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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掌事txt下载     掌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章 功成身退(一)

    第122章功成身退(一)

    裘三娘在练字,依旧练一行就歇歇的散漫。

    墨紫在一旁磨墨。因为练字的人不专心,磨墨的人也不能将墨汁磨铺出来,自然只好磨一圈也歇歇。

    不过,看似两人漫不经心,耳朵却都竖着。

    书房外,新来的大丫环红梅正在教新来的丫头们规矩。

    裘三娘带着红梅去谢老王妃恩的时候,红梅在那儿暗示默知居里的小丫头们不够机灵手脚笨,老王妃立令全换掉,顺便连仆妇婆子都遣出默知居,说干脆重新调教出来,免得歪草随风倒,自以为老人,看爷们爱个谁就奉承谁去。

    这一批,是找了上都最好的牙婆子,裘三娘亲自挑选出来的,粗使的小丫头们名字以知为辈,后缀春夏秋冬雨雪晴暖。二等丫头三名,以默为辈,分别为默烟,默钰,默馨。

    “默知居,默知居,在这里就得多干活少说话。”红梅把默知居的名字混在训诫里,颇有点道理,“平时要听从吩咐,什么话可说什么话不可说,自己掂量清楚。要是让我听到乱七八糟对主子的议论,我便立刻回了奶奶,哪怕是其中一个的错,你们这一批都一齐卖给牙婆子。奶奶宽厚,可也不是你们随意拿捏的性子。好好做事,把嘴闭牢,自然不会亏待……”

    白荷绿菊小衣三个,站在廊下,听得那个津津有味。

    裘三娘将目光调回来,“真吵啊,害得我练个字都不得清静。”

    “这不是在立规矩吗?我觉得红梅讲得还挺有道理的。自古内宅里的是非,好多都是嘴碎的捣出来的。”墨紫笑得有些开。

    裘三娘瞧在眼里,凉凉说道,“不过来了一个红梅,你乐成这样?按理,她压在你头上,你该不那么舒服才对。而且,如今这二等丫环可又多了三个。”按王府规矩,少奶奶们的院里,如果没有年长的仆妇和婆子,丫环为四个一等,四个二等,八个三等。

    “我怕什么?横竖顶着陪嫁丫头的衔,凡事姑娘,不,奶奶您护着我。”书房里的这对主仆,比较能互相说些玩笑话。因为,墨紫是唯一能和裘三娘一起看书论字评画的人。

    裘三娘作势白眼,“姑娘我就成了你的挡箭盾牌了?”

    墨紫笑着眨眨眼,“那是姑娘心疼我这个老人了?”

    裘三娘被逗得一乐,遂又正色,“依你看,这个红梅可用否?”

    “为何用不得?她是打着老王妃的旗号来的,想借姑娘的手压住金丝。那金丝,手里有庶长子。若萧三再休了姑娘,又无嫡子,就不得不立庶为嫡,金丝就顺理成章上位了。王府这等爱体面的人家,怎能让一个收房丫头成正妻。姑娘家里虽为商户,可祖上有朝官,比不得名门阀贵的大小姐'>,却也配得起萧三。我瞧着,王府里的长辈这回无论如何也会帮着姑娘压下金丝去,姑娘要是不成,她们可就急红眼了。红梅来得正是时候,谁都知道她是老王妃跟前的红人。姑娘本就懒得理宅子里的这些是是非非,由她站在姑娘身后出主意,可以用的就用,也省得姑娘多操这份心。”终归一句话,红梅来,不是坏事。

    裘三娘性子时火。聪明归聪明,却不屑得用在宅斗上。想当初和张氏的矛盾激化,就是因她明嘲暗讽不肯低头的回击,全府上下都闻到硝烟味。要让这位大小姐'>用狠,很简单。要让她忍气吞声,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墨紫要随在她身边,还能使点聪明的招劝她冷处理,白荷她们根本就派不上用场了。

    这红梅是个左右逢源的。对裘三娘极尊重。对四大陪嫁丫头,尽管墨紫身份低她一级,还算友善。但对其他的丫头,就严格用规矩说事。连那个金丝,似乎也忌惮她在老王妃面前说得上话而客客气气的。

    “听你这么说,是不是比你还伶俐些?”裘三娘见墨紫滔滔不绝一长串,就说红梅好。

    “那是自然的。红梅从小就服侍老王妃,这王府里的人和事,不说全知道,定然比我熟悉。要是能让红梅对姑娘真心真意,宅子里的事就不用我了,我可以功成身退。”万恶的宅斗,墨紫其实很腻味。在她看来,真是吃饱了撑的,又没有健身房之类的可以运动,一群女人生活太富裕,偏无甚追求,只好互相消遣。

    “正是这句——得让红梅真心真意。不然,你当我喜欢大材小用,把你困在这里,没银子赚?这红梅虽然可用,也不过就是对着府里头的。咱们自己的事,还得密不透风,瞒着她进行。我嫁妆中两处庄子是明面上的,望秋楼的营生却不能让我婆婆知道。以后再有什么别的营生,也都只能捡些无关紧要的小利慢慢告知长辈。”裘三娘的考虑是周全的。若知道她有大营生,不满媳妇太外放是一回事,引人觊觎又是另一回事。“不过,也算你说对一半。功成身退。这红梅能暂时在这王府帮我一把,你就专主外头的事吧。都五六日了,出不了门,也传不来消息,我心里烦得很。”

    是墨紫料中的事,神色却一点不显兴奋,反而还稍作反调,“我出去也不好吧?少字红梅若问起来——”

    裘三娘打断她,“她问起来,就说我遣你到园子里办事。我看,这王府别的好处没有,就是地方够大,一去半天一日的,找人都找不到。”

    “那也不能常用这借口。一次两次便罢了,三次四次,红梅必然起疑。”墨紫心想,人也不傻。

    “大不了,就说我派你作木工活,把门一关,谁也不能打扰。我当主子的,高兴徇私护短,红梅要是连这点都心里没数,我难派她的用场。”裘三娘已经决定。

    “姑娘说的是。”墨紫笑了笑,见纸上墨迹干了,便问,“还接着练字么?”

    裘三娘刚想说不练,突然听得屋外红梅一喜出望外的声音。

    “三爷来了”

    “三爷来,她那么高兴做什么?”裘三娘本欲放下的笔又提了起来,“她要想替代金丝,我绝不拦着。要说,萧三多收几个,也不至于人人都盯着我了。”

    墨紫噗一声,连累了转腕的动作,溅出几滴浓墨,“姑娘这话,有道理。要不,姑娘也效娘家四***做法?”

    “他萧三愿意,我就帮他,还我清静就好。”裘三娘外头那摊如今没人管,默知居虽然够偏僻,却不够冷。长辈们嘘寒问暖,那个还好。红梅坚持立规矩,小妾就天天来伺候她吃饭,胃口倒的。就得让小衣一直盯着,以防万一。

    “姑娘,嫁了人,是不能清静的。”只有当尼姑,才清静。“按规矩,金丝的一双儿女都该在姑娘身边养的。我猜,红梅或者王妃过不久就会提这事。到时候,姑娘还得当娘。美好的生活刚要开始。”

    墨紫说着说着,幸灾乐祸,少见得坏笑起来。

    裘三娘看她得意忘形,伸手就在她脸上——涂了一笔,从鼻梁到右脸颊,样子很滑稽,不由哈哈笑。

    墨紫抬了袖子要擦,偏有人不肯。

    “等等,别擦,让我瞧瞧。”萧三推了门进来。

    “姑爷恁损人,脸涂黑了,有什么可瞧?”墨紫不理,照擦不误。

    “哎,我只想瞧汉黄门令的章草写在脸上可有狂放之意罢了。”萧三再看墨紫的脸,“反正擦也擦不干净,何不等我看个仔细?”

    “姑爷何必看我的脸,那儿有一大张姑娘刚练过的汉黄门令章草,可一个字一个字放大到眼皮底下看。”墨紫指着裘三娘手下的宣纸。

    萧三哦哦两声,真走到裘三娘身边,俯首一看,“三娘的棋下得好,想不到字也写得好。”

    “不但字写得好,而且琴弹得好,画画得好。”墨紫模仿一回红娘。

    裘三娘冲墨紫眯了眯眼,意思让她少说话。

    也是。那莺莺小姐'>对张生有意,自然感激红娘牵线搭桥。裘三娘对萧三,是两个三碰碰车,没有夫妻之实,只有夫妻之名,现在还属于刚认识。

    “大白日下,你来找我有事?”裘三娘已经知道萧三被降了清闲的编修小吏,多数时间都在净泉阁看书。

    “我刚去了娘那儿,碰上玉姨正给娘看一首词。我瞧着大好,玉姨说是你写的?这几日贪看书,忘了你才进门,就过来向你赔罪。”萧三说着,就叫青雀进来,“这是我的书童。”

    “青雀给三奶奶见礼。”青雀手里拿着一卷轴,交给萧三后,双膝一跪,行个大礼。

    裘三娘把青雀叫起来,对萧三说道,“不是我写的词,是墨紫念过,我写了一遍而已。赔罪什么的,那可不必。看书如同下棋弹琴,一入境界便无我了。”

    萧三见裘三娘说话率性不失真意,不由朗然大笑,“好一个无我。”

    墨紫觉得这两人还能谈得起来,一不小心,又插嘴,“听闻姑爷也练章草,不知你和姑娘的字,谁写得更好?”

    “这要比过才知道。”萧三起了兴致,“三娘,如何?”

    “吃过饭再说。饿了,就没比兴。”三娘是个好胜的,“墨紫,你让人摆桌吧。这儿也不用你伺候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两道吩咐,一明一暗。

    墨紫微笑退走。

    今日第一更。

    第122章功成身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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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功成身退(二)

    第123章功成身退(二)

    上天是厚待自己的。当墨紫由小衣带着,落在西墙外,看着眼前的景色,这么想道。

    她说过自己能背全的古诗词不多,这儿就有一首,还是南北朝的,这个时代人也耳熟能详。虽然不太应景,但就应个气氛。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是到哪儿了?来这么一句苍茫的。

    也不算哪儿,就是过了座高高的西墙,隔壁那一家。

    “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居然兔子都生了窝。”墨紫啧啧叹奇。

    野草青青随风响,一只白兔蹦蹦跳。诺大的庭院只有最前边和最后边各一排厢房。百多亩的地,中间却空荡荡的,只有花草树木和一个人工湖。湖上的桥断了,花圃的石台塌了,假山还保持着原样,在一片长野了的花草树木中,显得很孤僻怪异。

    这么大的地方无人住,对总要偷偷往外跑的墨紫,是不是很厚待?或者,是对裘三娘的厚待。因为裘三娘的运气,比她好多了。

    小衣皱皱鼻子,表示不清楚,但很有好感,“这里比王府好。”

    墨紫当然知道是树多的缘故,笑着说,“怪不得这两天少见到你的人,跑来这里玩了吧?少字”

    小衣点头承认,“不过,我也有替小姐'>办事。前排的房子可以用来换男装。北角门出去是很僻静的小巷子,两边大实墙,不会有人走动。我看,今后传消息也从那儿出入最好。”

    “你跟姑娘说吧。”墨紫往北面走,“小衣,记得听小猫叫唤,我可不想走王府大门。”如今,可没有田大帮手了。她要是这么从王府大门进去,会引起轰动的。

    没听见小衣答她,回头一看,两只兔子从草丛里快快乐乐傍地走。

    这地方,到底有多少只兔子啊?墨紫失笑,快走了好一会儿,在靠近北角门的屋子里换了衣服化了暗妆,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确定没人,这才闪身出去。

    出了巷子没走多远,看见并不热闹的小街尽头停了辆蓝布蓬的马车,车夫头戴宽边斗笠,刻意遮住脸。她本以为是岑二郎,可那身板把一件旧灰衫撑得结结实实的,看上去人要比岑二郎高多了。

    正想着是不是岑二郎派来接她的,深蓝布帘突然一撩,露出岑二那张瘦长笑脸。

    “墨哥,两个月不见,近来可好?”

    古人啊,出个门,就是经年累月的。

    墨紫见到熟人面,在王府里的憋闷一扫而空,双手抱拳,发自内心地笑道,“岑二郎,恭喜恭喜。”

    岑二不明白,眼中有疑问,“墨哥,喜从何来?”

    “东家让我告诉你,自今日起,你便是上都望秋楼的大掌事了,不恭喜怎么行?”墨紫今日出来,是一早就安排好的。

    岑二大喜过望,对着墨紫就作一个长揖,“多谢墨哥。”

    墨紫呵呵一笑,让身避开那一大礼,“该谢东家才是,谢我做甚?”

    “待见了东家,再谢。不过,要不是墨哥这半年领着我替东家立了功,这大掌事的位子怎么轮得到我坐?而且,墨哥肯定也替我美言了吧?少字”岑二郎心里有数,又说得隐晦,“其实,要不是墨哥得在东家身边,这位子该是墨哥的。”

    “罢了,少说好话哄我。”墨紫其实对望秋楼的经营兴趣不大,她军人出身,做饮食娱乐业总觉得“破坏纪律”。“我呀,当不当大掌事没关系,有人请我吃饭就成。”

    岑二忙道:“那是当然。今天我就请客。等望秋楼开出来,墨哥日日去吃都成,难不成谁还敢问你收银子?”

    “行了吧,拿着鸡毛当令箭。小心东家知道,说我俩以权谋私。”墨紫怎能不知裘三娘,别的还好说,在银子的问题上,绝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小气鬼。

    岑二皱起脸,摇头说,“咱们东家其他还好说,就是……”爱财啊想到这儿,就问,“东家涨我工钱不?”

    墨紫瞧岑二一脸怀疑裘三娘不会给他涨工钱的任命表情,立时大乐,“岑二,我以为你对东家的忠心跟工钱多少无关呢。”

    岑二有些脸红,“自然无关,不过涨总比不涨好。”

    墨紫拍拍岑二的肩膀,“要是不给你涨工钱,你跟普通掌事拿一样的,还有替人赚钱的心思吗?放心,你如今和你爹拿等份的,按月结,年底看利润有分红。等楼开业,东家会有份契给你,上面写得清楚明白。”

    岑二一听又来了劲,“我跟我爹拿一样多?”还有分红?

    岑家的人聪明,还简单,因此能成为裘三娘的好帮手。

    “对啦,一样多。那么多银子,你岑二可以娶个漂亮媳妇,生上一窝的娃,乐呵乐呵的过日子。”墨紫开好玩笑,一撩青衫就要往车上跨,“再不走,天就黑了。你墨哥我出来一趟不容易,抓紧时间办……”

    突然一支碧绿的剑跃入眼帘。

    墨紫慢慢收回跨上车辕的左脚,盯着头戴斗笠的赶车人,悠悠两个字,“赞——进。”

    赶车人立刻取下斗笠,好看的眉毛好看的眼,五官长得很正直,皮肤小麦色,笑起来牙白眼亮,不是赞进,又是谁?怪不得远看就又高又壮。

    “岑二,你输啦,一两银子。”赞进大掌朝岑二一伸。

    墨紫就感觉掌风扑面,却听赞进问岑二要银子,问道,“赞进,才两个月不见,你还学会赌了?”想当初,卖身契是他爹写的,不用到剑就不肯跟人走,坚持武德,不会为非作歹的傻大个,如今出了山,也世俗起来了。

    别看赞进耿直得傻气,其实一点不笨,听出墨紫语气不对,猛地缩回手来,“是岑二教的,我以前从没赌过。”

    岑二悻悻然,“墨哥,我们就是闹着玩的,不算真赌。”

    墨紫问:“赌什么?”

