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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当家全文阅读

作者:顾婉音     嫡女当家txt下载     嫡女当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四章 做文章

    昙华穿了这么一身,可谓是极其吸引目光的。不过昙华倒是安之若素,泰然处之。

    石曼曼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当下便是悄悄的问昙华:“怎么穿了这样一身衣裳?”

    昙华低下头去,抿了抿唇,半晌才言道:“母亲给做的,说是特地为我做的,让我在生日的时候穿。我实在是不好拂逆了母亲的意思——”

    石曼曼飞快的看了一眼正和自己母亲说话的郑氏,眼里有些古怪之色。随后又看了一眼朝华,半晌才叹了一口气,又笨拙的劝昙华:“你也别在意,衣裳也不丑——你天生丽质,穿着也好看。石曼曼这话说的倒是真心话。若换成别人来穿这一身……怕是有些惨不忍睹。可是昙华穿着,倒是也不那么丑,只是比起平日来有些看不下去罢了。

    昙华听了这话,险些失笑——石曼曼竟是这样说,也不知道她是多违心?这身衣裳的效果,她自己也是知道的。石曼曼说得可是半点不假。说是不丑,已经是夸奖了。

    王云娘也凑上来,半晌才有些清冷的说了一句:“这衣裳姐姐以后还是别穿了吧。”

    昙华看了王云娘认真的样子,心头叹了一声——王云娘这说话也太直了一些。若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怕是以后要吃亏的。

    魏云墨他们几个掏出了礼物来,昙华笑着接了。王云娘和石曼曼自然也是准备了礼物。最后就是朱弦,也是送了礼物。昙华自然是不会拆开看,只让醉秋好好收着了。

    随后魏云墨朱弦等人就随着李恪非去了前院。毕竟今儿还有别的女眷,是要注意一下的。

    女眷们坐在一处,说的话题无非也就是一些衣裳首饰,或者什么新鲜趣事儿。

    云氏忽然就说起了昙华的衣裳,笑道:“昙华你也真是的,怎么今儿穿了这么一身衣裳?难不成过生日也不穿新衣?而且,这个颜色也不大适合你这样的小丫头。太艳丽了一些,平日我瞧着你可是不喜欢这些色的,怎么突然是改了脾性了?”

    昙华险些没笑出声来——云氏到底还是云氏,有一股泼辣的劲,而且呛了人,还让对方说不出话来。而且,这是明知故问呢——各种的缘由,她可是早就偷偷跟云氏说了。

    云氏这会子提起,分明是要好好拿这个事情做文章了。

    郑氏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愉来,不过却又很快用笑容遮掩住。自己承认道:“这衣裳是我给昙华做的,这料子是我得了也舍不得用的,正好给了昙华。颜色么,也是我觉得昙华平日太素净了,倒不像是个小姑娘,这才特特的选了个这样的色来。”

    郑氏说得冠冕堂皇,几乎叫人拿捏不出错来——她舍不得用的东西给了昙华,就已经说明她的态度了。而颜色上,理由也是说得过去。

    云氏露出一丝恍然来,随后抿唇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昙华素来都是不喜欢这样妍丽颜色的。”顿了顿却是又看了一眼朝华笑道:“怎么的也不顺带着给朝华做一身?难不成就这样偏心?”

    任谁听了云氏这话,也会情不自禁的看一眼朝华,而且……会看出其中的差距。更会觉得,云氏这话分明是反话:既然说得那样好,那么怎么朝华偏又打扮得如此正常呢?是偏心还是怎么的?不是自己的孩子就不在意?

    刘夫人和戚夫人对视一眼,都没搭腔,低下头去。不过面上却都是有些个深思的样子。

    郑氏如今因为郑瑜的关系,底气硬着呢,当下也不怵,笑盈盈道:“这样的好料子,给了朝华也是白费。”

    云氏又笑:“要我说呀,昙华也是个有福气的,亲娘虽然早早去了,可是郑太太却是将昙华当亲生的一样疼爱呢。瞧瞧,对昙华多舍得。只是一碗水还是要端平才好,不然将来朝华还不得埋怨你和昙华呀?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东西,给了昙华自然也该有朝华的,不然昙华可不敢要了。”末了看向昙华,笑道:“你这孩子也是不懂事,这样好的东西,怎么能收呢?况且朝华也没有,你也好意思?要我说,回头你也拿出你那些舍不得用的好料子给朝华做一身差不多的,这样两姐妹一致才好。”

    昙华笑吟吟的应了。拼命忍住了这才没大笑出声。

    再看旁人,也是忍得辛苦。

    郑氏面上便是有些不大好看了。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是不好发作。恰好此时杨氏进来说饭菜已经备好了,于是周老夫人便是招呼众人去用饭了。

    昙华起身,却是不小心带了旁边的杯子,顿时扣了一裙子的茶水。这样一来,这裙子便算是毁了——这样的料子,染上了茶渍怕是洗不掉的。

    石曼曼已经惊呼了一声,上前来帮着查看:“怎么样,烫了不成?怎么的这样不小心?”

    昙华感激的看了一眼石曼曼,浅笑答道:“不打紧,茶是温热的,不烫。只是我得去换身衣裳了。”说着忙告退去了。

    石曼曼笑道:“那我也跟你去看看你屋子。”转头又去邀请王云娘:“云娘,咱们一起去?”

    王云娘自然是应了。而朝华却是有些气恼——偏就没叫她。想跟去吧,又觉得似乎太过没有骨气了,而不跟去吧……又觉得自己一人被晾着。朝华一迟疑的功夫,三人却是已经领着丫头出了门了。朝华只得作罢。

    出了院子,石曼曼便是凑近昙华轻笑:“你倒是个果断的,就这么把裙子毁了。我可是瞧见了,那是你自己扣上去的。你那个继母若是看见了,不会找你麻烦吧?”石曼曼眼底有着明显的关切之色。

    王云娘虽然没吱声,不过却也是关心的看向昙华。

    昙华压低声音道:“放心,她没瞧见。再说了,一条裙子罢了,不会怎么样的。我已经乖乖穿了不是?”

    石曼曼叹了一口气,低声感叹了一句:“到底不是亲娘,你和你妹妹一比……”

    王云娘却是忽然插嘴道:“快些吧,咱们换了衣裳还得回去呢。别让大人们等急了。”

    昙华含笑看了一眼王云娘,王云娘低下头去,脸颊上却是有淡淡的红晕浮上来。

    昙华心道:王云娘看着清冷,可是心性却是不差,是个善良的。还知道岔开话题,不想让她难过。也是细心了。倒是石曼曼,虽然年长些,可是却不够细腻。不过那份率真倒是难得。

    这样想着,昙华不免对二人又喜欢了几分,也更真诚了几分。

    一时间换过衣裳出来,石曼曼便是忍不住啧啧感叹了一声:“果然你还是穿这些色好看。”

    王云娘也是点头。

    昙华抿唇一笑,三人便是又一起往周老夫人院子里去。昙华见二人对自己的屋子很有兴趣,便是又邀请道:“一会用了饭,我们就在我院子里玩耍。尝尝我院子里那石榴树结的石榴。”

    石曼曼顿时欢喜起来:“嗯,我刚才就想问你这个了。那石榴树好大,怕是一年能结不少果子呢。”

    王云娘也是十分感兴趣,三人就着这件事情倒是唧唧咋咋的说了一路。

    昙华看着两个小姑娘笑语晏晏的样子,也是心情大好,忍不住唇角一直翘起——这才是真正的小姑娘呢,无忧无虑,每日只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为了一个小事情便是能开怀一整日……

    昙华换过衣裳之后的形象,得到了一致的好评。尤其是云氏,决口不提这衣裳是她送来的,面不红心不跳的狠狠一顿夸奖。昙华几乎忍不住笑。

    不过这样的效果却也是极其显著的。周老夫人的面上几乎已经挂不住笑,阴沉沉的。

    刘夫人和戚夫人却是没怎么搭腔,不过却也是寻了机会夸奖了昙华一二。

    郑氏却仍是满不在乎的——这件事情,周老夫人和昙华就是再不乐意又能怎么的?还不是只能忍住?想着平日她自己受到的委屈,郑氏更觉得这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吃过饭,周老夫人便是笑着请了几人去听戏。昙华她们几个小的少不得也陪着过去听一会。

    周老夫人却是没有自己先点,反而交给我昙华,笑道:“今儿你是寿星,自然是该由你点这头一场。”

    昙华自然是不肯:“这话怎么说的?祖母点才是应该的。纵然是我过寿,也断然没有我越过祖母和母亲的道理。”

    周老夫人却是笑:“让你点,你便是点罢。”

    昙华想了想,便是将本子递给刘夫人和戚夫人:“还是请二位夫人先点罢。我最后再点不迟。”

    戚夫人笑着夸赞一句:“昙华这样懂事谦让,云娘你可要多学学。”刘夫人也是跟着笑赞:“我家曼儿却是再没有这样的时候,真真是羡煞我了。”

    周老夫人自然是有些自得,郑氏却是目光微冷。而朝华,更是满心不悦。想了想,竟是笑道:“二位夫人也不必客气,你们先点也是应当的。不然岂不是我们怠慢了?”

    戚夫人浅笑:“朝华也是懂事得很,我都是嫉妒郑夫人了。不知道怎么教导出这样乖巧的两个女儿的?”

第一百三五章 喜和不喜

    听了一阵子戏,小姑娘们便是有些坐不住了——都正是好动的时候,哪里做得住?而且周老夫人她们点来点去也就是那样几出,早就看腻了。昙华便是禀明了周老夫人,然后拉着石曼曼和王云娘二人往她自己院子去了。自然,也是不好漏了朝华。四人一同出了门子,往昙华屋子去了。

    昙华吩咐冬兰先跑回去泡茶:“我上次新得了一罐子玫瑰蜜,就用那个煮蜜茶喝吧。点心就备那个水晶茉莉糕。再摘了石榴破开给大家尝尝。蜜瓜也切一个。”

    冬兰自然是领命而去。

    朝华轻笑出声:“姐姐果然不愧是管着事儿的,瞧瞧这幅样子,果然是像个管家娘子了。威风八面的,真真让人看了敬畏。”

    昙华看了一眼朝华,又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石曼曼和王云娘,微微一笑:“朝华你纵然夸我,也不能这样的。要知道,我算是什么威风八面?谁不知道妹妹身边那些人比我身边的强太多了?妹妹身边的人是不用嘱咐就能做好。我这些丫头都是蠢笨的,不吩咐好了,准保不知道该做什么。”

    石曼曼似乎有些不大明白这话里隐藏的机锋,只是听着。而王云娘倒是看了一眼朝华。

    朝华眼底微微有一丝得意,面上却是谦虚:“这话怎么说的?好似姐姐处处不如我似的。知道的说是姐姐谦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样了呢。”

    昙华笑而不言。转头和石曼曼及王云娘道:“我奶娘做那是水晶茉莉糕是极好的,你们一会尝尝。”

    待到进屋落坐之后,朝华便是迫不及待的提议道:“不如我们来联诗?不然干巴巴坐着,也怪无聊的。”

    石曼曼有些迟疑。王云娘也没立刻出声应了。一下子朝华似乎就有些被晾着了,坐在那儿好不尴尬。而昙华则是起身亲自替二人奉茶端点心,热情道:“都尝尝。还有这个石榴,就是外头树上的。我觉得味道还好。你们若是不嫌弃,我回头让人给你们装一蓝子带回去。”

    石曼曼似乎是真喜欢这些,当下便是笑着应了。王云娘看上去也是十分喜欢。

    朝华咬了咬唇,觉得自己是被三人孤立了。当下凌厉的看了一眼昙华,只觉得肯定是昙华暗中搞鬼的缘故。不然,为什么会如此?想了想,朝华到底还是不甘心,仍是扬着笑脸,脆生生道:“联诗这个主意怎么样?”

    石曼曼轻声笑道:“想必朝华妹妹文采了得,只是我才疏学浅,实在是不敢献丑。我父亲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我也只是习字不做睁眼瞎罢了,并不敢作诗作词的。”

    王云娘看了一眼石曼曼,也是轻声道:“我也是只认得字罢了,要是作诗作词是断然不敢的。”

    朝华便算是彻底的碰了一鼻子灰,当下好不尴尬,心中却是越发的委屈起来,断定肯定是昙华在其中搞鬼的缘故。要知道,平日她和那些要好的朋友在一处,玩的也就是这个。再说了,谁又真的会作诗了?不过是借用前人的诗词,默写背诵罢了。哪里就需要文采了?

    朝华不知道的是,石曼曼却是没有说谎,更没有故意要回绝朝华给她难看的意思。而是石家的确是有这么个家规,女孩子都是不学诗词的。因为石曼曼的父亲觉得,那些诗词多是悲秋伤春,多是描写情爱,女儿还是不接触得好。而且,石曼曼本身也不大喜欢这些,所以她这方面的确不行。她之前也是从来不参加这样的活动,所以也不知道只是抄写背诵,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文采这件事情。

    而王云娘么,虽然也是不懂不会,只是看着石曼曼不愿意,便是想顺着石曼曼罢了。这王云娘看着虽然冷傲,可是实际上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却是有些小心紧张的,唯恐让人不喜欢。所以,自然是顺着石曼曼罢了。

    而昙华却是故意的了。看着朝华难受,昙华倒是觉得有些快意。当下笑容更胜了几分:“咱们就坐着聊天也是一样的。”

    石曼曼和王云娘果然都是应了。

    朝华越发的不服气来,更是想要和昙华一较高下,当下便是故意挑剔昙华屋里的摆设,或是丫头。甚至还想拉着石曼曼和王云娘一起。可是这二人从小受的家教都是极好,又是做客,哪里可能对昙华这里评头论足?自然是也不会如了朝华的意思。

    一下午下来,朝华不痛快。而石曼曼和王云娘也不见得就痛快了。毕竟,谁也不喜欢那样总缠着旁人做旁人不情愿事情的人不是?而且,对人评头论足,聒噪不已的行为,本也不是什么好的。

    朝华去洗手的时候,石曼曼悄悄的压低声音对昙华道:“你这妹妹,和你不是一个母亲的生的?”

    昙华垂下眸子,如实相告:“是我继母生的,与我同父异母。”

    “你们感情可要好?”石曼曼眼底有些好奇,倒是没想过这样刨根问底的让人介意。

    昙华浅笑,看着石曼曼和王云娘道:“依照你们看呢?”这话她却是也不好回答。说是,旁人说不得觉得她容不下朝华,可说不是,那也未免违心……

    “我瞧着她倒是不怎么将你看在眼里。”石曼曼心直口快,又想起了郑氏今儿故意让昙华穿了那样的裙子,便是又添了一句话:“你那个继母,你也怕是受了不少委屈罢?怎么你祖母也不护着你?”石曼曼是真心对昙华关切的。在她看来,继母虽然不好,可是祖母总是亲生的。

    王云娘忽然插话道:“别理会她们就是了。你是嫡女,怕什么?”

    昙华看了王云娘一眼,浅浅一笑:“说得极是。横竖也不是什么大事,计较做什么?”估摸着朝华要回来了,便是有岔开了话题,说起绣花这些事情。

    ……

    下午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客人们便是纷纷告辞。戚夫人带着王云娘回去的路上,笑着问道:“如何?云娘?你觉得李家这两位姑娘如何?”

    王云娘倒是也不迟疑,直接便是说出心中的感受:“我觉得昙华倒是个好的,那个朝华……我不大喜欢。”

    “嗯,李家那个大姑娘的确是好的。”戚夫人也是点点头,想起昙华进退有度,大方知礼,对长辈也是敬重有加的样子,心里也有几分喜欢:“你和她多接触着,学一学也是好的。只是那小姑娘也是个命苦的。我瞧着她的那个继母,倒不是个好相与的。”

    “嗯。”王云娘点点头,也是叹了一口气,往戚夫人身边靠了靠,又挤了挤,撒娇般。

    戚夫人只觉得心都软了,将王云娘抱住,唇角带着柔柔的笑意:“你呀,怎么总长不大似的?你和那李家大姑娘交往的时候,也避开着些那个二姑娘,别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习气。不然我可是要恼的。”

    王云娘乖巧的应了,又道:“那个石曼曼也是不错。我很是喜欢。”

    “嗯,石家那姑娘的确也是不错。”戚夫人也是点头,算是应了王云娘的心里所想——毕竟这大家族之间,就算是孩子之间的交往,往往也代表着两家的情谊,不能马虎了。能深交的,必然都不能是不同路的。王云娘提了这么一句,自然也是想问问戚夫人的意思。

    王云娘得了肯定的话,当下便是笑起来。又说起下午吃的茉莉糕和石榴来。

    戚夫人静静的听着,心里水汪汪的柔软。

    同样的,石曼曼和刘夫人也正说话——“娘,我觉得昙华怕是日子不好过呢。你瞧她继母那样子……那样的衣裳偏让昙华穿,不是故意是什么?”

