么折腾也无所谓。既然放不下,那就只能顾忌着些。别说现在郑长君腿断了短期之内不能移动,就是好好的,也未必就能出言送客。
其实,若不是郑长君的腿断了,荣氏也未必会留下来。发生了这样尴尬的事情,留下比走了更难受不知道多少倍!
母子两个正说着话,却是听见外头丫头禀告:“老夫人,大小姐过来了。”
周老夫人看了一眼李恪非,便是吩咐:“进来罢。”
李恪非已经收起了先前的悻悻之色,换成了平日威严状,除了眼睛因为熬夜有些红血丝之外,倒是和平日也没什么不同了。
昙华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个托盘。见了李恪非和周老夫人,便是笑道:“昨儿熬了夜,我早上起来的时候难受得很,就熬了这个汤。喝着倒是觉得很好,忙给祖母送来。”说着微微屈膝算是行礼请安,又将托盘放下捧出汤盅,拿出碗筷给二人各自添了一碗汤,笑盈盈的看着二人喝。
周老夫人仔细的看了一回昙华,觉得昙华和平日无异,倒是丝毫不露的,当下便是笑着点点头,低头去喝汤。喝了半碗后,周老夫人便是放下了,略带试探道:“你舅母和母亲那儿也该送一碗。”
昙华一怔,随后一笑:“我光想着祖母,竟是忘了这个了。回头就让人送去。今儿我去瞧了郑表哥,郑表哥的伤势听说不甚严重,倒是让我松了一口气。我送了些活血化瘀的药,也不知道有用不曾。”
祖孙两个倒像是打哑谜似的。不过一唱一和倒是和乐融融。其实周老夫人就是想看看昙华经过昨儿的事情之后,对郑氏和对郑家人的态度罢了。至于昙华,很好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虽然不如以前,可是面子上却也是能过去的。
周老夫人对于昙华的表现倒是也满意。当下便是又说起其他的,不过不惯是谁也好,都是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起昨儿的事情。
最后周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一件事情,忽然笑着道:“我最近听说了一个趣闻,我讲给你听听。”
昙华笑着应了,恭敬的听了。
周老夫人当下便是道:“有一户人家,家里出了一件事情,他们家的人深以为耻,而且很悲愤。于是就跟隔壁的邻居抱怨。亲戚们上门了,又和亲戚抱怨。本来这件事情他们不说也没有旁人知晓,可是被他们这么一说,结果最后整个镇上的人都是知晓了。最后所有人都是嘲笑他们,看了他们的笑话。于是他们这才悔不当初——”
昙华轻笑一声,随后掩住了唇,双眸晶亮璀璨的看着周老夫人,似乎是真觉得好笑:“他们难道连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都是不知道的不成?怎么这样糊涂?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可不是?”周老夫人看着昙华笑了,很是欣慰的样子:“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家丑不可外扬。一个大家子里头,谁没个丑事?既然是一家人,那么自然就要互相遮掩,毕竟在外人眼里,你们是一家人,根本就不会分开看。所以,有时候保密真的是十分必要的。”
昙华笑着点头。祖孙二人便是当这件事情如同说笑般的揭了过去。
第一百六零章 织网
等到从周老夫人那儿出来的时候,昙华唇角的笑容便是一直不曾落下去。
醉秋见了,心下好奇,便是忙问道:“姑娘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莫不是捡到金子了?”
昙华灿然一笑,竟是认真的颔首道:“也差不多了。”
醉秋自然是越发的好奇起来,当下忙又追问。
昙华却是不直接回答,而是仔细的将周老夫人与她讲的那个典故说了:“你觉得,我是为什么高兴?”
醉秋沉吟了片刻,随后也是渐渐露出惊喜之色,脱口而出道:“我明白了!老夫人突然转变了态度,对姑娘来说,可是好事!”若是以前,周老夫人若是不想昙华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会直接开口,而不会这么婉转。而如今周老夫人的态度转变,只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昙华在周老夫人跟前,地位越来越重。所以周老夫人不仅重视,更是有了尊重。
以前周老夫人对昙华虽然也不差,可是始终有一股压制的味道在里头,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几乎是掌控着昙华的一切。可是如今这样的态度,表明了周老夫人心中的意思——昙华大了,不能如同小时候那样紧紧的管制,要换一种方式了。而这种方式,意味着昙华将有更大的理由。
周老夫人的心思,昙华也能猜出一二来——昨儿她的强势表现,让周老夫人心里有了慌乱。周老夫人怕她如今大了,越是管制越是反叛,所以改成了怀柔政策。另外就是,周老夫人觉得如今她不能再被掌控,所以干脆放手。
对于这样的转变,昙华很满意也很高兴。她昨儿之所以那样强势,也是有这样一个目的。小时候她年岁还小,又要讨好周老夫人,这样才能站稳根基,她不得不依附在周老夫人身边,然后好好的做个听话乖巧惹人怜爱的乖孩子。可是如今却是不同了。她已经站稳了脚跟,又有魏家的支持,甚至还有朱弦的扶持,她开始具备了飞翔的能力。于是自然而然的她便是要争取自主的能力。
很显然,她成功了。
想着以后的日子,和郑长君这件事情给她带来的无数好处,昙华不由得笑着感叹了一声:“郑长君倒是我的福星啊。”
醉秋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再也忍不住的“扑哧”一笑,末了语气古怪道:“若是郑长君知道真相了,必然是不会想要做这个所谓的福星的。”做一下福星,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捞着,还断了一条腿,这样的福星,怕是没什么人愿意做吧?
