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大少好金(一)
第107章大少好金(一)
上都。
金银坊。
金银钱庄。
金银字的招牌下头,两个金光闪闪的狮子中间,墨紫再次深刻且无奈得体会到自己的贫穷。不过,似乎有这种体会的人,还有一个。
“这金银总庄是怎么回事?大门里外跟浇金身一样,怕别人不知道它是钱庄?”相较于墨紫的腹诽,裘三娘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主。连着来反问句,其实就是眼红嫉妒的。这位,爱钱的程度应该不比金银钱庄的东家差多少。
“是啊,咱洛城里的金银钱庄没那么……耀眼。”墨紫觉得太阳又大,再加上反射在身上的金光,不多会儿就开始热了,“姑娘,你以前不是来过上都?”
“五年前来过一回,那时还没有金银钱庄呢。”说到这个,裘三娘更来气,“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雨后春笋似得疯长,如今大周哪个府没有它?”
“不过信誉是真好,金银出的汇票都有自己的号,就算弄丢了,只要不是假名,也能凭户籍本领钱。”而且,掌柜们做事灵活,很能应对客人的不同要求,这是墨紫自己经历过的。
“三位客人,外头热,我们供清凉酸梅汤,还有点心,请先进来吧。”一个看着就机灵相的短衣伙计,满脸笑容出来招呼。
“要是信誉不好,我可不敢把银子存在这儿。”裘三娘一身宝蓝锦衫,乌发高束,用宝石环扣住,翩翩美男子的扮相。
不过,这个美男子,美得实在十分女人味儿。墨紫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她觉得,不肯往脸上涂暗霜的裘三娘,除了眉毛特地画粗些,本白色的五官美艳惊人。
同样女扮男装的小衣,平时长手长脚不像个纤细女子,青丝一长束如侠客儿,穿了黑色劲衫,宽扎腰带,修长身材而冷拓的眼神,一柄长剑按在手里,竟是十分帅气。
反观她墨紫,一脸油黄跑腿相,眼珠子东瞄西看,又像整日混市井之辈。
三人随伙计进了前堂,就有一个柜事迎上来,问明裘三娘是来开户存银子,又看她气势派头十足,就想是大户,要领进包间去。
“东家,我在堂下等吧。”墨紫不想跟进去看人数银票,而里面没一分钱是自己的,尤其里面至少有一半是自己给裘三娘赚回来的?
不,不,大家别把她想得那般小气,其实她还有些别的事。
裘三娘想了想说:“也好。”
墨紫知道裘三娘存钱问得很仔细,没一个时辰搞不定。于是,在见她和小衣进了单间后,也没真等在堂下,而是走进正堂大柜间,找到托管的那一高格,踮脚尖敲敲格板。
格板啪一声升了上去,露出一张不苟言笑,却硬挤出的笑脸,“小哥,托物还是取物?”
墨紫先让那张别扭的脸弄得心里很别扭,再一想人家也是秉着顾客至上,天生不是笑脸,却还得笑给人看,实属不易,忙正正神色。
“我来问询。一个半月前,我在洛城贵宝号托了一物到上都总庄,不知安全到否?”说着,拿出一张叠得四方的纸,再踮脚,吃力递进格门里,“这是贵号开的凭证。”
那柜事飞快看一眼,再开口语气变得极恭敬,“小哥可带了户籍本?”
小本子墨紫随身带,被骗取自由后得来的,当然要分外珍惜。不过,这人为何突然客气起来?
她把户籍本也递进去,强调,“所托之物与我主家无关,乃是我私人之请,柜事不要弄错了。”
金银钱庄接受假身份存银托物,但凭立约时信物或暗语相取。可是,墨紫很小心。信物暗语都可能丢失,户籍本有官府大印且原本存于文书库,故而用“官方认定”的身份存物不易被赖账。
“小人理会得。”户籍本上一看就知道墨紫是女的,那柜事却半点异样不露,将本本和凭证还给墨紫,“客人请稍候片刻。”
“我只是——”要查查到没到而已。
喀——高格下板,把墨紫的话砍去一半。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托的东西弄丢了?还是钱庄要私吞?她可是报价二十万两,金银钱庄承诺丢了会照价赔偿。当初给洛城分号的人看这东西,连大掌柜都亲自出来验过真假,他亲笔写的凭证,想赖是赖不掉的。
墨紫在那儿盯着自己鞋尖,一个人胡思乱想,到最后几乎肯定金银钱庄有人见宝起贪念,看她是大户人家的丫头,打算仗势欺人,以大压小。想想,若对方真一声不吭吞了东西,她就算用的是真名实姓又如何?出发点很仔细,可事到临了,才发现全是无用功。那东西跟赃物差不多,东西的主人还是大周叛国贼的后代。她根本不能到官府去告金银钱庄,一告先把自己变成了叛国贼的同谋。
说到这儿,就爆出这东西的名字——水净珠。
自己这叫干得什么事墨紫唉声叹气。本想带在身上,又怕让裘三娘发现,又怕弄丢,还要赶时间,因此就用了金银钱庄最快的托物。她决定将珠子还给元澄,是想这值钱的东西能让他自救,当然越快到越好。据庄子保证,价值十万两以上的物品,十天半个月就能到上都。要是人被砍头,珠子还没到,她“与君明珠”还有什么用?
“这位客人?”身着铜钱袍的一个老伯看墨紫愤恨蹭着地板,有点踌躇不敢上前。
墨紫以为金银钱庄是大口狮子,正处于敏感度最强时刻,一听有人喊,视线立刻扫荡过去。见一个老伯离她三丈开外,面色惶惶看着她。
“你叫我?”墨紫瞧四周没别人,稍微收敛了神色。
“客人可是刚才问托物之人?”老伯倒很谨慎。
“正是。”哦,有下文了?
“还请跟我来。”老伯转身在前面带路。
墨紫心想,自己又不是一个人来的,实在不行也只好冒着被裘三娘发现的风险,向小衣叫救命。她本身又是胆大的人,当下也没迟疑,跟上前去。
穿过正堂,入廊道。过了廊道,又进厅堂。走到这儿,墨紫觉得跟在人后面从一个堂到另一个厅这种事似曾相识,然后立刻想起初见元澄那一回来。折七弯八,一进一进的地方,似乎不会有令人愉快的经历。
这厅,华丽丽而扎人眼。桌椅是秋山顶好的岩松木,虽然不是按斤称两来算,一棵原木可叫价百两以上。两根左右相称的红木柱,人家用来打家具,这庄子用来当撑房顶的。柱子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幅金光闪闪的对联。
金一两银一两二两不多,金千山银千山万山太少。
横批:大少好金。
墨紫心里默念完毕,噗地笑了出来,“这对联——”
“我东家写的,客人以为如何?”老伯突然转回头,很是亲切地笑了笑。
“挺……好,挺好。”要不是门面装点得很金贵,光看对联的话,她会以为金银钱庄的东家是个吝啬鬼。
“我也觉得挺好。”笑声朗然,有人撩开莨绸门帘子,打后面走了出来。
墨紫一看,喝红锦的底色,元宝的亮纹,腰间挂得坠饰有金有银,发间辫入红蓝宝石,高扎成髻,插一根赤金火球簪子。双手食指戴两枚戒,一枚乳白玉石,一枚波斯猫眼。
大唐是历史上服饰最多元化的时期。然而,大周武则天之后,女子服饰趋于传统,男子服饰更为单调。可以这么说,她没见过有比眼前这位穿着打扮更华丽的男子了。
但,她一点都不觉得那些金银珠宝戴过了头。好马配好鞍的比喻可能不太恰当,可是这个男人长得太好看了。丹凤眼,石刻鼻,绛珠唇。肤如冰雪,全无瑕疵。要不是一双剑眉如峰,喉头有结,穿上女装可以和裘三娘的明艳相媲美。当一个男人有这么一张绝世俊容的时候,所有的饰物都会成为绿叶般的陪衬,再不也散发不出自身的光泽了。
虽然是少见的绝色,墨紫稍愣就过。在这个年代,也有崇尚男风的贵族。不过,那些漂亮的男孩下场往往凄惨。因此,男人长得太美,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
“你是金银钱庄的东家?”绝色容颜在墨紫眼中褪去,她淡淡一问。
丹凤眼中惊诧一现而散,华美男子笑道,“姑娘的眼睛不但漂亮,还很能识人。”
“倒是大东家的眼光不太好,我的眼睛并不漂亮。”穿成那样,她还能把他当成谁?总不见得是钱庄老板的男宠吧?少字
“哦?那我只能说,各花入各眼。”人要谦虚,他乖乖配合。
“墨紫如今男装示人,大东家可称呼我墨哥。”穿着男装被人叫姑娘,她不自在。
“墨哥是吗?我叫金银。金银的金,金银的银。”美男子也自报家门。
“金银钱庄的金银?”墨紫不得不又怔忡,这是什么名字啊?也太——直白了。
“正是。”金银似乎见惯别人听到他名字的反应,“且真名实姓。还有,我不喜欢大东家这个称呼,叫金大少便可。”
金——大——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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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大少好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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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你可以下去了,顺便让那两个小鬼中的一个端茶待客。要是不肯,直接赶走,省得浪费我米粮,顿顿吃那么多。”悠悠坐上主位,金银对堂中垂手而立的老伯吩咐道。
一两?墨紫看看灰白头发的老人家。不是她想的那个一两吧?少字可是,主人都叫金银了,仆人叫一两倒是一家门。面皮不小心抽了抽,她装有蚊子,伸手抹过。
“少爷,我这就去跟他俩说。”一两退走。
“不知金大少找我,是否为了我所托之物?”本来想有人要私吞,如今看来是自己多想。不然。身为老板的人为何要见她?
话说,这金银钱庄的东家真年轻,或者他太会保养,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五年前,他才二十左右,怎么能一下子开得出上百家钱庄?恐怕来历不小。
“墨哥聪慧。”有点学问的古人就爱文绉绉客气,其实明明双方心知肚明的事,非要夸人一句。
不过墨紫自我侬词之后被夸多了,现在比较能无动于衷,还面不改色接受,“好说,好说。可是我托的东西出了问题?”
墨紫遇事,最大的优点在于稳重。这点也是和裘三娘最大的不同。哪怕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看神色绝对不显半点忧虑。
“哦?自然不是。墨哥怎会如此想?”金大少不知何时手上多出一把扇子,哗啦打开。
墨紫顿觉金光阵阵扑面而来,弄得她一下子“失明”。
“金大少,你这扇子真……好看。”眯着眼,墨紫保持有礼貌的笑容,“真……金啊。”
“墨哥可真识货,我这把扇子,不提上面的画和字是当朝书画大师梵丁亲手所拓……”得意再扇两下。
你已经提了,好不好?墨紫趁金银看扇面时,赶紧翻翻白眼,不然她怕忍不住呛声。
“用的是纯金的扇骨,赤金的扇面,连这一颗小小的扭钉亦是十成金的。”金银戴猫眼儿石的左手食指点着扇柄,指尖青葱玉白。
她说得真金是真金光闪闪的意思,以为顶多就是贴了层金砂纸,没想到真是金子做的扇子,当然无语,光在那儿笑嘿嘿。
“墨哥若喜欢,我可送与你当见面礼。”合起扇子,金银将它放在岩松木桌面上。
一句话,让墨紫顿生警觉。一个是钱庄东家,一个是小姐'>丫头。地位差那么多,他送这么贵的见面礼,其中深意是——?
“金大少,你我初次见面,就送这么份大礼给我——”墨紫直视着金银的脸,没时间跟他打哈哈,“果真还是我的东西出问题了?大少只管说,我心里有准备就是。”
“都跟墨哥说了不是,墨哥怎的不信我?我金银钱庄开始做托管的营生,迄今为止,还未曾弄丢或弄坏过一件宝贝。只是,墨哥所托之物委实不一般,柜事们职微权少,不敢擅自回墨哥的话,碰巧我在,就定要让我出面罢了。照庄里规矩办事,墨哥不必太过紧张。毕竟,二十万两价值的东西,不常见。”金银朝墨紫一伸手,“还请将凭证和户籍本让我看看。”这就要再验。
墨紫自然不能不给,可边递出去边说,“不用这么麻烦吧?少字我只想问问东西到了没有而已。”
金银但笑不语,接过去便低头,好像真看得很仔细。看完之后,上上下下又盯了墨紫好一会儿。
“墨哥女装亦是如此相貌?”黑不溜秋的?