    刘夫人靠在垫子上,轻声道:“昙华那姑娘生得太好,可不得是眼中钉?那郑氏生的女儿那样打扮了,也是比不过昙华。换做是我,我也容不下。傻丫头,你哪里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只是,那郑氏做得太过了。这样明显的事情,不是落人话柄是什么?”

    石曼曼嘟起嘴巴来:“那昙华岂不是很可怜?而且,那朝华处处想压过昙华,哪里有做妹妹的样子?我就是看不上。”想起今儿朝华故意的评头论足,便是越发的有些鄙夷:“一个继室生的女儿,倒是处处比嫡女更气派更傲气更富贵,这是什么意思?”

    刘夫人只是看着石曼曼笑:“你倒是鲜少讨厌旁人。”

    石曼曼低下头去,到底是没提起今儿朝华说的那些话,让她处处不舒服的事情。尤其是联诗的事情。她先前已经是故意不吱声了,偏朝华还要再提出来,倒像是故意显摆什么似的。让人呢不喜。

    刘夫人只得又道;“既然不喜欢也就少来往。李家大姑娘倒是不错。你多学学。李家二姑娘么……远这些罢。”刘夫人没说完的是,继室生的女儿,平白就低了一等,又是那样的脾性。将来肯定是讨不到什么好,若是石曼曼和之要好,被带累了名声可怎么好?

    只是朝华尚且不知道这两家的评价,却是正和郑氏抱怨昙华故意让人孤立她的事情。

第一百三六章 缘由

    冬至节刚过,朱弦便是忽然离开了琼州城,连带着朱轩然也是一同回京去了。走得很是匆忙,连个消息也没传开来,就已经走了。昙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因为燕嬷嬷让人送来一封信。燕嬷嬷因为腿脚不便,而且要收拾细软,又多停了两日。

    所以,因为实在是忙乱,燕嬷嬷这才会在朱弦走后第二日将信给昙华送来。

    昙华听说朱弦突然回京去了的事情还有些诧异,再见了朱弦的信之后,更是错愕无比——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朱弦竟然会留信给她。要知道,她是从打心底觉得,她和朱弦之间是真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的——年岁相差这么多,怕是连什么共同的话也没有几句,如何能说得上交情?

    朱弦之前对她的好,她倒是觉得可能是朱弦觉得她可怜。又或者是因为魏家的缘故。可是……却也不至于就要这样。走了还要留封信。

    看着面前这封信,昙华一时间心中说不出的古怪。只觉得诧异得厉害。

    燕嬷嬷却是没有多做停留,只说还有事情,便是走了。

    昙华这才拆开了信,取出了一页薄薄的纸来。纸上寥寥数句,却是让昙华看得瞪大了眼睛。

    信上的话,第一句是,可还记得溪山屯竹林中,骑马少年?之后便是又一句:若有难处,送信至朱家,必护之。

    昙华在看见第一句的时候,便是猛然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那个在溪山屯竹林里发现的那个受伤少年。那个倔强而带着一股傲然的少年。接着那个少年便是和朱弦的面容重叠。当下便是确定下来——朱弦应该就是当初那个少年。算着年岁也是差不多。而面容也是十分相似。虽然朱弦成熟了不少,不复青涩,可是眉眼却是没怎么变动的。

    昙华有些懊恼——明明是一个人,怎么偏偏她就没认出来?怪不得当初见了朱弦的时候只觉得熟悉,却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想了好半晌,昙华才找出了为何自己没能一眼认出朱弦的缘故来。因为几年时间里,朱弦像是变了一个人。

    昙华是还记得当初那个少年的脸上倔强傲然的样子的。可是现在的朱弦,却似乎并没有那样的倔强和傲然。只是沉稳而又带了几分圆滑。根本没有当初的半点影子。认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昙华却是觉得有些震撼——原来自己当初机缘巧合之下帮了的人,竟是景王的长孙。而更没想到的是,朱弦竟然如此的……知恩图报。

    一时间又忍不住想起了朱弦好几次戏谑说出的那句话:“你要如何报答?”

    顿是昙华便是脸颊滚烫起来——那是羞的。朱弦分明是在取笑她呢。当初她救了朱弦,可不是就说了让人报答,要好处的话?

    说起来,她当初也朝朱弦要了好处,得了报答。朱弦其实是不必再如此帮她的,可是朱弦……这么一来,昙华总算是恍然大悟——为何朱弦总是那样帮着她,似乎和她交情不错的样子。

    这知道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随手一举,竟是种下这等善缘,得了这等善果!昙华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慨才好了!怪道人都说,因果循环,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真真是没有错的。若是当初她转身就走,或是置之不理。那么今日朱弦自然也就不会帮她。

    不得不承认,朱弦对她的示好和帮助作用都是巨大的。至少,昙华十分明白,为此周老夫人和李恪非对她重视了不少!就是郑氏那头,怕也是添了几分顾虑罢?

    昙华更相信,朱弦绝对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既然留下了书信,说是愿意帮她。那么她若是真求上门去,肯定也是会应了诺言的。

    “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竟是这样发呆起来。”醉秋拿了东西进来,见昙华呆呆的坐在桌前出神,不由大奇,纳闷的出声问道。

    昙华回过神来,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醉秋,我忽然便是相信了世界上的确是有因果报应这样的事情的。”

    醉秋越发纳闷好奇起来,可是偏昙华却是不肯再说下去,只得将心头的好奇压下去。纳闷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昙华将朱弦的信好好的收了起来,将来说不得真有用上的时候。自然,她是但愿用不上的。不过,这封信,这个承诺,却是也让她多了一层保障。将来若真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朱弦就是她最后的希望。这样的认知,让昙华忽然便是觉得安心了许多。

    临睡前,昙华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会子还拿了朱弦的宝剑,当下心血来潮,便是又爬起来,亲自掌灯让春梅将那宝剑翻找出来,拿着细细的婆娑了一阵子,又傻笑唏嘘了一回,直折腾了大半夜,春梅催促了好几回,这才重新又睡下了。

    只是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前,昙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朱弦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匆匆忙忙的回京去了?

    关于朱弦回京这件事情,昙华最后是从周老夫人口中听说的个中缘由——朱弦的父亲,也就是景王的长子,忽染恶疾,拖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是撒手人寰了。

    也就是说,朱弦是赶回去奔丧的。或者,是赶回去看最后一眼的。

    昙华心道,也不知道朱弦的父亲这么一去,对朱家来说,是怎么样一个变故?而对朱弦来说,又是怎么样一个事情?

    朝廷的明文规定,至亲亡故,是要丁忧三年的。也就是说,朱弦应该不会再回来琼州城了。毕竟,三年过后,也不知道中间会有什么变故。而三年之后,朱弦再回朝廷做官的时候,又会调去哪里。所以,朱弦才会留下一封信吧?

    因为知道朱弦就是当年那个少年,知道了二人之间的牵扯和瓜葛,昙华倒是忽然觉得和朱弦亲近了许多,而且,对他的事情,更是不由自主的留心起来——说是留心,也不过是打听着朱家的事情罢了。只是到底琼州城离京城不止万里之遥,传递过来的消息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所以,根本就不能让昙华了解朱弦的近况。

    朱弦的婚事自然也势必是要耽搁下来。昙华听说,原本已经打算和朱弦定亲的女家,因为等不起三年,所以到底还是改变了主意。

    于是昙华又想——朱弦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想法和感受?不过,就算难受,怕也是不会露出分毫的。

    昙华对比之下后便是觉得,朱弦之所以短短几年之间改变如此大,怕是经历了什么变故。而那个倔强高傲的少年,才是朱弦的本心。至于现在这个……或是是不得已带上的面具。就像是她一样——不得不时刻伪装自己,掩藏自己的本心。

    关于朱弦的事情,昙华自然是谁也没告诉。只是偷偷的隐藏在心底罢了。

    刚过了年不久,琼州城这边又来了一个新的副参将。于是昙华便是确定,朱弦怕是的确不会再回琼州城了。

    年后没多久,昙华便是忙碌起来——无他,是因为郑氏的缘故。郑氏的嫂子要过来。郑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是偏处处让昙华去帮着做事。

    昙华心里清楚,着是郑氏变相折磨她的一个法子——因为不管是做什么,郑氏总能挑出错来,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折腾得她几乎没了精力做什么。而周老夫人那头,也是不好说什。毕竟郑氏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是为了昙华好。不然哪里会如此?

    昙华只能咬牙苦撑。郑氏因为去岁她生辰的事情,被周老夫人斥责了一回,最后闹得李恪非也是发了脾气。所以郑氏一直记恨着,如今换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折磨她罢了。

    好在事情总有做完的一日。昙华总算是完成了郑氏交代的事情。交差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囫囵的睡了一个午觉。

    周老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叹了一口气倒是几分心疼:“让她好好歇一歇也好。”

    而郑氏知道这件事情,却是连连冷笑:“她以为就这么完了?哼,她平平日不是喜欢表现,接下来我就让她表现个够!”郑氏暂且放过昙华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嫂子的缘故。因为郑氏收到自家哥哥郑瑜的信,说是她嫂子荣氏已经上路,不过三五日就能到了琼州城。

    郑氏自然是忙碌起来——一来是不想在嫂子跟前失了面子,二来,也是因为想让荣氏觉得李家重视郑家。

    因为郑氏的在意,府里少不得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杨氏抓住了机会,对周老夫人上眼药道:“要我说,太太也太紧张了一些,又是换家具,又是换帘幔,又是准备这个那个,就是伺候的人也是挑了又挑——”

    周老夫人掀了脸皮子看一眼杨氏,淡淡道:“有这个闲工夫,想想如何替我李家开枝散叶更好。”

    杨氏立刻便是住了口,面色有些讪讪。

    不过不管如何,荣氏到底还是如期的来了。带着一大家子的人一同过来了,浩浩荡荡的,一艘大船也没安置下。

第一百三七章 荣氏

    郑氏虽然没带着人亲自去迎接,可是却也是早早的带着了朝华昙华二人在大门口候着。

    自然是先有回来报信的人,一路跑着回来告知片刻之后客人就要到的消息。郑氏听见这话,顿时露出喜色来,扬手便是让丫头香云给了一个银锞子做赏钱。自然是将报信的人喜欢得什么似的。

    而郑氏也是急忙忙的又整理了一下仪容,又拉着朝华细细的嘱咐:“一会见了你舅母亲热些。还有你两位表哥一位表姐——可要好好相处。明白了?”顿了顿又看见昙华也是站在一旁,便是又添上一句:“昙华也是如此。”

    昙华自然是只得应了。其实要说呢,这位八竿子打不着的舅母和她什么关系也没有,而什么表哥表姐,更是和她没有影子的事情。可是郑氏是她的继母,也是她名义上的母亲,所以就算是不乐意,也是没有法子的。是必须来的。

    须臾片刻,李家的派去的马车便是过来了,正正停在门口。郑氏按捺不住喜悦,上前一步就迎了出去。朝华自然是紧跟其后,而昙华也是如此。

    一个容长脸,凤眼的妇人率先从马车上下来。身穿了一条泥金色的滚边绣花裙子,料子和花色都是今年时兴的样式。上头配了一件桃红色的褙子,脖子上带着一串圆滚滚的小指头大小的珍珠项链。头上是一套赤金翡翠的头面,耳朵上坠着的是红宝石的坠子。手腕上带着一对赤金的龙凤累丝镯子,手指上还套着一个碧莹莹的祖母绿的金戒子。一看上去,只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富贵耀眼。

    这妇人想来就是郑瑜之妻荣氏。

    再接着就是两个少年。大的比魏云墨大上一岁的样子,小的昙华估摸着是和她差不多大。最后跳下来的是一个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秋水碧的裙子,粉蓝色的衫子。腰肢纤细,面容和那妇人倒是差不多。只是眼睛略大了几分。唇更薄了几分。

    昙华心道:这应该就是朝华舅舅郑瑜家里的三个孩子了。

    郑氏已经抢先一步拉着了那荣氏的手,哽咽道:“嫂嫂。”

    荣氏也是红了眼圈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回郑氏,这才笑道:“好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一家子见了面,合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你倒是好,偏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惹了你伤心了。”说着又看向一旁的朝华:“哟,这就是朝华吧?长得倒是十分像你。”随后又不动声色的看了昙华一眼,仍是笑道:“这是昙华吧?”

    昙华和朝华便是双双上前去行礼。荣氏倒还是第一次见昙华和朝华,当下便是随手让丫头捧了东西上来,权当是见面礼。自然,给昙华的都是一般物件,而朝华的则是好东西。

    昙华也不在意,礼数俱全的谢过,便是静静立在一旁。

    郑氏此时也是回过神来,拉过荣氏所出的三个孩子来。第一个自然是郑瑜的长子郑长君,笑道:“君哥儿怕是都不记得我这个姑姑了。我记得我出门子那会,海哥儿才那么一点儿呢。”又看向另一个男孩子郑长海:“海哥儿还没见过我呢。”随后又将荣氏所出之女郑茹兰,笑着道:“这就是兰儿了。”

    同样的,郑氏也是一一的将见面礼送上。自然,个个也都是好东西。

    朝华上前脆生生的叫了表哥表姐。昙华也上前去见过。

    一时间郑氏这才想起了应该将人迎进去,不然都站在大门口像什么话?

    郑氏和荣氏这么一见面,自然是有不少体己话要说的。等见过了周老夫人,又说了一阵子话,郑氏便是借口带着荣氏去安顿,将荣氏拉了出来,也避开了旁人。

    荣氏见可以放心说话了,便是含笑道:“你哥哥成日担心你在李家的日子。如今我瞧着,倒是也还不错。”

    郑氏自然也不愿意落了面子,毕竟哥哥不比嫂子,当下便是含蓄笑道:“嫂子却是取笑我了。我哪里还不错了?不过是那样过日子罢了。嫂子光看着我表面了,可是内里许多事情嫂子哪里明白?就是那个死了个女人留下那个小丫头片子,也是让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提起昙华来,荣氏便是想起方才见到昙华的样子,当下便是道:“那丫头倒是长得不错,礼数也是十分周全。我瞧着对你也是恭敬,怎么你倒是这样说?”

    郑氏撇嘴冷笑了一声:“那丫头惯会装的,嫂子可别被骗了。那丫头鬼精得很,不知道怎么讨好了老夫人,一下子便是得了势。为了她,老夫人不知道怪了我多少回。就是我的朝华,也是被那丫头压得没有露头的机会。还有那丫头的外祖家,也跟着装腔作势的……”越说越来气,郑氏当下便是仔细的跟荣氏说了一下子那魏家如何处处帮着昙华,又讥讽她的事情说了。末了又添上一句:“而且那丫头小小年纪的,还想把持着家里的权力。”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荣氏多少有些吃惊:“听着可不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的事情。”

    “嫂子不信,只看两日就知道了。诺,如今厨房就是那丫头管着的。”说到这个郑氏不由得暗恨——这件事情说来也是丢人。她不是没想过往厨房里安人,可是愣是没能成功。也不知道昙华哪里来的手段,竟是将厨房整治得铁桶似的。

    荣氏惊奇不已,看着郑氏恼恨的样子,倒是已经信了四五分。不过心头的想法却不是郑氏以为的同仇敌忾,而是对昙华的几分好奇探寻。而且心头对昙华今儿落落大方又礼数得体的样子有些称赞。只觉得李家的家教的确是不错的。

    因了郑氏的缘故,荣氏倒是决心以后好好留心一下昙华才好。

    最后姑嫂二人的话题又落在了子嗣的身上:“怎么这么些年你都没了动静?可找出原因了?这么下去可是不妥当的。那个良妾,我瞧着不是什么善茬。还有那个勤哥儿,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怎么当初你就没放在你名下?偏放在了死去的那正妻身上?这是怎么回事儿?”