    “赌你能不能认出我。”赞进看到墨紫是真开心,“岑二,银子我不要了。我就说嘛,能让我效命的主人,一定是最聪明的。要是没我聪明,我也不愿意跟着。我武功那么高,不能随随便便叫人使唤,不然丢我爷爷的脸,丢我爹的脸,丢我们赞家所有人的脸……”

    看上去像钢做的男人,这啰嗦劲儿,墨紫头大,一摆手,“赞进,我说过了,你不能跟我着我。”

    “墨哥,我知道你有主子。可是,也没人说,有主子的人就不能当主子啊。就说岑二老爹,他的主子也是你主子,可他手下几十个人不也跟着他吃饭吗?你帮你主子办事,我帮你办事,各办各的事。再说吃饭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岑二让我给他当护院,包三餐。你平时用不着我的时候,我就给岑二干活,又有饭吃,又有钱赚,这样你就不用给我银子。而且我可以睡岑二那里,连住的地方也解决了。”赞进将墨紫上回拒绝当他主人的理由全部驳倒了。

    别说,一条条驳得很好。有这样的人吗?不用她提供食宿,不用她给银子,卖命的事都可以帮她干。她自打成为丫头,身份地位就在社会的最底层。如今赞进却愿意效忠这样的自己,让墨紫还不能硬起心肠再说不行。其实,她很希望自己能有裘三娘那样获得人心的运气。她也知道,如果要独立,就必须有像赞进这样的人,只忠于她。

    岑二此时突然说了一句话,令墨紫发现,原来她的运气不是太差的。

    岑二说:“墨哥欲展大才,赞进这人不可缺。”

    岑二看墨紫惊讶,又说道,“墨哥不必诧异。我岑家虽效力于东家,但亦有情有义。墨哥帮我岑家父子良多,如今岑二终能独当一面,自要报墨哥之恩。从今往后,凡墨哥不想东家知道的事,岑二必定为墨哥守密。墨哥可绝对相信岑二此话。”

    俗话说得好,好人有好报。还有句话说,有付出总会有收获。墨紫对岑家父子的全心相帮,今日终于有了回报。

    “岑二郎,你既真心,我也不说谎话。我不会做出对东家不利之事,不过要我一辈子为奴为婢,亦非我所愿。若得你助力,犹如双腋生翅,我感激不尽。”墨紫抱拳短促一振。

    岑二郎但笑且点头,“有朝一日,若墨哥有了好前程,莫忘提带岑二一把就是。岑二亦没有当一辈子仆人的心思。”岑家第二代,不像他爹那般守旧,有小小野望。

    墨紫看来,不是坏事。

    两人说话就当着赞进的面。赞进到底阅历浅,又不曾念过书,听他们你来我往说得文绉绉,神情狡猾,他却不明其意。只关心墨紫到底收不收他,他张口要问,谁想墨紫就对他说话了。

    “赞进。”一开口,语气与以往不同。

    赞进习惯了墨紫温和的说话方式,见她周身之气凛然一变,声音里有不可抗拒的傲然,自己的高大身材仿佛就矮掉半截,不由自主低头,恭恭敬敬回答一声是

    “我是女子。”墨紫道。

    赞进即刻抬头,眼睛瞪大如铜铃。

    “之前无意与你深交,故此隐瞒。如今因你执意要跟随我,才告诉你。你要是想改主意,现在还来得及。不想跟着我,你仍可为望秋楼效力,我相信岑二会乐意包你食宿,另付工钱。”对方信任到要以命相托,墨紫就不能隐瞒女儿身的事实。

    “你是女的?”赞进依旧瞪着她,别人他不管。

    “我是女的。”墨紫不躲不闪,坦然直视赞进的眼睛。

    “娘个爹咧”赞进仰头向天,骂完一句,又平望墨紫,说出两个字——

    “我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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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最后的4个小时,亲们,老老实实把票票交出来吧。谢谢

    我一定会还的。

    么么,晚安啦。(但愿明早醒来,掌事能进新书粉红榜前三名,祈祷

    第123章功成身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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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功成身退(三)

    第124章功成身退(三)

    “我跟你们说,这样的地,这样的铺面,就是整个上都都不多见。咱上都十大名坊,这穿燕坊可是其中之一。还有最大的玉和坊离这里不过隔了几个坊市,骑马一刻工夫都不用。三位,瞧瞧这楼的位置,坐北朝南,就在穿燕坊最热闹的集市大街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用来开酒楼,那是最好不过。伙计只要在门口伸个手,就能拦下八个九个来。”这个叫小马的捐客能说会道。

    千年来的销售方式,换汤不换药。

    墨紫自然知道这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里面其实水分多多,十句能信一两句,因此并没有随岑二点头而点头。

    刚进来时看过大门的位置,确实地段还可以,处在大街中间。不过两边的店铺稀稀拉拉,说是集市,临时路边摊比较多,卖菜的,卖布的,杂货的,都是些基本的解决民生的货品。整个坊市的房子普遍拥挤简陋,看得出生活在这里的人不会太富裕。

    可毕竟是岑二找的捐客,据说已经是这行出类拔萃的“专业人士”,墨紫并没有一上来就说不好。心想,好歹看了里面再说。

    进了门,见前方二十米才有一栋三层红楼,门和楼之间是一个看上去很俗艳的花园,月季美人蕉牵牛花乱种一气,还在树干上绑了红纱绿绸,让人摸不着头脑。不知主人是想要增加怎样的一种节日气氛?

    待走近小楼,就发现破败得厉害。三楼二楼的窗,绵纸破着大洞,任快乐的春风吹进吹出。阳光之下,将红楼显得那么旧,全是灰蒙蒙一层厚尘的功劳。

    小马眼尖,瞧见墨紫蹙眉,立刻说道,“这楼虽旧,可我听说你们是要重建的,那就无妨了,对吧?少字要不然,若是新楼,也不可能是这个价。”

    墨紫仍然只是笑,不说话。

    小马暗忖,以为岑二是个主事的,如今看来,这位话不多的倒可能才是拿主意的。

    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多笼络墨紫,又说道,“价钱还能再商量。因为东主急着回老家,低个百来两应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岑二之前来过一次,对这地方还挺满意,跟墨紫说,“我倒不是图它前头的院子和这楼,主要是后面有个带塘子的花园。上都人住得密,地本就比别处金贵,还要地段好,又得地大,实在不易找。这块地的大小差洛州一圈,可也是我能找到的,最大的一处了。”

    “不错不错。就因为这地大,已经有好几个大商户找过东主。要不是我跟东主有交情,早事先说好,恐怕等不到你们看第二次,就让人买走了。”小马自以为够机灵,够能接客人的话说。

    墨紫却听出了矛盾之处。小马先跟她说能压价,而压价该是他急于找买主的真实心理。后来再说有好几个大商户的潜在买家,那就是吹嘘的。不然,东主才不管有没有交情,早出售了。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这地方本来开的是什么铺子,做的是什么营生?”一直听人说,是时候轮到她来说了。结构上有些奇怪,有大门,却不是街边铺面,要走过花园,才到楼里。一般没这么待客的。

    “……”小马看看岑二,那眼神的意思是——你没告诉吗?

    岑二清清嗓子,表情很是不自在,别扭半天,要说不说的样子。

    墨紫定定瞧了岑二一会儿,心思已经转了两圈,“很难开口?我猜猜,地方大,又不是街铺,一园子花红芭蕉绿,又是纱又是绸,不会是晚上做的买卖吧?少字”皮肉买卖,卖笑的勾当。

    岑二眼白多过眼黑,咧开嘴,“墨哥……”

    “墨哥,你可真是好眼力。”小马试图把劣势扭转过来,“这儿以前是上都闻名的细柳园,出过好几任的花魁。当家的妈妈如今年纪大了,想回乡养老,才肯把地皮让出来。要不然,哪能有这般的好机会,是也不是?”

    墨紫一听,从前是ji院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上都闻名,出过花魁。她说呢,刚进来的时候,门外一排小贩盯着他们几个嘻嘻瞧。

    这下那楼,和后面的花园也不用看了,墨紫停在前院里,对小马道,“除了这块地,还有别的吗?”。

    “墨哥,你进去瞧瞧,要是不想重建,稍稍整修也能开大酒楼啊。还有后面的园子,带了池子的,弄好了就是别致景色,修个亭子能吸引人客。这么好的地段,这么大的地方,还有这么便宜的价钱,不可能有第二处了。才两千两银子”小马这捐客,若遇了其他的买家,也许能说得服,但遇到的是墨紫,他说也是白说。

    “你手上若没有别的地,那我们就只好找其他捐客。”墨紫不想再浪费时间,“岑二,我们走。”

    岑二一向挺服墨紫,因此这地方虽然他觉得可以,墨紫看不上,也只好跟着她往外走。可是跟归跟,他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墨哥,我知你嫌这儿以前经营的是ji院。我一开始听小马说了也犹豫过,可后来想,这地买下来,横竖要彻头彻尾重建,以前经营什么都没关系不是?价钱也好。只有这儿十分之一大的铺面,就在这条街尾,要三百两银子。”岑二不是光听小马说,自己也好好了解过。

    “岑二,这不是银子的问题。”墨紫边走边说,“别的营生也就罢了,如你所说改头换面,跟从前这里经营什么关系不大。可是,望秋楼的特色之一在于葛秋娘。葛秋娘是表演才艺的女子,我们都知道那是正正经经的一份活计,但不熟悉的人未必清楚。在酒楼里唱歌跳舞为客人倒酒,很容易就让人将咱们这楼和曾经的细柳园混在一起,产生不正经的联想。望秋楼一开,把特色一宣扬,恐怕最容易找上楼里来的,就是那些熟客。至于不明就里的,还当咱们是ji院兼卖酒水。那望秋楼从此在上都就做不出名声了。一开始定位就混淆了客人,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路,秉着咱们的信念做,那么得把来寻花问柳的客人赶出去,而好客不来,生意渐渐清淡。另一条路,干脆把望秋楼改成烟花地,不过葛秋娘们就不肯干了,你就得去买一批肯干的来,实在不行,逼良为娼。”

    岑二哎呀叫道,“墨哥,我是那种人吗?”。还逼良为娼呢?平时楼里那些葛秋娘,他可是保持着距离的尊重着。

    “那就是第一条路。在这片卖菜卖油盐酱醋的大街上做高级酒楼的生意,最后关门大吉。”望秋楼的消费群是有点钱又爱风雅的人,穿燕坊整体配合不上。

    “东家非杀了我不可。”岑二想都不敢想。

    “所以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地段。不是普通的热闹地段,而是——”墨紫还没说完。

    岑二开了窍,“而是要上好的热闹地段,好比玉和坊。玉和坊集中了上都最好的珍宝楼,酒楼客栈,绸缎铺,名药铺这些,来来往往的,多是有些家底的人。我也不是没想过,可那儿如今都挤满了大商贾,根本没有铺面,更别说有园子的地了。要带园子的,必定就是私宅。咱酒楼又不能放在私宅里。”

    “那倒也不一定。”听到没铺面,墨紫本来一时也想不出主意。岑二最后一句话,却给了她灵感。

    酒香不怕巷子深。望秋楼只要能在上好的坊间落脚,即便不临着大街,也不见得就招不来客。要说那真正有钱有权的人,可能还不喜欢上大街听曲赏舞的,就图个清幽别致。上都与洛州不同。洛州是商人多,爱显贵,爱高呼朋大唤友,一群人选最热闹的地方,边看美娘边看街景,让路人听他们笑声朗朗。上都是帝都,王侯将相,文武百官,将在最好的坊占满,赏花爱去人宅子里赏,喝酒爱去人府邸上喝。宅院一进进一叠叠,普通老百姓要到郊外才能赏到的湖光山色,上都的贵族们将良辰美景都围在了家里。他们不是不爱出门,而是他们的社会等级高,总要去一些符合他们身份的地方。

    望秋楼如果想在玉和坊众多酒楼中显出独特来,用私宅的高雅格调,建出飞梁画栋,绿水白桥,水中亭,湖中船,错落在园子中不同装潢的包房,再以宽敞明亮的豪华高屋接待堂客,很可能一炮而红。

    “小马?”墨紫思路一开,挡都挡不住。

    那捐客原本在后头嘟嘟哝哝,对墨紫他们突然走人很不满意,因此听到墨紫唤他,应得是有气无力。

    “玉和坊的铺面你没有,私宅有没有?”墨紫并不在意小马的态度。换作是自己,煮熟的鸭子飞了,她也会垂头丧气。

    “私宅?”小马见对方似乎仍有意要让他牵线,就打起了精神,耸着眉毛,歪着嘴,想半天,“僻静的,没有。”

    “僻静的没有,靠坊市那头的有没有?”她本来就不要太僻静。

    “你这么一问,还真有一家。”小马先是眼睛一亮,又黯了下来,“不瞒墨哥,那家吧,有点麻烦。”

    骗死人不偿命的捐客说麻烦?

    “说出来我听听看。”墨紫还就起了好奇之心。

    亲们,别骂我。

    不是一冲完榜就赖帐(虽然最后掉到第四),实在是前段时间加更太多,累得不行了,工作也积压了好多,再不做完就要被老板找谈话啦。

    让我缓两天,白天能专心工作,周末开始还更。

    不好意思,也感谢亲们的理解。

    第124章功成身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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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功成身退(四)

    第125章功成身退(四)

    玉和坊南市的鹿角巷,黑漆斑驳的大门朝西南方向斜开,上方牌匾写着“林府”。

    墨紫不急着下车,让赞进绕着林府的围墙走了一圈,发现位置真不错。林府后墙所处的巷子正和玉和坊最大的桐雨街相接,站在后墙角,能听到人声鼎沸,坊市的车水马龙尽传入耳中来。难怪说不僻静。从墙角再走到桐雨街,就是斜对面。虽然不是桐雨街的中心位,可周围有家大的绸缎庄,一间装修富丽堂皇的珠宝行,还有不少精致的小店铺。不见得人来人往,但客人一直未停过,且从衣着上判断,不会是普通老百姓。

    也不知是林府的佣金不如细柳园给得多,还是小马真心认为细柳园更符合墨紫他们的要求,他在墨紫身边喋喋不休,可都不是好话。

    “我说,这位小哥,看你年纪轻轻就主事,想必是能干的人。不过,你们初来乍到,到底人生地不熟啊。这林府我瞧你挺看得上眼,可有一句说一句,哪有人把酒楼开在私宅里的呢?好吧,就算能开,这个地方……”小马突然悄了声,手挡了嘴,往墨紫耳边就凑。

    不待墨紫闪开,岑二就将小马拉住,“说什么悄悄话?告诉你,这里没人不能听的,只管说你的就是。”

    小马眼珠子溜溜,“我这不是怕别人听到,跟官府告一状,收了我从业的牌子吗?”。大周全法规定,凡从事房屋买卖的中间人,需到官府注册,领官府许可牌。

    “方圆二十丈没别人。”赞进突然开口。

    墨紫发现他确实挺好用的。一直以为他啰嗦,然后察觉是要跟他主动说话,他回答的时候话特别多。如果把他放一边,这不,沉默到现在。而且,虽然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强不强,这会儿他说附近没别人,她还是相信的。

    “这地方,风水不好。”小马自己也看了下四周。

    古人对风水命相之说,是十分当心的。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忌讳,房屋宅第极讲究风水,成个亲还要对八字,总之,一套又一套的说法。

    岑二果然就重视起来,问道,“怎么个风水不好?”

    “几十年就换了十来个住户,你说风水好不好?这林家十年前搬来的,当初也是知道风水糟糕,可林老爷不信邪,说自己的八字硬,其实就是贪便宜。五年前,突然暴病一场,两腿一蹬,没了。林夫人">哭了一个月,渐渐滴水不进,也跟着林老爷赴了黄泉。临走前,闭上的眼竟然又睁,说了四个字——家破人亡,这才咽了气。”小马瞧岑二变了脸色,语气更糁人起来,“这还不是最稀奇的。林家夫妇膝下一双儿女,儿子聪明伶俐,女儿知书达理。谁都说林家儿子要考秀才的。谁知林老爷林夫人">死后不到半年,林家儿子就迷上了无忧阁的一个歌姬,不顾同族长辈和妹妹的反对,非要娶进门。娶就娶吧,却又不能好好过日子,不知哪儿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三天两头在家胡闹,大把大把的撒银子。还听信老婆">的话,和人一起做生意,把家里用来收租的田产地产都卖了,结果输了个精光锒铛的,如今欠了一屁股的债。别说考秀才当官,连家里的书都拿到书斋里卖掉了。”

    岑二哟了一声。

    小马趁势就来个“结案陈词”,“三位哥,这林府里若不是风水不好,那就是有鬼了。”

    墨紫笑了笑。

    正让小马瞧见,他面色一正,“墨哥,你还别不信。就对面桐雨街有位很出名的风水师兼相士独孤丈夫,年前林公子">实在没法子,请了他来看。他一眼就说这块是极阴地,所盖之宅为阴宅,通地狱鬼府,少不得有魂鬼游荡,吸活人阳气,所以住在这儿的人都活不久,更别说前程了。”

    “想来这位风水师必定帮林府捉妖驱鬼,从此应该就太平了吧。”墨紫自然不信阴宅之说。风水神鬼说古今有之,信则有不信则无。而风水从科学的角度也可以解释,环境对人的心理产生了影响而已。

    “独孤丈夫说无法可解,唯有搬宅挪院,另觅居所。”小马说到这儿,就又劝墨紫,“墨哥,做我们这行,少不得要把东西往好了说。可我还是讲良心的,哪家死过人,哪家有过灾,我一定会跟买家交待。毕竟买屋不同买吃的,真金白银,动辄数百上千的。不然,我管它阴还是阳的,卖给你就一拍两散,拿了我那份走人便是。”

    这些话听着倒是实在的。看细柳园的时候,他把优点夸大了说,有些做买卖上常用的小谎,其他的,还好。

    墨紫在心中重新估量了此人,但她不信风水闹鬼什么的,有自己的主意,“小马,你说的麻烦就是风水?”