不,不对,郑长君还是捞着好处了的。那几个娇滴滴的美貌丫头,那可是实打实的。
“对了,你抽空去问白荷一声,看她想去厨房还是留在我身边。”等到醉秋笑完了,昙华这才又吩咐道。“隐蔽些,别被人发现了。”
“嗯,我知道。姑娘且放心吧。”醉秋笑吟吟的言道,末了又将声音压低几分:“钱婆子那几个的赏钱,我已经想法子送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钱婆子说,日后若是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找她。”
“嗯,钱婆子倒是个聪明的。回头等先前那个巡夜领头的婆子被下了之后,就让钱婆子顶上去吧。”昙华一笑,随后便是有了决断。
钱婆子,便是昨儿夜里说郑长君是受到玉兰蛊惑的那个婆子。不必说,她自然早就被昙华收买了的。就是郑长君断了一条腿,其中也是有她的功劳的。昙华在知道郑长君勾搭上丫头的时候,便是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场撞破奸情的戏码。要的便是人赃俱获,让郑长君推诿不得。
自然,昙华在织这个网的时候,出于对郑长君的讨厌和怨气,便是吩咐了钱婆子,等到撞破奸情之后,便是领着人一哄而上,在别人还来不及认出是郑长君的时候,便是狠狠的给郑长君来几下子,揍一顿。毕竟,被恶心了那么几回,昙华心头是巴不得要报仇一下的。
所以,钱婆子得了这个吩咐,在看见二人纠缠在一起,别人还没来得及认清这二人是谁的时候,就直接冲上去,然后将郑长君脱下来面朝下的按在地上,又喊了一声:“打死这两个不知廉耻的。”这年头的人,对这样不知廉耻的人都是痛恨的,所以当下都是冲上去动了手。
自然,谁也没想到要出人命,或是给打成重伤。郑长君断腿,那完全是意外。
就是昙华,也只能说是郑长君倒霉和活该。自然而然的,她是没有愧疚的,非但没有愧疚,更觉得这是老天爷给郑长君的报应,所以很是心安理得。真要怪的话,只能怪郑长君自己把持不住自己,太过好色,而且不知死活。
至于怎么一下子就抓到了郑长君和玉兰偷情,那就是白荷的功劳了。
不过,其实就算没有白荷,也会有另外一个人。白荷的出现,对昙华来说,只是凑巧来了一个可以让事情变得更容易些的人。
昙华布下的这个局,直到昨儿夜里,才算是真正的奏效了。而且,不仅是奏效这么简单,简直是一箭中的,直接便是重创了郑氏。
昙华幸灾乐祸的想——郑氏以后还怎么抬头见人呢?又如何保住主母的威信呢?
不过眼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办,所以昙华当下便是道:“你悄悄去魏家说一声,让我舅母得空过来玩耍一日。”
醉秋脆生生的应了,想了想又笑:“姑娘,这回这事儿咱们办得漂亮。回头可得好好庆祝一回才是。”
“嗯,回头去芳园叫一桌酒席,算是我请你们乐呵一日。只是对外嘴巴紧些。别让人看出什么。”昙华心情也是极好,当下爽快的一挥手如此言道。为了办成这件事情,醉秋也不知道跑了多少回。所以昙华心想,也应该单独给醉秋一个红包才是。
醉秋喜滋滋的朝着昙华行礼,代替自己小姐妹们谢恩起来:“那我可就多谢姑娘的赏赐了。”
昙华笑着推了醉秋一下:“我的大功臣,你可还想要什么?今儿你主子我高兴,随你想要什么,我都允了。”
“果真?”醉秋眼前一亮,笑嘻嘻的凑上去,巴巴道:“上回姑娘做的那道点心,再给我单独做一回尝尝可使得?”一面说着,一面似乎已经回味起了那点心的味道,一副垂涎的样子。
昙华几乎哭笑不得,“你也太没出息了,要真金白银不好啊?偏要了这个。这个能费多大的功夫?”
醉秋笑容不减:“跟着姑娘不愁吃不愁穿,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还是要吃的实惠。”
昙华笑着摇头,嘴上却是爽快的应了:“既然你替我省银子,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二人笑闹了一阵,忽然醉秋压低声音问:“姑娘可想去一个地方?”