    郑氏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来,也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我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个大夫,吃了多少的苦药汤子。可是冷是不见效,我也没有法子不是?要说我不能生,可是朝华却还不是好好的?要说是我家老爷的问题,可是勤哥儿又怎么说?大夫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调理,只说是缘分不到。至于那个勤哥儿,说起来我就气恼,还是别提了。”

    荣氏道:“我手里倒是有一个助孕的方子,听说很灵验,我花了不少的银子才求来。你可要试试?”荣氏一面说着,一面看着郑氏的面色,心道:虽然这个方子的药性是霸道了些,可是的确是有效的。如今病急乱投医,实在不行,用一用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不然,这么下去,恐怕郑氏的地位不保。

    想起自己临行前丈夫说的话,荣氏心底的迟疑顿时又少了几分。

    “可有效果?”郑氏如今早已经是求子心切,听说有方子,忙不迭的便是开口问道。

    荣氏低声道:“自然是有效果。这方子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方子是很有效果的,服用这个方子,十个有八个都能有孕。只是——”

    “只是什么?”郑氏抓住荣氏的手,急切的问。不过心中却是心动得厉害——自己若是服用了这个方子,是不是就能怀孕了?郑氏十分有信心,若是自己怀孕了,别说是杨氏,就是再有几个杨氏,那也是不怕的。

    “这方子药性有些霸道。怀孕之后是要受罪的。而且,甚至可能是双胎三胎。而且,孩子的成活也不高。十个孩子,倒是有一半都是养不活的。”荣氏叹了一口气。双胎的孩子本就不容易养活,而且因为药性的缘故,更是很多娘胎里就不如别的孩子,所以自然更加艰难。

    “那可有养活的孩子?孩子长大之后,可有什么?”郑氏听见这样可怕,心底倒是也有几分迟疑,只是到底还是被怀孕的剧烈诱惑而将那几分迟疑下下去。此时问一句不过是担心罢了。

    “长大后倒是没什么,就是小时候艰难些。不过我想着,若是等怀孕之后,再找医术高明的大夫好好调理身子,大约还能再有几分把握。”荣氏低声言道:“不过方子我是寻来了,用不用全在你。”

    郑氏听见荣氏这样说,只得点点头。心中不住的盘算——

    最后郑氏下定决心,再等半年看看,若是不管用,就吃这个方子。

    接着姑嫂二人便是没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荣氏改而说起郑瑜上任的事情:“以后两家人倒是离得近了一些。”

    郑氏也是喜滋滋的:“可不是?如今哥哥升官,倒是得了不少好处。李家这边,可是不敢再小瞧我了。如今那老夫人,对我也是要忍耐几分。”

    荣氏皱了皱眉头,随后道:“你也别太过了,要我说,还是要忍耐些。不然将来夫妻之间有了什么,那可不好。”荣氏说这话也是为了她自己。她可不想随时帮着郑氏调停这些家务事。就是郑氏和魏家那头的关系,她也是要设法劝一劝的。若是能交好,那可是再好不过。

第一百三八章 孟浪

    昙华一转头,便是看见郑长君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登时一愣,心头有些不快,目光也是凌厉了几分。郑长君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露齿一笑,快步凑上前来,笑道:“昙华妹妹。”

    昙华顿时便是觉得有些不舒服——郑长君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轻佻,更是带着一股子孟浪。

    可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又想着郑氏,到底不好不理不睬,所以也只得淡淡的回了一声:“原来是郑大表哥。”

    “昙华妹妹无需客气,只管同朝华那样叫我做君表哥即可。”郑长君十分热切而自来熟的言道。眼睛更像是黏在了昙华的面上。

    昙华顿时愠怒起来,面上也是表露了几分,冷冷道:“郑大表哥,我还要往我祖母处去,就不能陪你了。”说着便是要走。心道,这个郑长君,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不然的话,缘何是这么一副样子?哪个正经的男子会非要和女子搭讪,而且还一个劲的盯着瞧。就算是自家的亲戚,也断然没有这个道理。

    然后郑长君却是抢先一步拦住了昙华的去路,“嘿嘿”笑道;“妹妹何时去不得老夫人处?我初来乍到,妹妹不如带我熟悉熟悉园子?再说了,咱们亲戚之间,理应多接触交好才是,妹妹缘何一见我就走?还是看不上我这个表哥?”

    昙华恼怒,盯着郑长君寒声道:“缘何郑大表哥这样说?逛园子什么的,为何偏就要我?我想朝华一定很乐意。我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去我祖母处,这个朝华也是知晓的,并不是什么故意推脱。再者,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圣人言,我们自然没有不遵循的道理。”

    昙华说着,冷冷的看向一旁看好戏般的朝华,沉声道:“朝华,你带着郑大表哥四处转转罢。”

    朝华却是幸灾乐祸,“咯咯”娇笑,却是又道:“姐姐一日不去老夫人处也没什么,难得我表哥他们过来一趟,姐姐好好陪我们玩乐一日也是好的。”顿了顿,竟是又抬出了郑氏来压昙华:“若是姐姐不肯赏脸,怕是我娘知道要不高兴的。姐姐一向孝顺,怎么会让我娘不高兴呢?再说,男女不同席,那说的是外人。自家人何必如此?就是往日魏家表哥们来的时候,也都不曾这样外道过不是?”

    昙华微微眯了眯眼睛,将朝华那股子幸灾乐祸尽收眼底,心中冰冷如铁。当下也不再客气,只看向郑长海沉声道:“郑大表哥一向都是如此孟浪?”

    见昙华真恼了,郑长海倒是有些讪讪了,而且只觉得昙华目光凌厉如刀子,看了竟是只叫人心中发虚,害怕不已。当下郑长海不敢再强拦着,只得退了一步:“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勉强昙华妹妹了。”

    听了这话,昙华还没如何,倒是朝华气急败坏,冲着郑长海埋怨:“表哥这是什么话?一家人什么勉强不勉强的?这样一说,倒像是你的错似的。既然我姐姐看不上咱们,那却也不是我们的错。表哥就是忒好心了一些。”本来以为能看好戏,谁知道郑长海竟是这样容易就屈服了。实在是叫人扫兴。

    昙华淡淡的扫了朝华一眼,“朝华,你这话说得却是过分了。我何时看不上你们了?若是你真要如此污蔑与我,少不得去祖母和父亲跟前分辨一回了。”

    提起周老夫人和李恪非,朝华心里便是有些发虚了,不过嘴上却还是不肯认输,只冷笑道:“看得上看不上姐姐心里清楚,我心里也清楚。犯不着闹到祖母跟前讨没趣儿。既然姐姐不肯给我们这个脸面,那也就罢了。”

    昙华却是不再理会朝华,只朝着几人告辞。不过一转身,面色便是直接沉下去。

    郑长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在背后高声道:“妹妹今日不得空,那我改日再去寻妹妹。”

    昙华脚下一顿。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恼怒——她倒是还从未见过如此孟浪的人。她分明已经将态度表示得很清楚,可是这个郑长海,不知道是没眼色瞧不出,还是故意只当没看见?

    不仅昙华恼怒。就是春梅也有些恼了,好不容易走远了,这才低声道:“姑娘以后还是离这两位表少爷远些才好。”听着说话就不像是正经的男子。尤其是那眼睛,粘腻腻的像是裹着一层什么,几乎都要粘在身上。春梅方才瞧得清楚,那眼睛不仅落在昙华身上,就是她的身上也没错过。尤其是在她的胸脯和腰肢上……

    春梅一想到这个,又羞又气,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如今春梅已经有了少女窈窕的身段,虽然容貌不算上乘,可是却也清秀可人。加上鼓涨涨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自然也是吸引人的。郑长海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平日又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早已经知晓了风月之情,所以自然忍不住那目光。

    若说郑长海看昙华是因为昙华的容貌,那么看春梅,则纯粹是为了一饱眼福。

    昙华抿了抿唇,良久才叹了一声。要避开怕也不是那么容易。毕竟,郑家这群人还要留很长一段时间,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郑长海起心纠缠,倒是麻烦得很。不过,只能尽量避了。

    一路行至周老夫人处,昙华便是舒展了面色,唯恐被人瞧出什么来。知道缘故的自然会站在她这边,可是不知道缘故的,怕是要说得难听了。她不想为了这个事儿,倒是坏了自己的名声。尤其是郑氏那头,绝不能落下这个话柄。

    周老夫人正在逗弄勤哥儿,见了昙华进来,待她行礼过后,便是才笑道:“放才不是说一起出去玩?怎么又过来了?”

    昙华抿唇笑着,自然而然的言道:“我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了,总不好再像是小时候那样不知顾忌了。前儿奶娘暗地里说了我一回,说我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哪里还和朝华一样是小孩子?而且魏家表哥他们也不是小孩子。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如今风气开放了些,可是总也不好老像是小时候那样厮混在一处了。祖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周老夫人目光微微闪了闪,只觉得昙华这话说得另有缘故,不过面上却是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呢。你如今虽然还不算大,可是也的确是不小了。再这么和男子厮混在一处,实在是有些不妥当。回避些也是好的。而且,勤哥儿如今一岁半了,也该启蒙了。你得空就教着他认字罢。”

    一两岁就开始认字,学简单的诗,这是大家族里常见的。只是正式的启蒙却要等到五六岁的时候由夫子来。在那之前,多数由母亲或是父亲教导着开始认字。

    李恪非虽然看中勤哥儿,却也是不会亲自教导。毕竟他哪里有那样的闲工夫?周老夫人虽然认字,可是却也仅仅是认字罢了。和昙华朝华又不同。而郑氏那头,周老夫人更是不会作想。自然而然的,这个任务便是落在了昙华身上。

    昙华听到这个消息却是觉得颇为高兴——勤哥儿早些认字也是好的,最主要的,有了这么一个事情之后,她便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来避开郑家那群人了。

    所以,当下昙华便是脆生生的笑着应了。又抱过了勤哥儿逗弄了一番。

    周老夫人看着姐弟两玩耍,忽然笑着道:“昙华,前几日你母亲找我提了一个事情。”

    昙华一愣,看向周老夫人,心里不知为何却是没来由的紧了一下子。

    周老夫人缓缓道:“如今朝华也是十岁了,你母亲说该是学着管家了。所以,她提议说,让你歇一歇,将厨房的事情交给朝华,这样朝华也能学着管理中馈。将来寻亲也更容易些。”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总希望儿媳妇能是个好帮手不是?

    昙华低下头去。郑氏并不是想要朝华学着管家,毕竟每日跟在郑氏身边,怕是能学到更多。郑氏这么做,是想要压住她罢了。上一次的生日宴上,她来了那么一出,事后郑氏被斥责不说,外头的名声也是坏了不少,所以郑氏气恼得厉害,却也收敛了一段时间,不敢再那么明目张胆的。可是明面上没有,私底下的打压却是不少的。

    周老夫人也不催促,只静静的等着。

    勤哥儿却是纳闷了,半晌有些不耐烦起来,扯着昙华含含混混的叫:“节节——”

    昙华回过神来,先是不紧不慢的拿起一个布老虎哄着勤哥儿玩,这才缓缓跟周老夫人开口道:“祖母,您的意思是什么呢?”

    周老夫人却是一笑:“这次就照着你的想法来如何?”

    昙华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周老夫人或许也是想趁机探一探她的心思罢?看看她对郑氏,到底是个什么看法。再看看她对权力,到底又是个什么态度。

    昙华仔细的在心头斟酌了片刻,这才缓缓道:“若是祖母觉得应该如此,那么我就交给朝华就是了。只是我想着——是不是朝华跟在母亲身边,还要学得更多些?而且,家里也不仅仅是厨房需要人。母亲现在如此劳累,朝华若是能从母亲手里分担些,母亲也能松快几分。腾出空来仔细将身子调理好了。”

第一百三九章 亲疏

    对于昙华的如此提议,周老夫人最后倒是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是没错。”顿了顿又一笑:“不过你管着厨房,却也不能马虎了。可明白了?尤其是这段时间,有外客在,更要仔细些。”

    昙华忙恭敬郑重的应了,“我已经吩咐了厨房,按照着母亲的口味来烹调。想来她们的口味也是差不多的。”

    “嗯,做得很好。”周老夫人笑着赞了一句,却是忽然又道:“对了,听说你和景王府的小侯爷有来往?”

    昙华一怔,抬起头来,一时间琢磨不透周老夫人的意思,只得中庸道:“也算不上来往,只是小侯爷曾经命人送过几次东西过来,都是些京城里的小玩意,或是咱们这里没有的吃食。祖母也是知道的。”

    “小侯爷和你倒是关系不错。”周老夫人倒是没有异样之色,仍是和蔼笑着,更是嘱咐了一句:“既然小侯爷看重你,你也该有所回礼才是。若是银子不够,或是缺什么东西,你也只管告诉我就是。”言下之意,竟是要全力支持昙华的意思。

    昙华微微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是明白过来——到底还是冲着景王那一块招牌去了。其实,如今朱弦的父亲一去,朱弦却似乎更加炙手可热了几分。毕竟,自古以来,承袭爵位的都是嫡长子。朱弦的父亲是景王的嫡长子,原本便是世子。而朱弦又是他父亲的嫡长子,更是景王的嫡长孙。不管怎么说,将来承袭爵位的,谁也比不过朱弦来得更名正言顺。

    周老夫人有小算盘,就是昙华自己,也是不得不承认,她也是有过小算盘的。朱弦若是能更上一层楼,那么对于她自己来说,难道算不得好事?朱弦自己都承认她的救命之恩,她将来若是请朱弦帮忙,朱弦自然不会袖手旁观。而朱弦的身份越高,便是越能更好的帮助她不是么?

    这样想的时候,昙华心里却还是有些愧疚的。她太过现实了。这个时候,朱弦死了亲生父亲,想必是难过才是,可是她却是窃喜,这是不一应该的。

    当天夜里,自然少不得是整治了一桌接风洗尘宴的。李家这头全家人和郑家那母子四人,正好凑够了一桌。

    昙华纵然心中有些不情愿和郑长君同坐一桌,可是周老夫人发了话,倒是也不好反驳。所以干脆一直低着头,不言不语的打算将这顿饭蒙混过去。不过就算是低着头,她却也是明显的感觉到了有人紧紧的盯着自己看。

    昙华趁着夹菜的时候,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谁知正好看见了郑长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登时心中说不出的恶心。忙又低下头去。

    谁知那郑长君见了昙华抬头,却是误以为昙华害羞,竟是笑着起身端起酒杯道:“我敬姑父姑姑,还有老夫人一杯。但愿老夫人延年益寿,姑父节节高升,姑姑心想事成。”

    李恪非自然是高兴,就是周老夫人也是笑着点头。而郑氏,得意的看着郑长君,只觉得面上有光。毕竟,郑长君可是她的侄儿,表现得越好,她面上越有光彩不是。以前看着魏家那几个小的讨好卖乖的,今儿总算是轮到了她们郑家这头。郑氏几乎是笑得合不拢嘴,只看着荣氏笑道:“嫂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导出君儿这样的孩子,真真是羡煞我也。以后嫂子可是要好好教教我才是。”

    这话却是有些恭维荣氏的意思了。荣氏客气一笑,谦虚道:“妹妹过誉了。他也不过是嘴皮子功夫好罢了。”

    李恪非也是开口笑道:“我看长君就很好。”

    郑长君自然也是得意,不过好歹没露出来。随后又端着杯子看着昙华笑道:“我再敬昙华妹妹和朝华一杯,尤其是昙华妹妹,咱们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照拂才是。一家子骨肉姐妹,千万不要疏远了。”

    朝华落落大方的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米酒一饮而尽,笑道:“大表哥这话可是外道了。我自然是和你们亲近还来不及了,哪里来的疏远?只是我却是不知道我姐姐的意思——”说着,抿唇笑着看向昙华,那副笑容看上去甜美可人纯真烂漫,可是昙华看在眼里,却是只看到一股幸灾乐祸以及故意刁难。

    昙华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随后又松开来。紧紧抿着的唇角也是松开。微微绽出一丝浅笑,缓缓的用帕子擦了唇角,这才端着酒杯起身,垂着眸子也不看郑长君笑道:“都是亲戚,何来疏远?只是因了男女有别,所以才不能太过亲近罢了。郑家大表哥也是明白的。”

    郑长君看着昙华露出笑意来,仍是当她羞涩,一时间更是为昙华的容貌痴迷,几乎不曾听见昙华说了什么,只连声附和:“明白明白。昙华妹妹说得极是。”说着也是一饮而尽。

    荣氏看了一眼郑长君,皱了皱眉头,又砖头看了一眼昙华,不知道怎么的却是忽然又抿唇笑了。

    倒是郑氏有些不痛快——只觉得昙华是故意给自己没脸。

    而朝华则是暗自恼恨郑长君的低声下气。只觉得郑长君太不给脸了,见了昙华竟是连囫囵话也不会说了。那副样子,迁就得跟什么似的。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又被昙华压过,不由得怒火中烧。连带着越发埋怨起郑长君来。

    郑茹兰也是柳眉倒竖,狠狠的瞪了一眼郑长君,只觉得郑长君太过反常了——对昙华的时候,那副样子看着没得让人恶心。自然,同时也觉得是昙华的错:长得跟小妖精似的!勾得郑长君连什么都记不得了。

    郑茹兰之所以这样不喜欢昙华,有两个原因:第一是因为昙华和她的不亲近,并不讨好她。二来,是觉得昙华长得太好,将她压下去了,心中便是有一股嫉妒不平之感。

    而周老夫人和李恪非却像是什么异常也没看出来,仍是该怎么就怎么。

    这一顿饭,有些人吃得不痛快,有些人却是吃得高高兴兴。不过不管怎么的,表面上却是都能过去的。看着也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样子。

    吃罢饭后女人们又在一处说了一回话,这才散了。

    荣氏似乎对昙华倒是很有兴趣,拉着昙华的手问了好些,比如平日喜欢做什么等等。末了倒是将昙华夸得跟花儿似的。

    昙华暗忖:这个荣是倒是比郑氏会做人。荣氏心中肯定也是不怎么喜欢她的,毕竟她的身份在那儿,而郑氏却是荣氏的小姑子。所以荣氏肯定要站在郑氏那边。而如今荣氏没有半点不喜,反而如此亲近,便是能看出,荣氏是个深藏不露,极会做人的。

    不过却是如此,昙华却越是添了几分防备。

    面对荣氏的夸奖,昙华只是一个劲笑着谦虚。若是夸她漂亮,她便是道:“哪里比得上茹兰姐姐?”