    哪里是风水?虽说林家二老怎么去的,她还不能瞎猜。林家的儿子根本就是色迷心窍,娶的老婆">很能生事,又是交友不慎,又是轻信人言,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窝囊,把家产败光了。

    小马听墨紫说得那个轻飘飘,就知道那番苦心是白费了,心道,这些人死活要找晦气,他还拦什么拦。当下便不再劝。

    “也不止这个麻烦。”这地不闹鬼才怪,事非不断。

    “还有什么?”这次的麻烦最好正常点。

    “林公子">听了独孤丈夫的话,再加上他原本欠了一大笔债,就想卖房子。因他找了好几个掮客,自然有睁眼说瞎话的,骗了好几个上门来看府园。结果,看到一半,就被林家小姐">赶出来了。林家小姐">说,谁想买房子,她就死在谁面前。听说,她手里真拿了绳子,人往园子里多走一步,她就把绳子往房梁上抛,打好结挂脖子。这么一闹,谁还敢买,一个个甩袖就走。”小马摇摇头,毫无办法的模样,“哥哥说要卖,妹妹死也不愿。又不是出了阁姓了别家姓的已婚妇人,如今尚且是林府的小姐">,林公子">也不好过于强硬。就这么一日拖着一日,应付完要债的,又托我们找买家。可他要的价不便宜,一直就没有真心想买下来的人。”

    墨紫心想,之前小马说得那个悬乎恐慌,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麻烦。倒是这林家小姐">,才真是个**烦。就像拆迁,有一户不肯搬,难道还真不顾人命拆房子不成?她可做不了这事。

    心里虽然重视了,墨紫并未打退堂鼓,“不管怎么说,先给我们瞧瞧里面吧。”

    小马见墨紫坚持,耸耸肩,“那我跟你们打过招呼了,等会儿别让林小姐">吓跑。”到这份上,多说无益。

    绕到林府大门口,小马上前拍门,可拍了老半天也没人来应。

    “这么大的府,一个人也没有?”岑二对风水说相当顾虑,不过墨紫决定要看里面,他也不好反对。

    “这府里原先仆从也有二三十个,主人付不出工钱,谁还肯干,不是卖断终身的都跑了。如今只剩几个签了死契,实在走不了的。不过,也别指望他们能好好干活。”小马回头对岑二说,手里没停,啪啪直拍。

    “有人在门后面。”赞进在墨紫身旁说道,“鬼头鬼脑趴着门缝半天了。”

    墨紫朝赞进翘起大拇指,无声说了好。

    赞进乐得两眉毛飞扬起来。

    墨紫走到门边,冲门缝说道,“我们不是来要债的,是来看房子……”

    话没完,门嘎吱开了。一个穿着烟青色锦缎斜襟旧衫子的年轻男人,紧张兮兮张望了一下门外,一手拉小马,一手拉墨紫,又对岑二和赞进使眼色。

    “快,快进来。”那男子拉进去两个,又拉刚要进门的两个。

    “林公子">,要债的还天天上门哪?”小马神色镇定,好似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这不是废话吗?我没还钱,他们当然天天来要。”看着斯文相,言语却粗陋,这男子就是林府的大公子">。

    听说林公子">小时候聪明伶俐,可此时墨紫只看到一个落魄的纨绔公子">哥而已。人真的不能走错一步,因为错一步,便有可能步步错。娶老婆">也是一样,娶错了,整个人生就天翻地覆。而明明错了,却还死不认错,那大概无药可救了。

    “小马,这三位是——?”林公子">的面色不太好,眼圈又青又黑,显然那些不愁吃穿的日子已经离他遥远很久。

    “林公子">,你这也是废话。我既然带人上你家,自然就是对你家这块地方感兴趣的人。”小马反过来讽刺他一回。

    “这不是太久没人来,我有点不敢想嘛。小马,要说人好,到头来只有你。”为了钱,堂堂的少爷卑微到这个地步,还要奉承一个小小掮客。

    “林公子">,不敢当。买卖成了,我也有好处的。”小马实事求是,话锋一转,“不过,林小姐">今日不会吓跑我的客人吧?少字”

    “不会,不会。你还来得真巧,我媳妇带我妹子出门了,不吃过午饭不会回来,你们可以慢慢看。”林公子">嘿嘿笑得像偷油老鼠。

    墨紫没来由地厌恶起这个人来,而她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

    谢谢大家给我时间赶工作进度。

    明天开始还更。

    亲们晚安。

    第125章功成身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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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功成身退(五)

    第126章功成身退(五)

    看了林府里面,墨紫发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从外面看,至少地的面积不大不小,正符合望秋楼的要求。至于里面,她想大不了就是把结构整个重理,多花点银子推旧建新。

    裘三娘暂时也考虑不了别的,除了固定产出的两个田庄,望秋楼就是唯一来钱的营生,初期的一笔投入早已经估算在内。

    因此,当墨紫看完林府的构造,知道完全可以利用它现在的亭台楼阁,碧湖春园营造出贵客喜爱的幽静且美丽的气氛。另外,只需将大门改到后墙来,再加建个街面的酒楼大堂,调整错落在园中厢房的装潢,做成大小不一的各种包间。而原本的前园可以弄成葛秋娘们生活学艺的独院,稍事修整,加内墙即可。仆从管家住的院落可以当护院和楼中掌事伙计们的住处,若想省钱,连改都不用改,直接搬进去就能住。

    这个林府,在墨紫眼里,就好似为望秋楼度身定做的一般完美,甚至能比洛州望秋楼的层次更上一档。但她也深蕴一个道理,当着卖家,即便你对他的东西喜欢得要命,也绝对不能让他看出你两眼放光。这样的话,谈价钱的优势就在他手里。

    所以,小马和林公子">看墨紫的神情越来越淡,就想这人失望了,多半不会对地或房子有太大兴趣。

    小马本来卖兴就不浓,见墨紫这般,暗道,这墨哥说是说不在意风水,其实还是在意的。于是,他也不起劲说好话。

    之前来看屋的人全部被倔强的妹妹赶了出去,林公子">好不容易见到一个能出得起钱的,自然不像小马放羊吃草的随意态度。那小马不说话,光跟在墨紫岑二身后,根本不理会林公子">时不时地暗示,打定主意沉默,逼得林公子">这个拿着地契的人自己开口。

    “几位,我家前后园虽然不大,比不得那豪门大宅,可胜在小巧精致。园林是我爹花了大钱请上都最好的园艺师,有江南园林之秀美,有大唐遗风之大气,两者相融,各有千秋又互补不足。居中见美,美中有居,可谓舒适。若是嫌小,可买来当别园,夏赏湖冬赏雪,又闹中取静,出门走几步就是桐雨街,想要什么都方便。”林公子">说着好话的时候,还是带了些读书人的文气。

    墨紫觉得他的形容倒是不错,看来花大钱整的这个园子这话该是真话。

    岑二这时也有点意见。他认为地方既然是私宅,用来住还好,可做酒楼生意似乎勉强,毕竟偏离了热闹的主街中心,顶多算捎上尾巴。于是,将她拉到一旁,悄声说,“墨哥,这地大小不错,地段却有些静。在门口盖酒楼大堂,也没人经过。还有风水……”闹鬼什么的。

    他还没想到墨紫打算把前后倒个转,亦不知道墨紫心里想将后园建为具有不凡品味的休闲娱乐“会所”。

    墨紫看看那边好奇盯着他们的小马和林公子">,也不想在这儿跟岑二细说,但笑着说了四个字——稍安勿躁。

    岑二只好等会儿。

    林公子">以为两人的悄悄话是要走的意思,急了,等墨紫一走到面前,就道,“这么着,两位要诚心买,我两千两银子就卖了。实话说,不算房子,单这地就能卖到两千五百两。”他那笔债是一千五百两,再剩五百两银子买个小院,还能继续过日子。

    “两千两?”岑二瞄墨紫一眼,“老实说,我们是要开酒楼的。这儿偏得大街那么远,我还愁招不来生意,你卖两千两这么贵?”

    林公子">一听,不是住的,是用来做营生,就去看小马。又心想,那怎么找到他府里来。他这地方,一瞧就是私宅啊。

    小马耸耸肩,表示非自己所愿。

    这下,林公子">觉得卖不成了,双肩一塌,没动力再接着说好话。

    卖主放弃的时候,就是买主谈价钱的最好时机。

    墨紫终于开口:“若是再便宜个五百两,我看可以考虑。”

    一千五百两,在上都寸金寸土最繁华的坊间能买到这种园子,便是什么都不做,空个十年,把那些风水神鬼的谣言澄淀得干干净净,转手一卖,可以翻个几倍。

    林公子">没想到墨紫给了他一个价钱,虽然整整少了五百两,那也说明对方有买的心思,立刻便有了希望。

    “墨哥。”跟着小马喊,“果然有眼光,做酒楼你们一定财源广进。”虽然从林公子">的认知,有园子的酒楼没法想。他不知道洛州的望秋楼,更不知道有园有湖算是望秋楼的必备条件。但,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这所府邸尽快出售换钱。

    “就像岑二说的,地方偏静了点,还得花钱盖三层的楼宇。不过,这园子该很合我东家的口味。要知道千金难买心头一好。可是吧,我心里也犹豫,究竟是营生重要还是东家这喜好重要?”墨紫露出很为难的表情,“所以,要是价钱上能再低一低,我好歹跟东家也有个交待。林公子">,我第一次出来为东家办事,也不能一下子办砸了,是不是?”

    林公子">心想,原来是个初出茅庐,什么不懂,就知道拍东家马屁的蠢小子。暗道,有门。

    “墨哥,你也说了千金难买心头好。你东家一定喜欢这园子,必然奖赏你。我瞧你确实诚心诚意,也罢,一口价,一千八百两。不能再低了。”

    岑二等着等着,瞧两人一人一句出上价了,有点发懵。

    发懵的,还有小马。

    至于赞进,纯粹就是墨紫的跟班,别的都不关心。

    “一千八百两?”墨紫似乎不是太满意,转身看了好一会儿园林景致,叹口气,好像心不甘情不愿的,“若林公子">实在不能再低……”

    人人紧盯着墨紫。

    “那就这个价吧。”墨紫接受了。

    林公子">大喜,又怕墨紫改主意,忙说,“墨哥,先付订金,还是今日咱就地契现银得换了?”

    “林公子">放心,我东家倒是不缺钱,银票我这会儿就在身上带着呢。只要小马有官府出具的从业印信,写好转契文书,盖上印章,这买卖就能做成。”墨紫相信夜长梦多,且裘三娘给了两千五百两的运用额度,在这之内的数额可以由她和岑二共同作主。

    “小马,你身上带了印信没?”林公子">也相信夜长梦多。

    “吃饭的家伙,能不带吗?”。小马拍拍腰带,那里鼓鼓地吊着一个布袋子。

    “那好,我这就去拿地契。”林公子">转身就跑。那是真在跑。

    小马在后头喊他,“我跟你去,得写文书。”说着,也跑着跟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不见了。

    岑二这才急着反对,“墨哥,你怎么真要买?这地方,我看不行。”

    墨紫明白他的顾虑,他虽然急,她却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咬,“岑二,大门这会儿朝向很偏,可把后墙打掉,改成大门,正对面就是桐雨街了。”

    岑二呃住了声,张大嘴。

    这和人聪明还是笨没太大关系。岑二算账很快,数字化的脑袋,且与人交际也不错。但他不是工程师,生长的环境比较单一,不会思维颠覆性得去创造一样还不存在的东西。就像已经有了大门的地方,他想不到去改开一个大门。

    工程师,是从无建到有,从下建到上。好比墨紫自己,她从一个引擎看到一艘船,从一块木头看到船身的模样。墨紫不是读商的,但她除了造船,最大的喜好便是看书,且什么书都看。建筑的,风水的,营销的,传记的,神鬼的,科幻的,杂七杂八,再加上现代的阅历,还是能应用于生活的。

    墨紫把她大致一个上都望秋楼的概念跟岑二细说了一遍。岑二听着听着,嘴巴闭上,开始认真想了起来。还真是的,换个大门,前后一掉头,正是望秋楼最好的构造。而墨紫所说的那些特色包间以及专注于不同层次的不同服务,恐怕真能吸引王侯将相,贵族财阀。

    “咱们第一有葛秋娘,第二有美酒美食,第三有别于普通酒楼的环境氛围,第四有全上都的达官贵人,该比洛州做得更好才对。”

    “经墨哥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怎么那么笨呢?居然……”换个大门都想不到,岑二才不管什么思维颠覆不颠覆,很是懊恼自己笨脑瓜。

    “各人看的角度不同罢了,且学有专长,术有专攻。我也是说得简单,做起来还要找专人看过以后来建构。我猜,大门一换,风水也会改。”要说造船,以她前世所学,今世左手之能,可以包办。

    “没准就是大门开得不对。”岑二吸收新事物的能力不差。

    墨紫就是胡说的,见他当真,暗自好笑,“到了东家那里,这买地的决定就是咱俩一起下的?”她心里还有军人恪守的底限,但身上也有了适应环境而发展出来的狡猾,不想一个人承担责任。

    “那是当然。”岑二想明白之后,就看到望秋楼的美好前景。

    惭愧,她变油了,为了生存。

    今天第一更。

    第126章功成身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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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功成身退(六)

    第127章功成身退(六)

    约摸等了小半个时辰,林公子'>兴冲冲来了。

    就近选一间厢房,小马把写好的文书铺开。岑二拿出裘水云的名章盖上,又按了自己的手印,林公子'>也盖章按印。小马当见证,盖上官府所发的印信。一手交钱,一手交契。

    接着,就没林公子'>什么事了。岑二只要拿着文书和地契,就能到官府办新契,换上裘水云的名字即可。

    “林公子'>,照文书所说,七日内麻烦你搬离。”地和房子都姓裘了,岑二开始如大掌事般行事。

    墨紫退到岑二和林公子'>身后,与赞进并行。

    以为墨哥是主事的,谁想岑二盖的章,小马心里奇怪。瞧墨紫安心走在后头的模样,到底是不是自己看走眼,还真不好说了。

    “那是一定的。自我爹娘去了之后,家里情况实在不好。别瞧我才得了这一千八百两银子,一大半是要还债的。我和拙荆打算搬到乡下祖屋去住,从此简简单单度日,再不理凡俗中事。青山绿水,粗茶淡饭,也是一种快意。”林公子'>说得自己好像陶渊明一样。

    墨紫实在忍俊不止,在敬王府里呆得郁闷,跑出来也不想憋屈了一张嘴,当下笑道,“听说林公子'>娶得一位美娇娘,府中常大宴好友,不醉不归。却不知,林少夫人'>可过得起这青山绿水不凡俗的日子?”

    还粗茶淡饭呢?可能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没钱了吧?少字

    林公子'>哈哈两声笑,似乎在掩饰尴尬,“拙荆本是穷苦出身,如今回去乡间,应能适应。”

    “林公子'>不是还有一个妹子?她是否也愿意回乡?”墨紫嘴角一勾,反正没人瞧得见,在那儿冷笑。刚才林公子'>那番好听话里,似乎没有带着妹妹的意思,光想到和老婆'>一起过日子了。

    “哦——对,还有我妹妹。她若不嫁人,自然要一起回的。”言语似乎吞吐含糊。

    连小马都听出来了,问道,“可是林小姐'>许了人?之前未曾听说。”因为要帮林公子'>卖房子的关系,他对林府挺了解的。

    “之前不曾……”林公子'>的谎话有些说不圆,“只是有这个可能。未定,未定。”

    “若林小姐'>许配给了好人家,林公子'>不必急着回乡。房子虽然卖了,到姑爷家去叨扰些日子,应是无妨,省得兄妹从此难相见。既然父母走得早,想必你兄妹二人感情极好,到底也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墨紫那一句句话要指戳某人的良心。

    林公子'>怔了半晌,呐呐言,“墨哥说得有理,有理。”

    墨紫暗哼,她说的,当然是有理。

    穿过正屋前堂,进了前花园,不远处那面回音壁,突然荡起一声哐啷的巨响。

    接着,有个女子恼羞成怒的尖利声音,“你放手,给我放手。哎哟,疼死我了。林郎林郎你快来救我。”

    林公子'>大惊失色,加快脚步往前走。

    小马对墨紫挤眉弄眼,“瞧,我说什么来着,麻烦这就来了。”

    墨紫想问究竟麻烦是什么,就看到不等林公子'>转过去,有两个人从回音壁后绕了出来。

    是两个女子,一个拉着另一个。其中,走在前头的那个穿天青色的素花长裙,云白牡丹春枝比甲,乌发绑成一束落在右肩,看着十分淡雅,面貌娟秀,却一脸怒容。后头那个,和前头素色一比,简直是红黄蓝绿七彩上身,穿的那个花枝招展,抹了大红胭脂,抿过玫瑰纸,眨着盈盈大眼。先是恶毒表情,又是气得七窍生烟,见到林公子'>,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啪啦掉下两粒眼泪来。

    看得墨紫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是碰上影后了。

    “林郎——”娇滴滴一声长唤,带抽噎气。

    墨紫感觉耳朵从外廓往里得起小疙瘩,恶心地要脑袋残废。狠劲晃晃头,免得被魔音穿耳。再一看,小马是目不转睛,岑二是凸瞪出眼。赞进还好,掏掏耳朵,左摇右晃着脑袋,没反应。

    墨紫伸手拍拍赞进的熊背,说了两声不错不错。

    赞进有点莫名其妙,以为她说什么有趣的景特好看,忙问哪儿哪儿,哪里不错。

    山里的孩子,啥都好奇,就是对女妖精不好奇。要不是还有别人在场,墨紫想哈哈大笑一下,她也算得到一枚宝了。

    “林郎,你瞧你的好妹妹,要把我的手都拉断了,还不赶紧让她放手”花枝招展抬高手腕,素衣姑娘的手真很用力,恨不得掐进她肉里。

    “珍娘,放开你嫂子,你真把她的腕儿掐红了。”林公子'>简直是扑过去的。

    看不到林公子'>的表情,还没听到他说话的时候,从他的肢体语言,墨紫知道他一定帮他老婆'>,不帮他妹妹。不过,当见他用力去掰他妹妹的手,毫不顾念亲情,不由心中有怒。这对夫妻真是绝配

    “林公子'>最好手下留情,你母亲子的手腕只是红,你妹子的手指却是要被你掰断了。”她最厌恶男子借力量优势欺负女子,更何况,这个是那男人的亲妹妹,至于像有深仇大恨吗?