昙华看着醉秋面上坏坏的笑容,心中一动,倒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也想起了一个地方,当下也是眼前一亮,“嘿嘿”笑了:“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的确是该去的。看看好戏也是好的。”
醉秋自告奋勇:“叫上春梅姐姐和夏竹姐姐。还有冬兰。”
“叫上春梅就行了,带那么多人干嘛?别人还倒是我们去示威呢。”昙华笑着摇头,拍了醉秋一记。她自然明白,醉秋也是想让其他人都看热闹罢了。不过,这个热闹的确是值得一看的。
二人说着话,便是回去叫了春梅来,昙华又让带了一盒子点心,这才去了朝华的院子里。
去的时候,朝华却是刚午睡起来。朝华本是不打算见的,奈何昙华将话说得恰到好处:“我们一起去看看茹兰姐姐,郑表哥受了伤,也不知道她该有多难过。朝华素日和茹兰姐姐便是要好,如今去劝劝她,肯定事半功倍。”
这样一来,朝华倒是不得不去了——若是不去,那岂不是代表了她不关心自家表姐?朝华自然是不想去的。可是想起今儿早上郑氏说的话,朝华到底还是只能将昙华让进来。
昙华一进门的时候,便是敏锐的发现一件事情——朝华屋子里的摆设,忽然少了许多。
几乎不必问,昙华便是能猜到那些东西都去了哪里。朝华生气的时候,最是喜欢摔东西。不管是多金贵的,只要在手边的,肯定都能摔个粉碎。
至于屋里东西少了的数量,就代表着朝华有多生气。小气砸一两个茶杯也就罢了。可是看着今儿屋里的情形,想来朝华这次生气,可不是一般的气。
昙华微微一笑,看着朝华面色难看的样子,关切的悠悠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你气色不好的样子。怎么,昨儿没睡好?”
朝华恨不得将昙华的笑容撕碎,好不容易忍耐住,可是面上的神色却是更难看了几分:“多谢姐姐关心,咱们还是赶快去找茹兰姐姐吧。”说着,便是再也不想和昙华呆在一处般,头也不抬便是快步走了。
昙华慢慢的走出去,看着墙根儿边上跪着的一溜儿丫头,似笑非笑:“这是犯了什么错,竟是这么多人一起受罚。”
第一百六一章 豆蔻年华
云氏得了消息,少不得抽空过来了一趟。
云氏的到来,最受到惊吓的便是周老夫人。当时虽然未曾表现出什么来,随后却是让琴鹤跟着过来一起伺候。谁都明白,这跟过来伺候,明面上是重视云氏,唯恐待客上出了差池。可是实际上……
昙华自然也不在意,倒是云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云氏是何许人也?从这里头看出什么来也是情理之中。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云氏也没什么动作——既然昙华没有支开琴鹤的意思,那便是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她自然也可坦然。
昙华热情的招待云氏了一回,又说起了一些平常的事情,多数说的都是魏家的事情。直到亲自给云氏下厨做饭招待过去,云氏要回去的时候,昙华送云氏到门口,这才笑着低声说了一句:“上次我和祖母说的事情,舅母可要提醒祖母一回,别忘记了。祖母如今年岁大了,可千万要注意身子。该保养的时候马虎不得。”
云氏看了昙华一眼,然后一笑,探手拧了昙华脸颊一把,宠溺道:“你这小丫头,成日就会瞎操心。你放心罢,我盯着老祖宗呢。只是你也该时常来瞧瞧,最近都都是念叨你好几回了。”
昙华扭着身子要躲,到底是没躲开,只得求饶:“舅母快手下留情罢。”
云氏笑着松开手,又不禁捻了捻手指,有些欣羡道:“到底是小姑娘的脸,滑如凝荔的,真真让人爱不释手了。”
昙华凑上去笑嘻嘻的拍马屁:“舅母难道就不年轻了?别人瞧见我们,只当是姐妹两个呢。”
云氏顿时哑然失笑:“你就胡说吧。得了,我得走了。家里还一摊子事情呢。”顿了顿又郑重嘱咐:“你也少操心一些,小姑娘家家的,好好玩耍才是正经。这才多久不见,生生又瘦了一圈。老祖宗若是见了,还不得心疼死?回头少不得我又要想法子哄了。你就当是可怜我罢,好好长些肉,哄着老祖宗高兴才是。”
昙华听云氏说得夸张,几乎都要笑软了,末了才嘟嘴撒娇道:“眼瞧着我都成了大姑娘了,自然是苗条才好看,胖了将来可怎么见人?”
云氏“哈哈”大笑,点着昙华的额头:“你才多大点?就操心这个了?不过我倒是听说,最近京城可是流行丰腴为美了。这要是太瘦了,反而不被喜欢了。”
“还有这么回事儿?”昙华倒是奇怪了。不是一直以瘦为美?女子纤巧袅娜而又轻盈的样子,才应该是最好看的不是?