    郑茹兰见昙华如此诚恳谦虚的样子,倒是心中舒坦了不少。毕竟,她一直嫉妒昙华的容貌,而亲口听见了昙华承认不如她,心中自然是痛快的。

    朝华却是暗自鄙夷,觉得昙华奸诈虚伪——

    等到好不容易散了,昙华忙借口去看勤哥儿,便是和众人分开来。

    郑氏还待说什么,荣氏却是笑道:“赶了这么几日路,好歹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这么一来,郑氏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道:“那嫂子你们赶紧休息去吧,明儿咱们再一处说话。”说着吩咐秦嬷嬷:“带着我嫂子他们去歇着,仔细服侍。”因李恪非要去她院子里,所以她也不好亲自去送,只得交代秦嬷嬷。

    荣氏笑着应了,带着郑长君郑长海和郑茹兰一路去了。

    直到进了屋子,打发走了秦嬷嬷,荣氏这才沉下脸来,凌厉的瞪了一眼郑长君,斥道:“孽子,你心中盘算什么?我可告诉你,这里不是咱们府上,容不得你胡作非为。你好好给我收敛了!”

    郑长君吊儿郎当的往椅子上一坐,似乎有些不痛快,却是又嬉皮笑脸的跟荣氏说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却是不明白?”

    郑茹兰看着郑长君冷笑,“哥哥打量别人都是瞎子呢!今儿看着那昙华的眼神,还当我们都瞧不见?哥哥还是听娘的,这里可容不得哥哥胡作非为。那个昙华,更是李家的大小姐,动不得的。”

    郑长君听了这话,倒是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看着荣氏道:“我倒是第一次瞧见那样好看的人。”

    荣氏气得几乎顿足,看着郑长君恨声道:“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见过几个女人?就这样轻狂起来?就算那丫头生得好又如何?那可不是家里的婢子,或是外头的小戏子,花两个钱就能摆平。我警告你,不许胡作非为,听见没有?!”

    郑长君往椅子上一靠,似乎是真的累了,失去了精力,无精打采道:“嗯,我知道了。娘你放心吧。”

    荣氏叹了一口气。好言好语的劝道:“你就听我的,这段时间收敛些。都是亲戚,别丢了人。可明白了?”凭着荣氏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心头十分明白,他嘴上说得好,可是心里却是未必会那样想。

    看着郑长君那副样子,荣氏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心道:孽障,真是生下来的讨债鬼。

第一百四零章 动肝火

    许是荣氏的警告起了作用,又或是郑长君忙着熟悉新环境,又或者是昙华刻意而为之的回避,所以倒是清净了一段时间。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冤家路窄,偏生这日昙华和郑长君就是又遇见了。

    其实说来也是巧,昙华刚从周老夫人处出来,走了一段路便是下雨了,而且下得还不小。醉秋忙拉着昙华往园子里的一个小亭子里避雨。春梅本是要说自己去取了雨具来,醉秋却是不肯:“醉秋你上次受了凉还没好利索,别又犯了病。到时候姑娘身边可是离不开你。上次你歇了几日,我们可是累坏了。还是我去吧。”说着不由分说便是冲进了雨里。

    昙华和春梅便是只得留在亭子里避雨。

    这雨下得也大,须臾片刻的功夫便是打湿了整个地面,瞧着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姑娘,那边过来一个人,瞧着也像是来避雨的。”春梅眼尖,看着雨帘里模糊一个人影朝着这边过来,狼狈逃窜的样子倒是十分好笑:“也不知道是谁。”

    昙华顺着春梅的目光瞧过去,心头却是蓦然一沉——瞧那身形,衣衫的样式,不像是家里的下人,可是李家却是没有那样一个男丁,所以……大约不是郑长君便是郑长海。想起郑长君粘腻得几乎让人恶心的目光,昙华心头便是有些打鼓。

    有些人不能将你如何,可是却是能够将你狠狠的恶心一回。

    毫无疑问的,郑长君就是这样的人。不过相比之下,他的胞弟郑长海,倒是显得好多。这些日子听说都在房里读书,也不曾听说过有什么不好的习惯。而郑长君么,读书什么的就不必提了,每日不是出门闲逛,便是各处去寻乐子。

    府里许多长得不错的丫头都是怨声载道。昙华便是已经听说了好几回。因此,她便是将自己身边几个丫头都拘在院子里,不许轻易出去。就怕遇到了郑长君。

    昙华自然是不希望是郑长君。可是偏偏像是天公不作美,冲进来的,偏还就是郑长海。

    春梅顿时皱眉,不动声色的拦在了昙华面前。昙华则是往后退了一步。

    郑长君却是喜出望外——一抬头看见昙华之后,便是露出笑来,只是那笑容看着多少有些不正经的味道:“原来是昙华妹妹。”

    昙华只得回了一个福礼,不过声音虽然柔和和平日无异,可是目光却是有些冷冰冰的:“郑大表哥。”

    “真巧,昙华妹妹也来避雨?”郑长君却像是没看见昙华的目光,仍是笑着,甚至有往里头走了几步,抱怨天气道:“刚出了院子没多久便是下雨了,偏又不想回去,以为不会下大了,谁知竟是将我淋成了落汤鸡一般。不过却也是缘分,不然我哪里会遇到昙华妹妹?昙华妹妹说可是这个道理?”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过了。昙华怎么回答也不是,最后索性冷了脸道:“这话我却是听不懂了。”

    郑长君见昙华面若寒霜,倒是顾忌了几分,只是却是又觉得——美人果然是美人,宜嗔宜喜,连恼怒起来都是比那些庸脂俗粉强过百倍。只是此时年纪尚轻,所以还不算绝色。等过两年……只怕就不是一般的美丽了。

    其实这会子昙华也开始抽条,身上的青涩和稚气在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那种特有的灵动俏丽。就是身子,也开始逐渐有了一些玲珑的味道。

    郑郑长君忙朝着昙华赔不是:“昙华表妹别生气,是我的不是。”

    昙华这才缓和了几分,却也是不想再开口,甚至想着宁愿淋雨回去也不想留在这里。只是转念一想只觉得这样又未免太傻了一些——估算着时间醉秋应该是要回来了,而且她若是淋雨回去,倒显得是她怕了,露了怯意,不够大方。所以想来想去,到底还是按捺着怒气,只拉着脸继续等着醉秋过来。

    郑长君则是东一句西一句的想要和昙华搭上话:“昙华妹妹似乎和朝华并不要好?一家子姐妹,怎么如此生分?昙华妹妹平日也不同我们一处玩耍。”

    昙华几乎气得笑起来——多大个人了?成日还想着玩耍?还是这么一副样子,枉费了爹娘给了一具好皮囊,也枉费了读了那些圣贤书了!见了个漂亮姑娘就像是牛皮糖似的黏上来,让人生厌还不自知,真不知道郑家是怎么教导的?

    昙华却是不知道,这郑长君自小并不是在荣氏跟前长大的,而是在祖父母跟前长大,尤其是祖母,护得跟什么似的。郑长君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郑家几乎是混世魔王一般的存在。偏他长了一张巧嘴,惯会哄人高兴,所以自然更是没人管束。

    这小的时候没管,等到大了祖母死了,从新回到荣氏跟前的时候,已经是定了性改不过来了。小的时候倒是也只是调皮,可是大了之后便是有些纨绔子弟的感觉了。尤其是女色上……郑家的丫头,但凡是漂亮的,能勾搭上的,郑长君倒是都沾染过了。虽然才是十六岁,可是却也是个花丛老手了。

    荣氏管不住,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敢报给郑瑜知晓——郑瑜若是知道了,自然是不会放过郑长君。可是郑长君是荣氏唯一的儿子,哪里舍得郑长君吃苦?所以自然郑长君便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而郑长海,虽然是记在荣氏的名下养着,可是并不是荣氏亲生。因为自小养在荣氏身边,荣氏倒是也不至于苛待了,可是要说宠溺却也不会。这才造成了两兄弟巨大的差异。

    昙华却也不好真个儿不理睬,不然传出去也不好,或是郑氏知晓了,借此发作,她也是懒得应付。所以当下便是只道:“如今我越发大了,自然是不好再像是小时候那样。所以并无什么生分之说。”

    这话原本也是推脱,不过好在郑长君却是信了一般,并不再说下去,反而忽然笑道:“昙华妹妹是难得的美人,钟灵毓秀的,竟是连身边的丫头也是个个出挑。真真是让人羡慕。”说着,目光往春梅身上一扫,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了春梅玲珑的曲线上。

    春梅又羞又恼,登时便是红了脸颊和眼睛,死死咬着唇,几乎不曾委屈得哭出来。不过却也是不曾退缩半点,仍是死死挡在昙华前头。

    昙华心头火起,沉下脸来朝着郑长君斥道:“我当郑大表哥是个君子,却不曾想你却是如此无礼!这话是什么话?回头我倒是要问问舅母,这是什么意思?”

    郑长君没想到昙华还真敢发怒,一时间倒是有些虚了,忙赔笑道:“我一时心中羡慕,说了混账话,还请妹妹别恼才是。只是,我是真心仰慕妹妹,妹妹这幅容貌,只让我如同见着了九天仙女一般——”郑长君只当昙华是他以往碰到的那些女子,只要肯哄肯说甜言蜜语便是能上手。

    说起来,郑长君遇到的,还都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他家中的丫头大多有飞上枝头的想法,自然是迎合着,盼着有一日能当上主子吃香的喝辣的。而那些勾栏院里的女子,更不必说,只要有银子,那是什么都不会拒绝的。而且,加上郑长君生了一副好皮囊,出手阔绰,自然是更没有什么阻挠。

    昙华狠狠的掐紧了手里的帕子。她是真没想到这个郑长君竟是混账孟浪到这个地步了。光天化日的,竟是说出这样的话来。当下便是想要发作,不过转念一想,忽然又来了别的心思。当下索性一笑:“郑家表哥只当我是我们府上最好看的,殊不知,我们府上朝华妹妹身边有几个丫头,那才是真真的好看。郑大表哥就没发现?还有我母亲院子里……”

    看着郑长君似乎听进去了,昙华微微勾起唇角来,冷冷一笑。

    而就在此时,醉秋却是过来了,见了郑长君,自然也是有几分不自在,行礼之后便是立在一旁,故意连头也不抬。

    昙华便是告辞离去,甚至连伞也不曾留下一把——若是换成其他人,自然是不会如此。不过郑长君么……昙华倒是不介意看看落汤鸡是什么样子,更不介意李家贴上一副风寒的药。

    而郑长君倒是没想到昙华忽然说出这话来,再看了昙华唇角的笑容,只觉得心神一荡,几乎不曾体会出其中的冰冷。等到回过神来之后,昙华已经带着两个丫头走远了。待想追上去,可是如此大的雨,到底还是拦住了他的脚步。

    郑长君悻悻的一甩袖子,冷不防却是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

    不过饶是如此,郑长君却还想着方才昙华说的话。心中垂涎道——李家的丫头比郑家的丫头漂亮许多。也不知道昙华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少不得……

    郑长君的算盘自然是无人知晓。

    而昙华却是在走远之后,冷冷吩咐醉秋:“醉秋,你悄悄往朝华身边那几个丫头和郑氏那几个丫头里散些消息,就说母亲有意选两个漂亮的送给郑长君做通房。而郑长君,出手十分大方。”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昙华这一次,是真动了肝火了。

第一百四一章 心痒痒

    “姑娘,魏家那边今儿送了东西过来,可要看看?”夏竹趁着昙华换衣裳的时候进来禀告,话一落倒是瞧见了昙华面上的愠怒之色,顿时一愣:“姑娘怎么生气了?”

    醉秋没好气的抱怨:“路上遇到一只苍蝇,烦死人了。”

    将郑长君比喻成苍蝇,倒是合适不过。而且,这个郑长君比起苍蝇来,更是让人讨厌几分。

    “好了,不提这个了,以后都小心些。”昙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盼望着郑家那些人快些离去才好。只是她心里明白,郑家这群人,少说也要住上一两月的功夫。好像是郑瑜上任的地方宅子还没收拾好,要等收拾好了才会动身过去。而在那之前,怕是要一直留在这里的。

    昙华想起方才夏竹的话,忙又道:“送的什么东西?我瞧瞧。”

    夏竹笑道:“都是些果子吃食等,还有两匹时新的料子,说是给姑娘做衣裳。另外还有云墨表少爷送来的几本书。”魏家那头若是有什么好东西,从是不会落下这边的。而魏云墨更是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过来。在旁人看来,昙华和魏云墨这对表兄妹的感情倒是比嫡亲的兄妹更亲热几分。

    “嗯,那就洗了拿出来吃了罢。料子你做主做衣裳罢。可别太复杂了,上回做的水波裙,我就穿了两回就穿不得了,白浪费了你的功夫。”昙华笑着吩咐,忽然想起今儿厨房做的芸豆卷:“我记得你喜欢吃芸豆卷,厨房今儿做了我让送过来一些,你可尝了?”

    “吃了。这次倒是比上次好。”夏竹爽快的应了,又和昙华商量:“再过十来日就是魏家表姑娘的及笄礼,做出来的衣裳倒是正好那时候穿。这杏黄的颜色也是娇嫩,姑娘皮肤白,倒是相得益彰。”

    昙华笑着看夏竹一眼:“如今你们一个个倒是越发的有文采了。出口成章的。衣裳的事情你做主就是了,我是相信你的手艺的。”因了她喜欢读书,所以身边几个丫头倒是也都跟着好学了起来。若是拉出去,怕是比那些小家碧玉还要强上几分。

    夏竹这样的,平日虽然在跟前伺候得少,可是屋里的针线却是她统管的,一针一线均是要过了她的手。倒是也离不开她。而夏竹偏又是个手巧的,做出来的衣裳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夏竹替昙华做了这么几年的衣裳,倒是没有一回是出过错的。昙华自己也是很看重夏竹。

    春梅又凑上来笑道:“姑娘快别夸了,也就是夏竹谦虚温柔才怎么样,换个性子傲的,还不知道怎么尾巴翘上天去呢。”

    秋菊正要进来,在门口听见了这句话,不知道怎么脚下便是一顿,站在门口略等了等,直到昙华他们有将话题岔开了,这才捧着姜汤进去了:“虽然没淋雨,可是姑娘也喝一碗姜汤去去寒才是。”

    昙华结过一口气喝了大半碗,便是不肯再喝了。又笑着吩咐:“春梅和醉秋两个也喝一碗,尤其是醉秋,她冒雨回来取伞,怕是淋了不少雨。可不能病了。”

    秋菊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

    春梅便是又说起魏湘蕴及笄的事情:“姑娘可想好送什么礼了?太重了怕是不好,太轻了也不好。”说起来到底是个庶女,太重视了,也不好。倒是显得昙华自甘堕落和庶女交好似的。不过魏家是昙华的外祖家,礼太轻了也不好。

    所以,这中间便是有个度,必须给掌控好了。春梅这样提醒,也是怕昙华一时忘了。

    昙华点点头:“就送一对赤金小凤簪就行了。”太贵重的东西,她虽然不是没有,可是却也如同春梅说的那样,是不好送的。一对赤金小凤簪,分量足了倒是也是不错的礼。就是不喜欢,拿出去换成银子花用也很方便。大宅院里虽然看着风光,衣食无缺的,可是真正手边上能用的银子却是不可能多的。所以这份礼物很实用。

    春梅听了这话也不再说什么了,昙华想得十分周到。看着昙华又去瞧魏云墨送来的诗集,春梅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有时候真闹不明白,为什么昙华小小年纪,偏有一股子谁也比不上的沉静和耐心,有时候更是周全得连大人也比不上。

    随后想起今儿郑长君那些孟浪的言语,春梅的心又微微一沉,想了想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不将今儿的事情和老夫人说说?若是以后还遇到这样的事情,姑娘岂不是吃亏?若是再传出些什么来,更是……”一想起今儿那时的情景,春梅心头便是一阵阵的恶心。

    春梅脾性温柔,倒是鲜少这样强烈的讨厌一个人,或是对谁动气。而郑长君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受不住。

    昙华却是摇摇头:“有的时候,别人都会认为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且,对付这样的人,用别的方法更好。”说了又如何?郑瑜如今压了李恪非一头,李家不会将郑家的人如何。若是再被郑氏知晓,干脆倒打一耙,她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辩解不清。

    不过,光凭着那句话昙华自然也不认为会有什么乱子。想一想,最好还添上其他的才好。

    只是昙华心里头的这些盘算,却是不曾和其他人说罢了。

    再说这头郑长君,那日淋了雨,竟是受了风寒。将荣氏心疼得跟什么似的,郑氏更是大为光火,将拨过去伺候的丫头们狠狠训斥了一回:“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眼瞧着下雨了也不知道送伞过去?”