    林公子'>听墨紫这么说,多多少少收敛了些。

    偏他老婆'>有气,媚眼一瞥,看到说话的是个不起眼的男人,尖哨骂道,“哪来的贼矮兀子,别人家的家事乱插嘴。老娘豆腐花儿嫩的皮肤叫掐红了,我相公'>帮一把,要你满嘴喷粪亲妹妹怎的?老娘是她嫂子,就比她辈分大。我还没掐她,怪她不安好心,倒让她小蹄子掐了我去。凭哪桩?说出去,那是她没大没小。我瞧你一副贼相,眼珠子乱溜,不认识就敢抱不平?我呸怕是瞧上了这朵花,想来个英雄救美,叫美人献身。老娘看得多了去,男人个个不是好东西。不过,你也撒泡尿照照镜子,三寸的钉想充黄金,门儿都没有。”

    噼里啪啦这串毒骂

    这下,妖精面孔蛇蝎尾。目不转睛的小马眨了眼,凸瞪着眼的岑二凹了珠,了解到美丽的外表未必有美丽的心肠。

    墨紫瞧那林公子'>全然不在意他娘子的粗鄙不堪,还满脸心疼她,终于让他妹子松手后,轻轻揉着她的手腕,问疼不疼。

    “听闻少夫人'>歌唱得美妙,想不到骂人也如天籁。敢情那无忧阁里出来的姑娘个个能文能武,以后大周将士上阵杀敌,该派你们当前锋。双手一叉腰,先骂敌人几十回合,没准人仰马翻,自动败北。你说是你们家的家事,那就别跑到我们家门口来吵。你说你手腕红了,我瞧你小姑脸是真肿,一巴掌下去,你手也疼了,赶紧让你相公'>再揉揉。我英雄救美,救得不是少夫人'>,少夫人'>也不必难受。自古云,嫁了的女人再美也是凋谢的花儿。也不能怨我偏心。少夫人'>在无忧阁自然是看多了不是好东西的男人,不过别把这股怨气朝我们这些没去过无忧阁捧你场的男人发。我们就是没赶上好时候,不然奉上黄金,求美人一笑。可惜,佳人已为**,往事不堪回首,何必再提?”墨紫一口气讲完了。

    小马对着墨紫掉了半个下巴。

    岑二只觉巴拉巴拉,一个脏字没有,却把林公子'>老婆'>砸过来的粗鄙全部挡了回去,而墨紫神清气爽,带笑的眉眼闪闪发光。

    赞进大声一个字,“好”竟拍手鼓掌。

    珍娘从诧异到感激,对墨紫的仗义相助微微颔首。

    林公子'>没吭声,因为墨紫说那句别到他们家门口来吵,确实林府实质上已经是他们的了。还有一句“自古云,嫁了的女人再美也是凋谢的花儿”,想半天不知道是引得哪个古,怎么从来没听过,却似乎真有道理。他在无忧阁里认识的温柔女人娶回来后变了个人似的,他依然疼她,其实一大部分是怕极了。早年把家里的账本都交给了她,如今从她手里拿钱花,所以哪里敢说不。对外,也就打肿脸充胖子,装夫唱妇随。

    那婆娘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见相公'>不开口帮她,更是哼哼,可也不算没见识,问到点子上,“贼矮兀子,你说这是你们家门口,是什么意思?”

    墨紫不理她。

    岑二实在也火大了,“我们刚买下了林府,地契在我们手上,有小马见证,银货两讫。给你们七日搬屋,林公子'>已经答应。”

    那婆娘一听,顾不得私人恩怨,喜上眉梢,抓着林公子'>问,“可是真卖了?得了多少银子?我就说家里有个丧门星,带出去就走吉运。”眼荡过去,朝珍娘冷哼。

    “卖了一千八百两,这是银票。”林公子'>妻管严,一分银子不私藏。

    “才一千八百两?”本来不愿意,可一想到别人出得更低,婆娘也只好作罢,啐一声道,“都怪这鬼地方风水不好,不然何至于。”

    “兄长,你怎么真能卖了这里?那,以后我们要去哪里安身?”珍娘虽然挡了无数次买家,却也知道并非长久之计,只不曾想卖得这么快。如今事已成定局,有点认命。

    林公子'>并不回答珍娘,而是看了一眼自家娘子。

    那婆娘瞧见了,小声嘀咕了一句,摇摇头。

    岑二想到底不关他们的事,就对墨紫说声走吧。

    墨紫逞过口舌之能,却知真正帮不了这位珍娘,遂带着赞进,走出林府。

    “这珍娘也可怜,摊上这等兄嫂。”岑二叹息。

    墨紫也无奈。

    但,望秋楼好歹是决定开在哪儿了。

    今天第二更,粉360的加更。

    明日希望继续还债。

    么么,亲们,好梦。

    第127章功成身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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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非我不可(一)

    第128章非我不可(一)

    一转眼,便是七日。

    墨紫跟裘三娘说了买下林府的事,裘三娘一句一千八百两倒不贵,就算定了。

    顺便说一说,萧三郎跟裘三娘,暂时不成夫妻,却成了棋友字友。萧三隔两日便来找裘三娘下棋写字,待得时短时长,不过未曾留夜。

    不知道是萧三真没往那方面去想,还是显示身为丈夫的风度,对裘三娘想得那些漏洞百出的理由,居然也就此接受了。

    可墨紫想,那萧三绝不是傻蛋,要不然昨夜他特意留到很晚,而裘三娘让他去睡客房,他也不会别扭着说去丝娘那儿了。任谁都瞧得出来,那是故意说给裘三娘听的气话,可裘三娘还笑眯眯地让白荷拿了两匹绢丝给青雀白鹄,让萧三带给丝娘去,还说她这些日子每天过来服侍自己吃饭辛苦了,要赏她的。

    正轮到绿菊和小衣带着默烟默钰伺候,哪里应付得了这种阵仗,除了照裘三娘的话做,也别无办法可想,任三爷就那么气冲冲得走了。

    一早起来,红梅听绿菊说了,就怪她们不会替奶奶想着。而白荷在这点上和红梅是统一战线,只觉得要早日成了真夫妻,以后在府里也就平顺了。于是乎,两人急匆匆赶到裘三娘的屋子,一顿苦口婆心的劝。

    墨紫捧了茶壶进去,就听见红梅还没停口。

    “奶奶,三爷这些天日日来,难道真是同奶奶您下棋写字么?”红梅是奉了老人家的意思来的,最想这房赶紧产生个嫡嫡正正的小少爷出来。可几日下来,明明小夫妻两个之间的气氛好得不得了,明明多少回能水到渠成,竟然什么都不发生。弄得她很心焦,如今身在这里,也不好一天到晚跑到老太太那边打小报告,不然得不到三***信任,她也就白来了。

    “我瞧他就是来下棋写字的。怎么,你觉得不是吗?”。裘三娘也会装傻。

    虽然这些天立了不少规矩,那金丝更是每日三餐来伺候,可她受着瞧着一点没什么开心愉快,反倒羡慕墨紫出府了一趟。她虽是当主子的,出个府门,要跟婆婆提前十天半个月的报备,还要详细说明是干嘛去的,而且不可能越墙出去。一个丫头常常不见,会让人觉得奇怪,不会造成恐慌。可一个主子常常不见,又没人能说出去了哪儿,一定满府惊动。

    红梅呃一声。

    裘三娘又说:“也或者是心疼丝娘,怕我苛待她,所以三爷来得勤快了。昨夜里,不就当我面说去丝娘那里吗?”。

    “那是奶奶你不肯留三爷过夜,三爷说气话了。”红梅本不想说那么白,以为裘三娘真不明白,不得不把话挑明。

    “你又不在场,怎知他说的是气话还是真话?三爷宠丝娘可不是一天两天的,我进门才半旬,也明白虽然我是正室,却未必见得一直能留在这个默知院里。想要相安无事,还是本份些好。免得得罪了爷心上的人,等来一纸休书。”裘三娘瞥见墨紫进来,就想起墨紫说过红梅应该知道休两任正妻的真相,只是红梅嘴严,不肯透露。此时,她趁机套一套。

    “奶奶,这话可吓到我。老太太说了,有一有二,没有三。这回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让三爷胡闹了。不看咱们敬王府的名声,也要顾虑皇上那边。老太爷下了战场后最为皇上称道的,就是咱们府里的家和万事兴。因为三爷的任性,惹皇上生了两回气。再来一次,恐怕要雷霆大怒,不止罚三爷一个,连大爷二爷都要罚了。那丝娘便是再受宠,若仍不安分,痴心妄想的,就算为三爷生了一儿一女,老太太绝不会再姑息。奶奶,放心好了。”那休妻的真相,并不容易被套出来。

    “咱们姑娘可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其实,男人多三妻四妾的,一点不稀奇。只要各自安守本份,都是女人,谁愿意去整大家的太平日子。”墨紫开了口。她心里清楚,裘三娘疲于应付这个话题。她之所以清楚,因为她在这点上,和裘三娘有相似的态度。为了男人斗,实在无趣。

    红梅见了墨紫捧热茶进来,想果然是娘家带过来的,贴心。

    “墨紫,你这话说得不错。咱们奶奶自然心宽仁厚,可也得别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行。”终于,话中漏出一丝缝隙。不过,只是露那么一丁点儿,红梅就收住了,上前接过墨紫手里的壶,倒了杯温茶,双手奉给裘三娘,“还有,你那称呼也要改改了,虽说我知道你是从奶奶娘家跟来的,可奶奶如今毕竟是嫁了人,不能再姑娘姑娘的叫了。要是当着王妃老太太的面叫,她们必然觉得怪的。”

    裘三娘对墨紫眨眨眼,故意顺着红梅的话,“听见没,我如今可是奶奶了。”

    墨紫笑了,对着裘三娘盈盈一福,“奶奶,老奶奶,您说的是。您小孙子在哪儿呢,我带他玩儿去。”

    “我喜欢小女孩儿。奶奶,我带您孙女吧。”白荷也来开玩笑,想要缓和一大早的气氛。本来红梅那些话,也是她想说的,可她知道裘三娘的脾性,既然有人说过了,也不用她再啰嗦一遍。

    裘三娘摔了梳子,站起来转身叉腰,“你们这是说我老?”

    红梅和跟着墨紫进来的默馨刚服侍裘三娘没多久,没见过丫头对主子这么说话的,刚为墨紫和白荷的放肆吃了一惊,见裘三娘发脾气,则心道果然。但,见那两丫头嘻嘻哈哈的,一点怕的样子都没有。然后,裘三娘接下来的话完全震惊了她们。

    “来,来,你们一人一个,快把这两孩子领下去,一大清早吵得我头疼。”裘三娘竟跟着墨紫白荷玩闹起来。

    三人笑作一团,令红梅和默馨这才知道,原来主子丫头也有这么相处的,真是没瞧见过,也没经历过。特别是红梅,一直跟着老太太,虽说也有玩笑的时候,可绝不会有放肆的时候。玩笑,也只能是点到即止。玩笑过头,就没大没小了。

    墨紫如今的注意力也不在萧三这位仁兄身上。他和裘三娘都是成年人,该处理的应该都会自己处理,用不着她过管闲事。

    说实话,她更担心那个淡妆素衣的珍娘,不知她的兄嫂会不会做出没有良心的事来。那日,作为一个外人,实在也不能为珍娘做太多。可也因此,心里总好像有什么惦记着。

    “墨紫。”笑过之后,裘三娘有吩咐。

    “是,姑……奶奶。哟,一不小心,叫成姑奶奶了。”墨紫又笑了起来。

    她其实不知道,她真心笑起来的时候,是清澈澄净的,是深具有感染力的。无论是裘三娘,还是白荷,都会不由得跟着她笑。如今,更是连红梅和默馨都笑了起来。

    笑容是打破人心灵上隔阂的良方。墨紫的笑容兼妙语,没人留意到,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她身边的一群人。

    如果,没有墨紫,裘三娘只是个普通能干的商家女。如果,没有墨紫,白荷只是个普通会做饭的丫头。如果,没有墨紫,红梅也就是长辈派下来的一个空降兵。如果,没有墨紫,默馨也就是个战战兢兢怕得罪主子的新人。然而,这一刻,这一间屋子里,因为墨紫,只有五个没有等级,没有烦恼,处在芳华一般年纪的女子而已。

    “奶奶,再笑下去,太阳下山了。”昨日就商量好的事,不过是要在红梅面前找借口让自己名正言顺出默知院。

    “你帮我去府中的书阁找这两本书来。”敬芳园除了萧三郎萧咏那一阁的宝贝藏书,还有给其他主子用的书阁。

    红梅当初知道墨紫不但识字还能看书时很是惊讶,还有点不以为然,毕竟这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社会。不过,看裘三娘是喜读书的千金小姐">,有个会读书的丫头,也就不稀奇了。心想,那三爷也是爱看书的,说不准还真能和三奶奶好到一起。

    “奶奶也真是爱书,一大清早就遣墨紫出去找书。”红梅笑着拿起梳子给裘三娘梳头,又对墨紫说,“可别像上回,一去大半日,还以为你迷了路,回不来了呢。”

    白荷是“内应”,帮衬着说道,“那可保不准。咱们府里这么大,即便是我常常随奶奶四处走动,要我一个人去哪儿,还未必能找准呢。墨紫,到厨房拿俩馒头,迷路也不怕了。要是明日一早还不见你,就让小丫头们找你去。”

    “行了,都别玩了。”裘三娘摆摆主子的架子,“我跟婆婆说过了,今日要出府去办事,身边也不用太多人伺候,墨紫你慢慢找便是。”

    裘三娘不亲眼看上一眼望秋楼的地是不会放心的,和王妃说早先在上都买了个宅子,亲事说定后,就让管事先过来打理。如今听说弄好了,就想自己去看上一眼。

    早知道这个儿媳妇嫁妆丰奁,王妃也没说什么,就让路上小心,早去早回。还暗示了裘三娘如今身份不同,把这些琐事尽量交给下人去做,尽量不要抛头露面。居然派了一队王府内院的护卫,无论三娘怎么推辞,也必须跟着。

    裘三娘为此,回来跟墨紫发了好一阵牢骚。不得已,墨紫还得单独行动。因为,裘三娘恐怕只能看上一眼。有人盯着,不能理事。

    墨紫心想,这裘三娘以后都得束手束脚了。

    今天第一更。

    第128章非我不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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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非我不可(二)

    第129章非我不可(二)

    墨紫一出邻家的门,就见赞进那大个头儿牵着两匹马。

    “岑二让你来接的?”墨紫一愣,心想虽然又开始传递消息,不过她说了自己去玉和坊的。

    “嗯。他说,你一个姑娘家走那么远的路不合适。我自己也想来,反正他还没活儿让我干,我闲着也闲着。而且,你是我主人嘛。其实,我该整天跟着你的。我说,要不我把你那主人——”赞进一手握剑,一手在脖子上比划。

    “赞进?”墨紫瞧他一脸耍起狠来的样子。

    “呃?啥事?”赞进的表情其实没杀气。

    “你才跟了我多久,就把你爷爷,你爹教给你的武德丢掉了,是我这主人太窝囊吧。”世界上最后一个好人被她带坏了?

    赞进闹了个大红脸,“我就是烦自己的主人还有主人。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你出个事我也保护不了啊。只要想到这个,心里就起急了。刚才你没来时,我绕了一大圈。长这么大,还没瞧过这么长的墙。进去倒很容易,就是要立刻找你出来,得花好一番功夫。墨哥,我听你说过,自由最好。其实,你那么聪明,再凭我手中一支剑,干脆出来了就再也别回去。”

    啰嗦,也是啰嗦得有理。

    墨紫笑笑,“赞进,你的武功有多高?”

    大概没人问过赞进这个问题,他歪着头想了想,“还行吧。我爹说,打猎的话,绝不可能空手而回。爹也说了,跟人较量,当然是打不过我爷爷,不过一两个身强力壮的,应该没问题。我自己也不知道。除了跟爹较量过,我长这么大,还没用过这柄剑。”

    “那就是真的还行。”墨紫也认为,世上没那么多武林高手。“我这话,说一遍。你听好,而且以后也不要再问。这世道险恶,凭咱们两个人根本不够好好生存,特别我是个女子。我正在找个法子,让以后谁都不能欺负我们。现在那个主人,绝对不是你和我需要去担心的阻碍。倒是她在前面帮我挡风遮雨,我才能在后方做我想做的事。路,我喜欢脚踏实地,一步步踩出脚印来走。没有把握的事,我不会随便去做。如同行舟,你看着是逆风,只要帆冲对了方向,逆风就变成了顺风,别人以为不能走,偏是顺风又顺水。不久,我就会成为那道墙内能自由出入的人。到时,山高皇帝远,有主也等于无主。好处自然有你我一份,天塌下来第一个压死的绝对不是我。”这年头的好处就是,大家都知道下人听主人的吩咐,追根究底就得找位置高的人晦气。

    赞进听得有些明白有些糊涂,他最高兴的是,墨紫的话里都把他也包括了进去,还有全心全意相信她就是了。

    看到马喷气,墨紫不是太舒坦。她不喜欢骑马,本能的不喜欢。或者,因为她喜欢的是船。船是水上的交通工具,马是陆地上的代步,王不见王。马车还没关系,骑在马上总有要被甩出去的感觉。不过,路途短,骑马是最好的选择。

    墨紫抓紧缰绳,背部僵得反挺,马肚子磨蹭着大腿小腿,真是一点都不自在。

    好在织云坊离玉和坊不远,赞进还带她抄了近路,在屁股发麻之前,就到了桐雨街。今日岑二他们只是进驻,还未开工,大门还在鹿角巷里。

    墨紫不愿在骑马,翻身下来,将缰绳交给赞进,自己从桐雨西街走过去,顺便实地再勘测一下距离。军大毕业后,带着她实习的总工最强调的一条就是,数据掌握得越精准,成功得可能性越大。房子已经买好,却不代表就能坐等着收钱了。第二遍所得的数据仍然是加强自我信心的好消息,她甚至发现,鹿角巷附近的街其实也有很多商铺,可能是桐雨街带出来的,蛮热闹。

    可是,等她已经看到林府大门时,就见一群人围在那儿指指点点。

    赞进跑过来,面不红气不喘,就是声线紧着,“墨哥,岑二让我叫你快过去呢。出了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办。”

    墨紫走快起来,问道,“知道是什么事么?”