“听说京城出了个丰腴的美人儿,所以一下子这风向就变了呗。”云氏一笑,也不在意——这种事情,实在是时常都有的。想起时辰不早了,云氏也不废话了,忙上车急匆匆的走了。
昙华自然也是好奇才问那么一句,随后也是将这儿抛在了脑后,转身看向琴鹤,笑着塞了一个荷包在琴鹤手中:“今儿下午劳累你了。”看那神情和态度,倒像是一点没觉察出周老夫人的意思似的。
琴鹤心头虽然也是狐疑,不过却是不想得罪了昙华,更不想尴尬,当下一笑也当是什么都没发生般:“大小姐这是做什么?我也没做什么。哪里值得——”
“权当是我请姐姐喝茶罢。”昙华一笑,随后又细细嘱咐:“最近天儿热起来了,记得每天给祖母喝些绿豆汤酸梅汤什么的降暑气才是。就是你们,也是要注意些。祖母上了年纪,受不得太冰,连带屋子里也不敢摆放太多冰,你们也只能跟着受热了。”
琴鹤连忙摆手:“大小姐这可是折煞我们了,我们能跟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这些年更是跟着老夫人享受了多少好东西?”
“祖母得了你们的伺候,我们也才能放心呢。”昙华笑笑,顿了顿又打趣道:“只是不知道祖母将来还舍得不舍得将姐姐放出去了。换成是我,我是绝对舍不得的。宁愿将姐姐留在身边当老姑娘,也是离不开的。”
琴鹤听了这话,倒是没有多少羞赧的样子,反而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勉强。好半晌才道:“能一辈子跟着老夫人,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昙华只是抿唇看着琴鹤笑。
琴鹤一时之间竟是觉得心乱如麻,而后更是觉得自己的心事像是被昙华看穿了一般。当下竟是有些落荒而逃的:“老夫人那边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大小姐若是没什么事儿了,我便是先回去了。”
昙华也不勉强,笑着道:“那我也不留你了。”
琴鹤如蒙大赦,忙不迭的转身走了。走出没多远,便是用帕子胡乱的在额上抹了一把。
昙华看着琴鹤的北影,忽然一笑,侧头对旁边的蕙芯道:“你说,琴鹤将来是会被放出去,还是留在府里?”
蕙芯一怔,随后仔细的思量了这个问题,半晌才摇头道:“怕是老夫人舍不得放出去的。琴鹤姐姐办事妥帖,又懂得老夫人的心思……”
“那你说,会给她配个府里的管事,还是……干脆麻雀变凤凰?”昙华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带上了一丝玩味和嘲讽。
蕙芯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她心里,却是觉得,后头的那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若非要说是为什么这样觉得,却是又说不出理由,只能说是直觉。
“蕙芯,我记得咱们府上每年秋天都要将年龄到了的丫头放出去配人?”昙华缓缓的往回走去,一面欣赏绿叶红花,一面笑吟吟的闲谈般的说起这件事来。如今已经是夏日,花朵大多数都是凋零了,只有些少数的,譬如蔷薇,还有紫薇月季,以及石榴。
蕙芯仔细的想了想,便是点头道:“刚好是在中秋节之前的那段时间。我们院子里倒是有个三等的丫头该放出去了。太太屋子里有两个,二小姐屋里也是有一个,厨房里有两个,老夫人院子里最多,有三个。就是勤哥儿那儿,也有一个呢。是以前老夫人身边的。”
“你倒是记得清楚。”昙华抿唇一笑,走到花圃边上,仔细的挑了挑,最后选了一只刚开的正是娇艳的月季掐下来,又招手让蕙芯靠近了些,亲手将那月季簪在了蕙芯乌压压的发髻上,又笑着后退两步:“你戴这个,倒是显得更娇艳了些。以后你便是多挑些这些鲜花戴才是。”
蕙芯探手摸了摸,笑着摇头:“我戴也就戴一日,何必呢?再说了,我一个小丫头,打扮得那样光鲜做什么?”心头却是有些迷茫的想:昙华倒是和别的小姐主子不同。换做是别人,谁愿意丫头成日打扮得娇艳鲜亮来抢夺自己的色彩的?就是朝华,瞧瞧那屋子里的丫头,愣是没有一个中上之姿的。朝华往那些丫头里一站,倒是成了绝色了。
当下蕙芯又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从未见过昙华有这样小心思的时候。昙华屋里的丫头,还真是没有一个不好看的。就是容貌上少欠缺些,也必定是有独特气质的。每一个拉出去,都能算是美人儿。
一时间,蕙芯倒是有些奇怪了。
“丫头又怎么了?你们打扮光鲜了,也是我的脸面不是?再说了,旁人瞧着你们个个美貌,肯定会觉得我也是个绝色的。”昙华玩笑般的言道,却是又挑中了一朵花儿:“这朵掐回去,等会儿养在瓶子里。明儿早上就该看见盛开的样子了。”用手比划了一下,最后才留了一截枝干掐下来。她书桌上有个琉璃的巴掌大的瓶子,养一两枝花儿正好。