“这个问题和查验身份没什么关系吧?少字”墨紫不回答。
“好奇而已……”金银哈哈一笑,又把东西还给墨紫,“那么,暗语是——”
为了让元澄一人可取,她设了暗语。只要来人能说的一字不差,就可以提走水净珠。这当然是有风险的,但也是唯一的法子。她不能把珠子直接给元澄,一个重犯,身上的东西根本藏不住。她自己是丫头,以后进了敬王府,出入肯定不方便,元澄也没办法找她。所以,只有放在钱庄里,等元澄有机会来取。
“东西是我托的,还需要暗语么?而且,我只想知道东西到了你们这儿没有。”根本不用那么麻烦。
“墨哥,暗语是你设的,取物的条件是任何来总庄说出暗语的人。那我是否可这样以为,你想该物由正对的人取走?”金银望着她。
他的眸子是墨绿色的?墨紫清清嗓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不管来干嘛,问到东西,要先说暗语就是,“与君明珠,金银可取。由你们庄里的柜事问来人称号,必须答是第一好官。”
“第一好官啊?倒不知道会是何等样人,我还没瞧过真正的好官。”金银的笑一下子油腔滑调,“可是墨哥心上人?”
这人长得比女人还美,还比女人八卦,墨紫哼一声,“女人帮男人,那男人就是她的心上人么?未免肤浅。金大少还是回归正题的好。我随主子来的,怕她办完事找我不见,再疑起我来。”
“墨哥不用担心。我想我家二柜正和她说一份新开的三年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若真办好了,自然有人来通知我,你家主子绝不会知道你的事。”金银气定神闲得说道。
这男人不但美,还很聪明,一早已纵观了全局。
“墨哥说的是,女人帮男人,什么关系都可能,我想法太肤浅了。”金银承认完自己肤浅,又道,“这茶怎么还不来?”
墨紫听到那根叫做耐心的脑神经绷到了嘎嘎响,“金大少……”
“茶来啦”伴随两声轻快的欢笑,突然就有两道青色的风刮了进来,一道停在金银面前,一道停在墨紫面前。
那其实是两个青衫少年,而且还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大概十六七岁,眼睛圆圆的,像一对小老虎,十分可爱调皮的表情。
“咦?”站在墨紫前面的少年一下子凑近她鼻尖。
墨紫连忙往后仰。不好意思,她不喜欢老牛吃嫩草。
“姐姐,你易容啦?”小老虎眼眨啊眨。
不知道怎么一眼就让人看出来的,墨紫不自在地摸摸脸。她这也称不上易容,顶多就是化妆术。
“公子'>,这位姐姐很漂亮,你哪儿骗来的?”另一只小老虎离墨紫虽然有一段距离,不过字字句句说得很响亮。
“百两,千两,我让一两叫你们其中一个端茶来吧?少字”金银完全没理会双胞胎的话。
墨紫一听,好嘛,这一家子的名字都和银子是亲戚。
“公子'>嫌我们光吃饭不干活,要赶我们走,我们当然要勤劳一点了。百两,是不是?”站金银身边的那个少年问墨紫身边这个。
“公子'>,姐姐,别听他的。他是百两,我才是千两。”墨紫身边这个自称是千两。
别家双胞胎比年龄大小,这家双胞胎比银两多少。算不算,有其主必有其仆?
“你们俩要争千两这个名字,回去争。我正和客人说话,要么闭嘴,要么出去。”主人一声令下,百两千两立刻乖乖收声。
“金大少……”墨紫第几次开口问东西到了没有,不记得了。那两个双胞胎能被允许在这里,应该是获得金银信任的人。
“东西自然已经到了总庄,墨哥,我说过不必担心。事关金银钱庄的名声,绝对不会马虎的。”金银笑笑说道。
这人笑的时候,怎么说呢?也很金。
“墨哥请看。”金银从袖子里拿出小小一方木盒,打开来,水净珠静静陷在紫绒布里,却令满室生辉。
双胞胎瞪大了虎目,也不知是百两还是千两,哇了一声。
墨紫仔细,上前将珠子放在手心里,干脆看个清楚,免得被人鱼目混珠。
确定是水净珠不错,她拱拱手,“既然东西安全到了,那么还请贵宝号帮我妥善收好,等那人来取。劳金大少亲见,我不胜荣幸。那,就此告辞。”虽然还是不觉得需要他亲自接见她。
“墨哥留步。”有人事还没说完。
墨紫回身,面上神情却已经变了,有了一股迫人的气势,“金大少,我不认为还有留步的必要。”
果然,这个金银有其他的目的。可是,是什么?
“墨哥可知水净珠的价值?”金银那张美得没天理的脸突然抹上一层妖艳色,就像要yin*人走上歧路,“想来应该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保值二十万两了。我同墨哥做个交易如何?”
墨紫看着他,眉双挑。交易么?
“二十五万两,把这珠子卖给我。”水净珠的价值如今已不是银两可以估量的了。
“金大少可知,这珠子的主人如今不是我。”她可怜的,只当过几天的主人。
“是墨哥大方。与君明珠?还是借花献佛?”金银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那把金扇子,“第一好官,我未曾听过。不过,第一贪官之名,倒是如雷贯耳。”
墨紫缓缓呼出一口气,装傻,“第一好官也罢,第一贪官也罢,我既然把珠子给人了,怎能再卖掉它?”
“第一好官可能会来取珠,可是这第一贪官嘛,怕是来不了了。”金银啪一声,开了扇子,“墨哥,识时务者为俊杰。存在我这儿,只是一枚死珠。卖给我,你得银,我得珠,何乐而不为?”
第一贪官,来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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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灿烂祖业(一)
第109章灿烂祖业(一)
“公子">,人都走了,您还瞧什么?要不要千两把墙打穿让您继续瞧得见?”原本站在墨紫身边的小老虎眼凑到金银面前。
金银用金扇子将他脑袋顶开,“百两,你敢拆墙,我就真把你赶出去讨饭。”
发带绿色的,是百两,也是弟弟。
“公子">,这世上还有不喜欢银子的人吗?”。千两的发带是蓝色的,歪着头想,“您愿给她二十五万两,她竟是眼睛不眨,呼吸不变。”
以下是金银脑中还原的对话——
墨紫说:金大少,等人真来不了,再说。
金银说:墨哥,怎么才能确定人来不了?一个月,半年,一年?
墨紫说:不必。等上都有他的游街过市,午门外斩首,我亲眼看那人头落地,就来跟金大少做这笔交易。
金银说:不瞒墨哥,我有些消息来源,那人入了皇宫之后,再无人见过他。皇帝要让一个人死,根本不用大张旗鼓。
墨紫说:金大少只知那人入了宫,也不能肯定是死是活。我这人,做事向来慎重,还是等等为好。或者,大少有了明确的凭证,再跟我谈不迟。我家主人两日后就要嫁到夫家,因她是金银钱庄的大客,我不时会过来。到时,就像今日,金大少让人请我就是。
金银说:墨哥不问我因何得知那人身份?
墨紫说:这还不简单。水净珠乃南德传世之宝,像金大少这等能把钱庄开到南德的人,以那位当时的权势,又怎会不与他打交道。你还别告诉我,这珠子原本就是你拿来送人情的。如今见物如见人,知道那人来了,有何稀奇?反正这珠子我存在你这儿,人来不了,咱就做笔买卖,来得了——
金银说:来得了,如何?
墨紫转身就走,声音传来:来得了,你就跟他买。我猜,以他的处境,即便能活命,日后需要现银远大过一颗能看不能吃的珠子。到时,你是二十万两跟他买,还是二十五万两跟他买,就是你的本事了。
金银的声音追上去:墨哥,你既非他的女人,亦非他的仆人,他如今是丧家犬,人人能将他踩在脚下,你何须待他以诚?你可知,只要给那人一滴水,他日后就能翻江倒海。我了解的他,不会感激一个落难时救助过他的人。你帮了他,不过是白帮的。
墨紫脚步不快,声音不高,却能让三个人听得清清楚楚:金大少从一开始跟我说话,就句句有他意,我果然不曾误会。实话说了,我跟那人不过相处过几日,话都没说过多少,对他的为人更是一点都不清楚。不过,我救人,全凭当时的心意。这人,命不该绝。所以,我还他一颗珠子,却从未想过要他感激我。天下财富数之不尽,何必对一颗珠子耿耿于怀?我相信,该是我的,便是我的。金大少,我给你提个意见,你家柜台高高在上,对像我这样的矮客实在吃力之极,感觉不是到钱庄存钱,而是到当铺换钱。笑脸待客不错,最终却看心。心跟人那么远,叫人如何信任贵宝号?
“她也不是不喜欢钱,不过是有原则的人而已。有原则的人,通常都发不了大财。”金银若有所思间站起身,腰间的坠饰雅俗共赏得晃着。他将水净珠收进衣袖,突然问一句,“百两,千两,咱家的庄子像当铺吗?”。
“呃——还好吧。”千两比较懂得主子的心思。
“公子">,你不说我不觉得,说了还真有那么一点。”百两比千两少了九百两,不是没道理的。
“瞧瞧去。要真像她说的那样,我大概知道咱的银子涨那么慢的原因了。”金银悠悠逛了出去。
墨紫在前堂等了不过一刻,裘三娘和小衣就出来了。
“姑娘,银子都存妥了?”她笑着问,似乎完全不受刚才金银那些话的影响。这年头,谁要死,谁能活,她无力多管。自己能活下去,已属不易。
“存妥了。有一个三年的,给我六分息一年,别的钱庄哪有这么好的?可也没敢全存,怕一时半会儿要急用,就存一半。剩下的,都没一分息的存放。望秋楼一天开不成,我就日日损失利钱。”裘三娘从墨紫那儿得到的水净珠当然不会存在钱庄里,而是自己收妥了。
这种是一般有钱人的做法。在他们的想法中,存银子是一码事,宝贝就得自己藏好。裘三娘要不是还不了解夫家什么状况,否则连银子都不会存。
三人上了马车,小衣和车夫并坐。
裘三娘一进去,就从怀里掏出那把小金来,要再仔细算算利钱。
墨紫不由笑了一声。
裘三娘瞟她一眼,“平白无故的,笑什么?”
“姑娘,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起来,金银钱庄大门里外,姑娘说是像浇了金身。那颜色,真是挺好笑的。”墨紫其实想起来的,是那把有名家字画,扇骨扇面纯金打制的,金大少的扇子,还有那幅金光闪闪的对联。这么一看,裘三娘的小算盘跟大少好金的程度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不知裘三娘见了浑身金光的金大少会说什么?同道中人?惺惺相惜?还是敌视眼红?墨紫一个人想着就偷乐。
“一看就知是从哪个小村子里跑出来的土包子,没见过大世面,莫名其妙发了笔横财就炫富。”裘三娘的话里对未曾谋面的金银钱庄大东家没好感。
那就是敌视眼红啰?墨紫了解。裘三娘说金银是从小村子里出来的暴发户,可她看,此人悄无声息建起这么多银庄,而且还这么年轻,不是隐藏了身份,就是旁门左道厉害,不好随意得罪的人物。
裘三娘打得小金啪啪响,墨紫不用帮忙,就看窗外,很快发现并非来时景色。
“姑娘,咱们这是还要去哪儿吗?”。
“出城。”裘三娘专心的时候,话精简。
“咱们出来一个多时辰了,再出城一来一回,赶得及回李府用晚膳么?”墨紫默算一下时间。
“赶不及就在外面吃,难得出来一趟,心急慌忙回去干什么?”裘三娘四根手指一抓小算盘,唰唰唰,齐整整珠子,一手将随身小账册拿起另一本。这是一本算完,要接着算。
墨紫看来,是裘三娘太久没有扮男装出来,心野了,不想那么早回去。只是——
“姑娘,后日就是你的大喜日子。再说,我们如今是住在别人的府上,偷跑出来两个时辰,白荷绿菊勉强能用睡觉应付过去。要吃过饭再回去,两人怎么顶得住?”