    丫头们自然是不敢辩解,只是垂着头委屈的承受一切。不过倒是也有一个机灵的,想起素日以来郑长君的行事风格,竟是又偷偷的抬起头来,朝着郑长君投过去一个楚楚可怜的目光来!

    郑长君自然是看了个正着。

    只觉得心神一荡,便是忍不住的开口替这些丫头们求情起来:“姑姑,还是算了吧。也是我不知道闪避,这才淋雨了。哪里能怪丫头们?再说了,我吃药什么的还要她们服侍,还是赶紧让她们熬药去罢。”

    荣氏看着郑长君这幅样子,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当下是恨铁不成钢,只狠狠的一戳郑长海的额头:“好了好了,你还是好好养着吧。别的心思都给我收敛了!”说着也是看向郑氏,有些无奈道:“妹妹,这事儿就算了吧。你事情多着呢,他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养一养也就好了,可别为了他耽误了功夫!”

    郑氏自然也就不好再追究下去,只得罢了。又交代了几句,想起还有事情,便是先去了。

    待到郑氏走后,荣氏这才拉下脸来,将丫头们都支开,恨恨的朝着郑长君斥道:“你就不能争气些?你看看长海,再看看你!长日里只知道在女人堆里打转,怎么就的不知道上进?!你肯拿了这个耐心去读书,说不得早就高中了!”

    “成日说这个,烦不烦?”郑长君不耐烦起来,索性躺下去,不再理会荣氏。

    荣氏一怔,随后气得直咬牙,“你当我想说这些?眼瞧着你爹这些年越来越看重长海,你怎么还不知道轻重?你真想被他比下去?还是你想将来你的东西都被长海拿去?君儿,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努力?”

    郑长君却只是轻哼一声:“怕什么?祖母死的时候都跟我爹说了,将来郑家只是我的。你还怕什么?”

    荣氏压低声音:“我怕什么?如今你爹一步步高升了,我如今还能勉强说上话。可是若是再来几个狐狸精,你爹……君儿,你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啊。”

    郑长君却是不以为意,“娘你不用担心,爹不会的。再说了,娘你也不是纸糊的,哪里真能让狐狸精进了门?”

    荣氏目瞪口呆,半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倒是又好气又好笑——说他糊涂吧,偏这些门道上拎得清得很,说不糊涂吧,偏又不肯上进。真不知道这是哪辈子结了的冤孽,这辈子他来讨债来了!

    “罢了,我也不同你说那些。你总不能一辈子这么玩乐下去。将来你若是娶妻生子之后,可该怎么办?”荣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化。法子都用尽了,好话也都说尽了,她也实在是没有法子了。不知道怎么才能打动这个孽障!

    郑长君“倏地”睁开了眼睛,朝着荣氏笑道:“我这不是还没娶亲么?不过娘,可要说好了。若是不好看,我可不娶。若是有那昙华妹妹那样的容貌,别说让我考举人,就是让我考状元,我也甘愿!绝不抱怨半句。”

    荣氏越发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好半晌才狠狠的拍了郑长君一把:“你说什么胡话?若是让人听去了,可不是丢了咱们郑家的面子?我可告诉你,那昙华你不许去招惹。再说了,她定亲了,哪里还有你的事情。”

    郑长君听了这话,倒是有些失落起来起来:“什么?订了亲了?怎么这么早就订了亲了?”那副样子,有几分像是尾巴烧着了的猫儿。

    荣氏只得说了一番其中的缘由。最后郑长君长叹,“怎么美人儿都是别人的?”

    不过荣氏这番话,却是让郑长君收敛了几分。不过,躺在床上养病几日,倒是让郑长君几乎无聊得发疯。自然,也不全然是那样无聊,那日曾抛媚眼的丫头便是被他哄骗上了床。

    不过郑长君却是不肯这样轻易满足,毕竟,那丫头虽然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一来二去的,郑长君倒是想起了那日昙华说的话来。心里难免的痒痒起来。

第一百四二章 压一头

    “过几日是魏家那个小姑娘的及笄之礼,你可要过去?”周老夫人一面眯着眼睛享受昙华揉捏肩膀的力道,一面笑着问道。

    “自然是要去的。”昙华笑着答道,手里的力道却是不曾停顿:“说起来也是自小的情分。怎么能不去?”其实就算是不去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只是昙华想借机出去喘口气罢了。如今的府里头,既要防备郑氏,还要担心郑长君,实在是让人有些心焦力悴。出去一回,放松放松也是好事。

    “那你也带着朝华去玩耍玩耍罢?还有郑家那个小姑娘,似乎也是想去凑热闹。”周老夫人接下来一句话,直接让昙华怔住了。

    昙华手上的动作停顿下来,眉头微微蹙起。她自然是不想带着朝华和郑茹兰的。所以,当下微微一沉吟,昙华便是拒绝道:“怕是不好罢?本来舅母的帖子说只请了几个相熟的。朝华也就罢了,茹兰姐姐的话——而且,到底是陌生地方,茹兰姐姐去了想必也是不自在的。”

    “你带着去吧。自然有我的道理。”周老夫人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昙华的手背,可是商量的语气已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命令的口吻。

    昙华当下便是明白过来,这件事情已经是没有了商量的余地。周老夫人既然这样说,她就是不带也得带。昙华不仅用力的抿了抿唇,她如今,并不能反抗周老夫人。甚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也是不能反抗周老夫人的。除非,她离开了李家。因为周老夫人是李家的决策人,比李恪非更具有威严。

    可是要离开李家,就只能是在她嫁人的时候。在那之前,她必须忍耐又忍耐。

    昙华无奈的应了。不过却是小心翼翼的将情绪藏得极好。

    到了那日。昙华早早便是起来,夏竹立刻捧上来新做的裙子。笑着请昙华换上。裙子并不是一层,而是底下一层轻薄的布料,上头再覆盖上几层轻纱。每层纱上绣着不同的花朵叶子,重叠在一处,便像是层叠的花丛,繁复精致,却又不失轻盈。上头是杏黄色的短绫小袄,隐约的露出底下裙子上束着的腰带,以及纤细盈盈一握般的曲线。这样一穿,顿时便是将昙华的身量显得越发的高挑纤细了几分。

    而那杏黄的颜色,更是衬得肌肤如玉,菱唇粉嫩娇艳,而垂下的秀发,则是乌压压一片。

    夏竹亲自将香囊荷包以及玉佩绦子一应的整治妥帖了,这才仔细的看了一眼,满意的笑了:“姑娘穿了果然好看。”末了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捧出一双新绣鞋来,鹅黄的鞋面,上头绣了精致的牡丹和蝴蝶,又亲自给昙华穿上了,这才作罢了。

    昙华笑着摇头:“都让你做简单些了,你偏不听,瞧瞧眼底下又是乌青一片。”

    夏竹只抿着唇笑,却并不说话。一双眼睛却是清凌凌的透出光芒来。好似得了最好的赏赐。

    接着就是梳头,梳了简单的双螺髻,又配上了相应的首饰,最后有往脖子带上一个白玉项圈,又往手腕上拢了两对白玉的镯子,便算是妥帖了。

    昙华点了春梅蕙芯和醉秋一并跟去。临走前,却是又悄悄嘱咐奶娘王氏:“今儿就让夏竹好好歇歇,补觉。再熬些滋补的汤,做些她爱吃的点心吧。这丫头,这般的不要命,以后可不能纵着。”

    奶娘王氏笑着应了。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这些,夏竹才会如此不要命呢。换成是旁人,夏竹未必肯用心!

    等到昙华走后,奶娘王氏照着昙华的吩咐做了,夏竹少不得又有一番感动,自是越发的下定决心要好好服侍昙华,这些自是不提。

    只说昙华朝华以及郑茹兰三人在门口会和,同乘了马车去魏家。

    朝华是紧紧挨着郑茹兰坐的,而郑茹兰则是在昙华的谦让下坐了最好的位置。如此一来,少不得昙华只能坐在一旁了。不过看着朝华和郑茹兰隐隐含笑的唇角,昙华倒是觉得没多大的意思——这些小事,争了又能代表什么?图面子上的光鲜?可是如今也没外人,就三个人,自然不用计较这些。

    真在外人跟前,昙华却又是不会客气的。

    朝华却似乎不满足,又问昙华;“不知道姐姐准备的是什么礼?”

    “一对簪子罢了。”昙华轻描淡写的回了。

    “我准备的是一套赤金头面,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早在昙华说出是一对簪子的时候,朝华已经笑了起来,那副优越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倒胃口。

    同样的,郑茹兰也是笑了。郑茹兰准备的是也是一副头面。很显然,昙华是的的确确的被比下去了。毫无悬念的。这个时候,能压过昙华,自然是极其有面子的事情。显得她们对魏家的重视和尊重。自然,那股胜过昙华的小得意才是最痛快的。

    昙华一早就仔细思量过,自然不会觉得怎么样,倒是有些怪异的看了朝华一眼。难道郑氏就没考虑过,魏湘蕴的庶女身份?一个庶女,你送得这样贵重,未免也太过了。就是魏家这头,也并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一些相近之人。为何?还不是因为了那个庶女的身份?

    不过这些自然都和昙华没关系,横竖也不是她吃亏。不过,魏湘蕴这下子赚了是真的。一套赤金的头面,那换成银子可是不少。

    朝华最是不喜欢昙华这幅云淡风轻仿佛什么都不挂在心上的样子,狠狠的拧了一把帕子。倒是旁边的郑茹兰笑了一声,语气十分怪异:“之前没和昙华妹妹商量一声,如今却是压过了昙华妹妹这么多,实在是……昙华妹妹,要不然这会子咱们回去重新换了东西?”

    昙华自然是不会当真,当下淡淡的便是回绝了:“不必了。多谢茹兰姐姐的关心。”

    郑茹兰缓缓的笑了,然后便是又和昙华东拉西扯的说起话来。朝华自然也是来凑热闹。说是说话,不过是她们二人说,昙华在一旁听着罢了。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更是不那么让人愉快——处处都是和昙华比较,想要压昙华一头的意思。

    昙华心不在焉的应付,毫不在意。

    好容易到了魏家。马车刚停下来,便是听见了魏云墨的声音:“昙华?”

    昙华掀开帘子,果然瞧见魏云墨含笑站在马车边上。见了她探头出来,顿时魏云墨便是笑着伸出手来。

    昙华唤了一声“表哥”之后,便是自然而然的伸出手去,放进了魏云墨的手里。在他的扶持之下缓缓下了马车。

    魏云墨自然便是转身要带着她进府。昙华却是低声道:“朝华和她的表姐也一同来了。表哥还是招待一下才好。”魏云墨是主人,若真是这么就走了,传出去那可是不好的。不过她的提醒却也是十分地低声,除了她和魏云墨之外,再无旁人听见。

    魏云墨却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昙华自然是瞧得分明,当下忍不住一笑——魏云墨显然也是不怎么欢迎朝华啊。

    不过魏云墨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就将客人不理不睬。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过门都是客。就算魏云墨再不喜欢,也是要好好招待的。

    朝华和郑茹兰已经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魏云墨上前一拱手:“朝华表妹,郑姑娘。”

    郑茹兰一抬头,便是瞧见了魏云墨的样子。顿时也不知道怎么的,竟是双颊绯红起来,忙又低下头去,细声细气的还礼:“魏公子。”

    一时间便是有了丫头上来扶着二人下了马车。朝华拉着郑茹兰上前几步,越发靠近了,仿佛没看见魏云墨眼底的疏离和冷淡,笑盈盈的招呼道:“魏家表哥,好久不见了,这段时间怎么的也不去我们家玩?这是我表姐茹兰,今儿可是靠你多多照拂了。”

    朝华这话说得亲近,却也古怪——要魏云墨照拂什么?

    昙华不由得多看了朝华和郑茹兰一眼,正好将郑茹兰的异样之色收入眼底。顿时又是一愣——这个郑茹兰,是怎么了?

    魏云墨并不想照拂朝华和郑茹兰,当下反而有心快些摆脱二人,便是朝着昙华笑道:“我娘在二门处等着呢,咱们快进去吧。”又朝着郑茹兰和朝华道:“请。”

    郑茹兰似乎突然便是多礼起来,又朝着魏云墨道谢行礼,更是带着一股子羞涩的味道。

    昙华想了想,将郑茹兰的反常归结成了少女情怀——女儿家见了外男,自然是羞涩多礼的。

    一路行至二门,少不得昙华又和云氏介绍了一番郑茹兰。对于郑茹兰,云氏的态度也是一般,看着热情,却是没有自家亲戚那股子亲热,客气得很。

    不过,郑茹兰和朝华自然是感觉不出来,还只当是云氏真心欢迎呢。

    云氏将二人带去了湘蕴的房间。却是又朝着昙华道:“你还不快去见老祖宗?盼星星盼月亮似的,你这个没良心也不常来。枉我疼你一回。”

第一百四三章 反响

    听着云氏带着抱怨的语气,昙华“嘻嘻”小起来,撒娇道:“舅母别生我的气了,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实在是脱不开身。而且,我也让人时常送东西过来,舅母没瞧见?”

    云氏自然是瞧见了,刚才也不过是故意那样说罢了,当下只笑着催昙华快去。目光又落在昙华的裙子上,笑盈盈道:“我就说这个颜色衬你好看,果然是不错。不过你这裙子倒是做得极好看,你们这样的小姑娘穿了,最是合适不过。”

    昙华抿唇笑:“也要舅母眼光好,挑了这个布料给我。若是舅母喜欢,我改明儿亲自给舅母做一身衣裳,保准比这个还好。”

    一番话哄得云氏眉开眼笑:“好了好了,快去吧。今儿嘴巴像是抹了蜜糖似的。”

    昙华也就不再多说,转而跟魏云墨一同往史老太君的院子去了。

    见了史老太君,少不得又是一阵说笑。史老太君今儿穿着倒是随意,八成新的墨青衣裳,深青色的裙子,头上简单的几只翡翠簪子。透着一股子精神和富贵。

    史老太君拉着昙华看了一阵,也是对昙华的裙子赞不绝口:“这个裙子倒是好看,是外头做的还是家里做的?”

    “舅母送我的料子,我身边的夏竹给做的。”昙华笑着解释,“夏竹是我屋里一等一的丫头,针线活极好。我身上的衣裳裙子都是她给做的。”

    “这样的好丫头可要多疼几分。”史老太君笑眯眯的言道,似乎是真心喜欢夏竹,爱才怜惜。不过昙华心里明白,这是史老太君教导她如何对待丫头,如何驾驭下人笼络人心。当下自然是没有不应的。接着又说起了魏云墨来:“表哥最近的功课如何?”