蕙芯抿唇摇头,却是忍不住笑了:“姑娘可是我瞧过最好看的。这两年还没全长开,等再过两年就能看得出来了。到时候,别说琼州城,京城肯定都是没人能比下去的。”
昙华目瞪口呆,半晌才指着蕙芯道:“我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说瞎话不脸红了。”
这么一说,蕙芯的面上倒是红了。面对昙华如此打趣,倒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回应了。
“明天早上咱们早些起来,采些花露存起来,改明儿做胭脂的时候,或者泡茶的时候都是用得上的。”昙华看着开得娇艳的花儿,笑着言道,“等过了夏天,可就没有这些花儿朵儿了。”
“嗯,到时候所有人都一起来,一会就能采完了。”蕙芯说起这个倒是来了兴致:“回头再去采些凤仙花,我知道一种法子,能调出粉红的颜色染在指甲上。可好看了。”
“我倒是不爱那个,你们弄吧。”昙华笑着摇头,又怕打击了蕙芯的积极性:“我看你们弄,也开开眼界。”
蕙芯看着昙华,倒是心头越发感慨起来——自家这个小姐可是十足十的怪人了。哪个女儿家不喜欢这些花儿粉儿的?不喜欢鲜亮裙子的?可偏偏昙华却是半点不爱这些,不过看着别人弄的时候倒是喜欢的,但是自己却是不碰的。不染指甲不用脂粉,也不在意鲜亮的衣裳……
不过,即便是如此,昙华也仍旧是极为亮眼的。
第一百六二章 贵客来访
这样的大事,荣氏到底还是不敢瞒着郑瑜,让人快马过去给郑瑜送了信。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郑瑜亲自过来了。荣氏显然也没料到会这样,听到郑氏丫头过来的禀告,当场便是愣住了。
郑茹兰和郑长海郑长君也都是听见了丫头的禀告,登时各自变了脸色。郑茹兰冷哼一声,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郑长君,讥讽道:“这下好看,我看你这回是在劫难逃了。以前祖母和祖父护着你,如今可是不能了。”
郑茹兰这番讥讽的风凉话落在郑长君的耳朵里,又是羞又是恼,又有点心虚,却也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郑茹兰,暴躁道:“你是我亲妹,你怎么就见不得我好?”
郑茹兰却是昂着脸,冷笑道:“我倒是宁愿没有你这个亲哥哥,你也不瞧瞧你做了什么好事!传出去了,别人该怎么看我?我如今在人前,可是脸都抬不起来了!”说道这个,郑茹兰便是越发起火了。
倒是郑长海出声劝道:“如今咱们还是快去迎接爹吧。不然看着也不像话。”
郑茹兰却是不领情,冷哼一声:“又不是我们犯错,我们怕什么?再说了,这会子撞上去,岂不是自讨苦吃?要是为了这个吃了挂落,我可不干。”说着又是不甘心的瞪了郑长君一眼,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将郑长君踢出郑家似的。
郑长君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重重的砸了一下床板:“你当我稀罕你这个妹妹!出去!”
荣氏见郑长君激动起来,浑身都绷紧了,唯恐他用力起来又伤了腿,忙伸手按住郑长君,又觉得郑茹兰不懂事,当下便是朝着郑茹兰斥道:“茹兰!还不住口!你哥哥如今都什么样儿了?你还故意气他!他就是再不好,也是你亲哥哥!”
郑茹兰听了这话,只觉得难堪和委屈,当下竟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跺脚朝着荣氏哭叫:“你偏心!偏心!明明是哥哥的错,凭什么总是说我?!”
谁也没瞧见,在荣氏重重的说出“亲哥哥”的时候,郑长海的面上一白,随后将头深深的低了下去。
荣氏看着郑长君和郑茹兰这幅样子,只觉得头疼。最后也是动了真火,“够了!谁敢再吵闹一句,我就家法伺候!”
郑茹兰见荣氏真的恼了,不敢再闹腾,只得忍住。只是心头却是越发的委屈起来——家法伺候,这个时候郑长君躺在床上,这个家法伺候是针对谁,自然是不言而喻。
对于郑瑜的到来,荣氏自然也是忐忑不安的。郑瑜的脾气她很清楚,郑瑜就是一直顺毛捋的驴,若是顺着他什么都好。若是一旦触怒了他……那是真的能六亲不认的。以前有老爷子老太太护着尚好,可是现在谁能护着?郑长君这一次可是如同郑茹兰说的那般,是在劫难逃。
可是现在郑长君这幅样子,哪里禁得起郑瑜的怒火?
荣氏想了想,低声嘱咐郑长君:“长君,一会见了你爹,你别的话都别说,只管认错,诚恳些,求你爹原谅你。可明白了?”