昨日到的上都,因为不是吉利日子,敬王府那边派人对卫姨太太说,三日后迎亲。萧维和卫姨太太本来要安排裘三娘她们在王府的别苑住下,不过李氏邀请她们到她娘家住。她是裘三娘的干娘,而李氏的父亲是名满上都的大学士,说法上就很好。裘三娘可以从大学士府到敬王府走轿,名义上又算是从娘家出嫁,一路将经过官员们齐聚的各大坊间,可谓风风光光了。
“不用她俩给我顶,我干娘自会帮我找借口。”裘三娘抬眼瞧瞧外头的街面,五年了,哪里还有印象。“你以为,我怎么认的这干娘?小时候,父亲带着女扮男装的我下酒楼宴客吃酒,巧遇上刺史和他夫人">,两人看我能说会道,长得模样儿俊,戏言说认干儿子。结果,知道我是女儿家,就成了认女儿了。后来,我上刺史府看我干娘,几乎都穿男装去。她笑我是女儿身男儿心呢。今日出来,我也没打算瞒她。让白荷待我们出去后就给干娘传话,想来这会儿已经知道了,顶多就是回去挨两句说。”
墨紫跟裘三娘的时间不长,因此是头回听说认亲的其中缘故,“本来我就觉得唐夫人">性情特别得好,想不到还有这般的趣事,喝个酒就认干儿子干女儿的。”
“你道呢?我干娘还是学士府的千金小姐">时,性子比我还皮。干外公不让她读书,她自己换了哥哥的衣服,跑到书院去听丈夫讲课。干外公实在没法子,只好请了人到家里来教。如今,李府姑娘们都读书,就是从她们这个姑姑开始的。”裘三娘五指捻出一朵兰花,翻开第二本帐册,“我干娘女扮男装在我之前,我都得尊称一声前辈。”
墨紫听得,竟忍不住拍起手来,“真想不到唐夫人">这么活泼大胆。”
“嫁人之后收敛了很多。不过,我干爹喜欢她的真性儿,也不拘小节常带她外面走动,算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如果我干爹……”裘三娘顿了顿,低下头去,“没娶小妾的话。干娘性子坚韧,不爱跟我说那些,可我看得出来,她终究还是失望的。也因此,她特别纵容我,常跟我说,少女时期最幸福,让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嫁人之后的漫长岁月,对女子而言,很可能是酿苦酒的过程。”
嫁进豪门的女子,大概都会经历类似的过程,有几个能获得相公">一生的一心一意呢?酿酒之初的甜蜜和喜悦,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的事。等到年华老去,饮得那杯苦酒,才发现竟是给自己酿的。
墨紫悄然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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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紫虽然叹息,叹完之后却说,“故而,我们女子自己要争气。花木兰代父从军,却何尝不是来自那份同男儿比高下的决心?姑娘的出嫁,我瞧着不是酿酒。”
“那是什么?”裘三娘有了兴致,账本也不翻了,笑呵呵望着墨紫。
“……”想找一个合适的词,最后说的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裘三娘一听,又好气又好笑,“什么?”根本挨不上边。
墨紫自己也觉得纯粹胡说八道,于是这么解释,“咱们是借敬王府三少***名头,再借敬王府上达天听,开营生赚大钱,而敬王府想用姑娘正室嫡妻的身份压着小的那一位,亦或是能助萧三郎的一把力,这该是互相利用的一种关系。酿酒这事,就算姑娘愿意,白荷绿菊还不愿意呢。”
小衣在外面咳嗽一声,挂进个头来,“我也不愿意。”
裘三娘咄一声,“这丫头什么耳朵,外面吵里面轻,她照样一字不漏。”
“姑娘平日要是没事,闲下来了,酿酿酒,打发着玩儿,那还行。”墨紫冲着小衣做个鬼脸,“是不是,小衣?”
小衣眼珠子转一圈,“酿果子酒,我可以负责摘。”
这位,前世猴子生的。一天到晚,不想当侠客替天行道,唯一的奋斗就是爬上窜下,挑战不同高度。
裘三娘被逗乐了,笑了好一阵,直到肚子疼笑不动。
墨紫这才问:“姑娘,咱们到底去哪儿?”
裘三娘也不马上开口,从旁边的袋子里掏出一个长木匣,递给墨紫,“自己瞧去。”
墨紫满腹疑问,打开一看,里面有卷成筒状的一张纸,写了某天干地支年某季月某时令日,上都城外的某个地方,某块名为红萸坳的地归属裘某某的地契。
“这什么时候的地契,纸都发黄了?”还好保存得当,用厚纸衬了,收在干燥的木匣子里,字迹可读。至于天干地支,她搞不太清楚哪年是哪年。
“大概百年前。具体哪个周帝,别问我。”裘三娘也不关心政治。
“百年前?”古董墨紫不假思索出口,“是则天大帝?”
“不是她,就是元帝。”裘三娘不能确定。
元帝,是武则天死后,将帝位拢下的第一个武姓子孙。据大周史书记载,元帝大器晚成,十岁前兄弟之中读书习武最迟钝,十岁后慧根终开,且文韬武略样样出彩。武则天死后,李氏武氏陷入乱战很大的原因就在于这个元帝。他最终出奇谋奇兵,一统天下,继国号为周,只可惜在位不过十一年,死时才三十五岁。其安邦定国之策,用人之策,外交之策至今为人所称道。世人多感慨他英年早逝,否则能培养出好的继任者,后面的昏君也就不会出现,大周也不会分为四国了。
对这个元帝,墨紫曾经十分好奇过,以为他是穿越的。不然,十岁前跟弱智一样,十岁后怎么变天才了?可查遍史书,元帝所用的兵法兵器,完全没有创新。大物件没有,小物件也没有。她细心观察过日常用品,一点没有什么革新的端倪。最后,她只好相信,元帝可能撞到了头,真开窍了。要不然,至少应该发明一样东西——卫生纸。她是丫头,没本钱造这个,因此虽然想过,但没真正付诸于行动。
“那这个裘某某是——”墨紫还没搞清楚。
“父亲说,那时我的曾曾曾……”几个曾,裘三娘也懒得数,“反正就是我裘家发家致富百年来的先祖。”
墨紫眼睛亮了亮,一般人说到先祖留下来的东西,那就是传家宝了。虽说不是她的先祖,没准她也能沾到点宝气。而且,发家致富的宝贝金陵有个聚宝盆,上都有个什么呢?
裘三娘将墨紫的神色看在眼里,也笑了笑,道:“就知道你跟我想得一样。这次我出嫁,张氏连块地都舍不得给我,更别说铺子店面了。我爹心疼我,私底下塞给我这张传在裘家百年的地契,说是绝对绝对不能卖的宝贝。我猜这红萸坳至少也有良田千亩,比张氏抢走的所有庄子都大吧。再说,还是祖业,怎么也不能差到哪儿去。”
的确,红萸坳,名字一听就很大。墨紫点点头,同意裘三娘的话。
“如你所说,后日我便嫁进去了。里头的情况也不清楚,我估摸十天半个月出不了门,所以趁着今日,一并把这地看了。看看究竟有多大,现在种些什么,庄子里养着多少人,谁又主管着事。也得让他们知道,如今我是地的主人了,怎么记得帐,多少收益,又如何交银这些,都得清清楚楚,可不像我爹似的好糊弄。”
“姑娘怎么知道他们糊弄老爷?”墨紫不明白。
“我帮我爹管过帐本,他那点私产我一清二楚,可从来没有过这红萸坳的帐,亏的赢的,一本没有。多半是些先祖留下来的后人,以为时间久了,地就是他们的。”
墨紫皱眉,“这种事也有可能。不过,老爷既然把地契给你,应该不会也扔给你这么大的麻烦吧?少字”
“不知道。许是我爹也给不了我别的。麻烦可能麻烦,地契在我手里,打官司也是稳赢的。我不怕麻烦,只怕少了进项。”裘三娘手上的田庄有两处,年净利三千两的肥田果林鱼场,不在上都,倒也离得不远,七八日的车程。
一路快马加鞭出东城门,偏离了官道,眼前风景一变。远山近水,稻田新绿,油花金黄。刚过午,家家青烟直上。几只燕子,一剪一拍,低时划水,起时入云。一切清冽,好似山水画一般。
入田园村舍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了。
小衣再次探进头来,说道,“车夫不认得路,去找人问。”
裘三娘回知道了,眼睛没离开账本。
墨紫往外瞧,见一农妇提了饭篮子,在土埂上呼夫唤子,一家人坐在田里,背天向地,大个儿的馒头呼噜噜的饭,一根青葱一个蛋,用她叫不出名字的酱一绊,吃得恁香。她可以肯定,这农妇酿的酒不苦。即便真苦,也有她的丈夫和孩子陪着一起喝,那么苦也是甜。
她,就这么看得入了神,直到马车重新开始跑,一道道水秧子将那三人的身影完全遮盖掉。
“怎么越跑越荒了?”裘三娘终于看完了所带的全部小账本,揉揉眼睛,垂垂腿,发现了外头的异样。
墨紫呃一声。真的,绿田鱼塘和村舍全都从清冽的画面中退了出去,齐人高的荒草,孤僻站立的灰石,那般狂野,那般放肆,顶天立地,浓墨渲染。
空气中有潮湿的水味道,突然漫进她的嗅觉,那是江水腾跃出来的小小分子。
“这附近有江。”她说。
“江?”裘三娘想起来,“东城门外,应该是雅江吧。”
裘三娘刚说完,马车便绕过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土坡,停了。
“不会又不认路了?”裘三娘这回有点皱眉,“两边杂草丛生,上哪儿再找人问?真是,八成刚刚就问错了人走错了路。”正要喊小衣。
小衣却已经掀起车门帘子,轻声说道,“小姐'>,咱们到了。”
“什么?到了?”裘三娘惊讶得不敢相信,端坐在那儿,往两边的窗外瞧。目光透过小小的方格,看不了太远的地方,全让杂草矮树挡住了。
“姑娘,下车瞧瞧吧。”虽然脑袋里勾勒不出裘三娘之前说良田千亩的景象,墨紫还是相信眼见为实。
她率先起身,弯腰出去,跳下马车。举目四望,印象终于有了,六个字最经典——
枯藤老树昏鸦。
一大片的青青茅草中,一棵枯焦枯焦的大柳树。两只漆黑羽毛的乌鸦一见有人来了,呱呱扑腾着翅膀,倒也不十分害怕。
裘三娘那双漂亮的远山眉都耸动成毛毛虫了,站在车夫座旁,眼中全然得不可置信。小衣拿了踮脚板凳给她,她却连脚沾地的意图都没有。
“墨紫。”裘家的祖业,原来不是有人私吞,而是荒芜了,可能荒芜了近百年。她爹当宝贝的地契,拿出来给她时,还犹犹豫豫。怪不得呢她还以为是老爹舍不得给,原来是不好意思给。
“是,东家。”墨紫却没有裘三娘的失望,她对环境的适应力是惊人的快。而一出车,当着车夫,对裘三娘的称呼已换。
“你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人家,如果有,就问问看是不是弄错了地方。”裘三娘对那个看上去笨头笨脑的车夫已经失去了信心,因此想派能干的人去。
“我没弄错啊。刚才我问的人说了,过个小土坡,能瞧见江的一片坳……”车夫很不服气,“对啦,还有那棵枯树,那人说是被雷劈得发焦。石碑就在——”摇头晃脑地四处看,然后伸手往前方三丈远的地方一指。
墨紫离得最近,走过去,将那块伏倒的石碑翻过身来,又拔了一把草,蹭掉上面的泥巴。三个字原本的朱红色已经褪得东一撇西一捺,但刻得很清晰,她读出声音,让裘三娘听清楚——
“红萸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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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灿烂祖业(三)
第111章灿烂祖业(三)
“叫什么红萸?分明一朵红萸都没有,野花倒遍地是。”裘三娘站得高,看远了却没有任何惊喜,“回去吧。荒成这样,这地也肥不到哪儿去。我现在可没多余的心思整一块废弃近百年的贫地。”
“这位公子">,好歹地大啊。我打听的那人说,以石碑为界,一直到雅江边上,五倾的地都属于红萸坳。那可有前头那个小村子的田地一半大啦。有江,就是靠水。对岸有山,就是面山。靠水面山,风水好。”车夫其实不笨,还知道风水。
“地要有产出,才算风水好。瞧瞧你脚下的地缝,能看到硬邦邦的坚石。这叫石床地,泥土薄浅,根本种不出庄稼来,靠水面山又有何用?”裘三娘可不是无知的富贵女,买两个庄子前,还自己跟农夫下过地种过果,对地的肥瘠能够区分。
车夫踩踩脚下的地,见上面一层土泥分开,下面真是石头,话风转向,“怪道这么大的地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走了。”裘三娘心情不好,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糟糕结果。
“东家,来都来了,不若让我去看看?”墨紫是近水则安的人。土地贫瘠还是肥沃,老实说,她五谷不分,拿不了锄头种不了地,当然就并不特别关心。
“还有什么好瞧的?”裘三娘掀门帘,欲弯身进车里,听墨紫说要去瞧瞧,回头问道。
“地种不了,没准能捕鱼,不是有江吗?”。可以走水产致富的道路。
“要能捕鱼,早有人住江边上了,可我一个草屋顶都没瞧见。”裘三娘刚站的地方其实瞧不见坳的全貌,因为坳是由高往低,环抱成形的。但她对红萸坳的第一印象已经完全失望,所以一下子没心思再呆下去。
“东家,我就下去瞧上一眼江水,立刻回来。”裘三娘有坚持,墨紫又何尝没有?“您在车上眯会儿眼,保准不等睡着,我就上车了。”
“行了,不让你去,恐怕你不死心。去吧,看仔细点儿,有我家老祖宗藏下的宝贝,赶紧给我拿来,免得我不当心把这地贱价处理。”裘三娘拗不过,只好允了。
墨紫说了声是,扭头就往前找入坳的路。
小衣想跟,却因为裘三娘入了车里,不能留她和车夫两个人,只好没精打采走回马车旁,细眼眯眯,一边看那棵被雷劈过的大树,心中度量可爬性,一边望墨紫的背影。树当然纹丝不动,那袭旧青衫却扎入草丛,很快不见了。
原来红萸有路,虽然因为纵横的杂草高杆几乎让人错过,还是让眼尖的墨紫发现。路很小,只容一人过,不时有各种障碍物来挡,譬如一条不深的小水沟,一片突然长铺的草,一块梗在地上的怪石头,但总的来说,比没头没脑以身开路强。而走了没多久,墨紫就察觉,这销路看似天然,却是人为辟出来的。有些断了的茅草叶上是十分齐整的割痕,显然由锋利的工具造成。而且,越往腹地,小路就越干净。
当墨紫走出小路尽头,视线突然一片开阔。伸手摘掉头上的草叶子,又拍拍身上尘土,她如愿以偿看到了流动的水。
不过,不是江,而是河。一条宽度很不错的河。往北百米的上游处被山陵挤窄而过不了一条走江船,可到了红萸坳这段,宽宽阔阔往南去。
她走到河岸边,往河的流向看去。河口竟就在不到两里处,一出河口就是浩瀚江面。那,大概才是雅江,能见白帆大舟,伴巍峨高山而走。驻足站立好一会儿,她就明白为何这段河上没有船只。首先北边太窄,大船从江面入,只能到红萸坳便无处可去。其次河流入江之南口,多奔腾放纵,如千军万马杀到,尘嚣风鸣声随浪逐波,水流得劲且急,一般中小捕鱼船很难行得稳,一不当心就可能冲到河口去了。
看清楚这一点,小小寻宝的游戏玩结束,却是双手空空要回去,可她还有好几个疑问在心里揣着。为什么红萸坳会成为裘姓发家致富的祖业呢?这块看似不能种田也不能捕鱼的地方,裘三娘的先祖到底做何营生赚取了第一桶金?还有,既然能赚钱,为何这个营生却被后代放弃了呢?