    说起这个史老太君笑容越发灿烂了几分,满意而欣慰的看着魏云墨道:“你还不知道他?他从小读书便是用功,去了书院,如今越发的好了。明年他便是要下场试一试。若是能中,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昙华不由看着魏云墨笑:“表哥读书那样认真,秀才肯定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将来再去考举人,说不得能连中三元呢。”她自然是希望魏云墨越来越好的。所以说这样的话,也是想有个好彩头在里头。

    不必说,史老太君自然是高兴。而魏云墨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面颊都红了。

    可只史老太君看着魏云墨,却是忽然有些感慨起来:“我还记得当年你表哥才出生的时候呢,抱着抱着,就会走了。会叫老祖宗了,还会说些甜蜜话哄人高兴了,再大了,又有了你,你们一处玩耍着,跟那画上的娃娃似的,看着便是喜人。如今,一转眼你们倒是都大了。昙华成了姑娘了,云墨成了少年郎。我也老啦。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昙华听着这话,却是觉得有些伤感起来,忙不迭的劝道:“外祖母这话怎么说得?难道我们大了还不好?更好孝敬外祖母呢。如今表哥大了,外祖母也少操心不是?我还记得小时候表哥摔破了头,外祖母担心得跟什么似的。如今儿可好,表哥又沉稳又勤奋,外祖母可算是放心了。”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着魏云墨打趣道:“再过两年,等表哥给我娶一个表嫂,再生个小侄儿,那外祖母可要当曾祖母了。”

    一番话说得史老太君仿佛真的看见了曾孙子似的,顿时高兴起来,方才的一丝丝伤感也是消失无踪。喜盈盈道:“那我就等着那一日。”

    魏云墨像是冷不丁的被打趣了一回,竟是傻了一般,看着昙华的样子竟是有些呆呆的,更是半晌连一句话也没有。

    昙华和史老太君又说起旁的,倒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魏云墨的异样。许久,魏云墨回过神来,又深深的看了昙华一眼,然后便是垂下头去,竟是再没有搭腔。一副出神深思的样子。

    昙华和史老太君说起了郑氏的嫂子带着一家子住过来的事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有些不自在。”

    “哪里就能自在了?”是老太君怜爱的叹了一口气,笃定道:“你和她们又不亲近,呆在一处肯定是觉得不自在的。不过却也没有法子,只盼着她们快些离开就是了。”

    昙华抿唇笑起来:“外祖母如今倒是不疼我了。我这样说,是想外祖母跟我祖母说,留我在这里住些日子呢。好歹让我避一避不是?”

    昙华故意说得可怜兮兮,果然将史老太君逗得大笑起来:“好好好,我回头就让人说去,今儿你就留下来。咱们娘两个睡一床,好好说说话。”

    听了这话,昙华夸张的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做放心状态:“听了外祖母这话,我可是放心了。”

    史老太君越发的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丫头,和你娘一个样儿,惯会撒娇装样的。你就是留在那儿,未必他们能吃了你?”

    一旁的魏云墨听见昙华要留下来小住,倒是忽然又笑了。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昙华便是扶着史老太君往湘蕴的院子去了——及笄礼自然是在湘蕴的院子里举行的。而史老太君作为祖母,好歹也是该去瞧瞧。

    史老太君也是准备了东西的,是一只白玉的篦子,可以插在头上做头饰,又可以当做梳子梳头发。那白玉篦子虽然算不得贵重,可是却是精致极了。看得昙华都忍不住赞道:“真好看。”

    “你及笄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史老太君笑着言道,爱怜的摸了摸昙华的脸颊:“你肯定也是喜欢的。”想起昙华再过两年也是该及笄了,再想起魏修然却是看不见这个,不由心里又有些酸楚起来。史老太君替昙华备下的及笄礼,自然是比这个好的。倒也不是史老太君偏心,只是到底湘蕴是庶女,而且……到底比不上昙华。魏修然当年便是最得宠爱,昙华和魏修然十分相似,自然也更得宠爱一些。

    在史老太君心头,昙华的地位,怕是和魏云墨等几个嫡孙的地位差不多的。几个嫡孙里头,又是魏云墨最得史老太君喜欢。因为魏云墨几乎是在史老太君跟前长大的。

    三人一同到了湘蕴的院子,时间正好差不多。湘蕴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换了深衣,恭恭敬敬的跪在篾席之上,篾席前头一个小几子,上头有香案,并一应梳头的物件。

    替湘蕴梳头的夫人请的是刘夫人。刘夫人有儿有女,公婆俱在,夫妻也是十分和睦。倒是个全福人。

    昙华扶着史老太君坐下,随后也被史老太君拉着坐在了旁边。

    眼看着时辰到了,刘夫人便是肃穆而郑重的上前去,先净手,这才拿起了梳子,散开了湘蕴的头发,先是将头发梳顺了,这才沾着头油开始绾发。等到绾好了发髻,又将事先准备好的簪子一一插戴上,这才算是完成了。

    及至此时,湘蕴便是真正的成了一个大人了,再不是小姑娘。可以寻亲做嫁了。

    昙华一直看着,心头竟是不知道怎么有些感慨起来——然后不禁想起自己来。算起来,她再过两年也要及笄了。到时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

    直至此时,众人才纷纷拿出礼物来送给湘蕴做贺礼。几乎都是簪子等物。

    其他的客人准备的东西也都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最贵重的也就是一副头面。不过这些都是有头脸的夫人们送的,小姑娘们都是一对簪子,或是一只珠钗。

    云氏给准备的是一对碧玉钗,水润晶莹,虽然样式简单却是好东西。自然,史老太君的东西也不差,而且史老太君还亲自给湘蕴插在了发髻上,又道:“这是我当年陪嫁之物,如今给了你,你好好珍惜它。”

    湘蕴自然是感激不已,自然是珍重无比。

    等到昙华送上那一对分量十足的小金凤簪,湘蕴也是笑着谢过。

    而等到朝华和郑茹兰一人一对赤金头面拿出来之后,顿时晃花了众人的眼睛。

    昙华的小金凤簪虽然分量十足,可是做工也精细,样子是时兴的样子。带出去也并不嫌蠢笨庸俗。

    可是朝华和郑茹兰的……却是显得有些过分贵气了。那样的样式,根本不是一个少女能戴得出门的。昙华估摸着,这个也只能留着压箱底了,或是干脆换成银子。

    湘蕴自然是高兴的,不过云氏却是瞥了一下嘴。这样俗气的样式,也太过了一些。而且,将好几位夫人都压下去了。真真是……要知道,旁人并不是拿不出好东西,而是碍着身份。这两个倒是好,无声无息的给了好多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太没眼色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偏还是这样庸俗的样子,打量魏家是那些暴发户么?

    其实许多人的一对簪子看着不显眼,可是真拿去换钱,未必换不出一套赤金头面的钱。可是人家都不送赤金头面,为什么?一来是低调,二来是赤金的东西虽然富贵,年轻小姑娘却是压不住的。而且,庶女有的时候,和嫡女的差距是很大的!给庶女都送了这样的东西,那给嫡女呢?传出去了,以后再给别人送礼,可就头疼了。

    一时间,众人看着这两副赤金头面,都是心中各自有了想法。

第一百四四章 窈窕淑女

    云氏看了一眼昙华,想着到底也是自家得了好处,便是笑道:“你们两和湘蕴的交情好,可是也不该送这样金贵的东西。也就是今儿是湘蕴的大日子,否则我可是必不肯收的。”

    郑茹兰到底大些,见了众人面色不似所想的那般,也不敢再说什么,只顺着云氏的话说。

    事情就这么遮掩过去,只是回头那些夫人们如何觉得,那可就是不一定了。自然,回头若是再有什么议论,也是无法控制的事情。不过明面上倒是也说得过去。私交不错的话,送贵重些的东西,自然也没什么可议论的。

    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脸上无光。

    用饭的时候,昙华和朝华以及郑茹兰少不得是跟其他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小姑娘坐在一处。此时郑茹兰已经是和朝华说了方才的事情,朝华自然是不痛快,看着昙华的脸色也不算好。自然而然的,朝华将这个事情怪罪到了昙华的身上——若不是昙华事前不提醒一声,她们如何又会丢这样的人?

    就是郑茹兰,也难免有这样的想法。二人在这个上,倒是有些同仇敌忾。

    昙华倒是坦然自若。因为刘夫人是请来替湘蕴梳头的,所以石曼曼自然也是跟着一并来了。石曼曼从未见过郑茹兰,悄悄问了一回。知道是朝华的表姐之后,也没再说话,更没上前去示好。要知道这是不容易的事情,石曼曼生性友好,鲜少有这样的举动。自然,其中是朝华的功劳。

    “怎么的这段时间也不见你出门?上次秦家请客,我和云娘都以为你要来,结果竟是连个影子都不见。你妹妹倒是来了。怎么了?莫不是你病了?”石曼曼想起前不久的事情,不由得压低声音问道。她自然是不知道郑氏出门是从来不带昙华的,所以只当昙华是出了什么事儿不能来。

    昙华微微一笑,也不想隐瞒什么,更不避讳什么:“我很少出门。一般除了几个亲近的人家,都是不去的。母亲也不会带我。改日我下帖子请你们过来玩。或是去你们府上咱们单独玩耍岂不是更好?”

    石曼曼听着昙华云淡风轻的说出了这么一个令人目瞪口呆的事情,顿时有些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错愕的喃喃:“怎么会这样——”旋即又明白过来,郑氏可不是昙华的亲生母亲,当下微微皱起眉头,心道;果然说得没错,后娘都是可恶的。

    又想着朝华对昙华的态度,心中越发的不喜欢朝华来——有倒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郑氏那般,朝华不好也是理所当然。

    湘蕴却是故意的在吃饭的时候敬了郑茹兰和朝华一杯,感谢她们的厚礼。至于昙华,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的,竟是忽略了。

    昙华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的苦笑——她从未对湘蕴做过什么,偏湘蕴对她倒是一直有些不喜欢,暗地里各种敌视。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昙华也不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对这些小事在意无比,所以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自然,湘蕴除了偶尔这样的故意无视和一些酸话之外,倒是也没有什么别的举动。而二人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集。所以更不用在意什么。横竖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讨厌就讨厌吧。

    朝华和郑茹兰自然是喜出望外,只觉得面子上不是那么难看了,当下三人倒是很快的搅在一处,说起话来亲热得很。

    石曼曼奇怪道:“按说应该是和你更亲热些,怎么的倒是和那两个更亲热?真真奇怪了。”论起亲疏,朝华自然是比不上昙华。可是湘蕴的态度……

    昙华浅笑,自嘲道:“大约是我不讨人喜欢吧。”

    石曼曼愣了愣,忽然却是有些殷切的一把按住昙华的手,低声飞快言道:“怎么会?分明是她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你可别自己觉得自己不好,岂不是让这些人觉得痛快?横竖我觉得你是好的,云娘也是。还有许多人也是觉得你不错,回头你多出门几次,多交些朋友,自然就明白了。”

    石曼曼这样紧张的态度,倒是让昙华忍不住笑起来,“放心,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倒是不至于在意。”

    石曼曼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自然是真心觉得昙华好,这才肯深交的。人常说物以类聚,所以平日里交好的一个圈子的人,若是谁是好的,其他人自然认为余下的也都是好的。若是一个圈子里出了个不好的,少不得也是带累了旁人。

    贵家小姐们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可不是性格相投就能交好的。还要看两家的家世,两家的大人,以及对方的品行。

    湘岫坐在昙华旁边,不知道怎么的却是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昙华看出端倪来,便是低声问:“怎么了这是?”

    湘岫迟疑了片刻,这才道:“方才我姨娘身边的丫头过来寻我说,姨娘突然发了病,让我想想法子。可是今儿是湘蕴姐姐的好日子……若是她不高兴……”

    “你偷偷跟舅母说一声。”昙华见湘岫这幅样子,心头叹了一口气。湘岫越大越是不如小时候开朗活泼,如今成日跟在湘蕴身边,倒是显得有些胆小,缩手缩脚的。没有什么存在感来。就像是……月亮旁边被掩住了光芒的黯淡小星星。

    湘岫却是看了一眼云氏那一桌,仍是迟疑:“我怕母亲气恼——”

    云氏自然是不会为了这个气恼。就算气恼,也不会放在脸上。这么多年都多去了,都容下了,哪里会在这个时候气恼?昙华微微叹了一口气,用帕子擦了擦嘴,低声道:“我去替你说一声。等下你就回去吧。”说着便是站起身来。

    湘岫怔怔的看着昙华,好半晌没回过神来。良久倒是眼圈儿有些微微红了。她方才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却是不敢声张。若是别的时候,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去寻了湘蕴。可是今儿……她怕湘蕴气恼。所以这才迟疑了这半天。没想到最后竟是昙华帮了她。

    昙华很快便是回来了,连带着云氏也是一起过来的,云氏看着湘岫皱了皱眉头,“怎么的不早告诉我?这事情如何能耽搁了?你先回去,让人去请大夫。”

    湘岫低着头不敢看云氏一眼,心头却是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起身告退了。

    昙华看着湘岫这幅样子,再看云氏多少有些失望的样子,心头也是叹了一口气,低声和云氏道:“舅母别在意,到底还小呢。”云氏没有嫡出的女儿,只有这么两个庶出的女儿。云氏一向不曾亏待两个女儿,反而很看重。为的是什么,昙华隐约也能猜到——将来用两个庶出的女儿联姻,说不得也是能帮助家里的。

    可是如今湘岫这幅样子……畏畏缩缩的,没有大气,几乎是辜负了云氏。云氏失望,也是情理之中。

    云氏看了昙华一眼,心头叹了一口气——若是有昙华这么个懂事的女儿,她什么也不愁了。

    云氏一转头看见湘蕴和朝华郑茹兰两个正说得热火朝天,看上去不知道多亲密,顿时眉头又皱了一皱。

    到了下午,大人们便是凑了几桌叶子牌,小姑娘们自然是逛园子自己寻乐趣。

    昙华不大喜欢小姑娘们那种闹腾法,所以倒是只坐在一旁看着。因了春光正好,穿得也轻薄,所以自然也是活得开,当下提议踢毽子的,投壶的,甚至放风筝的都有。

    石曼曼倒是想放风筝,自己一人大约不好意思,非要拉着昙华一同去放风筝。昙华只得应了。二人拿了一直蝴蝶的,在空旷的地方放。

    自然,也不只是她们两个人,还有几个小姑娘也是来凑热闹。丫头们帮着先将风筝放上去,这才将风筝的线轴递给她们。

    昙华许久没玩过这个,倒是渐渐有了兴致,又跑又跳,满头大汗的。石曼曼自然也是差不多。

    昙华有些口渴,便是将手里的线轴递给石曼曼,刚一转身,却是冷不丁的听见石曼曼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昙华一回头,顺着石曼曼的手指瞧过去,便是瞧见墙上趴着好几个人正伸长了脖子朝着这边看。想了一想,便是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当下忙一拉石曼曼,压低声音道:“没事,别声张。咱们只管避开就是了。”

    石曼曼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

    昙华压低声音解释:“你看那些人,年岁正好都是说亲的时候,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偷偷看一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一想,目光不禁朝着那边几个都及笄的姑娘们看去。想来,偷看的对象怕也是这几个。或许,湘蕴也是在其中。

    这样一想,又看向石曼曼——石曼曼长了一张圆脸,虽然算不上多漂亮,可是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讨喜。这样的长相,长辈们是很喜欢的。想来,石曼曼将来的婚事也不难。加上性格也不错,应该也是会被踏破门槛的。

    不过,谁娶了石曼曼,倒是真的挺有福气。

    石曼曼顿时明白过来,忽然也是压低声音:“对了,我听我娘说,你这个表姐,似乎已经有人求亲了。”

第一百四五章 不是善茬

    求亲的人家,是琼州城的望族秦家,只是却不是嫡子,而是庶子。不过据说这个庶子也很受宠就是了。

    昙华觉得,这事儿肯定不会成。一来湘蕴年纪还小,二来估计离云氏的期望有点远。

    这个事情昙华自然也是没有放在心上,随后便是抛开了。只是心头却是多少有些感慨——若是她和长孙家的亲退了,等到她及笄之后,会不会也有人上门求娶呢?一定有罢?昙华对如今的自己,还是很自信的——琴棋书画她虽然谈不上精通,可是却也有所涉猎。而管家她也不差。就是品行也是端正,容貌更不必说。想来到时候,必定不会无人问津。

    不过,当务之急,却是要想法子退亲才行。

    长孙家那边现在还没动静,想必是在等她及笄的时候。而长孙熙染的态度已经是很明显。只是她现在不好说这件事情——周老夫人和李恪非肯定是不会同意的,除非,她有更好的去处。如今虽然她也有些准备,可是却不能说是万无一失。

    所以,还要想法子才行。

    昙华正出神的时候,却是冷不丁的听见朝华的声音:“姐姐好兴致。”一抬头,昙华便是瞧见了朝华有些讥讽冰冷的样子,以及旁边郑茹兰也是同样冰冷的态度。

    昙华见二人来势汹汹,四下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会子坐在这的人竟是只有她一个。怪不得这二人特特的寻了过来。怕是想找她的麻烦?昙华自然知道二人是为了什么,当下只是一笑:“不过是闲坐罢了。怎么,你们不去玩耍?”

    “我倒是有件事情想问问姐姐你。”朝华冷哼一声,鄙夷的看着昙华,又嘀咕一句:“装模作样。”

    昙华只当是没听见,淡淡回道:“有话只管说就是。”

    “今儿姐姐是故意想要看我们的笑话是吧?”朝华不怀好意的往前逼近了一步。

    昙华身后的醉秋看着情势不对,忙上前一步,紧紧挨着昙华,更是目光不错的盯着朝华,以往万一。

    昙华却是笃定了朝华肯定是不敢动手,最多只说些难听的话罢了,所以仍是气定神闲:“这话却是错了,我怎么会这样?我倒是想提醒,只是你们可会听我的?再说了,我只当是母亲替你们准备的额,哪里敢说什么?”