郑长君此时心头早已经怕得厉害,又被郑茹兰说了一下,更是忐忑不安,自然是连连点头不敢不听。
荣氏当下也不敢耽搁,忙不迭的拾掇了一下,便是急匆匆的去寻郑氏了。幸而这会子郑瑜还没来,只是先让人过来说了一声。不然突然亦喜爱子上门了,那可真是连个准备也没有了。
郑氏同样是忐忑不安——郑长君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要说没有责任,那是假的。若是郑瑜计较起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交代。
此时荣氏上门,二人少不得细细的商量了一下,荣氏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郑氏帮着说情。而郑氏么,只是想郑瑜不怪她就好。
也不知道二人到底商量了什么,反正最后都是达成了共识。
郑瑜作为郑氏的亲哥哥,上门来了自然是贵宾级的待遇。只是周老夫人心头有气,面上便是淡淡的,甚至叫来了李恪非:“你寻个由头出门去吧。晚上再回来。”
李恪非也是对郑家恼怒着,自然也不会推辞,当下便是走了。
昙华得了消息,当下便是一笑,促狭的眨了眨眼睛冲着醉秋道:“看来又有好戏看了。你说,郑瑜会不会把郑长君这个逆子狠狠打一顿?”
醉秋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估摸着是不能。荣氏肯定会护着。而且,郑长君伤得那么重,再打肯定受不住。”
昙华想想也是,便是叹了一口气:“那就没多大意思了。”
“姑娘穿什么衣裳?”春梅已经是开始找衣裳了,只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便是又过来问一嘴。
“就穿那件浅碧色的,天热,穿艳了心里看着烦。”昙华回了一句,又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的发髻,见没什么不妥帖的,便是准备换了衣裳就过去。不过,还是得去看看周老夫人是个什么态度才行。
李恪非在郑瑜进门之前,从侧门出去了。这个消息传到郑氏耳朵里,气得郑氏直咬牙。昙华也是在同一时间知道了,当下一愣,却是立刻明白了周老夫人和李恪非的态度。很显然,李恪非这位大舅子,在李家的地位简直是一落千丈。而且,不受待见。
周老夫人和李恪非,在用这种法子对郑瑜表达不满和恼怒。
郑瑜这次,只怕是要讨个没脸。
昙华换过衣裳,便是去了周老夫人处,见周老夫人面上淡淡的不大高兴,便是也识趣的去抱了勤哥儿过来玩耍。勤哥儿不愧是开心果,没多大的功夫便是将周老夫人逗得笑开了颜。
正笑着,外头的丫头进来禀告:“郑家舅老爷来了。”
昙华看向周老夫人,周老夫人面上的笑意登时如同潮水般退了个干净,只淡淡吩咐:“快请进来,泡好茶来。”
昙华便是起身,站在了周老夫人身边。伸手要将勤哥儿抱过来。
周老夫人却是拦住:“他如今压手得很,你别抱他,不然明儿手疼不说,累得还不轻。横竖他现在能走能跑的,哪里还用那样。”
昙华便是作罢了。不过却是嘱咐勤哥儿:“勤哥儿不许调皮,不然回头不给你吃点了。”
勤哥儿也是乖巧,笑眯眯的靠着周老夫人,坐得很是端正。这幅样子,倒是让人看着好笑。
郑瑜已经从外头大步流星的进来。身后跟着的是郑氏和荣氏。郑瑜见了周老夫人便是笑着作揖一拜:“老夫人!郑瑜来给您请安了。”
昙华还是第一次见了郑瑜,只见郑瑜是个国字脸,长着一双浓眉,看着十分威严。那双眼睛却甚是灵活,说话间已经转了一圈,将人都看了一回。郑长君倒是不怎么像郑瑜,不过也不怎么像是荣氏。
周老夫人淡淡一笑,虽然客气却也有些疏离冷漠:“原来是郑大人。”
郑瑜倒是不见尴尬,连连苦笑:“不敢当不敢当。老夫人还是唤我名字就是。”
周老夫人一笑,不置可否。随后对着昙华笑着指了指:“昙华,去给郑大人见礼。”
昙华便是笑着上前去:“郑大人。”
周老夫人在旁边对着郑瑜解释:“这就是我们家的嫡长女昙华,平日也就是她在我跟前尽孝心,对我也最孝顺。”
昙华一笑,低头似乎有些羞赧的言道:“祖母这是什么话?我也是应该的。”却是默契的没有提起朝华的意思。自然,这是根据周老夫人的态度才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周老夫人态度好些,她少不得也只能带上朝华了。
如今这样一说,顿时便像是将朝华直接排除在外了。
郑氏当下笑容就有些绷不住,不过到底还是强压下去,只是又解释道:“方才朝华本是跟我一起来的,不过我让她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准备饭菜,所以这才没一起过来。”言下之意,便是解释朝华为何没能过来“尽孝”。
周老夫人看了一眼郑氏,微微一笑:“朝华也是个有心的。”只是对谁有心……却是不言而喻。
郑氏面上顿时有一种红白交替之感,心中恼怒,觉得周老夫人故意挑毛病,却是又觉得不好说什么,只得按捺不言。
荣氏却是只当没听见。郑瑜也是站着,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尴尬来。
昙华便是笑着提醒:“祖母也别光顾着说话,快让郑大人坐才是。”
周老夫人这才似乎想起来,忙笑着抬手指了指左下方的椅子:“是我糊涂了,竟是顾着说话忘记了。亏得昙华提醒我,快坐,快坐。”
郑瑜这才坐下,荣氏和郑氏也才跟着坐下。
郑瑜并未提起李恪非,显然是郑氏已经说过了。不过周老夫人却是笑着再说了一回:“恪非他临时有事,便是出门去了。说是晚上再来回来招待郑大人,还请郑大人不要介意才是。”
昙华瞧着郑瑜在听见这话之后眉毛明显跳了跳,眼神也是剧烈变化一下。当下便是不厚道的在心头偷笑了——显然,郑氏之前和周老夫人说的这话根本就不同啊。周老夫人说的这话,明白的告诉了郑瑜——就是知道你要来,不想见你才走的。