想着不能久留,该往回走的双脚,却又换了个方向前行。绕那杂草半圈,竟然有找到一条小路,相同宽窄,茅草也让利器割断了叶子。她犹豫一下,本着宝藏游戏的口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终于踏进那条不知通往哪里的路。
有万全的心理准备,偏偏这条路短得出乎意料,才走十来米,眼前就放天光了。不过,路虽短,所看到的景象却还是让她愣了愣。
一座用石头垒起来的屋子,有门有窗。屋前用石头夹干草堆了矮墙,墙内围了鸡圈鸭圈,大概鸡十来只,鸭子一两只。不远处,开了一亩大小的菜园子,绿绿红红的。菜园子旁边竟然还有一个小池塘,以为比例失调的鸭子们,其实有二十多只在那儿戏水。
当成自己的幻想,眨眨眼,这幅简陋却温馨的田园小屋画面却仍静静伫立在前。
墨紫走过去,轻轻推开柴木的院门,扬声问道,“有人在家吗?”。
应她的只有咯咯的母鸡,还有嘎嘎的鸭子。
看这情形,小屋一定有人住,却不知是什么人。她往里探探身,又问一遍,“有人在吗?”。
还是没人回答。
墨紫以为人出去了,裘三娘那儿说好一会儿就回,也不好再拖时间,于是转身要走。突然,眼角余光瞥到石屋后冒出的一对羊角辫。
那是一个粉嫩嫩的女娃娃,眼睛不大,却灵动得很,躲在屋子后头亮晶晶瞧着她。年龄大概还很小,三四岁的样子。
“小姑娘?”墨紫这么一声,自己都觉得有点像不怀好意的人贩子,赶忙露出友善的笑容来,语气更缓和了,“你爹娘在家吗?”。
女娃娃摇摇头,羊角辫拍到她的小脸蛋,她伸出小手抓住,又从石屋子后面侧跑出去,奶声奶气叫着,“爷爷,爷爷。”
墨紫顺着方向一瞧,一个一手拿镰刀,一手提菜篮子,穿着满是补丁的短衣黑裤,肤色黝黑,却留一把雪须的老人家,先朝自己看了一眼,又笑呵呵将刀放进篮子里,单手把女娃娃抱了起来。
“妞妞真乖,等爷爷洗把手,咱们就吃饭,好不好?”老人的声音洪亮,精神矍铄。
“妞妞要吃青菜,不吃鸡蛋,这样妞妞就能长得跟爷爷一样高。”娃娃认真地说。
“对而且,这鸡蛋啊,不是咱们吃的,要拿到镇上去卖的。等爷爷把这个月的钱凑够了,有多的铜板,再给你买鸡蛋吃。”老人慈爱地贴贴娃娃的额头。
有鸡蛋,为什么还要买来吃?奇怪的逻辑。
墨紫再次开口,“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不是红萸坳?”虽然石碑上写得明白,不过既有人住,还是多问一声的好。
那老人将篮子放到矮墙的一角,又让娃娃坐在矮凳上,这才转过头来,“这里是红萸坳,不过只有我和我孙女住,你找错地方了吧?少字”
“既然是红萸坳,我就没找错。”这老人是见这里荒着,以为无主的,才安了家吗?如果裘三娘知道,会把人赶走。毕竟,这地方不能赚钱是一回事,让人霸着却是另一回事。墨紫因此想问问清楚。
“你是什么人?来红萸坳做什么?我先跟你说,这地不卖的。”老人一听是特意找上门来的,就不太友善起来。
霸地的人说不卖地?墨紫一怔,脱口而出,“我不是来买地的。红萸坳是我主家的,今日随主人特地过来看看。不知老人家你——”是什么人才对
“你说红萸坳是你主家的?”老人的脸上刹那满是激动神色,双手有点不知所措往哪儿摆,最后大掌相搓,跨步上前,“请问你主家贵姓?”
“姓裘,现居洛城。”看上去不像霸地的了。
“没错没错”老人咧着个大嘴直点头,“红萸坳就是姓裘的,如今知道的也没几个人。小哥刚说和主人一起来的?”
“正是。”墨紫瞧老人的高兴不似作假的,心下就有了几分明白。
“小的先祖就跟主家姓,后来主家南下,留了他守在红萸坳。小的叫裘大东,还请小哥跟主子禀一声,能让小的见如今的主子一面,认个脸,等下了黄泉,还能跟我祖爷爷报个主家仍然兴旺昌盛的吉讯。”老人恳求墨紫。
能冠主人姓的仆人,可能是主人所喜欢的帮手。而能看守主人祖业的仆人,且几代未曾离开过,这份忠这份义,简直就是稀世之宝了。
“老人家,那你就跟我来吧。主人在石碑那儿等着。”墨紫当然会带人见裘三娘,因为就像自己很好奇一样,裘三娘也一定好奇红萸坳这块土地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裘大东也顾不上吃饭,临走给抱在手上的妞妞一个大饼,跟墨紫入了杂草间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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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残忍,确实加更的章节没有准备好,而我到点要睡了。
如果明天到210的话,我会双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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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灿烂祖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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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灿烂祖业(四)
第112章灿烂祖业(四)
裘三娘在车里哪里睡得着,躺着就觉得气闷。一块地,看着那么大,却不值钱,到谁那儿都说不过去。可是,躺着气闷,坐起来捣算盘也没意思。不好怪她爹,只好把责任都推到张氏头上,心里想,要不是她把着上都的丝绸铺子不肯给,她爹也不会拿这地契来充数。
她心浮气躁的,根本就没了耐性,问外头的小衣几次人回来了没有。
等几次都是否定答案,她扯开窗纱就对着小衣说墨紫,“说是我眯会儿眼,不等我睡着,就回来了。可我这梦都做完了,人呢?”
小衣无辜看看裘三娘,一个字没有。怎么说呢?难道说,小姐">你说谎,听到你一会儿躺,一会儿起,根本没睡?
所以,缄默最好。
“这都去多长时间了?”没人回应,并不代表裘三娘就没问题了。
这个她能答。小衣抬头看太阳的位置,估量一下,答道,“半个时辰。”
“她敢情是吃过午饭再回来吧?少字”裘三娘说到这儿,开始觉得肚饿,立刻没了力气继续声讨,将墨紫的背包拿过来,翻出两盒点心,“小衣,你也上来,吃点东西。”
小衣上了车,裘三娘把点心分成两份,一份给她,她却不接。
“怎么?你不是爱吃甜的?”裘三娘奇怪。
“墨紫没地方吃午饭。”小衣这般回答。
裘三娘嘴一撇,“谁知道。她本事那么大,没准就在杂草堆里抓到一只兔子,立马自己烤来吃了。你心疼她,就把自己那份留给她。”
小衣很明白自家小姐">在饥饿的情况下会口不择言,于是默默地将自己那份分出一半来,放好了。
裘三娘看着小衣的动作,捏了芝麻酥糕进口里,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吃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小衣说一句回来了,就窜了出去。没一会儿,便听见墨紫柔柔的说话声音,是打发车夫到村里去等。
裘三娘心想,没得把车夫打发走,难道真是捡了宝?手一抬,弯身从车里出来,这回脚沾到地面。回身一瞧,除了墨紫之外,还多了一老一小。原来这红萸坳也有人住。
墨紫见车夫走远了,就对裘大东说,“东伯,这就是红萸坳现在的主人。”裘三娘性别的问题要由裘三娘自己选择说还是不说,她可不想多嘴。
裘大东赶紧放下妞妞,并带着孩子一起给裘三娘重重磕了个头。
“怎么回事?”裘三娘没明白。
“这位老伯是裘家先祖留下来的,看管红萸坳的,家仆的后人,叫裘大东。这是大东的孙女,小名妞妞。两人如今就住在坳里的石屋。”墨紫站在一旁答道。
“这红萸坳就你们祖孙俩了吗?你儿子媳妇呢?”裘三娘没想到老祖宗还在这荒地留了家仆。不过,这样也好,能问个清楚明白。
“这个嘛——”裘大东有些吞吞吐吐,目光就落在妞妞身上。
墨紫正好留意到。心知老人不想让孙女听到有关爹娘的话,就让小衣给妞妞找点心去吃,把孩子带开了。
“回少爷话,妞妞不是我的亲孙女,是几年前有人丢在路上,我捡回来的。”裘大东仍然跪着,“不敢瞒主子,我也是我爹娘抱养的。”
但他却在这坳里替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主人,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他主人的人守了大半辈子的祖业
墨紫不知道,这世上真有这么老实诚善的人,因为父母和祖辈传下来的话,而一丝不苟得执行到底,从来不去想自己的人生原本可以不同的。
“东伯,请起吧。”连很现实很精明的裘三娘都不得不感叹这位老人的孝义,她本来还有点不太相信对方身份的真实性,如今再也不疑有它,亲手将人扶了起来。
有谁,甘愿为奴仆?
裘大东何曾想过能有今日,湿花了一双沧桑的眼,用袖子擦过,哽咽地说,“自我先祖以后,红萸坳再未有人见过主人面,如今我得见了,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高兴。不知少爷这次是在上都久待,还是就要走的?”