    赞进皱巴一张黑里俊的脸,“不知道,就听到有女人在哭。”

    墨紫一惊,立刻想到那个珍娘。可再想,林公子">虽然不太可靠,她那天说到他父母早亡,兄妹相互依持时,他似乎有所感触。怎么都是亲妹妹,他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关起门来吵吵架也就罢了。如今这大门敞着,一群人围着看热闹,还能做得出什么无良事不成?兴许是林府的哪个丫头,哭闹着不肯离开主家。

    待走近,发现看热闹的委实不少,里三圈外三圈,要不是赞进大个子给挤出一条路来,她还得费脑子想办法进去。

    一路就听见可怜,丧尽天良,禽兽不如这些字眼。越听,心里就越起毛。

    跟在赞进后头,出了人群,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就到了身后变成背景嗡嗡。而赞进一让开,恶狠狠的话语好似豺狼凶猛扑来。

    “哭什么哭哭得老子我头都炸了。要怪就怪你六亲不认的兄嫂去,我们兄弟今天要么拿银子要么拿人,不把这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债给消了,绝对跟你没完。告诉你,就算见官,你也没理。白纸黑字画的押——”

    墨紫见到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站在石阶下,膀大腰圆,守成一排。大春日里,穿着无袖的红边白底短衫,腰间扎了红带子,灰青绑脚裤,手臂和胸口露出狰狞野蛮的黑毛,一看就是打手。而站在石阶上,原本林府的牌匾下,有三个人。两女一男。男的,比起打手来瘦精精的,三角眼,塌鼻架,太阳穴上贴了个铜钱膏,头发在顶上盘了个髻,扎了蓝巾子,两缕胡子稀稀拉拉。大概个子矮,说着狠话时,上窜下跳,以显得自己有高度。不过,唾沫星子乱溅。两女的,一个还就是墨紫一直有不祥预感的那个珍娘,旁边大概是她的丫头。两人皆脸色惨白,在哭的那个是年纪还小的丫头,珍娘则怒瞪着,眼睛发红,却一滴泪都没有。

    墨紫见了她两次,每一次她都很坚强。

    那枚铜钱膏继续跳着脚,手上抖着一张纸,朝看热闹的人晃半周,又弯身在珍娘面前挥,“瞧清楚了,你兄长亲笔写的,还不了债,就拿你来抵。听说你识字啊,应该看得懂吧?少字”

    珍娘伸手就去抓,铜钱膏连忙往后一跳,将那张纸折好,放回怀里,“哎哟,小娘子,别这么粗鲁,让你抢过去撕了,我家九爷还不拧了老子的脑袋。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连能赚钱的美人也没了。”

    珍娘咬着牙,眼睛都不眨,“我兄长亲笔写的,你找他去,与我何干?”

    “小娘子这是为难老子了。连你都不知道人去了什么地方,老子上哪儿找人去?你未出阁,爹娘早死,长兄为父,就能替你作主。如今他写得清清楚楚,交不上银子,就交你。你不肯也没用。其实你也是自找的,要是几日前你嫂子带你见了八爷,你就答应当他的小妾,如今何至于由九爷来讨债。九爷不好女色,你便是天仙下凡,也得进窑子给他赚钱去。”啧啧出声,铜钱膏嬉皮笑脸,伸手去捏珍娘的下巴。

    “我若是你,最好现在就停手。”墨紫的声音轻扬重落,“不然,一状告到官府去,就是调戏良家妇女。”

    姓林的那对夫妻真是做得出来啊。她付了一千八百两,挺实诚想着林公子">会还债,还觉得剩下的银子估计挥霍不了多久。没想到,竟然做绝了。夫妻俩压根没还债,卷了这银子,丢下妹子,跑了而且,还用妹子当抵债品,怪不得人群里有人骂丧尽天良。那铜钱膏说到珍娘不肯当谁的小妾,原来买下林府那日,珍娘跟她嫂子出府吃饭,是她嫂子想把她推销给人作妾。哇,真真绝配的一对偏生这珍娘摊上绝配的兄嫂,最倒霉的就成了她。

    墨紫虽然明白一千年前这种买卖人的交易太过平常,可有一天真让她遇上了,再低调做人,她也没法视而不见。她是军人哪军人的骨子里有一腔热血,即便强压住了,迸发力依旧十足。因此,她开口了。她没法不开口,因为良心。她不得不开口,因为这些人这么闹,影响望秋楼的名声。后面这条理由有点胡扯,可她也得跟上头交待不是?

    “哪个混球敢管我们豹帮的事?吃饱了撑的,活着不耐烦啦?”铜钱膏强横多年,还没见过敢吭声的。

    豹帮?黑社会的

    市井之徒就得由市井之徒来对付,墨紫油里巴叽一乐,刚要上前。那一排打手轰隆就把她和赞进围在中间。

    赞进突然喝道:“谁敢再跨近一步,我让他立时见血”

    墨紫但觉耳鼓一震,心想,这小子功夫还行,气势可比功夫还行。好这时候,就是要有自信心。真刀真枪?不用

    接下来,就看她狐假虎威。

    今日第二更,也是粉390的加更。

    么么,众亲。

    第129章非我不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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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非我不可(三)

    第130章非我不可(三)

    “几位,有话好好说嘛。”墨紫把船帮子的厚皮精神发挥了出来,而且经过几次事实证明,跑船是锻炼一个人意志的最快方法,“大庭广众的,我也是为了你们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过那位小姐">,未曾确定需要她抵债前,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

    墨紫个头在女子里边算中等,不过在结实的肌肉男们面前,还是小鸟一只。但铜钱膏站在台阶上面,她手一指,照样点对人。

    “你这么动手动脚的,有损姑娘清誉。要上了公堂,你告她兄长是一状,她告你轻薄可又是另一状。要是碰到怜香惜玉的官老爷,一状抵另一状,这银子和人都没了,你如何同你的九爷交待呢?”前面说得还是有些道理,后面那却是唬人的。不过,没关系,暂时唬得住就行。

    铜钱膏见墨紫瘦里瘦叽的,穿得一副跑腿样,便打心眼里小瞧了三分。可再看她身旁的赞进,比他带来的帮众还高出一头,生得相貌堂堂,腰上一柄翠绿翠绿的剑,没准还是个侠客儿,倒是顾忌三分。一来一去,扯平了心理,腰杆挺直,叫人退开,要来个当众羞辱。

    “老子瞧你毛还没长齐,嘴皮子挺能说。打抱不平,也该打听爷爷们是谁,省得倒了霉还叫冤枉。”三角眼瞪起来恶凶狠。

    墨紫借赞进开道,一步步走上去,“那我打听一下,你们这几位老人家是谁啊?”

    人群中有聪明的,听出其中的嘲讽,爆出几声哄笑。

    铜钱膏恼羞成怒,骂道:“你个王八羔子,找死”

    “我怎么了?不是你说自己是爷爷的吗?”。古人寿命不长,加上早婚早育,照铜钱膏三十多岁的面相,当了爷爷也正常。再说,个个争当人长辈,又不是她强迫的。

    笑的人更多了,还有人高声说没错。古道热肠,就是从这种心思还比较单纯的古时候产生的。

    “你们既然放债收债,照着所签的借据做事就成。口口声声问我知不知道你们是谁。难道你们是强盗,打算空手抢钱抢人,非要人知道你们哪帮哪派,让人吓得不敢动弹,只能看你们为非作歹?那我倒真要问问,你们豹帮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欺压老百姓,调戏良家妇女,视国法为无物的乌合之众?做事之前,才一定要报上名号。你要敢应一字是,我还就敢写状子将你们整个豹帮告上官府。上都天子脚下,我不信王法管不着”墨紫嘴角一撇,连铜钱膏这样的人,也能看出她目光中的鄙夷。

    从古至今,欺善怕恶的人比比皆是。

    铜钱膏在墨紫那样鄙夷的目光中突然瑟缩了一下,心想,难不成是些来头的人物?那倒要小心,不能随便得罪了。

    心里这么想,嘴里就干净了很多,“我们豹帮自然不欺负普通老百姓,这林府的大少爷跟我们两位爷借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可是亲笔写的借条,盖了手印的。已经拖欠多日,我等上门来讨债,谁想人居然跑了。借条上说得清楚,还不了债,就拿人来抵。我们可是奉公守法的好人,国法也不能让借钱的人平白吃亏吧?少字”

    “明明能说人话,之前偏要学狗吠。”墨紫瞧铜钱膏一变脸,嘻嘻笑了笑,“大家都好好说话,事情自然也好解决。向你那般要债,人心都倾了欠债的那边去,平白坏了你们帮的义名,有何好处呢?拿来让我们都瞧瞧吧。”

    “拿什么?”铜钱膏跟不上墨紫的跳跃性思维,突然从一个穷凶极恶之徒变成了乖乖听话的小狗,傻乎乎了。

    “借据啊。”墨紫说得理所当然,“大伙儿刚才的确瞧见你拿出来晃了晃,可谁瞧见上面写什么了?”

    众人已经让墨紫调动了热心的积极性,纷纷说没有。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总要看清楚了才行。我和这位小姐">非亲非故,愿给大家作个见证。若是下面还有谁识得字的,请上来两位,帮着过过目。”墨紫不给铜钱膏将来质疑的把柄,再请路人甲乙。

    真有两个读过书的人自告奋勇走上前来。

    铜钱膏见群情激奋,知道不好惹得众怒,而且手上有凭有据,也不怕再拿出来让人看,就将借据掏出来,却双手拿住头尾,“你们也明白借据重要,要有人居心叵测撕坏了,我跟谁哭去。几位,看归看,可别伸上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墨紫知道这借据必然是真的,不过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漏洞可钻。古代最讲究白纸黑字,不过,像裘三娘读书读得多,又精明得很,一份契从大往小了条条列清楚,让她那点非专业的知识找不出漏洞,那样的人很少。

    林公子">这份借据是这么写的:某年某月某日,林某某自徐某某处借得白银八百两,利钱多少,按日结息,最长借期为一年。一年之后,若林某某无能力偿还债务,将由其妹林珍娘以身抵债。林珍娘为奴后,生死处置皆听凭徐某某之意。林某某及其家人不得在限期之后赎之讨之。

    上头有三方签名,盖章,手印。

    上来过目的其中一个中年文士,大声将借据的内容念了出来。人群立刻一片叹气之声,高利贷固然可恶,可那真是亲哥哥卖亲妹妹,可怜的珍娘注定要入青楼遭人作贱了。

    铜钱膏一看这种反应,自然理直气壮起来,“瞧见没?这可不是我们胡作非为,都照着当初立的字据行事呢。大伙儿也别瞎管闲事,赶紧散了干自己的事去吧”

    墨紫觉得这份借据的内容有点奇怪,不及细想,见铜钱膏要把壮自己声势的群众赶走,立刻说道,“且慢。”

    大家本来就散得不情愿,突然听得那位哥说且慢,就跟听了一口令似的,刷刷回到原位站定。

    凡是听过墨紫且慢这一声的人,心里从来不会好过。从前有个萧二郎如此,如今这个铜钱膏也如此。因为,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存在能够且慢的说辞,听她那调调,却有十分不妙的感觉。

    铜钱膏是混混,一上火就容易爆跳,也自觉有理,便是真有来头也不怕。当下蹬了两只矮脚,粗话又来,“且慢个鸟林家欠了老子的债,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瞎操心个屁”

    墨紫女扮男装时,打交道的多是男人。听老大粗的骂咧话,非但不痛不痒,某些时候还能跟交情好的,对骂上几句粗的,迎合现场气氛,遮掩自己的“娘娘腔”。

    “你在我东家的地方大呼小叫耀武扬威,惹了这么多人围观,我这可不是瞎操心。”墨紫说着,就瞧见了岑二。他匆匆从林府回影壁绕出来,身后有十来个人,其中还有鱼虾蛇三弟兄。那三位,也是功夫好手,再加上赞进,武力上就相当了。

    铜钱膏闻此言,抬头瞧瞧林府大门,“哦?原来小哥的主子买了这里。你可知,这块地的风水好……”

    墨紫不跟他废话,手掌一抬,“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长话短说,林小姐">你们还不能带走。”

    “你什么东西?你说不能带就不能带?老子跟你客气,你还跟老子对上了。告诉你,姓林的如今跑了,林珍娘就是我们九爷的人。今天这人我们非得带走。你有种,就跟咱九爷要人去。”铜钱膏瞧日头,他可被这事拖得够久,再不回去,非挨刮不可,“兄弟们,给我上来,把小娘子请走”

    墨紫不愠不火,用和和气气说的,“赞进,把林小姐">她们请进大门里去。”

    铜钱膏嘿了一声,挽起袖子,伸手就来推墨紫。不过,连墨紫身上的衣服片都没碰到,眼前一花,脸就换了一张。

    “嘿嘿,兄弟,有话说话,不要动手。”臭鱼将墨紫拉到他身后。

    “墨哥,我来得及时不?”对那边说完,臭鱼回头冲墨紫乐。

    “你每回就赶巧。”见到跑船的帮子哥们,墨紫心情大好,对着已经来到身旁的肥虾和水蛇点点头。

    那是什么交情?没有谁要利用谁,也没有谁比谁身份高一阶,惊鱼滩上共患难同进退,三进三出,过命的交情。而那样过命的交情,更是在经历过一将一相之后变得容易表现了。

    铜钱膏一看,怎么对方的人比自己带来的气势强多了,有点犹豫该不该卯上。

    墨紫站出去些,扬声,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说这人你不能带走,自然是有道理的。这么多街坊听着,我也不会胡说八道。那借据上有一句,若林公子">无能力偿还债务,将由其妹林珍娘以身抵债。也就是说,林小姐">抵债的前提条件,林公子">无能力还债。可是如此?”

    铜钱膏连哼数声,“知道了还不赶紧交人?”

    “那就奇怪了。我们七日前付给林公子">一千八百两银票买下了林府,他明明有能力还债啊。”墨紫抓到了漏洞,又叫岑二出来,“岑二,你可作证,那林公子">确实收了咱们的银子吧?少字”

    “不错。还有掮客小马可见证。”岑二虽不知墨紫的用意,但他补充的那点很好。

    不单岑二不懂,在场的,还没人能明白墨紫的目的。

    今天第一更。

    第130章非我不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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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非我不可(四)

    第131章非我不可(四)

    春日底下,好多影子,不怕热不怕晒,静静等待着。

    铜钱膏冷笑道,“你耳朵聋了?他拿了你的银子又如何,他并没还钱,而是跑啦。丢下他亲妹子,带着他老婆">,今天天不亮,就跑了。”

    “那我管不着。”墨紫摇摇头,“我只知道林公子">手里有一千八百两银子,他就有能力还债。他有能力还债,林珍娘就不用抵债。如今他跑了,是他想赖账,这跟有没有能力毫无关系。你不去追能还钱的人,跑来这儿欺负身无分文的弱女子,那么,要是让他跑了,就是你们自己无能了。”

    铜钱膏傻眼,喉咙口发出喀喀的声音,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墨紫怕他还不明白,好心好意再解释了一下,“林公子">有能力还债,却不还,和林公子">无能力还债,由林小姐">抵债,本质是截然不同的。结论:他既然有能力,林小姐">抵债的前提条件就不存在。你要不要我再说得简单点?就是,在期限到之前,林公子">他怎么也弄不到钱,那才叫没有能力还债。这种情况下,你便闯到我家里去拉人抵债,我都不会吭声。我比方啊,一头豹子饿了,盯上两只羊,一只明明有肥有大,跑得也很慢,可豹子笨,追丢了,只好转头回来吃瘦小没肉的那只。可能吗?”。

    铜钱膏先前已经弄明白了墨紫的意思,可是对方说得一点不错,他根本驳不倒。听到墨紫打比方,三角眼终于一亮,心想这小子倒霉了,说道,“可能啊。怎么不可能?大的吃不到,当然吃小的。”

    “对,不是可能的,是肯定的。可那是畜牲,不懂得白纸黑字,没法立个约说我吃不着大的,也不吃小的。你家九爷是人,还是畜牲啊?你一口一个白纸黑字,我这不也是照着你那上面的白纸黑字说得吗?要说,当初你家九爷不咬文嚼字,直接让林公子">写,若林某某不还钱,就由谁来抵债,便是十个妹妹都要,我也没得可说。说什么无能力啊?明明有能力。”墨紫这是骂了人禽兽,又得了理。

    人群爆出大笑,一片叫好声。谁能想得到,就那么一句话“若林某某无能力偿还债务”,评三个字“无能力”,竟由眼前貌不惊人的小哥轻而易举颠覆了林珍娘原本可悲的命运。

    “你……你……”铜钱膏往前教训不到墨紫,向后,除了他带来的人,没有半个支持的声音,脸憋红了,磨着牙,“你小子有种留个名,报个万,我等兄弟以后再找你说理。”

    岑二怕给墨紫招来后患,想抢说无名无姓小人物。

    墨紫拉他一把,她既然敢出面救人,就不怕人找上门,何况,望秋楼在这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也免得牵扯无辜。

    “在下小小一个仆从,没大名,人称墨哥。你自管回去秉了九爷,要是堂堂豹帮的当家人物非说我今日说的话一句不对,暗中找我晦气,倒也不必。这么多人瞧见了,我要是有个好歹,坏了豹帮的义名。九爷不痛快,大大方方来教训我便罢,至少落个光明磊落的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把话撂开,那九爷要还是个人物,就不会不顾面子对付她。

    “好,你放心,我一字不错报给九爷听。小子,咱们后会有期。”铜钱膏死瞪着墨紫,好像要记住她这张脸一般,然后一唿哨,再不看林珍娘一眼,带那几个帮众走了。

    人群见事情解决,这才散开去。其中好几个有些见地的,对墨紫抱抱拳,表了要保重的敬佩。

    墨紫微笑点头而过,能重生在人心尚古的时间流段中,也是另一种痛快。

    “墨哥,咱们进去说话吧。”岑二见大门外终于平息,松口气之余,又担心事情恐怕没完。

    臭鱼瞧出来了,哈哈一笑,拍拍岑二的肩膀,“不用担心。若那小子没假冒,确实是豹帮徐九的手下,应该不会做出不道义的事来。许九此人在江湖上还算得上正人君子。”

    岑二的嘴撇撇低头委屈的珍娘,还有眼泪还未干的小丫头,“就这样,还君子?”