    “狡辩!”朝华有些气急败坏。郑茹兰面色也是不善的冷哼了一声,忽然开口道:“这事情,自然有舅母替我们分辨分辨。到时候,不知道你还能不能这样气定神闲?”

    昙华忍不住笑了。郑茹兰倒是精明,还知道抬出郑氏来压她。不过,却也要看她买账不买账才是。而且,这个事情郑氏说得出什么来?当下昙华继续浅笑:“你们和我湘蕴表姐交好,送个重礼,也没什么不妥当的。而且,礼物是你们自己准备的,如何能怪我?当时我倒是想提醒来着,可是你们何曾理会与我?”昙华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缓缓看着郑茹兰低声道:“茹兰表姐,你想找母亲分辨分辨,我正好也想找母亲分辨分辨。郑大表哥……”

    郑茹兰听了前头几句话,气得一张粉面煞白,随后又听见后头这一句,顿时面色却是慢慢的又涨红了。郑长君是什么人,她自然是清楚。所以,若真是抖搂出来了,那绝对是丑闻。在有就是,若是昙华干脆跟魏家说了……

    郑茹兰勉强一笑,竟是改了态度,“都是自家的姐妹,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昙华你以后有什么,也该告诉我们一声才是。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若是提醒了我们,我们自然也念着你的好处。”

    昙华浅浅一笑,笑容甜美无比:“这是自然。只要表姐肯听我的,我自然也是懂得投桃报李。”

    一旁朝华不懂二人打的什么哑谜,急的几乎跺脚。她不明白其中的缘故,可是却也明白——郑茹兰那是被昙华三言两语说得转变主意,不肯再去为难昙华了!当下自然面色就沉下来。连带着郑茹兰也一并埋怨起来。

    可是郑茹兰却是投鼠忌器,竟是又拉着朝华急匆匆的走到一旁了。

    看着二人败走,昙华笑容更盛了几分,刚抿了一口茶石曼曼就急匆匆的过来了:“没怎么样吧?”看得出,石曼曼眼里的担忧之色。显然石曼曼是怕她吃了亏。

    昙华浅笑摇头:“没事,就是说了两句话。你累不累?我倒是累了,咱们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会岂不是好?”

    石曼曼显然不是那么相信,眼底还带着几分狐疑。不过却也是没有再问旁的。

    ……

    当天史老太君果然派人去李家说了,夜里昙华就留下了,并不曾跟着一起回去。朝华临走的时候狠狠的瞪了昙华一眼,显然是不打算轻易将这件事情放下。而昙华倒是全然不在意,只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郑茹兰。

    郑茹兰竟是有些心虚的避开了昙华的目光。

    上了马车之后,朝华便是沉下脸来,有些恼怒的看向郑茹兰,责怪道:“表姐今儿是怎么了?先前明明说好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的。”

    郑茹兰面上也是阴沉:“我也是有苦衷的。朝华,这件事情咱们还得从长计议才是。你那姐姐可不是吃素的。”嘴上这样说着,心头郑茹兰却是将郑长君骂了个狗血淋头。

    屋里正搂着丫头打情骂俏的郑长君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登时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很快便是又搂住丫头,在丫头唇上亲了一口,笑道:“好姐姐,你看我的病都还没好利索,你是不是想法子给我治一治?”

    丫头“吃吃”眼唇笑,递给郑长君一个妖媚的眼神,软语娇声道:“你想要我如何给你治呢——”

    话还没说完,郑长君已经扑上去。不客气的将她压在了底下。

    在屋子外头伺候的丫头自然也是听得见一两声里头的动静,几乎红了脸庞,死死的咬着唇,眼底却是有些恐惧。想着这几日郑长君看向她自己的目光,身子都不由得抖了一抖。

    朝华自然是毫无意外的将送礼的事情告诉给了郑氏,并且抱怨了一通。

    郑氏却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点了点朝华的额头:“这件事情你也不问问我,就山做主张了!你糊涂不糊涂!”不过心头对昙华不提醒反而等着看好戏的行为也是不满:“不过这事儿那丫头也太过分了一些,等她回来,我再收拾她!”

    朝华被数落了两句,心头自然是不痛快,越发的抱怨起来:“什么事情我都不如她,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郑氏却是不在意这个,反而拉过朝华问:“今儿你表姐表现如何?”

    朝华有些奇怪的看了郑氏一眼:“就那样啊,还能怎么样?”

    “可瞧见了魏家那两个小子?”郑氏有些意味深长的问,唇角更是含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朝华仍是不明就里,点点头有些不耐烦了:“又不是没见过——”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懂什么?”郑氏微微一笑,接着打发走了朝华,自己歪在美人榻上寻思起来。

    外头云香进来禀告:“今儿老爷怕是不能来了。刚才老爷身边的人过来说,杨姨娘又将老爷半路截了。”

    郑氏顿时变了颜色,铁青了一张脸“倏地”坐直了身子,寒声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竟然又出这样的招数!”这个月以来,杨氏用了这一招,已经三番五次的将李恪非拦截过去。着实是将郑氏气得不轻——而郑氏最气恼的,却是对李恪非的。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李恪非偏就没有一次不上钩的!

    云香忙劝道:“太太可别生气,气坏了自己可是不值当。再说了,这些日子,太太不是一直……只要杨氏一日不怀孕,那就一日不需要担心的。她做什么也是白费心机。”

    郑氏听了这话,面上的神情倒是缓和了一些,末了冷冷的笑了:“你说得对。不过,这小贱人也太不知死活了,总要想个法子,彻底的除了她才好。而且,我这肚子……”

    云香沉吟片刻,便是上前低声道:“杨氏只要不怀孕还是不怕的,至于太太您……实在不行的话,太太觉得,借腹生子如何?”

    郑氏眼前一亮,也是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如何借腹生子?”

    云香便是将脑中筹谋已久的法子说了:“咱们可以买个丫头来,先放在屋子里,悄悄的怀孕之后,再设计送出去,养在外头。而这头太太也可以假装怀孕,等到生产之后,神不知鬼不觉。谁也不知道那孩子不是太太的。”

    郑氏皱起眉头:“这法子不错,风险太大了。还是罢了。”

    云香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没有法子,只得闭口不言。只是目光中却是透着不甘心。

    郑氏这头气急败坏,而那头杨氏院子里却是一派欢声笑语。杨氏服侍着李恪非喝着小酒,嘴上笑道:“老爷,尝尝这个小菜,是我用小厨房亲自做的。看看可还喜欢?”

    李恪非享受着美酒和服侍,自然是舒爽无比,只觉得惬意。

第一百四六章 打算

    昙华早上起了之后,服侍着史老太君穿戴好了,云氏便是过来了,随着一起过来的还有湘蕴和湘岫,以及魏云墨魏云徵魏云书三人。不必说,自然是过来请安以及用早饭的。

    因今儿还是休沐,所以魏云墨三个却是不必去书院。

    湘蕴今儿穿的衣裳却是和昙华的衣裳是一个料子的,连颜色也是差不多。不过样式却是有些区别。二人见面,俱是一愣。昙华倒是还没什么,湘蕴面色倒是有些不好起来。不管怎么说,和人撞衫了,都不会觉得是什么好事儿。

    更何况,湘蕴觉得……她的衣裳不如昙华的做得好看,而且她穿了,也不如昙华出挑。昙华的皮肤更细腻粉嫩些,颜色也更白些,相比之下,湘蕴只觉得自己被衬得竟是相形见拙了。

    其实湘蕴未必就真的那么差,只是她心中不够自信罢了。

    只是这件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而且当着长辈,也不好发作。湘蕴只得忍下了那一口气。

    偏云氏还笑着打趣:“瞧瞧,她们两个倒像是一对姐妹花。”这两件以上的料子都是云氏送的,当时一共得了三匹,于是三个姑娘正好一人一个。只是颜色各自有些不同罢了,不过花色却是一致的。

    昙华落落大方的笑着回道;“本就是姐妹,虽然是表姐妹,可是却也是姐妹不是?舅母这话却是说错了。”顿了顿看一眼湘蕴的面色,有心将此事化解了,便是笑道:“不过我穿了倒是不如湘蕴姐姐好看。湘蕴姐姐那衣裳的颜色十分衬她的皮肤。而且湘蕴姐姐身材也比我好些。”

    昙华这话本是想奉承一下湘蕴,好让此事化解了。可是她却是没想到过一件事情——那就是湘蕴心中早已经有了论断,不管她说什么也是无法挽回的。更甚至,只让湘蕴觉得。她不过是在说反话,故意装大方罢了。

    湘蕴的面色当下更是沉了几分。不过湘蕴也不傻,当着长辈的面是从不肯对昙华如何的。只勉强一笑:“这话却是昙华妹妹谦虚了,昙华妹妹穿着可是比我好看的。”

    史老太君笑道:“都是年轻小姑娘,穿什么都是好看的,你们快别谦虚了,咱们还是赶紧用饭才是。昙华难得来一回,今儿好好玩耍才是。”

    一时间用过早饭,湘蕴便是迫不及待的告退了。一看见昙华身上的衣裳。湘蕴便是觉得说不出的难受,恨不得立刻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才好。所以自然是赶着回去换衣裳。

    昙华倒是从没有想过要换衣裳——也没有外人,再说也不算是什么事儿,何必换衣裳这样麻烦?

    往日一直跟着湘蕴的湘岫,今儿却是没跟着湘蕴一同退下去。反而留了下来。看着那一脸期期艾艾的样子,昙华便是猜到怕是有什么事儿要跟自己说。又想着怕是湘岫不敢在史老太君和云氏跟前开口,便是又寻了个由头,二人单独去了一处。

    湘岫果然是红着脸开了口:“多谢昨儿你帮着我。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昙华一怔,却是没想到湘岫是为了昨儿的事情,当下微微一笑,柔声道:“算不得什么事儿,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其实,你自己去说也是没什么的。”湘岫和湘蕴一比。的确是差了许多,也不够大方。这样的小事都没有胆量,那么将来大事上呢?

    这样想着,昙华又看着湘岫那副畏缩小心的样子,便是索性再继续言道:“其实舅母也没有那样不通情理,她对你们也是很好的。你应该感觉得到——你小时候那样就很好。何必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不是?你是魏家的小姐,这是谁也不能改变的。”

    湘岫却是缓缓摇头,面上神色有些凄婉:“湘蕴姐姐说……”刚起了个头似乎觉得这话不该跟昙华说,便是又抿了抿唇,只言道:“到底我是姨娘生养的,如何比得上正经的大小姐?”

    昙华皱了皱眉头,想再说些话,又觉得怕是说了湘岫也听不进去,便是只道:“就算是庶女,可是你也是魏家的小姐。咱们这样的大家族的小姐,哪怕是庶女,总比一般人家更金贵。你自该拿出一份气势来。不然你如何镇得住下人,将来又如何立足?”

    湘岫听了这话一怔,呆呆的看了昙华半晌,许久才垂下头去,也不知道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只是低声道:“我回去照顾我姨娘了。”

    “嗯。”昙华也没多问——其实湘岫如何,跟她着实没有关系。她不过是觉得有些同情湘岫,所以才说了这样一番话。再多的,她却是没有那个义务去做了。若是自己不争气,旁人再怎么帮忙也是没有用的。

    昙华回了史老太君屋里的时候,已经将那一些情绪完全的隐藏了。继续同魏云墨等人和史老太君逗趣儿。

    说了一阵子话,史老太君便是笑道:“外头天气正好,你们也不必陪着拘在屋子里,去园子里看看花草,好好玩乐一番才是。”

    魏云书还有事儿,便是说不去了,魏云徵也说跟人约好了,也不去。最后只剩下一个魏云墨。

    史老太君笑着摇头:“还是云墨沉稳些,云徵成日跟皮猴子似的,总是不见人影。”

    魏云墨只是笑:“云徵朋友多,总有聚会,再说了,他在屋里也闲不住。”他却是没说,他是故意推拒了才能留下来的。为的就是陪着昙华玩耍——他知道家里两个姐妹对昙华的态度,所以觉得若是他也不在,昙华必定是憋闷的。

    昙华便是笑道:“那我们去园子里瞧瞧,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花儿,采些回来养在瓶子里。”想了想又笑道:“不如祖母也跟着我们一起去。走动走动,对身子也好。”说着给魏云墨使了一个眼神,笑着上前去扶史老太君。

    魏云墨见了昙华的眼色,顿时明白了昙华的意思,当下便是配合着昙华,一同将史老太君哄了出去。

    云氏听说了这事儿,笑着摇头:“也就是昙华这样懂事。也亏得老祖宗肯听。”心头难免又想:若是昙华是自家的姑娘,还不知道被宠成什么样呢。偏是李家的姑娘……一时又想,也不怪史老太君偏疼昙华几分,这样可人疼的孩子……

    一时间云氏又想起自家的两个姑娘,叹了一口气:“若是湘蕴湘岫两个有昙华的一半,我也不愁了。”云氏虽然没有日日将两个庶女看着,可是对她们的性子却也是了如指掌。湘蕴虽然不错,可是心眼却是有些小,也有些霸道。而湘岫……

    “明儿起,让湘岫好好在屋子里学刺绣女红,练字。尽量不让她们姐妹一处玩耍了。”云氏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头,“还有湘蕴,也多练练女红,另外空的时候,跟我学着如何管家。”不管怎么说,都是魏家的姑娘,该培养的时候,绝不能迟疑。不然将来,吃亏的反而是魏家。

    等到下午魏云墨去读书写字的时候,史老太君便是和昙华在屋子里说些体己话。

    昙华想着自己的计划,也不迟疑和隐瞒,直接征询的问史老太君道:“外祖母,您说我若是将我娘的嫁妆接管过来如何?”

    史老太君沉吟了片刻,有些意外的看着昙华:“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昙华不说,史老太君自己都是快忘记了如今这嫁妆可是在郑氏手里代管的。虽然是代管,可是……总归是让人不舒坦。所以,对于昙华的如此提议,史老太君倒是有些支持。

    昙华抿唇一笑,毫不避让的看着史老太君的眼睛,一派坦然:“将来我总是要嫁人的,李家不可能给我多少嫁妆,所以我的嫁妆肯定一大半都是我娘嫁妆里分出来的。郑氏如今管着,我不放心。而且……我想着,若是能早些熟悉上手了这些,将来总是有好处的。”不管怎么样,银子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她想着,早早存些私房也是有必要的。

    “你这样想是对的。”史老太君赞许的看了昙华一眼,唇角浮出笑容来:“这点你随了你母亲,倒是精明。只是你现在年岁……怕是有些困难。”

    昙华轻轻点了点头:“我现在提出来,郑氏必然以我年岁小当做借口处处阻拦。所以,我想请外祖母帮我。我虽然年纪小,可是看账本总是会的。再有,外祖母和舅母再帮衬着我,也就什么都不怕了。不管是我也好,还是勤哥儿也好,将来用银子的地方总是不少。”反正是魏修然的嫁妆,不管她如何,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史老太君想了想:“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今儿我再找你舅母商量一回,拿出个法子来。不管怎么说,那嫁妆的确是该让你管着。”史老太君想的还有一层——那就是昙华如今一年年大了,再过几年就要出门子了,早早学会管理店铺管理田庄自然是有利无弊。也算是为将来做主母做铺垫。李家那头郑氏肯定不会放权给昙华练手,甚至说不得百般阻挠。而魏家陪嫁过去的嫁妆,倒是最合适不过给昙华练手的。

    而且,如果是魏家陪嫁过去的嫁妆,魏家这边帮着昙华,李家也好说什么。

第一百四七章 少年初长成

    回李家的时候,是魏云墨亲自送了昙华归家的。自然,少不得进去给周老夫人请安,再略坐坐。

    昙华倒是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香囊:“对了,上次你说让我重新替你做个香囊,我做好了。不如今儿就拿去罢。”

    魏云墨自然是应了。一时间二人从周老夫人院子里出来,便是往昙华的院子去。没曾想园子里便是遇到了朝华和郑茹兰二人。

    郑茹兰见了魏云墨,顿时有些拘束起来,微微红了脸颊,也不敢抬头看一眼。不过却也是上前来行礼。朝华倒是落落大方的,只是目光却是在昙华和魏云墨之间微微的来回转了几圈。那其中微妙的味道,让人觉得很不舒坦。

    昙华淡淡的回应了一声,便是不再理会二人。魏云墨出于礼貌,也是客气的还礼。不过他们却都是没有停留的意思。

    只是朝华和郑茹兰却是拦在路中间,并没有一点儿要让开的意思。

    郑茹兰笑着看向昙华,柔声道:“昙华妹妹这是要往哪里去?几日不见,我倒是有些想你。不如我陪着你一起?”