“东伯,你也不要叫我少爷了。”裘三娘睨一眼墨紫。把车夫支开,是为了让她自曝女儿身吧?少字
墨紫正对上裘三娘那一眼,甜丝丝儿一笑。
“那……那要叫什么?”裘大东不解。
“这红萸坳的地契已经由我爹转给我当嫁妆,你叫我小姐">就行了。”裘三娘将目光收回来,对裘大东笑了笑。
“小……小姐">?”裘大东直结巴,“可……可这是祖业啊”
自古祖业传男不传女。
“以前是祖业,现在就是嫁妆。”墨紫尽责补充,“东伯,您和您的孙女如今也是咱们姑娘的陪嫁了。不过,姑娘嫁到上都来,你们算是有靠山了。”人既然没有要自由的意思,那就跟着裘三娘混吃混喝吧。
“一直说祖业祖业的,我眼里光看到地,没看到营生。东伯,这红萸坳原本是做什么用的?田庄还是鱼业?”裘三娘问了一个她和墨紫都很感兴趣的问题。
裘大东骨子里就是主人说什么是什么。祖业变成了姑娘的嫁妆,他也只好跟着祖业变成姑娘的陪嫁仆人。这个思想转得很快,他听裘三娘的问题,倒是一愣。
“姑娘不知道吗?红萸坳不产庄稼,河水急,也难捕鱼。你曾曾……”没人搞得清楚是哪一位,加上裘大东大字不识,“爷爷吧,当年在这儿开了个小小的船场子,专给人造捕鱼小船和那种一人两人坐的小舢板子。因为工活细,出的船又稳又快,赚了些钱。后来上都乱了,他才带全家南下。以后捎过信来,说子孙们不想接手船场子的生意,让我先祖看着地,怕将来裘氏再遇什么灾什么难的,说不定还需要干回老本行。”
墨紫听着,面色沉静,心涛起伏。
船场子?红萸坳是了,那样外凸内凹的大鱼肚地形,宽阔的河面,布袋般的河段,就近的江,别说造小船小舟,即便是千石载量的江船都能造好航出去。
这个坳,简直就是完美的船场地段。她一开始竟然没想到。
今日第一更两千字。
可能有三更。
第112章灿烂祖业(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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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灿烂祖业(五)
第113章灿烂祖业(五)
“船场子?”裘三娘的反应和墨紫的心情截然不同,她本来就对红萸坳不抱希望,看到裘大东后,还以为可能祖业是指别的什么,谁知道只是造小船的工场。怪不得,裘氏子孙都不肯继承,她老爹常到上都看铺子,也从来不曾来过这地方。
“我听我爷爷说,那时红萸坳可忙活了,从早到晚都是敲打声。”裘大东没察觉到裘三娘渐渐黑下去的面色。
裘三娘不耐得挥挥手,“东伯,行了,我对木匠活一窍不通,且一听梆子声都头疼。”
裘大东本来兴致正高,一下子就怏怏然,“小姐'>,那您会把船场重新办起来吗?”。
“恐怕难。你不知道如今的形势。造船业全掌在朝廷手里,对民间私人船场控制很严,难以申请许可凭证。而且,不是内行人,吃不了那行饭。”裘三娘对船业还真得不了解,只知道几乎所有大的船场都由工部统设统管,而对民间有哪些人又做得好的,一无所知。“再说,这行我瞧着,没什么大赚头。”顶多就是小利。
“小姐'>,咱有许可从业凭证啊。”裘大东一句话又让人诧异了。
墨紫偷偷造过橄榄船,因此对船业还算有点了解。裘三娘说的一点不错,造船业一向由朝廷把持,就好像是现代的国营企业。
因为,水运是最重要的国本之一,特别是四国由江而分,以水为界,一旦决裂,水战便是第一场仗,所以造船术的强弱,根本上决定了国家的强弱。各国都重点发展造船业,而大周在这个领域里是皎皎领先者,当世最好的船工几乎都集中在工部之下。也因此,对民间获取从业许可的条件十分严苛,能进入者寥寥无几。而即便能把船场开出来,找好的船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优秀的,都被招到工部效力去了。所以,民间造船工艺十分贫乏落后,不能与官方船场造出的船相比。
即便环境如此苛刻,裘三娘有一点却说错了。造船的利润,一点都不少。不但不少,还很大。
首先,船的需求量大。官方船场虽是工艺好工匠能,但他们主要造的是官船,优先的也是官家订单。接民船的单子,但一年有限额,买家得走后门,而且出船的效率实在不敢恭维。这么说吧,墨紫曾想过偷懒,请洛城船场把橄榄船上下两个盖给打出来,居然跟她说要三个月。后来她找了散工帮忙,二十天就弄好了。那些嫌官家船场速度太慢,又无门路的人,只要转而寻求民间船场。
这就导致第二个潜在机会,因为私营船场屈指可数。
话说,整个洛州只有两家。墨紫找过一家问,确实生意好得很,但工艺也真是很一般,造价却比官家船场的贵,裘三娘给的买船银子根本不够。不过,对一般的买家而言,没得选,贵也只能贵了。这个市场,几乎是不能讨价还价的,都得客人干巴巴求着船场老板。
为什么?
等于是官家,加上民营寥寥十来家的寡头市场,面对巨大的需求。买家要讨价还价,那就请找别人去。不过他们也笃定买家找不到别人。交通又不发达,骑驴赶马半个月找上一家,嫌价格不好,还得再花十天到另一家去?买得起船的人,是不在乎这路费,可时间还有费的功夫呢?所以,银子倒是小事,而更在乎这船造出来,行得稳不稳,走得安不安全,他的货能不能上得了岸,万一船发生事故又该怎么办。
综上所述,墨紫认为,船场是一个很难进入的行业,可是一旦进去了,其利润是可观的。要不,她跟民营小船场老板讨价时,对方也不会理直气壮说订单已经接到明年年底,让她过两年再来了。那个船场的面积只有红萸坳的五分之一大,普通的二十人画舫那种尺寸到顶了。
裘三娘对船业完全没概念,才轻而易举说出没有赚头这种话。因为普通的商人不会对船业有了解,只觉得官府限制得严,又几乎没什么人做这一行,就认为无利可图而已。
“东伯,你可知从业许可证是有年限的。如果交税便罢,交不上税三年就会取消从业资格,得重新申请。”目前,入船业的本金条件是三万两。墨紫当时听人说后乍舌,从此对船业敬而远之,转而变成地下工作者,私造了那么一艘橄榄。“红萸坳荒了这么多年,应该早过了年限。”
“不是的,不是的。”裘大东着急摆手,“裘老太爷当初南下时,交清了税,又给我家祖爷爷留了银子可交十年税。船场子虽然已经没有再做,可休业期的税一年五十两。再加上这地种不了田,官府征收也无用,就一直保留到现在。今年年初刚给咱们换了新的从业本,还有皮面子包着。我一向随身带着的,怕家里万一遭偷儿。小姐'>,你请看。”
说完,就从怀里深掏出一个棕皮簿子。
墨紫接过,递给裘三娘。
裘三娘看完,就给墨紫,“你也看看。”
墨紫一看,果然是今年的日期,盖着上都工部大官印,写特许红萸坳经营船业等字样,续给了五十年期。
“可是,东伯,如果只给了你家祖爷爷十年的税银,之后怎么交的?”墨紫看过祖孙俩的生活环境,就是穷人一双,连鸡蛋都吃不起——
突然,墨紫明白了。
“老太爷也给了我祖爷爷安家费,差不多有百余两。我们都自己种菜种稻,养了些鸡鸭猪,虽说坳里没多少好地,总算能自给自足。用不上那笔银子,税银就可以多交两年。卖菜卖蛋卖家禽,一年也有十来两的积蓄。这期间,战乱的年头和免税的年头倒不少。这么东拼西凑,再靠老天爷帮忙,该交的都交上了。”裘大东的话,证实了墨紫所想。
“姑娘,东伯自己省吃俭用,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换钱上税。连妞妞吃个鸡蛋,都自己掏腰包贴钱。”墨紫觉得此刻她要不跟裘三娘说出这件事,会遭天遣的。
裘三娘也不是铁石心肠,红萸坳这么破败,裘大东还能这般赚钱为主死守了这份家业,她亦有些动容,“东伯,这么多年辛苦你们一家人了。”
“小姐'>,这是小的应该做的。没有裘家人,今天就没有我祖爷爷,也没有我大东,更没有妞妞。小姐'>既然如今嫁到上都,这证您就收好吧。不管小姐'>要不要把祖业重新经营起来,可终于又回到主人手上,我心里也踏实。”实心肠的人说话句句肺腑。
裘三娘看着墨紫手里的棕本,虽然也知道裘大东几代能把这份祖业保留下来实属不易,换个居心不良的仆人,卷了银子就跑了,但裘家这三代只做丝绸米粮的买卖,还有购肥地开庄子这些营生,对这片荒瘠的土地,实在提不起兴趣。
“东伯,这事我再想想吧。过两日,我便要嫁进夫家去,一切等我安顿完,是放着,还是转手,一定有安排就是。不过,即便卖了,你和妞妞照跟我,不用担心没去处。”裘大东这样的仆人,能不能干另说,单忠心一样,裘三娘就不会亏待他。
“小姐'>,小的身份卑微,也不曾读过书,不过知道当初裘家先人的良苦用心,是想给后代哪怕一个念想,一个可以从头开始的地方。小姐'>若不急需用钱,要么觉得年年交税太费银子,小的会想办法的,请别卖出去。许是将来小少爷,小小少爷有兴趣了,接过去做,也算是祖业的承继。”裘大东没读过书,但说话条理分明,不是愚钝之人。
墨紫听到小少爷,小小少爷这两个词,笑得明眸灿灿。
裘三娘瞪墨紫一眼,对裘大东的话却没怎么放在心上,口中只敷衍应了,“再不回城就晚了,我以后会再来的,你也带孙女回吧。”
“小姐'>,今日既然来了,要不要给东伯补些银两?”墨紫一直等裘三娘提,但没等到。不知这位是犯了小气的毛病,还是压根没想到。
“啊,对了,可也不叫补。既然如今才成了我名下的产业,日常开支就从我这儿取。”不过,不可能补她那些爷爷们欠的。裘大东刚还说了,银子他自己能想办法。当然,她还不至于那么过份。“东伯,你平时就记个帐,用多少钱买了什么,卖多少鸡鸭赚了多少钱。每隔段时间,我让这丫头来拿账本派银子。”
“小姐'>,小的不识字。”裘大东对这个任务犯了难。同时多看一眼墨紫,想不到这小哥是丫头。
墨紫真是服了裘三娘,嫁妆都几万两了,还斤斤计较卖鸡蛋鸭蛋的钱。
“东伯,那你就拿个小箱子,把姑娘给你的钱放在里头,用的时候取,卖了东西就把赚得钱放进去,我每次来,你跟我说说买了什么卖了什么就成。具体的,我以后再教你。”墨紫乐意帮助弱势群体。
“这个成,我平时存钱也这样。”裘大东憨笑。
“姑娘,给东伯多少银子?”墨紫等人示下。
“二十两吧。十五两备个急,其中五两是给东伯爷孙俩的私用银子。以后按月给,每月二两。等妞妞大一点会再多给一两。东伯,菜地从今就不用算主家的,还有家禽那些,分一半出来当作你们自己养的罢。”裘三娘这是发了一回大善心?