    “豹帮是华北帮派之首,不说侠肝义胆,却也不是作恶多端之众。豹帮老帮主膝下无儿,如今年岁渐大,将豹帮事务交给最信任的两个徒弟打理,一个霍八,一个徐九,皆是同辈中杰出的人物。霍八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徐九……”臭鱼想搜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徐九最大的毛病是好男风?”墨紫爱听江湖事。

    噗——肥虾喷笑。

    臭鱼大叫,“哥哥欸,你要放屁,边儿去。”又对墨紫连连摆手,“没有,没有,那徐九绝对是正常的男人。”

    惹得众人皆笑,连遭家人抛弃的珍娘都笑了。然后,关门的关门,上拴的上拴,一干人往园子里走去。

    没人注意到,林府外不远,一棵大树下,停了辆乌篷马车。待风平浪静之后,车里就钻出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年。

    一个百两,一个千两。

    “公子">,那姐姐好生厉害威风啊。”穿蓝衣的百两扬起小马鞭,得儿得儿两声。

    “公子">,她得罪了豹帮,那徐九一定会来找她的。”穿绿衣的千两伸手掀着布帘,皱着眉头。

    “你那是白操心。我瞧着,皇帝来了,她都是不怕的。”长得美,声音也好听。金大少一身珠光宝气,金灿灿斜躺在车里,伸手挥了挥。那五根完美的手指这回戴满了宝石指环。“把帘子放下,大太阳刺坏我眼睛。这下,顺你们的意,瞧完了热闹,赶紧回庄,我还一大堆的事。”

    千两乖乖把布帘放下了。

    金银在里头听着百两千两议论着刚才的一幕,撑起下巴,手指轻轻弹过脸,以极微的声音自言自语,“墨哥……墨紫……同名乎?同人乎?”

    说完,凤眸不由一笑,竟是流光溢彩,美不可言。可若是看仔细,那深深浅浅的眸色,有一抹碧幽碧幽的绿,令似乎清濯的目光陡然神秘。

    马车慢悠悠走着,就好像随了主人这会儿的心情,哒啦哒啦,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阳光猛晒猛晒着,仿佛这么做,早蝉就会来迎夏了一般,唱起知了知了,什么秘密都揭开了。

    “墨哥,咱们这下如何是好?”岑二没想到进驻的第一天就惹来这么个**烦。他倒不是怨墨紫,其实,他把护院们找来,就打算要出手相帮。比起他预料中的激烈冲突,事情已这样收场,算是很文明的了。不过,对那些人来说,颜面扫地,恐怕比打上一架更难受。

    鱼虾蛇三兄弟带着护院们继续搬家,原本林府的正堂,还有墨紫,赞进,珍娘主仆二人。

    “臭鱼既然说豹帮不算坏,等人找上门,大家坐下来把话说清楚就是。堂堂一大帮派,干嘛欺负弱质女子?总之,要是我不在,你就跟人定下个日子,我会想办法出来一见。”墨紫军人胆色,最不怕市井之中什么帮什么派的。

    说白了,就有点像现在的行业公会组织,将几个相近行业的人,多数是劳力,拉成一帮帮的,内部有一定帮规,对外有一定行规。走船的,也有帮派,统称船帮,但各个江有不同的船帮,且规模有大有小,其中五大船帮几乎覆盖了大周最重要的水域,并结友好盟。墨紫这种小小走私的船帮子根本不入他们的眼,因此尚未打过交道。

    “这事你就别管了,要是找上门来,我们人也不少,哪里要你出面。我是说——”岑二指指一旁坐着的林珍娘,咳咳嗓子。

    墨紫恍然大悟,点头表示知道。

    “林小姐">?”是得先关心一下这个人的去处。

    林珍娘抬起头来。她的表情柔和多了,虽然仍看得出悲痛,但至少已经冷静。站起身,突然对墨紫双膝跪地。

    墨紫赶忙去扶,“林小姐">不必跪我。”古人们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让她很受不起。

    林珍娘却不肯起,固执地跪着,“若不是墨哥相助,恐怕珍娘唯有一死才能保住清白。珍娘不知如何感谢,只得向墨哥行全礼。”双手就去伏地。

    墨紫力气挺大,不肯让珍娘五体投地,“林小姐">,今日即便不是我,相信也会有他人出手相助。这世上,本来就是好人要比坏人多。不过,有句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说完,已经把珍娘扶了起来。

    珍娘本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力气当然比不过墨紫,“墨哥,请讲。”

    “若小姐">真不幸入烟花之地,也不该有轻生之念。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走得走,如果看到你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即便在天之灵,也会不安。你兄嫂弃你,是他们没人性。你弃了你自己,却可以让他们推托罪责。性本高洁,怎怕惹尘埃。就算所有的人都因此看轻你,你自己不看轻自己,便已足够了。”墨紫其实也不知能不能救人救到底。

    然而,生命,是上天赐予人最美的礼物,永远不要轻易说舍。

    今日第二更,也是粉420的加更。

    至此,欠更全部还上。

    本月依旧每30票粉,加更一次,否则就是日常一更。

    感谢亲们大力支持。

    第131章非我不可(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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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非我不可(五)

    第132章非我不可(五)

    墨紫说完,却瞧林珍娘不太理解的懵懂样,暗自叹口气,这番话终究对像她那般养在深闺的富家小姐">而言,还是过于深奥了啊。与大唐开放的社会风气相悖,大周的走向强调三纲五常,尤其对女子的礼教越来越严苛,活跃在外界的女性已渐渐罕见。看书上说,南德大求玉陵三国女子的性情要奔放泼辣些,她走的地方还不多,不知真假。

    把大道理放一旁,只希望林珍娘能慢慢体会其中的意义,有一天能活得潇洒自在。墨紫就问道,“林小姐">……”

    “墨哥是珍娘的恩人,请叫我珍娘就好。”林珍娘在墨紫的坚持下,终于落座。

    “珍娘,那我也不跟你虚应了。不知你还有没有其他亲人可以投靠?”当务之急,是要把林珍娘安排妥当。

    林珍娘垂下眼眸,不知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珍娘还有一个舅舅在云州做买卖。”

    岑二一听,眼睛很亮,“这好啊。我们同洛州常有来往,云州与洛州相邻,可以送你们去。”阿弥陀佛,麻烦解决

    “小姐">,舅老爷和夫人">早就没了来往,连你的面都没见过,也不曾有过书信往来。咱们去投靠,不知道人家收不收留呢。”小丫头名叫灵香,年纪不大,资格挺老,可是爱哭鼻子,同林珍娘倒是有几分姐妹">情意。

    墨紫笑看岑二垮下了原本高兴的脸,继续问林珍娘,“那,可否有族人宗亲?”

    “有是有,可自从老爷夫人">去世后,大少爷把族人都得罪光了,连带着小姐">也被亲戚们嫌弃。小姐">要是去投靠他们,势必遭受白眼。”不待林珍娘回答,灵香抢着说了。

    “那便是无处可去了?”墨紫就知道会这样。要是有地方投靠,可能林公子">还不会做得那么绝。分明知道没依靠,就嫌自己的妹妹跟着会多耗银子。能下这种狠心的,恐怕还是那位林少夫人">。

    “墨哥不必为珍娘担心。珍娘还有些首饰,能换些银两,租个小屋,为人做些针线活计。不怕日子艰苦,只要能安身立命。墨哥方才所言,珍娘虽然愚钝,尚不能明白透彻,但从此再不会随意有轻生之念。”林珍娘不但性子坚韧,且也不笨。

    “我以为你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听你这么说,倒不像对外头一无所知。”这林珍娘合墨紫的眼缘,因此话也直白。

    “我们府里早就没银子了,变卖古董家具得来的钱,少夫人">自己买这个买那个的,到小姐">这儿就装穷。小姐">没办法,只好绣些小东西,叫我拿出去卖。后来,有家名绣庄,见我家小姐">绣得精致,就请小姐">绣缎布,这才每月能有月钱给我们底下的人。”灵香又帮忙解释给大家听。

    “珍娘可还会别的?”岑二心道,刺绣在望秋楼派不上大用场。

    “珍娘笨拙,只有女红尚可。”珍娘有些不好意思。

    “琴棋书画?”岑二想让珍娘往葛秋娘那边靠拢。

    珍娘摇头。

    “诗词歌赋?”岑二以为人人应该是裘三娘。

    “珍娘不识字。”偏偏人家是典型的小家碧玉,除了针线出色,其他什么都不会。

    岑二禁不住拍额头,啪一声。

    把珍娘和灵香惊了惊,不知道怎么回事。

    墨紫知道岑二想什么,但她不心慌。要说,救一个便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厉害人物,那是七侠五义。

    “珍娘,我们这地方也要月余才能整好,不如这样,你要不嫌弃,就暂时安心住着。只是你原本的小楼恐怕不能待,因为那里要拆了重建,而且施工时工匠木匠们进进出出的,吵闹不歇。到南边的两间厢房住,可好?那里虽然小,不过你们主仆二人够住,也清静。日常三餐,岑二,也就是这位大掌事会让人送过去。你平日有何需要,也可找他。趁这段时间,咱们再想想到底如何安置。”她算算时辰,裘三娘快到了。

    珍娘越发得感激,起身再福,“多谢墨哥,岑大掌事。我的行李原本就整好了,都在后园小楼里,若不麻烦的话,还请人送到南厢去。”

    “今日这般折腾,想来你们也累了。南苑的路,你们比我熟。我让赞进跟着,快去休息吧。”墨紫见珍娘的福礼有点颤微微气力接不上的感觉,“待会儿,就让人给你把行李拿过去。”

    灵香瞧出来了,赶忙上前扶起珍娘,对墨紫也谢过。

    赞进自然听墨紫的话,跟在主仆二人身后,晃荡出了正堂。

    “墨哥,这珍娘不能留在望秋楼啊。”岑二等人走了,就对墨紫说道,“不是我不可怜她,可是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一样不通。哪怕会一样,我也好跟东家交待。”

    “又不是每家的千金小姐">都会这八样。要说,也很少有千金小姐">会。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闺秀也好,最要紧的是会两样东西,女红和理家。那八样,在有些人家是锦上添花,在有些人家是不受待见。”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好比裘四奶奶江素心,一样才艺都不会,却能把一个家料理得井井有条,深韵宅斗之精神而能运用自如。她就是当代女子的楷模,婆婆们最喜欢的儿媳妇人选吧。

    “听墨哥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岑二今日可从墨紫那儿学了不少道理。

    “那我再教你一样。你如今好歹也是大掌事了,不要事无大小,都想着跟东家说。这么大的望秋楼,便是多养两个人又花得了多少银子?再说了,洛州用哪些伙计哪些葛秋,东家可从来不过眼。”墨紫不觉得有告诉裘三娘的必要。

    岑二听了,还真是,笑嘻嘻说道,“我习惯跟我爹事事交代清楚,一时忘记如今我也同他一样,能单独理事了。”

    “林珍娘留在这儿也是暂时的。等望秋楼开出来,没准她以为跟青楼差不多,就是卖艺不卖身,到时候吓得她自己走人。”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你还想她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呢。就算人真会,也不见得肯当葛秋。”

    虽然,理想化的葛秋是一种不分贵贱的艺术性职业,但墨紫也没天真到这种程度。当葛秋的姑娘们都是家境比较差,不得不出来抛头露面。只不过,这份工作,真得卖艺不卖身,还能赚比较多的银两。

    “那也好,咱们省心。还有,万一豹帮真来找麻烦,至少人走了,咱也不用多担待。做酒楼这一行,三教九流皇亲国戚什么人都得招待。咱们还没开店,就得罪了地头蛇,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在意了,其实是假的。臭鱼就算发誓也没用,他跑生意久了,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可他很仗义的一个人,林珍娘也是非救不可。所以,弄得他两面焦。“欸,不对。当葛秋怎么了?要是有天赋,跳得好,唱得好,长得美,说不准就让哪个良善的男子看上了,明媒正娶回去,还是她林珍娘的造化。”洛州望秋楼里就有过几桩好姻缘。

    这是托望秋楼是酒楼,而不是青楼的福,来的不仅限于贪看美色的男人,还有让美酒美食招来的君子客,而且女客也受欢迎。

    “好了,不说了。反正,人家小姐">是自由的。想走就走,想留就留。你平时就帮忙多照顾着些,安稳了这段时间再看。”墨紫见岑二连连点头,知道事情交给他能放心,“洛州那边,人出发了没有?可别赶不上开业。”

    上都环境还不熟悉,仓促之下也找不到好的教习和能歌善舞的女子,墨紫一早就建议从洛州训练出最优秀的一批葛秋放在开业当天。大酒楼,刚开始的兴旺与否,将决定以后的生意。因此,一炮而红是必须的。

    “当初说的是晚我半个月,还有七八日吧。这人不到,我也不会开门做生意啊。”岑二有大掌事的决断了。

    墨紫微笑,“回头把大堂的图纸给我一份,我好设计拉铃。我对包间的家具桌椅也有些想法,等画完了一起给你瞧瞧。”

    岑二是知道墨紫手十分巧的,听她说要图纸和画家具样式,自然答应得快。

    两人在那儿说着事,而裘三娘的马车已经进了桐雨街。

    马车,是敬王妃派的。赶车的,是敬王妃的车夫。前后各两匹高头大马,身材魁梧的王府护卫四名。

    裘三娘每回稍微掀开帘子,就有眼尖的小队长策马来问,“三少夫人">,有何吩咐?”

    被连续这么几回之后,裘三娘火了,对小队长这么说,“我就是图个新鲜,看看外头罢了。我不叫你,你不会再上前来说话。”

    岂料那俊朗神气的小队长这么回裘三娘,“三少夫人">身份非比寻常百姓,还是不要经常掀帘子的好。落在别人眼中,误会三少夫人">不够端庄,有损三少夫人">清誉。”

    裘三娘怔了半晌,摔下帘子,横着漂亮的柳眉,对小衣和白荷说道,“瞧我真是替自己选了一个好夫家,如今出个门难于登天不说,连看个景都跟我端不端庄能扯到一起。”

    白荷忙道,“奶奶,小声点。让护卫们听见,王妃就知道了。”

    小衣突然说了句很睿智的话,“跟姑爷休掉两个有关系。”

    车内空气一冷。

    身体不太舒服,实在需要早睡,明天双更。

    对不起了,亲们。

    第132章非我不可(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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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非我不可(六)

    第133章非我不可(六)

    就因为感觉到自己束手束脚了,裘三娘心情很差。她长那么大,几乎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出嫁前在家里呆了半年而没到处走动,是为了打消张氏以为她做假账的怀疑。不过,她还真就做了假账。

    污了多少银子?不,不能说污。只能说是她应得的。

    自十四岁起,就帮父亲打理生意,好不容易在手上兴旺起来,张氏一吹枕边风,她六七年的努力就要转手给那两个从未付出过的弟弟。凭什么?那份家业,既然一半是她的辛劳,当然要分走一半。其实她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因此早就开始动账本的手脚。开了望秋楼,买了庄子,还成了走私买卖的本金。钱滚钱到如今,萧家的媳妇中,大概没有谁比她更富。要是算上水净珠的话,大约三十万两。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这人哪,无论男女,有了银子,就有了底气。

    裘三娘一直怀揣着“巨资”而日子过得很逍遥,却在这一天,发现银子多也没用了。在别人看来,萧三少夫人">的头衔,远比银子辉煌得多。所以,她不能随便逛大街,随便探脑袋,随便巡视自己的产业。她应该坐在华丽的后宅里,等那些掌事的一个个垂着头递上账本,而她只能通过这些本子指挥他们行事。

    从来没有被真正束缚过的裘三娘,突然惊慌,好像当赚钱已经不能成为她唯一的目标时,她就要迷失了。

    这些话,她不会对小衣说,因为小衣听不懂;也不会对白荷说,因为白荷希望她当个贤妻良母;更不会对绿菊说,因为绿菊只会干着急。她唯一能说的对象,只有墨紫。尽管,她对墨紫实在算不上好,而每回看墨紫聪明能干,心里认知到自己比不过的时候,就只能苛扣该给墨紫的好处。但,她相信,世间如果有一个人能懂她那般不择手段赚钱的心情,那就是墨紫。她俩在某点上很像,就是看不起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规范,相信只有自己强,才能拥有选择,而不用依赖别人。

    心思纷乱中,马车就停在了林府门前,白荷和小衣扶她下车。

    那个敢跟她吭气的小队长上来问,“三少夫人">,可是这一家?”