    昙华微微蹙起眉头来。这个郑茹兰,怎么的突然态度大变。凭着她对郑茹兰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郑茹兰可不是什么脾气好心眼大的人。之前她和郑茹兰也并不要好,更有些小小的过节。别的不说,就是只为了朝华。郑茹兰也不会和她要好到哪里去。能维持表面上的和气已经是不错。

    到底是什么缘故,让郑茹兰竟是突然改变了态度?昙华有些狐疑的看着郑茹兰含笑的眸子,当下也是浅浅一笑:“不必了,郑表姐和朝华不必这样迁就我。况且,我表哥还在,怕是不能和你们一处玩耍了。该明儿罢。我去找表姐。”

    昙华这话客气有礼,却是也没有给郑茹兰任何的机会。

    郑茹兰面上一凝,匆忙的扭头看了魏云墨一眼。竟是又露出几分委屈来,低声言道:“既然昙华妹妹不想和我们一处玩耍,那便是罢了。”

    朝华皱起眉头,有些恼怒的看了昙华一眼,冷哼一声:“亏得平日祖母总是夸奖姐姐是最和气周到之人,谁知道竟是——姐姐,祖母可不曾教导过我们如此的待客之礼。知道的说是姐姐清高和我们呢玩不到一处。不知道的,还只当我们李家的家教不好呢。”

    朝华这话很不客气,几乎是带着威胁的味道了。

    昙华静静的看着朝华,却是不为所动。不过却是也不会如此被动,只是含笑看向郑茹兰:“表姐难道也是这样认为吗?”

    一旁魏云墨虽然没有开口话什么,可是面上的神情却是渐渐有些冷了。看向朝华的目光有一股浅浅的凌厉。只是他生性温和,所以即便是这样,到底也是威慑力不强。不过,他却也是鲜少这样轻易的显露出心里的不痛快,显然也是气急了。

    郑茹兰看了一眼魏云墨,自然是将魏云墨面上的神色看得分明。郑茹兰只觉得心中一慌,忙笑道:“昙华自然不是这样。我明白的,你只管去罢。改日我们再一处玩就是了。”说着说着,渐渐低下头去。神色却是柔和,又看了一眼魏云墨。见魏云墨面色缓和不少,便是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朝华气得立刻便是跺脚朝着郑茹兰埋怨道:“表姐这是什么意思?缘何帮着一个外人?我是为了谁?表姐倒是惯会讨好卖乖的。”说着气恼得厉害,便是转身就走,竟是连郑茹兰也不管不顾了。

    朝华是真的气坏了。她本意是想联合着郑茹兰一同对付昙华,可是没想到……这样的局面,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又是什么?

    郑茹兰咬着唇看着朝华的背影,犹豫片刻,到底还是微微朝着魏云墨一福:“魏公子再会。”说完便是赶忙的去追朝华了。

    昙华将郑茹兰的神色半点不落的收在眼底。然后看向魏云墨,目中全是意味深长之色。最后倒是将魏云墨瞧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魏云墨轻咳了一声,避开昙华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轻声开口:“缘何这样怪异的看着我?莫不是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昙华轻轻摇头,却是不曾将目光移开半点。将魏云墨看得越发不自在之后,忽然又是“扑哧”一笑,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我突然发现,表哥你竟是都成了翩翩美少年了。”说完这话,便是捂着唇轻笑,忙不迭的转身快步走了。一路洒下清脆得像是檐下风铃的笑声来。

    魏云墨傻傻的看着昙华,面上却是渐渐的露出窘迫之色来,心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盘亘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来。像是羞涩,又带着一丝喜悦,有些轻恼,又觉得无可奈何。

    过了好半晌,魏云墨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又去追昙华。只是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昙华方才说的那句话总是不住的回想起来。

    整整一个下午,昙华总是忍不住想要取笑魏云墨,不过好在最后看着魏云墨有些轻轻恼怒和窘迫的样子,到底还是放过了他。只是却是将这件事情搁在了心底。多少也是有些感慨——仿佛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们都长大了。

    昙华翻出了之前做好的香囊,递给魏云墨:“你瞧瞧喜欢不喜欢。我里头加了薄荷,能提神醒脑的。读书的时候戴这个,最合适不过。”用的是松青色的缎子,上头绣了一支绿海棠,看上去不显眼,可是仔细看却是觉得精致漂亮。做这个,光是配色便是费了好一番的功夫。

    魏云墨也不仔细瞧,便是笑着贴身收了起来:“你做的哪里会不喜欢?”

    昙华只捂着唇笑,清凌凌的目光里全是打趣的意味:“也就这两年是我给你做了,再过两年你说了亲事,到时候我便是轻松了。”再过两年,魏云墨的亲事怎么的也该定下来了。

    面对昙华如此的打趣,魏云墨的神色却是有些古怪,看着昙华似乎想说什么,半晌只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回头让人听见了,仔细说你。”

    昙华只是笑,却是不再言语了,她怕再说下去,倒是让魏云墨羞窘起来。

    魏云墨沉默片刻,忽然像是岔开话题般的轻声问道:“长孙熙染最近可给你写信了?”

    说起长孙熙染,昙华面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几分,淡淡的应道:“嗯,写了。每个月总是有一封信的。”

    “你可回了?”魏云墨又问,看着昙华的样子,倒是带着几分期盼和探寻。

    昙华自然是摇头。她在呢么会给长孙熙染回信?她就算回信,也只是想写一件事情——那就是退亲的事情。不过现在显然说起退亲的事情还不够成熟,所以她只得用这样的法子来表明她的心思。算是无声的抗拒?

    其实长孙熙染若是多想些,必然是能感觉到她的抗拒的。只可惜……长孙熙染始终一腔情愿的认为是昙华太过害羞,所以这才不肯和他回信。

    魏云墨攥着的手指无声的松开,面上的神色也是轻松了几分,不过这些变化都很细微,所以昙华倒是没有瞧见。魏云墨心中揣摩着昙华的心思,好半晌才问道:“昙华,你是不是不愿意和长孙熙染成亲?”

    昙华讶然的看了一眼魏云墨,微微一笑坦然的承认了:“是啊。”顿了顿笑容不减:“这件事情我早便是和你说过,只是你不相信罢了。”

    魏云墨自然是不会说出,以前只是当昙华是说笑或是害羞不好意思才说出那样的话。而饶是现在,昙华说了这个话之后,他却仍是觉得有些错愕:“可是,为什么呢?长孙熙染那人,虽然性子骄傲些,可是我瞧着为人也是不错的。对你也是……极好。他家世也是不错。将来肯定会更好。你为何——”

    “他是很好不假。”昙华看了魏云墨一眼,继续浅笑。

    魏云墨的神色便是又黯淡了几分,嗫嚅着最后还是没说出什么来,只是看着昙华。

    昙华继续言道:“他好,难道我就一定要加个他不成?表哥,不瞒你说。我觉得长孙熙染并不是我的良人。所以……我想寻个机会和长孙家退亲。”

    魏云墨看着昙华如此笃定的样子,只觉得满心震撼。他没想到的是,昙华小小年纪,可是却已经似乎决定好了自己以后人生的方向。而且,还如此的坚定。长孙熙染的优秀他是瞧在眼里的,可是没想到昙华却是不为所动。那么……“昙华,你觉得你的良人,是什么样的?”

    昙华看着魏云墨吞吞吐吐还带着一丝窘迫,却又满是探寻的样子,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言——这话叫她怎么回答?她不想嫁给长孙熙染,说起来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和感受。她不愿意再去体验那种生活。可是至于将来她要嫁给谁,她现在怎么会知道?

    按照昙华的想法,只要和长孙家退了亲,那么将来挑选的空间应该会是很大的。她要从里头挑选一个良人,想来也并不难。

第一百四八章 救命的法子

    这日昙华正在刺绣,醉秋却是突然进来了,压低声音道:“姑娘可还记得郑大表少爷院子里叫做白荷的丫头?”

    “嗯,记得。”昙华略想了想,脑子里便是浮现出一张面容来。容貌倒是精致,有着江南这边姑娘特有的玲珑娇美。水灵灵的,透着一股子清秀。不过印象也仅止于此了。“怎么了?她出什么事儿了?”那样的容貌,在昙华想来,郑长君应该不会瞧不见,更不会放过才是。

    “她想见一见姑娘。”醉秋轻声解释,顿了顿又道:“姑娘,我瞧着她似乎是有事情想求姑娘。”

    昙华沉吟了片刻,然后便是点点头:“让她进来吧。”嘴上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却是不停。片刻功夫,一小只花蕊便是绣好了。正巧线也用完了,昙华便是咬断了线,又重新劈开丝线穿在针上。然后去绣另一只花蕊。

    就在昙华穿线的时候,醉秋已经领着那个叫白荷的丫头进来了。也不敢出声,只是垂首立在不远处。

    昙华并不是没有听见白荷的脚步声,不过却是没有抬头,晾了片刻之后,才又抬起头来去看白荷。

    白荷低垂着头,并不敢四下里张望,手有些拘谨的搅在一处。一身得体的藕荷色衣裳,将白荷身上那股子娇美衬托得越发的明显起来。纤细的身量,娇美的容颜,这个白荷,倒是真像是水里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

    昙华只扫了一眼,便是移开了目光。重新低头去绣自己的花蕊,不过却是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你叫白荷?”

    白荷听见昙华开口,这才像是得了某种赦令一般,忙朝着昙华行礼请安:“大小姐。”顿了顿,才又小声恭敬的答了昙华的问话:“回大小姐,奴婢叫白荷。”声音也是清脆娇柔,让人听了很是舒服。

    “嗯,名字不错。”昙华赞许的言道,倒是出自真心。“听说你有事儿找我?什么事儿?说来听听罢。”昙华不想兜圈子,所以干脆的开门见山。

    白荷咬了咬唇,却是蓦然跪了下去:“求大小姐救我。”声音已然是染上了悲戚和哀求。

    昙华微微侧头,将针别在了布料上,盯着白荷看了许久,这才缓缓道:“说吧,什么事儿。”不过却是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毕竟,她也不是万能的,而且,也不是那种滥好人。她深深的明白,人要量力而行,更不能对谁都伸出援手——因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值得你耗费功夫去搭救。

    白荷却似乎还有些迟疑,嗫嚅着半晌没有说出口。

    醉秋也是忍不住皱眉:“白荷,你求到我跟前的时候倒是能言会道的,这会子怎么的倒是哑巴了?若是不肯说,何必浪费大小姐的功夫?”

    昙华低头看着白荷,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一双眸子清凌凌的漾出平静的光来。昙华背脊挺得很直,又是低头,所以竟是带着一股子俯瞰的味道。

    白荷一抬头的时候,便是被这幅样子看得呆了去——精致得如同精细雕琢过的容貌,淡然平和的神态,微微垂着的双眸里,带着一股怜悯。毫无来由的,白荷便是想起了寺庙里供奉着的,高大的神像。那些神像的姿态神色,也是与面前昙华一般无二。没来由的便是让人觉得自己渺小,更是心生恭畏。

    白荷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在她看来,昙华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根本就还是稚气未脱。可是今儿一看……心中却是不敢再有半点那样的想法。原本,白荷是想着昙华年幼应该最是容易被说动。到时候……

    可是现在,白荷不敢了。白荷毕恭毕敬的垂下眸子,虽然声音仍是带着悲戚和恳求,可是却更多了一份诚恳:“我也不敢瞒着大小姐。只是这事儿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启齿——大小姐,求您救我一回罢。只要将我调离了那个地方,离开了郑长君,我愿意给大小姐当牛做马!”

    昙华唇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来,不过很浅,并不会被人看出。她听了这话,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曲折——白荷非要离开郑长君,无非只有一个缘由。那就是不愿意从了郑长君。看来,这个白荷倒是个洁身自好的。不过,这还是不够她应承下这件事情。

    “理由呢?”昙华轻声问白荷。

    白荷一怔。双颊几乎红透。最后才咬牙道:“大小姐,我虽然是丫头,可是却也明白要洁身自好这个道理。”

    “嗯。”昙华点点头。可是却是又摇摇头:“可是纵然我开口,未必也就能成。我管着的只有厨房这一块,若是要调动郑长君院子里的人,怕是不能。所以,你的法子行不通。”

    白荷一愣,眉头狠狠皱着,似乎有些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良久白荷露出了绝望的神色来。不过,白荷忽然眼前一亮,想通了某些关卡,当下忙朝着昙华磕头:“大小姐,只要能保住我的清白之身就好,大小姐若是有其他的法子。还请救我一回!”

    昙华点点头,暗道这个白荷倒是不傻。不过,其实她说不能调走并不全是真的。只是,她却是不想让白荷从郑长君身边调走罢了。很简单,因为她想要在郑长君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就这么简单。白荷如今看来,便是最好的人选。

    “其实你若是容貌不这般出众,自然也没有这样的无妄之灾。”昙华缓缓言道,一面说一面留意着白荷的神情:“我有一个法子,保证有效。只是看你敢不敢了——”

    白荷轻轻颤抖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昙华:“难道大小姐是要毁去我的容貌——”白荷是真的害怕了。连声音都透着一股恐惧。试问,女子有谁不在乎自己的容貌?若是毁掉了容貌,固然这会子就能摆脱了郑长君的纠缠,可是……以后呢?以后她难道就不嫁人了?

    “自然不是。”昙华一口否定:“不过,却也是和你的容貌有关的。有一种药粉,涂在面上之后,脸会生出红斑,很是丑陋。但是只要涂了解药,便是能够恢复过来。只是用的时候多少有些痛楚,就看你敢不敢了。”

    药粉昙华是特意寻来的,想着将来或许能派上用场。不过如今,先在白荷身上试一试效果也好。

    白荷只微微迟疑了片刻,便是问道:“只要无损以后的容貌,暂时丑陋我并不害怕。”其实,白荷也是多少有些舍不得现在这样的差事的。伺候郑家的人,是一桩美差。不仅月钱高,郑家那头的人还会给打赏,也是不少。若是能用这个法子摆脱郑长君的纠缠,又能留下来继续干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这药粉也并不是白白送给你。”昙华看着白荷答应了,便是微微一笑。缓缓言道:“作为交换,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白荷自然也是早有准备,当下并不意外,反而一口应承:“大小姐请说。白荷若是能做的,自然不会推辞。”

    “我要你做我的耳目。”昙华道出自己的要求,“但是也并不是只给你药粉,你若是做得好,以后我会想法子将你换一个更好的差事。也会给你一笔赏钱。自然,做这样的事情,也是有风险的。你可以考虑考虑。”

    “我愿意。”想着郑长君粘腻的目光,白荷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是答应了。

    “那好,接下来的细节,醉秋你和她说吧。药粉你也知道在哪里。”昙华笑容大了几分,不过却仍是显得淡然从容。随后昙华便是重新捻起针来,继续刺绣。

    而醉秋则是带着白荷出去了。

    昙华细细的绣着,耐心的一针针绣得密密实实。不一会,一小片金黄的花蕊便是成了型。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昙华唇角浮起的笑容显得有些冰冷。

    不多时醉秋重新进来,唇角隐隐含着笑意,显然是该说的都和白荷说了,而白荷也是十分配合。

    昙华笑着瞅了醉秋一眼,这才轻声问:“你觉得这个白荷如何?”

    “倒是个聪明的。”醉秋的评价倒是很简短,不过却也很中肯。“她来找姑娘,便是已经说明她的聪明,而且,她也认识道,这个家里谁才能真正的帮助她。所以,她很老实。”

    “嗯。”昙华轻应了一声。对醉秋这个话倒是很认同。的确,除了她之外,谁也不会理会白荷。郑氏自然不必说,若是白荷敢去找,怕是郑氏第二日就干脆将白荷送给了郑长君。而周老夫人同样会是如此。一个丫头罢了,谁也不会在意。除了这两个和她之外,就剩下一个杨氏。可是杨氏如今……自身难保。

    想起杨氏如今的处境,昙华叹了一口气——杨氏若是再不怀孕,怕是要过得越发艰难了。

    “对了,杨氏最近的饮食里,还有下药吗?”昙华低声的问,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半点也是不能马虎。

    “一直下着呢。那丫头大小姐打算如何?杨氏自己都没觉察——”醉秋也是同样的压低了声音。

    “那就继续瞒着吧。继续照着之前的法子做。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昙华言道,唇角渐渐浮起一丝冷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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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当家介绍:
被人陷害,却满腹冤屈无处申诉而死。 却涅槃重生在七岁的时候。 这一次,她是否能够挽回前世一切错误,重新获得幸福? 继母的苛待不容,妹妹的陷害污蔑,父亲的不喜以及利用。 一切的一切,是否都能化险为夷? 昙华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终能选得良人幸福一生。嫡女当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当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当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