墨紫拿出几锭小银子,约二十两,塞进裘大东手里。
裘大东差点又老泪纵横,说谢谢主子,见妞妞喜滋滋吃着饼过来,忙拉着又磕头。而且,怎么拉起来都不肯起,直到载着他新主子的车转过弯去。
今日第二更,其中两千字是粉210的加更。
灿烂祖业一不小心被我写得洋洋洒洒,不过,实在是太多要交待的关系。相信亲们都很明白,这份祖业很重要的。
还有第三更,大概9点左右。
第113章灿烂祖业(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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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才子萧三(一)
第114章才子萧三(一)
花轿在震天的鞭炮声中入了敬王府大门。
照上都迎新娘的惯例,轿子该在大门外停下,由媒婆背进去。不过,这惯例在敬王府行不通。因为,太远了。
这个府邸住了萧家两代王爷,自老王爷而下四代同堂,全住在一起。
老王爷有三个嫡子,二子受皇命承得王爷位,大子三子均在朝中有武官位。因老太爷主张家和万事兴,嫡室子孙不分家。而皇上赞赏其治家有道,赐织云坊大一半拨为敬王府第,其中园林景致,碧湖绿岛,亭台楼阁,不出敬王府门就可玩赏。也因此,大老爷,三老爷两家住在王府里,还有将近八百的三家仆从,依然宽宽落落。平时三房互相串门子,轿子是必需的,马车是高效的,快马是紧急的。
敬王府分为三个园子。敬芳园为主园,由敬王爷这家和老王爷王妃住着。华明园给了大房,惠喜园给了三房。
第三代萧姓子孙,尚且嫡庶同住,但庶子一成亲,就必须分家出去单过。这也是大部分贵族官家高门的做法。
李氏昨日给裘三娘她们说了整整一个时辰敬王府的事,不过墨紫也就记得这些。倒不是她记性差,而是其他的,她不特别很感兴趣。比方说,王爷的名头为何不传长子?因为谁优秀就传给谁呗。对这时的古人还觉得不太合乎常理,对墨紫来说,墨守成规传给长子才很有问题。再比方说,萧家三房之间看似和睦,其实有谣言说不合。这不废话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别说八百来号人都凑成一国了。还有,她也看出来了,很多关于敬王府的事,李氏就是听人这么说的。一句话传十个人就变了味,更何况是一个时辰的话,可能早歪没谱了。
亏白荷绿菊听得那个仔细,墨紫想她当时要是主动提出当文书,估计人抢着给她磨墨铺纸,然后给它装订成册,随身携带,没事时就巩固一下,最好因此就能让裘三娘变成王府里人见人爱的宠儿,从此婚姻美满爱情如意。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看裘三娘,分明也是无趣,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的。
乐手在最前,媒婆接着走,新娘的轿子跟着,四个陪嫁丫头跟在后面,还有那已经风光游过街的八十抬嫁妆箱子,长长一条队伍。
前庭据说也是男子们会客的地方,却不像裘府的前园,这里树少花圃多,矮矮从地上拔起。没有花圃的地方,都铺了青石。屋子比洛州的高大,却全部是平房。整个庭院看上去空间很大,很高,多用青和乌双色,用花的明亮装点,门廊下一卷卷垂着苍洁的纱片,风一起,就飘动起来。
若说裘府偏南,因此庭院有江南的雅趣别致,那么敬王府的前庭,则实实在在是大唐建筑的风格。庄严中有灵秀,肃穆中有飘逸。
“敬王府好气派啊。”四个丫头中,绿菊随裘三娘在外走动的时间最少,而且从未到过北方。
近五十年来,南士北进的安居商贾和士者增多,整体风格产生了变化。学士府的建筑就偏江南调,讲究细巧精致的园林和楼阁的层次。因此,让她们这些南来的人,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落差。
绿菊觉得是气派,的确敬王府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比别人家的粗劲狂傲。不过,在墨紫眼里,更欣赏的是建筑本身传自于大唐的悠远旷然,真令人心醉不已。她甚至想,即便自己可能不喜欢住在这里的人,但对于这座王府恐怕是讨厌不起来了。也好,居住环境直接影响人的心理,至少能保持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
过了前庭,就见一条四马并行宽的过道,往两边弯伸过去。而乐手不拐任何一边,直直上过道,进入对面贴着喜字的一扇大门。
这道门比敬王府的大门小一号,上挂牌匾金字,写着敬芳园。
门口迎出小厮,还有管家管事之类的人,请了媒婆说话,因此就停在门前。
白荷回过头来,神情又是紧张又是喜悦,“就要进王府内园了。绿菊,你别东张西望了,让人以为咱们没见过世面似的。”
又交待墨紫,“墨紫,带着她点儿。这丫头平时就最爱瞧热闹,没人在耳边提着醒,我怕她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我才不会。放心,怎么都不能给咱姑娘丢脸。”绿菊噘噘嘴,很不服气,却还是下了保证。
对丫环来说,小姐">出嫁的日子大概比她们自己出嫁还要重大。
“白荷,让我带着绿菊,还不如你紧带着小衣。她别一进园子,就没了影。”小衣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过墨紫这话有缓和大家紧张的意图。
“我都没看到什么树。”小衣也回头一说,那样子很是不满。她大概是四人中唯一对这种王府气派没兴趣的。
“小衣,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没大树?”墨紫看管家样的男子和媒婆背着她们在那儿嘀嘀咕咕,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到如今,即便某人不肯娶,这门亲事也得进行到底。按道理,裘三娘踏出府门之时,已经是敬王爷家的三儿媳了。
皇上还说老王爷治家有道。有个孙子休两任正妻,如果再毁一门婚,墨紫还真想问问看,到底有道在哪里。
“为什么没大树?”小衣追问,“为什么没有?”对自己关心的问题,不但不沉默寡言,还重复说。
“因为怕刺客。”墨紫眼睛不离那两个还没嘀咕完的人,可怕刺客的说法倒不是编的。
“刺客来了,打走就是,跟树有什么仇?”小衣一身武功,天不怕地不怕。
“大树靠墙,刺客就能进府。大树在园子里,刺客就能藏身。大树越多,能藏的刺客就越多,打也打不走。所以,干脆没有树。”至少,没有根深叶茂的那种大树。
小衣的脸垮下来,“我不喜欢这里。”还干脆直说了。
媒婆那边的声音高了起来,“我说,新郎官不来,新娘子怎么进门啊?”
第三更粉210的加更还清,还有一千字提前算粉240的吧。
少见的大爆发。嘻嘻。
下次双更,粉240,还差16票。
亲们,周末愉快。
第114章才子萧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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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才子萧三(二)
第115章才子萧三(二)
敬芳园里有很多独院,除了老王爷王妃和敬王爷夫妇各自所住的院落之外,最大的三个是庭草院,维风居和咏古斋,由长子萧庭,次子萧维,三子萧咏分别居住。三院各有特色,其中咏古斋的净泉阁,是上都好学之士极想踏入一睹的地方。原因无它,这净泉阁有一万多册藏书,其中更是不少百年以来的孤本珍本,千金难求。
萧咏自幼不爱舞枪弄棒,懂事起就爱读书,琴棋书画一点便百通。萧家儿郎一向从武的多,也不是没有资质平庸之辈,但至少拿得起刀枪棍棒。偏出了个萧三郎,一碰兵书就睡觉,一拿兵器就脚软,却作得一手锦绣文章。若不是连休两妻,引得皇上不悦,罚他当了个清闲的文库编修,本有可能提为大学士。
萧咏喜文,又不爱家里父兄舞剑弄刀的热闹,在敬芳园西北角,以竹为界,划出咏古斋清静一隅。而众屋舍之中,他最爱待的地方,就是净泉阁。其次,是他小妾金丝的住处——思丝屋。他该和正妻所住的默知居,本该在咏古斋的正中位,嫌离得思丝屋太近,休掉第二个正妻之后,就迁到咏古斋最偏一处去了。
听着隐隐约约的喜乐,萧咏的书童青雀在净泉阁外急得团团转。
“公子">,我的好公子">,你快出来吧,能听到喜乐,这花轿八成到咱园子门口了。”不管新进门的三奶奶能不能得宠,拜堂这种事可马虎不得,上面的长辈都紧盯着呢。要出什么差错,他们这些贴身的小厮第一个倒霉。
净泉阁的木门纹丝儿不动。
青雀急得恨不能拍门,可他也懂自家公子">的脾气,净泉阁大门一关,就是闲人免进的意思。
“青雀。”另一个书童白鹄回来了。
青雀只往白鹄身后瞧,见到那个盈盈的身影,心里喊一声好了,忙走过去,“丝娘,可把你请了来。赶紧帮咱们劝劝公子">,他要不去接轿,咏古斋谁都别想清静了。”
金丝金丝,紫萝草绕藤儿的百褶裙,青烟色的环臂云纱,未盘发,用一只铜簪在颈后松拢了。再往上瞧容貌,一双青黛眉,春叶卷儿的柔眸,笑若流云轻漾,气如兰花娇美。
那不是一个明光灿烂的大美人,却从头到脚让人看得心里舒服。
“把我请来也没用,我又进不得这净泉阁,不过和你们一起在外头干着急罢了。”金丝在木门前停住,既不伸手推门,也不扬声像青雀那般把人喊出来。
“丝娘,你虽然进不得,可公子">最爱听你唱小曲。你一唱,公子">一定出来。”青雀早想好了主意。
金丝柔眸轻轻一转,说话依旧淡声淡气,“你说的是多久前的事?如今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做小姑娘时候的事不成?”
“好丝娘,公子">再不出来,误了良辰,王爷王妃怪罪下来,恐怕还累你受平白之冤。管那新娘子是谁,赶紧拜了堂成了礼就完了。今后,就是公子">和新奶奶两人的事,合还是不合,长辈们也管不着了不是?要我说,长痛不如短痛,闹别扭也等以后关上咱们的院门,慢慢来呗。”青雀跟萧咏多年,对咏古斋了若指掌。
白鹄新顶上来,年龄还小,一切听青雀的。
“你这话要让新奶奶听见,还不扒了你的皮?”金丝白青雀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院里又要出什么事呢。”
“别管要不要出事,至少现下不能出。丝娘,不唱曲,那你就想个别的办法?”青雀突然听不到喜乐,脸色一变,“要命,要命,喜乐都不吹了,一定是新郎不到,新奶奶生气了。”
金丝往敬芳园大门的方向慢悠悠瞟了一眼,又将目光慢悠悠调了回来,扬起声,“咏郎,别误了吉时,快出来吧。”
门里头悄无声息。
“瞧吧,便是我来也无用。”净泉阁里的萧咏,从来不是她能撒娇的那一个柔情夫君,而是即便天塌下来,也我行我素的人。
所以,金丝不爱踏到净泉阁来。而萧咏也不爱她来,或者这么说,他不爱院里的任何人来这里打扰他。
萧咏说,只有真正爱书之人,能与他分享书中妙趣之人,才能入净泉阁。因此,他邀请他欣赏的有才之士来,也邀请他的知己好友们来,在这儿赏月喝酒,听风吟月,但这其中从来没有女人,也没有她金丝。
金丝知道,那是因为萧咏的正妻们中没有一个能有他欣赏的才华。而她,不过是侥幸早早遇到了他而已。她所懂得的琴棋书画,由他手把手教。她并无天分,却胜在努力。而他,可能正因教她费尽了心思,又获得的成就感,独钟爱了她,独放纵了她。
她一向很满足,只要不威胁到她如今夫爱子孝的生活。净泉阁的大门对任何女人紧闭,那她就可以忽略被排拒在门外的不快之意。
“我不管了,他去不去接他的新娘子,与我何干?”金丝调头要走。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一只手伸出来握住了金丝。
“你新奶奶要来了,怎与你无关?”
金丝听得那熟悉的声音,不由一喜,顺势往后仰去。但她并没有如愿进得藏书楼里,反让一股力推回原点。
“金丝儿,小心,站稳了。”手的主人已经走了出来,双手离开金丝的肩,转身将木门关上,交待青雀落锁。
金丝回头,见他仍着一身书生灰袍,笑得柔情似水,“咏郎,那你还不快换了喜服,到门口牵了新奶奶拜堂成亲?明天一早,我给你们俩斟茶倒水,好好伺候着。”
“一张嘴,灌醋的酸,太明显了,这可不象我教出来的。”大手轻捏金丝的小嘴,“收着点儿,别让新奶奶看了不舒服。”
“青雀,把喜袍拿好,三爷我边走边换。”那手陡然离开金丝,人已经大步下了石阶。
青雀忙不迭将放在廊下的衣盒拿了起来,招呼着白鹄,小跑跟着出了净泉阁外的拱形门。
金丝愣愣望着那道青影,怅然之后,猛地眼神一凛。是了,刚才不知不觉软弱了,不象他教出来的。她可不能那么没出息,他若是不喜欢了,她和孩子们该如何是好呢?
“三爷,三爷,您慢点走。”青雀不高,前头萧咏一步,他要走两步。
“催的也是你,叫快的也是你。误了吉时,别怪我推你出去挡骂。”萧咏心情似乎好得很,健步如飞。
“三爷,我瞧丝娘有些难受呢。”白鹄还小,说话不经脑。
青雀差点没扇他脑袋,心里骂,人难受,关你什么事?刚才在金丝面前把新奶奶说轻了,那是讨她的好。他在这府里,人情世故学得最快最明白。
“我在净泉阁里有三不,就是我娘我奶奶来了都一样。青雀,告诉白鹄,免得下次还替人操心。”萧咏的背影成了大红色,喜袍已经穿上。
“白鹄,你听好。三爷在净泉阁闭门读书的时候,第一,什么人来都不给开门。第二,刚读完圣贤书,绝不说谎。第三,不出净泉阁的花园,绝不哄女人。”青雀给白鹄掰手指。
白鹄听了,嘴巴张得老大。
“张那么大嘴干什么,直说明白就是了。”青雀摇摇头,觉得此子还有得教呢。
“是,是,三爷。”很奇怪啊,平日里跟着公子">在思丝屋,好似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再一想,丝娘大概也知道这点,所以他三请四请的,开始就不愿意跟他来。
“你教我他,我倒要问问你。”背影不回头,且越走越快,“既然知道规矩,你还找丝娘来做什么?”
青雀喉头一哽,磕磕噎噎说道,“小的……小的……不也是没办法了吗?想来……想去,说不准丝娘……一曲能把三爷唱出来。”
“你咏三爷我是鸟儿吗?金丝一唱,我就飞出来?”要不是赶吉时,真想回头拍一掌。
“三爷,您不是鸟儿,我是鸟儿。”青雀没法回嘴,只能自己认。
“可不是?一只金丝雀,一只青枝雀,在外头唱得那个热闹,本想把书看完,自打你俩唱,就硬没瞧进一个字。”萧咏的声却一直有笑音。
“三爷可是看了一本好书?”青雀闻声而上,不再说金丝。
“不错。整理几年前游玉陵时买的那箱子书,翻出一本玉陵花神传,讲得极有趣。可惜,还差几页就看完了。”已经走出了竹林,看到自家二哥正过来,想必是来抓自己,于是跑了起来,要显得不是故意不去接轿子。
“花神传?”这种书有那么好看吗?青雀跟着萧咏,能读不少书。“三爷不是不爱看神鬼怪谈?”