    裘三娘冷着脸,说道,“不是。”

    小队长看出裘三娘不悦,不过他是男人,大大咧咧不很在意,“我以为三少夫人">是来看新购进的园子的。若然不是,还是不要随便在陌生地方下来的好。”

    裘三娘感觉那根无形的链子在身上又紧了紧,敬王府的护卫比一般人都嚣张,是不是?说起来,都是那个萧三没出息,不升官反降职,所以府里这些仆人随从也能对她放肆。

    “我既然停下来,自然不是陌生地方。你不过是随护,管我去哪儿做什么?我难道是囚犯吗?”。一开口,极度不满。从不曾有过的约束感,让她心火旺。

    小队长本意并不坏,就是尽忠职守那么样的人。王妃吩咐他保护裘三娘的安全,他便尽力避开任何存在潜在危险的场合。见裘三娘不高兴,他心里来一句女人就是麻烦,还什么都不愿多说了,往后退开去。

    白荷是很守本份的人,即便知道裘三娘说得重了些,身为丫头的她也不好劝,只说上去拍门,留了小衣在裘三娘身边。

    裘三娘自己感觉到说话冲了些,几乎是立刻懊恼。她的性子火烈,却也不是常冲动的,今日实在情绪太糟糕,好像浑身五花大绑似的,疼得想不顾一切挣脱开。可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子,捅了娄子拉得下脸来补。

    “萧护卫,三娘说话有些浮躁了,还请见谅。”这个小队长能嚣张,自然跟萧姓有关。他是老王爷身边第一护卫萧威的孙子,叫萧旻。老王爷和萧威情同手足,待萧旻与自己的亲孙子一般无二。萧旻从小立志从军,萧威觉得他缺乏耐性,就先让他从府里的护卫做起。

    萧旻嘀咕归嘀咕,没想到裘三娘这样娇滴滴的少夫人">还能认错,也不好继续计较,“三少夫人">初入上都,好奇些也正常。是萧旻过于不近人情,让三少夫人">心中不快,抱歉”血性汉子,大气胸襟。

    裘三娘倒对此人改观了,看来光凭几句话还真不能判断一个人。

    “这是我洛州一个好友刚买的宅子,平日出趟门也不易,既然顺道经过,就想稍作停留,不会耽搁很久。”觉得还是个爽快人,裘三娘也愿意解释清楚。当然,这个解释是对外的,不实的。

    “是我欠考虑,三少夫人">不必心慌,我们只要在晚膳前赶回府就是。”萧旻也和气了。他想想也是,内宅深院里的夫人">们出来一趟真得难。

    达成共识,气氛就好得多。

    就在大家等林府大门打开的时候,鹿角巷的拐角突然出现一个白发老头。待老头走近,裘三娘看到那人其实并不老,而是鹤发童颜的相貌。他手里一张竹杆灰幡,一面写卦一面写相。身着天青水墨白袍,两幅又大又宽的袖子,光脚汲一双木履鞋。一根乌溜溜的玉簪子固了银发髻,雪白胡子,漆黑长眉,脸上一根皱纹也没有,光洁得很。走路慢条斯理,有几分闲散逍遥意。

    木履啪嗒啪嗒走过王府的马车,走过萧旻身边,也走过裘三娘和小衣身边,对他们不瞧一眼。

    裘三娘刚想,这算命人看上去还似乎真有仙骨,那般与众不同。那人走过去,就传来一句低语——

    “这位女娘,命倒是好命,可惜了,可惜了。”

    裘三娘信佛亦信缘,听那人开腔意有所指,不由问道,“丈夫说的是谁?”

    “问我的是谁,我说的便是谁。”算命人走得不快,声音挺清楚。

    “丈夫请留步,可否说与我听听,为何可惜?”那就是说她了?

    “注定雀鸟飞上凤凰枝的好命,可惜富贵不长久,可惜运气要到头。你说可惜不可惜?”算命人没留步,仍不紧不慢往前走着。

    算命人越不肯停,裘三娘就越觉得他不寻常,“丈夫……”

    算命人倒转身来走,一摸白胡,看着裘三娘摇头,“这位女娘,你命中缺水,故名字中有水。你近日新嫁,夫家极贵,却远离自己故乡。你眉宇之气非凡,本已大富大贵。然,你额前有乌云盘积,是穷途末路的悲兆。你名中之水已枯,不久便金散财尽,再无好运当头。”

    裘三娘见此人算自己的事极准,又想到如今寸步难行,真有穷途末路之感,“丈夫,我当如何解开缺水之困局?”

    命人一叹,转过身去,“荣华富贵本是过眼云烟,女娘放手便罢了。”

    裘三娘哪是肯放手的个性,快步走到算命人面前,盈盈一福,“还请丈夫为我指点迷津。若能化解,必重金酬谢。”

    “水枯竭,除非再有水后续。若水中有木,更能活水活木,欣欣向荣。只是这水木,你便是手中有,也不会在你手中活,必得由天命属水缘木之人方可。水虽能旺你,并非生财,而是生根。根安而枝旺,根荒则枝枯。”那人眸中精光闪现,盯着裘三娘的面相,“女娘虽欲当鸿鹄,心胸不宽,怎能高飞?你本该有贵人相助,可惜——”

    又是一个可惜。

    裘三娘刚要再问仔细,却见林府大门吱呀打开,墨紫和岑二迎了出来。

    算命人顺裘三娘的目光,回头一看,顿时哈哈笑,“女娘,你瞧我说得对否?水木荒在你手,你亦有活水之人。可你愚钝不堪,眼拙耳聋,偏想剪了人翅膀,贪图眼前小利。要知凡事,心诚则灵,心宽则远。你若不肯放手,又如何能得助你之贵者的真心呢?”

    裘三娘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舍有得,有得有舍。你心已焦,气也弱,运将竭。老朽与你有缘,才点你愚钝。女娘,好自为之吧。”那人摇头晃脑,竹竿敲地,要走。

    裘三娘深深一福,“丈夫,三娘最后请教一问,可是非她不可?”

    那人没受裘三娘的礼,将身绕过去,有些负气,拍着自己的嘴,“不可说,不可说。管不住一张嘴,就白了一头发。再如此下去,我命不久矣。混口饭吃,胡说八道也就罢了,哎——偏生看不过眼。”

    木履踢踢踏踏,那人既没回答裘三娘的问题,也没再回头,看似走得很慢,却不一会儿远了。

    裘三娘怔怔望着那张卦相的幡布,一时回不过神来。把算命人的话,每字每句都牢记在心里。她得想一想,好好想个清清楚楚。

    “裘小姐">?裘小姐">?”墨紫按之前商量好的剧本演,却见裘三娘盯着一个算命人的背影发愣。垂下眼,不知裘三娘想什么,她扯扯嘴角。

    “墨哥改不了口了?”白荷从后面走上前,笑着提醒,“我家姑娘如今是敬王府三公子">的夫人">了呢,叫声三奶奶还差不多。”

    墨紫忙改口叫三奶奶,却仍然没得到半点回应。她抬头去看,就见裘三娘盯着自己,眸中极其复杂。

    今天第一更。

    第133章非我不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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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人物(一)

    第134章人物(一)

    马儿在太阳底下有些热了,低低甩头嘶鸣。

    墨紫心中奇怪,嘴上继续说,“三奶奶,您来得真不巧,东家出去访友,没个三五日不会回来。不过,倒是交待过小的们,若您来了,就带您逛逛园子。天也躁得慌,三奶奶请进去先喝杯凉茶,消消早暑气。”

    美人还是不理她。

    “三奶奶?”再小心问一声。

    裘三娘仿佛恍然大悟,眸光刹那清澈,“你东家既然不在,我就不进去了。等他回来,说我来过便是。我改日差人送贴子,再来吧。”

    说完,叫过白荷小衣上了车,回头对萧旻道,“烦请萧护卫前面带路,去松榛巷。”

    萧旻心道如此最好。他听墨紫说什么东家,便猜这位三少奶奶所访的是个男子。萧三郎已经灭过两个妻,他可得小心这位不会做出让人说闲话的事来。稳稳说声是,翻身上马,吩咐手下前后相护。

    一车四马,竟就这么走了。

    岑二傻了眼,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开口道,“墨哥,这唱的是哪出啊?东家不是应该进园子,喝杯茶,逛个一圈再走的吗?”。

    墨紫淡淡收回视线,双手往后一背,朝大门走去,“我也不知道东家怎么想的。可能让那四个护卫跟着不方便,也可能瞧清了林府的位置,觉得确实不错,就懒得进来看了。”

    岑二忙跟上墨紫的脚步,“前者的可能性还大些。若是后者,东家的性子,哪能过门而不入,定要亲眼瞧过了才安心的。不过,我最怕的是,东家连看都不看,是不是对这地方不满意?咱们银子可全都付出去了,地契也转到她名下了,千万别这会儿说不行。”

    “我瞧东家的脸色,不像不满意。你等我晚上回去了再问问,咱们可不要自己吓自己。一千八百两的银子,要叫咱们赔,那可死定。”墨紫说到后面,呵呵直笑。

    岑二拍着胸脯,叫声哎哟妈呀,“墨哥,我服了你,真够定心的,还能笑得出来。”

    墨紫收敛了笑,一本正经回他,“要不,我哭给你看?”

    岑二翻白眼,让伙计关门,“墨哥,倒不知你会耍宝。”

    “好说,好说。”墨紫拱手,“耍宝称不上,这叫苦中作乐,态度积极向上。没听说吗?一个人越想着自己倒霉,就会越倒霉;越想着自己幸运,就会越幸运。”

    “没听说过。”岑二被墨紫的理论拉过注意力,“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否则怎么会有心想事成这四个字。”墨紫打算以身作则,开始转运大作战。

    岑二再度翻白眼。

    不过,到底裘三娘奇怪的态度困惑着岑二。还不到用晚膳时分,他就叫厨房早早开伙,又催命似得催人吃饭,在天边的彩霞中,让赞进把墨紫送回敬王府去。并再三交代,若有变故,哪怕再晚,都要通知他一声,省得他睡不好觉。

    墨紫一直强调安心安心,岑二完全没听进耳里,一副有着赔钱觉悟的表情。

    岑二催得急,墨紫和赞进骑马却是悠哉哉。要知道,墨紫不喜欢被颠得浑身酸痛,而且一旦出了门,便很不想回去,自然能晚则晚。

    两人晃到玉和坊最繁华的中心处。

    “墨哥,那边好像热闹,咱能不能瞧瞧去?”而赞进,是个好奇的,爱看新鲜的。

    墨紫在马上瞧见那是官府贴通告的大竖板,自己没什么兴趣,就对赞进说,“你去瞧吧,我这马慢慢走,你赶上来就成。”

    “那不好,万一你遇上什么事。”赞进断然拒绝了。

    “呃——要不你去看,我就在这儿等你?”她这个主人绝对比裘三娘更好,比全天下的主子都好。

    赞进打量一下两边距离,确定墨紫不动的话,他只要多回回头就能掌握她周围的状况,这才放心去看热闹了。

    墨紫就马等靠在一座墙边。天色将晚,不少店家准备收铺,而那些摆地摊的,挑杂货担的小商贩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感觉自己的影子被突然照斜到反方向去,她看一眼身侧。所站位置的不远处,两座石狮子顶上,亮起八盏璀璨莲心宝灯,琉璃所制,大放异彩。再过了不多会儿,那门前就忙碌起来,有长相干净讨喜的小厮们进进出出,而她也能听到墙里传来的动静。

    笑声,琴声,俏言,娇语。

    墨紫双腿一夹,马后退了几步。她目光越过墙头,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大红楼,三层高,正正方方,明红雕画大柱一面就有十六根,盖**角八小角飞兽珍宝顶,气派十足。

    好奇这楼是做什么的,她刚想策马到大门口去看匾,就听有人以不太确定的语气叫墨哥。侧目一瞧,一顶二人抬的小轿,窗布撩开。

    的确是熟人,而且还是不太想见到的面孔。但她因为跟着裘三娘来上都,思想上有迟早可能再碰到面的觉悟。

    她不甘不愿下马,对那人抱拳,“仲安先生,别来无恙?”

    那人正是当初三人党中军师般的存在,喜拿扇子的仲安。

    其实,这人还不错,就是相识的机缘不太巧,在双方都不干好事的情况下,且有着后会无期的美好愿望。然而,这么快就再见面了。话说,在一个府里住着,她都没见过萧二郎。

    仲安见自己没认错人,倒是比墨紫想象中友善得多,连忙叫人停轿,出了轿子,双手一拱,“仲某近来还不错。墨哥可好?”

    “挺好。”两个字说完,墨紫就不知道说什么了。总不能问,先生最近还有没有接秘密的活儿来干吧。

    不过,她没话说,不代表人家没话说。

    “墨哥来上都办事,还是长住?”仲安一直很欣赏墨紫。当时立场不同,如今就好攀谈。

    “我随东家迁居上都了。”墨紫想撒谎,可一想撒谎容易圆谎难,她以后少不得要在这玉和坊走动,再碰到的机率不低,于是就说了“实话”。

    “墨哥当初说是最后一次,果然说话算话。天子脚下,还是正正经经做营生的好。不然,见面也尴尬不是?”仲安笑着。腰间一枚洁白无瑕的缀玉散发淡淡莹光,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个仲安,不像是萧维的手下人。墨紫心想,多半也是一官儿。

    “仲安先生真会说笑,墨哥东家从来都是本份老实的商人。哈哈——”墨紫打哈哈,甭管对方真心假意,打死也不能承认以前那点阴暗面。

    仲安也哈哈一笑,“墨哥说得不错,本份老实,就如同我仲某一样。”

    两人一起装傻冲愣,仿佛当初的事就此勾销。

    “墨哥这是来见识见识?”仲安突然用扇子敲一下墨紫的肩。

    三十多的男人,还是仪表斯文的,冲着她挤眉弄眼,墨紫有点吃不消,肩膀一斜,扇柄落空。内心大叫:有话好好说。

    “呃?见识什么?”

    “你们洛州有个望秋楼,我们上都有个无忧阁,里头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不过,葛秋只可远观近赏却不可唐突,而无忧阁里的姑娘能陪你一夜春风吹几度,**酥骨。”仲安满脸暧昧。

    再次证明,是个男人,都好美色。

    墨紫指着外墙,有些诧异,“这楼是无忧阁?”久仰大名了。

    “墨哥何必装呢?看你年纪轻轻,自当血气方刚,找个懂风情的美姑娘睡一睡也没什么。不过,你可是挑了个好地方。这无忧阁的女子与别处青楼不同,要价虽高,个个通晓才艺,单是有才女之名的,就有七八人,更别说名满天下,一笑倾城的莫愁姑娘了。那可是国色天香,一手琴艺出神入化,即便是御用的大琴师都甘拜下风的聪慧女子。”仲安说着说着,眉飞色舞。

    找个美姑娘睡一睡?墨紫骇笑,“一直以为仲安先生才高八斗,想不到也说得出这么直白的话来,好歹用些共度良宵之类的词,倒叫我不好意思。至于莫愁姑娘,哪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见的?”说实话,第一,她从未听说过这位名满天下的莫愁姑娘,而她自己是女人,对另一个女人没有奇怪的兴趣。第二,但凡有这种最高头衔的,看到本人的时候,多数会相当令人失望,所以她不信。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爷们。”仲安爽朗一笑,“不过,你还真说对了。莫愁姑娘的确不是凡夫俗子能见的。她见客,有一个条件,非金非银,就是要对方做一件令她愿意露面的事来。比如,一首好诗,一支好曲。还有过一个书呆子,作诗时太紧张,从楼梯上滚下去,摔断了腿,莫愁姑娘出来笑了笑。都说那呆子有福了。”

    一群神经病吧。跑到青楼里,花了银子,还要负责当小丑?

    还有那个莫愁,人为她摔断了腿,她还笑,多有良心啊

    墨紫看到赞进过来了,正好给她个理由走人,“可惜今日不巧,东家等我回话呢。”

    “墨哥,你错过今日,以后想见莫愁姑娘可不容易。白羽老弟一来,莫愁姑娘什么条件都没有,自愿出来弹琴与他助兴。如何,我捎你一个?”仲安很热情邀请她加入“饭局”。

    “仲安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晚实在不行,改日吧。”墨紫绝对不要加入。

    这萧二郎,果然就是风流人物啊。

    今天第二更,也是粉30的加更。

    下次双更,粉60后。

    第134章人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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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人物(二)

    第135章人物(二)

    仲安瞧赞进往墨紫身边一站,高高大大,好不威武,问道“墨哥,这位面生啊。”

    赞进胸一挺,腹一收,很得意地说,“墨哥是我主——”

    墨紫哪肯让仲安知道她收了这么个人,立刻抢口,“他叫赞进,在望秋楼当护院。”

    “瞧墨哥如今进出这气派,想是步步高升了。”仲安很看得起墨紫,“你东家倒是会用人,仲某真想会会他,想必也是极能干之人。”看仆如看主。

    “我家主人常到处跑,最不爱闲在一处。仲安先生若想见,恐怕不容易凑到他在家的日子。一切随缘罢。”墨紫说话有技巧。

    仲安不过随口说说,因此被推托了,也不甚在意。倒以为她确实去不了无忧阁,遂不再勉强,“墨哥,住上都何处?改日再邀,我也得有地方请去。”

    墨紫听仲安似乎真心要再请,灵机一动,说道,“仲安先生,我东家的望秋楼不日就要开张,到时你若常去,咱们自然就能见了。”赶紧打广告。

    “哦,望秋楼要开在上都?我一定去。”仲安这话并不是虚应,“什么日子,在何处?”