不然的话,哪里有家里来客了,主人却是出去了?又不是有什么大事儿。
第一百六三章 赚银子
很快郑瑜便是点明了来意:“我那逆子在府上叨扰多日,给老夫人和妹妹妹夫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是该死。”
这话便是说得有些重了。
不过周老夫人却是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郑瑜,这才缓缓道:“这话是怎么说的。都是亲戚,就是在这里长住也不是问题。更不用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说了,也有我们的不是。”只是这话i听着,多少让人觉得并不是那么诚恳的。
很显然,面对口头上的道歉,周老夫人并不怎么买账。
郑瑜面上有些不好看。不过却也没怎么表现得明显。一时间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陡然就诡秘起来。昙华站在周老夫人旁边,都觉得有些不大舒坦起来。
良久,周老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便是笑道:“郑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一歇,晚上我再设宴给郑大人接风洗尘?到时候恪非也该回来了,你们两个正好好好说说话。说起来,也是多年没见了。我记得我还是当年恪非和太太成亲的时候的,我见过一回。”
昙华不由得有些佩服周老夫人了——这么着,又是给了郑家一个软钉子。
郑瑜抹不下那个脸来,却也不可能当场发作什么,当下只得忍气吞声的按着周老夫人的吩咐先去歇着了。
周老夫人也没起身相送,只看着郑氏吩咐:“你好好招待着郑大人。可明白了?”
郑氏只得应了,一转头脸色就是变了。
昙华自然也没跟过去相送,只是看着就罢了。等到郑氏一群人走干净了,昙华这才看向周老夫人,缓缓笑道:“祖母中午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给祖母做如何?”
周老夫人却是没什么兴致,只是摆手道:“你带着勤哥儿玩去罢。也不必费心做什么,只吩咐厨房做就是了。你是咱们家的嫡长女,犯不着下厨。当初我让你学这个,也是为了你以后在夫家好。并不是真要你下厨。”
这话周老夫人说得和蔼恳切,带着几分谆谆教导的意思。
“是,祖母的意思我明白了。”昙华知道周老夫人这话是没错的,当下便是爽快的应了。末了又笑着对周老夫人撒娇般道谢:“我知道祖母是为我好,祖母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祖母能时常提点我几句,就够我受用一生了。”
但是昙华心里清楚,若是换成以前,周老夫人却是不会说。
昙华领着勤哥儿从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便是带着勤哥儿往花园里去。勤哥儿如今已经能走得很稳当,所以昙华也不许人抱着他,只拉着他慢慢走。不过她这样却是必须弯着腰,如此便是有些嫌累了。
奶娘上前来想要让昙华去歇着:“还是我来吧,这么着怪累人的。”
昙华却是摇头回绝了:“不用,我来就是了。”
勤哥儿看见前头有一只蝴蝶飞过去,忙伸手去抓。哪里抓得住,只扑了个空。不过他却是来了兴致,非要去撵蝴蝶。
昙华任由他折腾着,只是温柔的护着,心头却是有些苦涩:勤哥儿如今还能这样安闲的享受童年的乐趣,可是再过几年,想必就得成长起来了。如今府里只有他这么一个男孩子,周老夫人和她又护得紧,所以还没什么危险。可是将来呢?杨氏身强体壮,正是生养的好时候,虽然这会子暂时不能生养,可是那药却是不能用一辈子的。而且她还有打算……还有郑氏,昙华是清楚的记得,郑氏的孩子,就在这一两年之内了。
纵然这一两年能够让李恪非不去郑氏的房里……可是之后呢?而且,周老夫人不可能让李恪非只有杨氏和徐姨娘这两个小妾。毕竟,李家的孩子,实在是太少了。想要开枝散叶的愿望,让周老夫人变得十分迫切。
而且,昙华记得清清楚楚的,李恪非的姨娘,她甚至许多都没认清楚。一来是因为她上一辈子太过闭塞,二来就是数目实在是太多了。除了几个生过孩子的之外,没生过孩子的也有好几个。
这一回,因为她的打乱,提前多了一个杨氏。所以,不知道到时候还会不会有其他人多进来?将来的李家,肯定是非常乱的。人多了,是非就多了。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到时候,勤哥儿的日子,想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谁叫勤哥儿挂着一个嫡子的名号呢?而那个时候,不出意外,她已经嫁人了。就算手再长,也不能像是现在这样了。
陪着勤哥儿玩闹了一阵子,到了午饭的时候,便是重新回了周老夫人处。在用饭之前,昙华又抽空去了一趟厨房。
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见了昙华进来,柳嬷嬷忙迎上来:“姑娘可小心些,这会子烟熏火燎的,气味不好不说,万一油星溅在了裙子上,可怎么使得?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人过来说就是了。”
昙华看了一眼已经做好的菜和还在做的菜,以及旁边摆着的食材。除去了周老夫人那儿的菜,几个姨娘处的菜,剩下的应该都是郑家那边的。菜色十分丰盛,用料也是十分金贵。昙华看了柳嬷嬷一眼:“这个月的银子怕又是要超了吧?”