“不是神鬼传说。”萧咏气息有点急,见离得萧维已近,就没再说下去,而冲着面色沉冷的萧维解释,“二哥,我看书看忘的,不是不肯拜堂。我虽然本来不愿再娶一个,不过既然爷爷奶奶和爹娘非逼着娶,我也不能担不孝之名。”
萧家这俩儿子,别的不好说,至少都孝顺。
今天第一更。
第115章才子萧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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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如此洞房(一)
第116章如此洞房(一)
墨紫和绿菊派过给小丫头仆妇婆子们的喜钱,往回走。虽然天色暗了下来,四周却让喜字灯笼照得十分明亮。
“这居所可比咱们在裘府的院子都要大多了。”绿菊平日就是话多的,今日因喜气,更活泼些。
墨紫嗯了一声,“居所是大,不过好像偏了些。”
拜堂在主院,墨紫是二等丫头,也没进去观礼。后来等裘三娘蒙着红头巾出来,她一路跟着走了半天,看到竹林时,媒婆说前头就是萧三爷住的地方,叫咏古斋。以为就到了,谁知还绕来绕去不少路,最后才看到挂着默知居的牌匾。只觉得这咏古斋似乎已经够偏的,里头正妻住的默知居更偏的不得了。
虽说默知居很大,有厨房,绣房,书房,有冬居的暖屋,夏居的凉屋,还有普通的厢房十余间,中间有棵大树,四角还有凉亭花圃,甚至一小方竹林,不过,当墨紫指着最西面比另两面要高出很多的墙,问守门的婆子墙外是哪儿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居然是织云坊另一家府邸。这偏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完全是敬芳园大门的另一头了。
闻着新漆味儿,手摸过走廊的雕栏木,新刨的刺手感。可过喜房门,手感就变得很平润,是旧房新漆。这地方不是新建的,而是在旧屋之上添建的。以萧三***身份,住在这儿,显然是冷遇。就如她来之前预料的一样,因此也不太惊讶。
喜房里,点满了红色的喜烛。大红喜被大红帐,红纸喜联红包金,一室通红彻底。
“人都走了吗?”。白荷见墨紫她们进来,就问。
绿菊不同,墨紫在大宅院里反而话少,
“白荷,咱们如今是有小丫头使了吧?少字刚才派喜钱,来领的人可不少呢。小丫头大概有五六个,打扫庭院整理花圃的有两个仆妇,还有专门守门的婆子。”绿菊没心眼,笑得那个开心。
“不知道是临时调来的,还是给咱们用,反正先别忙着使唤她们做事,等姑娘明日问过再说。”白荷谨慎又细致。
“小衣,把窗开开,这些烛火烟烧得我眼睛疼。”裘三娘不但开口,还伸手将红头巾拿了下来,“白荷,拿点吃的给我,饿死我了。”
“姑娘,盖头不能拿的”白荷要去给她罩上。
“新郎倌来的话,小丫头会报的。”墨紫看小衣打开窗后,就靠在那儿可怜巴巴瞧默知居中央唯一一棵大树,“小衣,没树爬,爬房顶也一样,这儿的房顶高。还有,咱西面那座墙,很有高度。”
一下子帮了两个人。
裘三娘就着墨紫的话说,“等人一来,我立即盖上这劳什子。这会儿先让我喘口气,喝杯茶,吃点东西。”
而小衣说一声出去瞧瞧,墨紫只来得及关照小心让别人看见,她就窜到外屋了。
白荷看着一个小姐">狼吞虎咽,一个丫头跑得飞快,叹口气说道,“如今可不是在裘府咱们自己的小院子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姑娘,小衣那儿你得说说。”
“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心里有数着呢。你们什么时候瞧见她在人前露功夫了?”裘三娘吃着吃着,头上的珠冠开始往下沉。
“我的姑娘哎,抬着头吃,要不然珠冠掉下来可麻烦了。”白荷操不完的心。
绿菊给裘三娘倒了茶,则开始八卦萧大才子,“姑娘,咱们姑爷长得可俊了。”
裘三娘将半口豆沙糯米团子吞下,眨眨眼,语气是调皮的,“怎么个俊法?”
“俊就是俊呗,还怎么个俊?”绿菊语文不好,形容词汇缺乏。
“墨紫,你说说。”难弄的事,都交给最聪明这个。
谁知墨紫来一句,“我还真没看清,除了一身红袍子。大概跟二爷差不多高,不过瘦一些。”
“你们两个站一块的,一个说俊,一个说没看清,我信谁?”裘三娘喝口茶。
“那白荷,你说姑爷好不好看?”绿菊拽了目光探窗外的白荷。
白荷回头来笑道:“姑娘,这回你可以信绿菊的。姑爷啊,斯斯文文的样子,看着挺好。”
墨紫心想,这种描述,算得上俊男吗?上都无数学子聚集之地,斯斯文文就是俊的话,满大街都帅哥了。
裘三娘却对白荷的话也不太以为然,“俊也好,丑也好,不见得能多喜欢我。他不是专宠那个妾吗?叫金丝的。”
“姑娘可别这么说。您那么美,姑爷看到一定会动心的。”白荷急忙劝道。
墨紫觉得裘三娘这话似乎还没说完,抱臂上观。
“如果因为我美,他就动心,这人八成是个好色之徒。”裘三娘继续说道,“那就更不能跟他洞房了。”
“姑……姑娘?”绿菊差点把裘三娘叫成姑姑,一噎开始打嗝了。
“姑娘,这话……这话……”白荷也吃了一惊,“从何说起?这就是洞房,姑爷等会儿过来,自然……自然……”云英未嫁的姑娘家说这种事那个吃力。
“人我都没见过,怎么跟他今晚洞房?我就不愿意。”裘三娘说着说着脸一红,“他想洞房,可以去找他的爱妾。”
墨紫跟裘三娘大半年,从没见过她像别扭小孩的这一面。原来即便见识多广如裘三娘,也会有洞房紧张症,怕女孩变成女人那一刻的来临。
“姑娘,你不是看过**经?”墨紫有点起了兴致来参与。
“**经是什么**?”白荷不懂这和洞房有什么关系。
“姑娘是不是抄经太多?”绿菊怪才,以为裘三娘累的。
裘三娘这下脸涨得通红,喝一声,“墨紫,你好哇。我看过**经,你就没看过?是谁巴巴问我借去看,十天才还我?”互相揭短。
“我承认我看过。翻了一下,就没兴趣了,顺便放在床垫下面,忘了还,结果还让姑娘你提醒我。”墨紫简直忍不住要笑。
“如今随便你怎么说了。”裘三娘哼道。
“到底这**经是什么啊?”白荷终于觉得不对。
“就是——”墨紫想说**。
“墨紫,你敢说?说出来,你也跑不掉。”这书,两人可都看过。
白荷绿菊一头雾水。
墨紫呵呵直笑。有人看她苦,偏她要在这苦中找出一份自在来。
一条狭路,所有人尚未察觉之时,在墨紫眼前,却已经渐渐宽了。
今天第二更,粉240的还清。
下一次双更,粉270时。
快月底了,求保底粉红啊。
第116章如此洞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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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如此洞房(二)
第117章如此洞房(二)
大红喜烛烫得融化,蜡刚流下来,却又冷了,就和大多数大宅门里的婚姻一样。可,在这个连被子里都要撒红枣莲子,什么都讲吉利的屋子里,千百年来居然没人发现喜烛其实一点都不吉利。
墨紫看着那对手腕粗的金红蜡烛,一时又跑出神去。
裘三娘见丫头们似乎对她不愿洞房的话听不太进去,于是又说道,“你们要是不帮我想些好主意出来,我就直接把人赶出去。”
“姑娘?你从刚才开始是说笑的吧?少字”白荷少见的,不能把主子的话当真,“唐夫人'>说,明天一早,会有婆子妈妈们来拿……”
她说着话,走到喜床那儿,将那绣着荷苞青叶的喜被轻轻掀开一半,果然看到那方白色丝绢,重重叹口气,回身用手一指,“姑娘,您瞧瞧吧?少字这可是上都王府,到处讲规矩的。明早,就会有婆子来收这绢子。要是看到上面没有……落红,姑娘,那谁都知道您不受姑爷宠爱了。以后姑娘可怎么办?”
墨紫瞧见那白绢,浑身不由一哆嗦,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陋习?据说,还有人家特地把白绢收进箱子里当宝的。
裘三娘虽然不像墨紫这个现代人泛恶心劲儿,只是看到白绢,让她更觉得不自在了。
“听说,有人拿鸡血鸭血混过去的。”墨紫想,古人也不是那么纯真的,有的是女子在婚前偷尝禁果,然后新婚夜想辙对付过去,包括刺大腿股什么的。
“墨紫,你今晚上笨一点行不行?”白荷真是头痛极了,她这儿拼命想打消姑娘荒谬的念头,乖乖去为**,可那儿就有个人满肚子的主意,一想一个,令她徒劳无功。
“墨紫,鸡血鸭血能行吗?要不,你们几个扎手指给我凑上一杯?”裘三娘狠的。
绿菊脸吓白了,“姑娘,别整了行不行?我怕血啊。”不等扎上她的手,她一定会昏过去的。
“相信我,姑娘,鸡血鸭血还是人血,不用特别的方法,人分辨不出来。”而这种特别的方法,需要很先进的仪器,这个时代绝对没有。至于那个滴血认亲,把血滴在死人骨头上,看能不能融进去,根本没有科学依据。
“我去抓鸡?”刚一进来的小衣积极要拿到这个“光荣”的任务。
“你们够了吧?少字”白荷觉得自己像面对了一群闹着玩的小孩子,“鸡血也好,鸭血也好,我们几个的血也好,根本没用。你们当姑爷是傻瓜吗?”。
“清醒的姑爷不一定傻,喝醉的姑爷肯定不聪明。”墨紫还玩上瘾了,“等他早上醒过来,看到一方带血的绢帕,根本不会想到别地去,一定以为自己洞过房了。”知道古代小姐'>为什么扑个蝴蝶也有趣了吗?因为生活太无聊,得没事找事干。跟她这会儿的心理,差不多。
“墨紫,万一姑爷没醉呢?”绿菊一听用自己血的可能性不大,顿时来了精神。
“对,没错,要是姑爷很清醒,怎么混过去?”白荷终于找到驳回点。
“所以啊”裘三娘要把难题出完,“不想混,就帮我想个办法,不让他有机会洞房不就完了?这样,责任在他,不在我。”
裘三娘不想洞房的心思再认真不过。
身为女人,墨紫理解她。换作是自己,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进行“爱的运动”,那可真要命。
“白荷,小衣,绿菊,墨紫。”一一点名,“谁想出好办法来,我赏她十两银子。”
没人说话。
白荷自然不会为了十两银子,让裘三娘以后难得宠。绿菊挺爱赚这银子,但脑袋不争气。小衣是既不关心银子,也不爱动脑。墨紫,觉得为十两银子要费脑细胞,不合算。
“嫌少?”裘三娘这么说,因为单看了墨紫的反应,“二十两?”