    “倒也不远,这桐雨街往西走到头便是。大约一个月后就开张。仲安先生请一定带朋友来捧场。”至于那位少将军,不带也无妨。墨紫暗道。

    “一定,一定。果然好眼光,开在玉和坊,财源滚滚来。而且无忧在东,望秋在西,岂非两边都是美人乎?乐哉快哉。”不执行秘密任务时候的仲安,跟多数的文士一样,爱风雅爱美人,在温柔乡中吟出绝妙好诗来的享乐主义者。

    仲安说罢,拱拱手,便要告辞。

    “仲安先生。”有件事,压在舌头底下,从见到他开始,墨紫就想问。

    “墨哥,何事?”仲安回身。

    “……”第一贪官现下是生是死?“今晚……玩得开心点。”憋半天,还是没问出口,说了句不伦不类的现代祝词。

    元澄是仲安押解到上都的,而仲安又是朝廷的人,应该知道远澄现在怎么样了吧?少字但同样,她问,恐怕也是白问,仲安不会告诉她。他们几个那么秘密的行动,连当地官府都不敢惊动,只好跟私货贩子为伍。那时,对金大少说,要等游街示众午门斩首。事后想想,倒是金大少说的那句皇帝杀人不需要大张旗鼓才是对的。只是,她太倔,总认为那样一个人,不会悄声无息就消失掉。

    仲安突然一笑,“墨哥,可是想问某人境况?”

    再怎么显露了喜玩的倜傥模样,这人还是很聪明的。

    墨紫双眸明亮,静静等着仲安说下去。

    “我只知道,送他进去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而且,托你二百两银子的福,看了好大夫,吃了好药,完全恢复了从前令人讨厌的相貌。现今如何,我不是不告诉你,还真就不知道了。”仲安说完,摇着扇子,离大门很近,也不坐轿,沿墙走一段,转进无忧阁里去了。

    虽然从金银那儿已经知道第一贪官进了皇宫,不过此刻能听到更为详细的消息,墨紫作一长揖,不管走远的仲安听不听得到,说,“谢先生告之。”

    赞进见墨紫施大礼,赶忙跟着她双手一鞠。

    两人上马继续向前走,因天色有点暗,催快了骑。

    “瞧见什么热闹了?”墨紫想起来就问。

    “我还以为是耍把式的,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过去一看,是刚张贴了皇榜。我也不识字,就听到有人念边境纷乱,大周百姓和玉陵难民互相扶持,需天下有才志士之力,共度难关。今皇恩浩荡,大赦天下,死罪者免死,重罪者从轻……”赞进不识字,可天资聪颖,记忆力非凡,听过一遍,哪怕不懂,照样念出来了。

    “赞进,你刚刚说皇恩浩荡,大赦天下,死罪者免死?”墨紫陡然勒紧缰绳,身下马儿嘶鸣而止步。

    “对啊。”赞进不知墨紫为何停马,也停下来。

    墨紫放声一笑,心中很痛快。果然第一贪官命不该绝,只要他不死,就能拿到水净珠。她自己虽说一穷二白着,可总算没有白费功夫去救了这个人。以后,她都可以不用再担心这件事没做成了。尽人事,看天命。可是,她,就有点不信邪的狠劲。不遇到大事,平时根本看不出她这隐藏极深的性子来。

    “赞进,今日好事一桩接一桩啊。”双腿一夹,马刺稍稍一碰,马儿再度开跑。

    赞进拢起眉,想不出什么好事,还是一桩接一桩的?可他自从认墨紫为主,就打定主意她说什么是什么。甩甩脑袋,憋在心里,一句话不说。

    “我知道你想问,不过这马颠得我实在说不了话,等以后告诉你。”墨紫怕话说太多,咬自己舌头的可能性也高。

    赞进欸了一声,佩服道,“墨哥,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可我却不知道你想的事。”

    也不好说他心思简单,免得他误以为说他笨,被打击到,墨紫这么回,“你跟我时日尚短,等久一些,到时候,我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就明明白白了。”电视上这么演的。

    赞进很是听进去了,嗯嗯点头,一脸我要继续努力的那意思。

    到了弃府那儿,墨紫先挪砖头看墙缝里有没有裘三娘穿出来的字条,结果一无所获,就让赞进把今日东家无大事的话带回去给岑二。

    换装洗脸梳头发,用了将近半个时辰,墨紫再学猫叫,把小衣叫出来。

    “姑娘,我是说奶奶,今天怎么不进园子?”小衣要带她翻墙前,墨紫问。

    “不知道。就去瞧了眼田大看好的一处房子,三进的,花园好看,七百两银子,小姐'>当场就付清,让田大找岑二商量打家具,然后就回来了。”小衣想起来,“多半是算命先生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小姐'>不高兴。回来后就一直关在书房里,谁也没让进去,说要抄经。”

    能让小衣说这么多话,裘三娘今日真反常了。

    “小衣,能带我到默知居外面么?我要是两手空空回去,红梅一定奇怪。”裘三娘是让她找书去的。

    小衣已经把这面墙摸了个门清,点点头,就领着着墨紫走到更远的墙脚下。

    墨紫落地一看,是默知居外的僻静竹林。刚要走,小衣拉住她,塞给她一样东西。打开瞧,居然是敬芳园的地图,画得十分精美而且详尽。那些阁啊楼啊屋的,跟名家字画一般的水准,是裘三娘的细致画风。

    真的,也是赶糊涂了,忘了自己打裘三娘嫁进来,就没出过咏古斋。一出去,今晚大概就让裘三娘说中,回不来家。

    眼看快到掌灯时分,她不再耽搁,看准了地图,照上头的说明,抄无人小路,跑得飞快,终于在日落前,站到敬芳园书斋的门口弯腰喘气。

    有多久没这么长跑过了?从前负重十公斤,跑十公里,是她最——头疼的项目。短跑,搏击,障碍,伏地,她都能达标。唯有拼脚的耐力,她倒数第一。要不是自己有军工专长,估计早被踢出部队了。

    抬袖擦汗,发现书斋前一片静悄悄的,四周没个人,也没灯。她从来以为,像敬王府这样的地方,书斋应该有专人照看。谁知,上前推门,还没用力,就开了。一点声音也听不见,只有一大间十来排的书架子。

    墨紫不知道,这间书斋是敬王府摆设用的。平时家里谁买个书,看完了,就放到这里来。没有重要东西,自然也没人看管。十天半个月,管事找小厮丫头们来清理一回。既然是看完了丢到这儿放,主子自然就很少来。而书,对于这个社会大多数的人都是奢侈品,当然也不是园子的仆人们会看的。

    天色昏暗下来,还好堆放杂物的柜子里有蜡烛和火折子,墨紫点亮一根,用铜烛盘端了,到书架前打算找书。她态度很认真的?不,皆因红梅是识得字的。整个王府上上下下识字的丫环肯定不会多,但红梅偏是最得老太太赏识的一个,自然特别一点——识字。

    可等到她拿蜡烛一照书架,傻眼。书没有分门别类,多半是不识字的仆人们信手弄齐了竖起来就算。而这时候的书,大多是线装书,只有封皮上写着书名,侧边可没字。不分门别类的放,便是找出最普通的四书五经都无望。

    裘三娘要找的书,一本是诗经,一本是春秋,很普通,很正统,可墨紫看着这十来排书架,很无奈,很头痛。她不能在别人以为她花了整日功夫在书斋之后,回去说找不到。

    心一横,她打算卯上。把所有的蜡烛找出来,根根点亮,将书斋照得通明,挽起袖子,从第一排开始,翻

    不知找了多久,眼前一道白光乍现。紧接着,轰隆隆,天上滚雷声。

    墨紫自中间一排抬头,从开着的窗户瞧出去,漆黑漆黑的。无风,低压闷热。这是要下雷雨了。

    才想完,雨声就起,噼噼啪啪,一片。

    咕噜噜,肚子滚雷声。

    正好白荷给她装了一小口袋的桃酥饼,咬半个在嘴里,还有半个嵌着,要继续埋头苦找。

    “这雨怎么说下就下?”有人在外面大声叫,“二爷,书斋里躲躲吧。咦,点着火。这么晚了,还有谁在?”

    哐啷,两扇门骤然分开,大步进来一个人。

    闪电劈下来,将墨紫的脸照得雪白。

    那样难以令人忽视的形象:叼着半个饼,歪着脑袋,瞪圆了眼睛。

    第135章人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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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硕鼠硕鼠(三)

    第136章硕鼠硕鼠(三)

    雪青的领,紫青的衫。肩头绣明菊锦簇,这会儿让雨打了微湿。一向如寒星的眸子,如今因墨紫那叼着饼的模样,有了笑意。嘴角一勾,再不是高高在上的萧将军。

    墨紫作为同船人来看,萧二郎从天上落到地上,神情突然这般平易近人,有点诡异。

    果然,他一开口,“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岂有此理,当她文盲?不好意思,她虽然诗词歌赋记不全几首,像这种千古佳句还是听过的,而且能理解得很清楚。说她是偷吃他东西的老鼠?她肚子饿了,咬得是白荷做的饼,又不是他下得厨房

    伸手重重掰下嘴外的半块饼,已经在嘴里的,匆匆嚼过几口吞下去,她回他,“汤鸡汤鸡,无闯我地。”作诗多简单,是个人都会。因为,古人说话就那个调调。就像现代的说唱,其实,黑人说话就那样。别人听得很稀奇,觉得哇——好听。古诗也有点像,你要是出生在古代,花十年功夫看古文,随口说话就有那诗味道。

    萧维一怔,“汤鸡汤鸡?”

    “落汤鸡,落汤—个时间点,他是从无忧阁出来,落汤鸡一语双关啦。

    “你哪来的丫头,竟敢这般对二爷说话?”萧二郎身后闪出一个小个子,眼睛小得看不见,长得黑不溜秋,脑袋上顶得小髻没有鸡蛋大,就是头发特别稀缺那种。不过,将那身小厮的黑布衣撑得结结实实,似乎是个武生小厮。

    墨紫不慌不忙,将手里的饼送到嘴里。吃饭皇帝大。她是裘三娘的丫头,又不是萧二郎的丫头。

    “不是跟二爷顶嘴,而是瞧二爷有诗兴,我跟着附会两句。”汤鸡汤鸡,无闯我地。一不小心,还押韵了。

    那小厮的嘴立刻吞了鸡蛋,噎到。还能这么附会的?

    “这是你的地方吗?”。本来觉得她那样子太有趣,萧维想什么就说什么,谁知让她顶了回来。什么?汤鸡?没这种说法的。

    “二爷说得好。我这饼也不是二爷的。”等着你呢墨紫拍拍手上的饼屑,双手对握,在腰间一别,完美一个福,“二爷,墨紫帮三奶奶来找书。若扰了二爷清静,墨紫在这里给您赔不是。”

    萧维一听,敢情她给她自己找好台阶,顺顺当当下来了。他还真不能计较。她找书,他避雨。他说她硕鼠,她回他汤鸡。而且,最厉害的是后面,竟先低头认错,他便是有火也发不出来。轻轻哼了一声,在书桌前坐下。

    “二爷,小的去拿伞,您稍等片刻。”小厮说完,斜眼瞧墨紫,鼻子高扬,好像是说——看看,这才是为人仆的本份。打雷下雨,刮风闪电,也得身先士卒。

    墨紫笑笑:你很好,可我做不到。

    小厮转身走到门前,想想不甘心,回过头来指挥墨紫,“二爷喝了酒,又淋了雨,你赶紧去泡壶热茶来,给二爷驱驱寒气。”

    “热茶?”墨紫心想,她上哪儿找热茶来。

    “你新来的啊?隔壁耳房有炉子和清水,煮煮就好了。”小厮对这儿挺熟悉,手往外指,又左转。

    “二爷的维风居可是离得很远?”她可不就是新来的。

    “不远。”小厮不懂她为什么问。

    “那是你一来一回快,还是我生炉子煮水快?”又不是煤气灶,更不是电水壶,拿炉子煮水,要费多大功夫?单是怎么把煤烧起来,她就得折腾好一会儿。

    “呃?”小厮被问住了,想想也是,维风居不远,所以才能冒雨拿伞。估计他回来的时候,水还没开呢。可墨紫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他却烦她问题太多,“你管我快还是煮水快,二爷受了凉生了病,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干吗要担责任?去喝花酒的,是萧二郎自己;赶上大雨,也是萧二郎自己。受凉生病?那就更可笑了。喝酒祛寒的,他还是武将,淋点雨就病,怎么带兵打仗啊?

    当着萧二郎的面,这些话自然是在肚子里想想而已,她从来懂得放肆要适可而止。

    “不用麻烦……”萧维发现自己一说完这四个字,墨紫就已经弯下身来,盘膝坐在地上,将一旁高高叠起的书一本本看过去。

    这丫头应该压根没想要去煮水烹茶。

    “二爷?”小厮有点诧异主子今晚这么好说话,许是喝多了酒的缘故,也不好再说墨紫什么,“我马上回来。”

    萧维点点头。

    小厮冲进雨里去。

    蜡烛呼呼烧着,雨点啪啪坠着,再没有其他声音。

    墨紫知道一开始被硕鼠硕鼠给刺激了一把,自发得反唇相讥,却忘了萧二郎的身份。尽管事后,她乖巧道歉,也不知对方会不会记仇。如今,她干脆一声不吭,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萧二郎本无意和府里一个丫环多说什么,不过这个丫环倒是有些不同的。且不说他早见识过她的聪明伶俐,在一条船上相处了个多月,是说话不让他觉得愚蠢的少数丫环之一。再加上他喝了酒,耐不住静,没多会儿就主动开了口。

    “三奶奶让你找什么书?”这书阁他是知道的,堆得乱七八糟,找一本书真得带干粮。

    想到这儿,脑中不由浮现出刚才墨紫可笑的样子来。他说硕鼠,真无恶意,偏她不高兴。不过他要是那么说自己没恶意,先不说主子的脸面没了,她肯定会说,她说他汤鸡,也无恶意。那张厉害的嘴,他可已经见识了不少。

    “一本诗经,一本春秋。”虽然她不主动,可兵来还是要将挡,否则又说她不懂规矩。

    “你三奶奶不知道三爷的净泉阁里有很多书吗?只要问他一声,他定然就找给她了。何必舍近求远?”府里有些谣言,说这对夫妻尚未合房,今夜看起来,说不定是真的。

    “二爷不知道三爷立的规矩?那净泉阁没他允许,谁也不能进去。便是奶奶,也一样。再说,这两本书最普通不过,哪好意思跟三爷开口借,这才遣墨紫来这里的书阁。”早知道乱成这样,她就该在外头的书斋里买新的回来。

    “你家奶奶没问过,怎知三爷不借?女人若是太好强,吃亏的还是自己。男人最烦猜心思,你奶奶要一直这样,或者想要欲擒故纵,就把三爷推到别的女人那里了。你既然是个聪明的丫头,就该好好劝主子才是。主子得意,底下人也能跟着得意,否则在别人面前,要低一等,当你新人一样,呼来喝去。”萧维说着话,并没有看墨紫,伸手推开窗,雷雨小了些。

    这位一定喝了不少,居然想到说这么一番话出来,似乎是为着裘三娘好,其实更是为了他弟弟好。

    墨紫笑了笑,“二爷这话,墨紫不知当回不当回?不回,怕二爷说我目中无人;回了,又怕二爷恼了。”

    “说便说罢,你还怕我恼?我可瞧不出来。”萧维醉着比清醒的时候个性要稍微好一点。

    “照二爷的意思,咱奶奶应该对三爷撒撒娇,说好话哄着,把三爷抓牢在手心里,得了三爷的宠爱,才是正确的做法?”墨紫反问。

    “不是如此?女子一开始清高些,是情趣。不过,一直清高就无趣了。世间多得是温柔的解语花,也不一定非要那一朵没趣的。”萧维眼眯了起来,撑手抚额。无忧阁的酒,该死的后劲足。他便是知道这个,才早早回来了。

    “二爷认为我家奶奶是喜欢三爷的,却又怕三爷在她身边待不长久,故意欲擒故纵?”这么自恋的想法,是萧二郎这种人想得出来的。墨紫鄙夷一下。

    “难道不是?”萧二郎头晕,那个在书柜之间的人影儿有些模糊。

    “不是。”裘三娘对萧三没有男女之情,所以是真心把人往金丝那儿送,有成全一对爱人的衷心祝福。墨紫心里这么想,临了,却改主意不说了。萧二喝酒上头,她可是清醒得很。这府里边,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尤其是大实话。“我家奶奶没有要争宠的意思,更没有要欲擒故纵的意思。她和三爷相处时日也不多,这感情嘛,还要慢慢培养。”

    “是吗?”。酒劲起来,人还没糊涂,他听出她突然敷衍了。

    “是啊。二爷是听了什么人嚼舌根吧?少字夫妻之间的事,奶奶和三爷最清楚,我们旁人就别管了。”多话的萧二,差点让她吐真言。

    “墨紫。”萧二,难得,还是头一回叫她的名?

    墨紫没觉得感恩戴德,而是全身警惕,“是,二爷。”

    “你的确很聪明。”真夸她。

    萧维便是头晕眼花,经过她不经意的搪塞,还是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已经超越主子和仆人应该保持的距离。自己挑起的话题是敏感的,她要是说了有利于裘三娘而不利于萧三的真话,让人听见,便是挑拨是非的错处,足够成为惩罚她的理由。好在,她说了也等于没说,没给她自己惹祸。

    墨紫低下头,不,她不聪明,她只是明白在这个看似和睦友好的敬王府里要如何保全自己的法则而已。任何时候,都不能放下心防。哪怕那个人看上去无害,也可能转变成伤人的双刃剑。

    无论如何不能迷惑,因为酒醒后的萧二郎,才是真正的萧二郎

    第136章硕鼠硕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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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介绍:
她一醒来,莫名其妙当了服侍人的丫环。
不算问题?
她一动刀,雕什么像什么,造什么是什么,
不算稀奇?
她一看木,就知轻重浮沉,能否成舟成船,
不算异能?
好在还有谋生本事两三样,生平无大志,当个掌事,求安居乐业。
低眉顺眼,怎么就越过了主子?
低眉顺眼,怎么就惹来了男人?
低眉顺眼,怎么就......偏不让她清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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