柳嬷嬷点点头,“已经是超了许多了。不过太太派人来说了,这个月的预算不必按照往日的来。只管做就是了。尤其是舅太太那边,一定是要最好的。不管舅太太想要什么,也得想法弄来。这件事儿,我已经跟姑娘说过一回了。”
“嗯,你想不想赚一笔?”昙华压低声音一笑。
柳嬷嬷瞪大了眼睛:“怎么赚?”
“太太那儿到时候肯定是要报账单子的。若是只咱们府上的,自然不会超,超出预算的,都是郑家那头的。你将单子单独分开来写,每日给郑家那边准备了什么,材料什么,都弄得清楚明白的。不过,用你们惯用的手段,再报材料的时候多报些,自然就有一笔银子进账了。还有,你们素日不是最擅长以次充好?只要看不出来,上等的燕窝换成一般的,其他也这样……”昙华挑了挑眉头,含着微笑将话说得再明白不过。
柳嬷嬷下意识的便是要辩解,不过一抬头看见昙华笑吟吟的样子之后,便是又将话咽下去,只干巴巴的笑道:“我们也并不敢弄多了,也不过是寻些吃酒的钱罢了。”
柳嬷嬷心里很清楚,昙华既然说出这话来,那心中必然是有数的,而且,肯定是一清二楚。与其矢口否认,倒不如直接认了,顺带探一探口风。
“我自然明白。若是多了,我也是不能交差的。柳嬷嬷你也不必害怕,只要你不过分,我自然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昙华气定神闲的言道,然后很不厚道的笑了:“你们平日一个月也落不了多少银子,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你只管大胆放心的去做就是了。可明白了?”
柳嬷嬷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像是天上突然掉了一个大馅饼。只是却多少还有些迟疑,末了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问道:“那姑娘觉得什么数就合适?”
昙华伸出了三个手指头来。
柳嬷嬷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赚钱么,谁不喜欢?!而且这个数,已经是大赚了一笔了。
昙华同样也是一笑——这笔银子,她却是要想法子让郑氏自己掏腰包出了。想想郑氏肉疼的样子。她就觉得高兴。
一时间吩咐完毕,昙华便是领着丫头将老夫人的饭菜都装好,随后见给郑家那边准备的菜色也不错,便是又吩咐装了些,一并带了过去。
周老夫人见菜色多了几样,便是看了昙华一眼:“这几个菜色都是耗费功夫的,怎么今儿想起来做了?”
“是母亲吩咐做的,我瞧着好,又见分量不少,就做主拨了些。”昙华也不瞒着,直接便是点明了。随后又笑道:“最近厨房里日日都是些好吃的,倒是我们也跟着沾光了。”
周老夫人失笑,摇摇头看了昙华一眼:“倒像是平日亏待了你们似的。不过是觉得这些菜色华而不实,又费工夫,犯不着日日做罢了。而且,纵然咱们家不是什么穷的,可是也不必如此浪费不是。”
周老夫人是过了苦日子的,平日里都不肯铺张浪费。连带着整个李家也都是如此。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周老夫人勤俭持家,李家未必也能有现在这样大的家业。
因了勤哥儿如今也能吃饭了,所以便是和周老夫人一起用饭,不过是让奶娘喂饭罢了。
用过饭,周老夫人要歇午觉,勤哥儿也是要睡,所以昙华便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一进院子,醉秋便是上来服侍了,一面替昙华换衣裳,一面神神秘秘的笑道:“姑娘猜猜看,我今儿上哪里去看好戏了?”
昙华失笑,脱了鞋子只穿了里头的衣裳,歪在了美人榻上,舒服的呻吟一声,这才笑道:“不外乎就是郑家那个小院儿罢了。看了什么好戏了?难不成郑瑜还打了郑长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