墨紫察觉裘三娘寄希望于她,“姑娘,洞房这种事,一闭眼就好了,别太紧张,其它的反正姑爷会做。”墨紫其实也没经验,她一直服务于军队,没男友,保守得一塌糊涂。
“墨紫,你帮我,我帮你。”裘三娘一看,不下重诱不成。
“姑娘的意思?”墨紫哦了一声,不掩盖自己感兴趣的神色。
“你帮了我这次,我就再减一年,如何?”裘三娘知道墨紫最想要的东西。
白荷绿菊不懂这意思,墨紫却很清楚。自上回她弄到三百两银子,十年契就变成了九年。而她差不多跟了裘三年快一年,还有八年了。这会儿,只要做的好,又可以少一年。
裘三娘这个人,实在很凭心意做事。所以,做生意,她成功一半失败一半。但有趣的是,她关心银子,却不关心成败,除非下定决心要做的,否则失败她也不特别难受。一句话,真是随心所欲,真实做她自己。小气的时候,一文钱都不让。心情好的时候,随手送一年自由。不让墨紫自赎,三百两就还给一年。现在,只要今夜不洞房,又拿一年出来yin*。
有时墨紫会想,裘三娘应该活在武则天的朝代,那个公主皇后肆意妄为的时候,随便他人怎么评论,只要一时欢乐一时笑而已。
“姑娘,要说主意,我还真没有。”墨紫费了下脑细胞,为了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她只冒出来一个,就是在洞房门口贴张新郎和狗不得入内的字条。不过,这么一来,后果就太严重了。
“我倒是想不到这么件小事,还能难倒你墨紫?”裘三娘也想过了,没辙。
“事情看上去小,可也不能随便处理。可以让白荷在点心里下巴豆,也可以让小衣把姑爷打昏,或者说姑娘身上不爽利。这些法子,都不能让不洞房的责任转到姑爷身上去。弄得不好,让人发现咱们动了手脚,姑娘怎么面对长辈?”都是不完美的方法。
“好姑娘,好墨紫,你俩就别折腾了,好不好?”白荷要哭出来了。
这时,听到梆子声,三更天,前头估计要散席了。
“一年哪。”裘三娘还没有放弃墨紫那聪明的脑袋瓜子。就像墨紫所了解的她,下决心的事,她是一定要做成的。
墨紫让这一年刺激的,脑袋还真转得很快。能让新郎在清醒的情况下,忘记洞房的方法是——
“那萧家三郎,是连皇上都欣赏的大才子。通古博今,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一手好棋,能和天恩寺方丈大师下三天三夜。天恩寺方丈的棋艺,天下闻名……”
突然,李氏的话跳进墨紫的脑中。
裘三娘不想洞房,拖大概是最好的法子。而要拖得顺理成章,就得用萧三不排斥,甚至兴致勃勃的东西。这时代的人,不好清谈。而裘三娘读书虽多,诗词歌赋却不是长项。要拉着萧三作诗写赋的话,对方一首就能把她打倒了。但裘三娘的琴棋书画很出色,棋艺在洛州算是难逢对手,却不知那萧三到底有多厉害。
这么想着,墨紫就说得不太自信,“姑娘,听说姑爷好棋。”
“他喜欢下棋么?”裘三娘还没忘拖字诀上想,“如今,是个才子就能下上几个子。”
“是啊。一局棋,也有人下上三天三夜的。”墨紫心说,不管了,方法有用,她就早一年自由。没用,她也不损失。
裘三娘听到这儿也明白了,“天恩寺的方丈大师棋艺高明,我五年前去寺里上香时,看过他与人对弈。我想,五年后,或许也能跟他对手一局。”
“输赢无所谓,只不知姑娘能不能拖上一夜?”围棋这东西,是个高手,就能拖。
“那得看萧咏的棋艺高低。”裘三娘并不盲目自信。
“也得看咱们分人心的本事。”墨紫吧,有个主意,就能自我完善,“让白荷上个宵夜,吃上半个时辰;让绿菊打破个瓷器,理上半个时辰;咱们值夜丫头换个班,半场休息上一个时辰,再加上下棋的功夫,天就亮了。”
拖,拖,拖,拖到这对新婚夫妇眼睛睁不开,再没力气洞房。
方法恶土,有效就行。
裘三娘则想,萧三有过三天三夜下棋的历史,长辈们只好无可奈何吧。拖过洞房夜,就过了最佳的时候,以后得看金丝小鸟儿的魅力,能不能让萧三再不踏足这默知居一步。
“有人来了。”小衣耳报神宣布了洞房时刻的来临。
白荷知道裘三娘心意一旦决定,就不可能改变。咬咬唇,将被子再度铺好,回身过来,拿起桌上的红盖头,叫一声姑娘。
裘三娘看着墨紫,一笑,“此计若有用,我当履行承诺。”
当下,对另三个丫头说道,“丫头们,今夜我不好说话,你们听墨紫调度吧。”
白荷绿菊说是,小衣点点头。
“好大的责任啊。”墨紫回裘三娘一笑,“看来,今晚咱们谁都不好睡觉了。”
“三爷来了——”院子大到听不到开门的声音,小丫头的报随脚步由远而近。
不一会儿,萧咏笑嘻嘻踏进喜房来。
一室红光摇曳,新娘子端坐床前,两个大丫头侍奉左右,另有两个丫头站在窗边。四人同时作了福,金金脆脆喊得他一舒服。
“姑爷好。”
却不知,漫漫长夜方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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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加油,聆子加油。
晚安啦。
么么
第117章如此洞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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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如此洞房(三)
第118章如此洞房(三)
天灰亮了。
萧三累了。
不知道的,以为他暖玉温香抱了一夜。虽然他的洞房夜之前有过两回,不过了无新意。这回真是,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会这样。
面前就是他的新娘子。即便他在娶之前就决定和这一任保持相敬如宾的关系,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裘三娘实在是少见的美人。看着她那张明亮的容颜,脑中就不自觉冒出几句赋文来——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还好,他不是见色忘本之徒,就是看着过于赏心悦目,忘了本来该冷的表情,变成了现下这般。
哪般?
眼睛困得半眯着,头重得要用手撑着,但脸上微笑着,思绪高度活跃着。就因为,一盘棋。一盘下了几个时辰的棋。
裘三娘是商家女。裘氏在洛州只是商户。这门婚事,如同他爹娘没得选,他也一样没得选。他因此准备见到一个精明到俗气的女子,却没料到这女子不但美若天仙,竟还下得一手好棋。
会下棋的女子不多见,会下好棋的女子更是凤毛麟角。
尽管他承认他这位新妻的棋艺高超,却不认为自己下不过她。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坚持得很久,不肯认输到非要将棋格塞满为止。而他,也因为不能以压倒性的优势而赢她,由三子四子的落差,到如今只有二子,以为是填格子的游戏,对方却还有反败为胜的余地。
挺有趣的。
对手是一位真才实料的大美人,令这黑白之争比起以往生动万分。怪不得,二哥和石磊老兄都说了艳福不浅四个字。也对,以他休掉两妻的恶名,还能娶到落shen般美貌的女子,这样的运气不是每个男人都有的。
想喝茶醒神,发现杯面有些凉了。可明明他落子的时候,还是热的。或者是自己分不清了。
“三娘,你还要想多久?”这棋,她已经可以不用想了,直接往里填便罢。萧三想着打击她。
然而,没人应他。
他的指尖离开茶杯,抬眼仔细望过去,不由哑然失笑。
新娘子的手托着桃红的腮帮子,撑着小方桌的一角,青丝如乌金穗子,双眼虽然还留着缝儿,其实已经坐着睡沉了。呼吸轻如羽毛,姿态慵懒像猫。
他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又退了一步,这般睡姿的美人固然让他赏心悦目,不过要是睡醒了,估计腰酸背痛会很难受。但若是抱佳人上床,又不符合他原本的设想。因此,他踌两步躇一步的,手臂半伸不张。
“姑爷。”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唤。
萧三郎侧脸一瞧,两个三娘的陪嫁丫头进了来,已经不是之前的白荷绿菊。
其中一个身段窈窕,头垂得让人看不太清五官的丫头说道,“姑爷可要换茶?”
这些丫头可真忙啊几个时辰以来,宵夜,点心,茶水未曾断过,还有不小心打破瓷器的,琐琐碎碎,转眼天都蒙白了。要不是他记性好,每次将两人请到外间去,还以为是裘三娘让丫头们偷调棋子呢。不过,要有懂得换棋子的丫头,这裘三娘可是更了不得了。
丫头们倒可以换班,他喝了酒,又下了盘虎头蛇尾的耐久棋,头昏眼花的。还喝茶?再喝下去就轻飘飘了。
“什么时辰了?”萧三看到天色后,问道。
“卯时。”再过一会儿,就吃早饭了。墨紫心想,关键时刻,为了早一年自由,绝对要死守住,不能让有人来个“棋后乱性”。
“这么晚……早了?”早晚都分不清了,萧三决定在自己新妇丫头面前表现一回风度,伸手去抱裘三娘,“你们奶奶睡得还真是时候,本来我要赢棋了。”
“姑爷,小心姑娘的手”墨紫急呼一声。
萧三还没懂墨紫的意思,眼看就要到他怀里的裘三娘突然挥起了手,啪地打中他的头。他连忙退开去,而另一个不说话的,手长脚长的丫头正好取代他之前站的位置。
“小衣,还是你抱姑娘到床上去吧。”墨紫吩咐那细长丫头。
萧三见小衣将裘三娘轻轻抱起,又小心放到喜床上,给她盖着被。裘三娘又挥了两下手,不过那丫头倒灵活,两回都躲过去。
“你们奶奶睡相可真活泼。”萧三明白墨紫为何让他当心了。
“还好,就是姑娘睡着的时候,不喜欢人搬她。”墨紫低着头,内里狂笑。这裘三娘,八成装睡,不然能跟她这么有默契。她一喊小心手,就正好给了萧三郎一记脑袋贴?“墨紫帮姑娘说声对不住了。没打疼姑爷吧?少字
怎么不疼?结结实实打得正好可萧三是男人,虽然不爱武的男人,一样爱面子,说声不疼,再走到床边,看裘三娘被子里的手脚铺得很开,将床占了大半。
“你们奶奶在家的时候,也这么睡?”霸道的,不跟人分床的睡法?
“姑爷,这哪能呢?也就是小衣刚才放的时候没注意。要不,墨紫把姑娘的手收一收?”墨紫假意要上前,嘴里却又说,“就怕把姑娘弄醒了。顶多能睡半个时辰,还要给长辈们请安呢。”
萧三听着墨紫的嘟哝,一想也是,就说,“罢了罢了,也别弄醒了她,我睡隔壁间就是。”
“姑爷,这怎么好呢?新婚头一夜,您就睡别的厢房,传到王爷王妃那里……”墨紫说得很为难。
“那待怎的?难不成要我睡地上?”萧三心想,一开始被一盘棋整得不够冷淡,现在来恶形恶状不知来不来得及?
“外间有软榻,墨紫会让小衣给铺得舒舒服服的,姑爷若能将就——”头稍抬又低,十五度视角,藏起全部的搞笑意。
萧三不想软化的,正在积蓄甩袖而走的情绪,却见那叫墨紫的丫头走向棋盘,将剩下的棋子从木托里拿出来,开始打算分棋盘上的黑白子。
“你做什么?”甩袖子的事可以等一下,棋的输赢事关他萧大才子的名声。
“姑爷刚说要赢咱们姑娘了,墨紫却瞧着黑白子差不多。姑娘下棋很少输人,墨紫还是数数得好,免得姑娘醒来,对墨紫的话不信。”萧三真让一盘棋拖到天亮,显然是个不服输的。想要达到裘三娘的要求,也不让萧三郎佛袖而去,只能由她墨紫继续拖。
萧三一听,到底是陪嫁丫头,帮小姐'>不帮姑爷,不但不信他说赢棋的话,还要来证明是裘三娘赢的,当即说道,“等一下。”
墨紫手里捏了第一颗黑子,转过脸来微笑着,烛火在她身后。
萧三能见到面容姣好,却因背光而看不太真切。
萧三看不真切墨紫,墨紫则把萧三看了个清清楚楚。绿菊说得不错,这人长得不错,星眸剑眉,鼻梁架子也高,神情间有股书生的狷狂之气,又是天生后养的华贵。一挑眉,一开口,是萧家人的倔强不屈。
“姑爷,我会不偏不倚的。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要是数得不对,您自己可以再数一便。”这就看穿了某人的心思。
萧三还不怕承认,“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顺手抓把白子进去?”
墨紫笑得捂了嘴,“姑爷,要不我把棋盘整个端出去再数,剩下的黑白子就留在这间房里,如何?”
“也好,不用吵你们奶奶睡觉。”萧三真怕墨紫作弊似的,盯着她两只手。
两人一步一跟走到外屋。
小衣抱着两床被子出来,在那儿铺软榻。
萧三瞧见了,却也顾不得说什么,光听墨紫一颗颗数棋。
“白子胜了一子。”墨紫摇头叹息,“可惜,差一子就和了。姑爷,姑娘要是没睡着,这棋也未必是她输。”
“你这丫头定然不会下棋。你们奶奶要是没睡,输得更多。”萧三记得是一子半,没想到又让裘三娘追上半子,这女子棋艺了不得,但他嘴上一点不让。
墨紫不同萧三争,那么多棋子数两遍,可以看日出,“姑爷还是歇下吧,再过一会儿就出日头了。”
萧三一看天色,真是,还折腾什么,和衣就往榻上一躺。
小衣先出去,墨紫轻手轻脚熄了烛,也要掩门而出,突然听萧三问她一句话。
“墨紫,可是墨水的墨,紫色的紫?”
墨紫停了停,回声是。
“玉陵牡丹万千株,王来只为看墨紫。你这丫头倒取了个好名字。”黑暗之中,萧三的声音终起了一丝困意。
“听说玉陵女子多墨紫名,也没什么好不好的。”一样遭遇国破家亡的命运。
“你是玉陵人?”一丝兴味,萧三想起今日看到的一本好书来,“可知玉陵花神?”
“墨紫的确是玉陵人,不过不曾听闻。”但她对玉陵总是很好奇,想多听一些,“是传说吗?”。
“是一本书,说得很有些意思。不过我看,可能过于夸大了事实,又是手抄本,想来不可信。当故事书,倒写得不错……”声音渐低了下去。身下的软榻实在很舒服,被子有一种令人放松的香气。
可不可以借她一看,可墨紫并没有问出来,而是弯身将门关好。
默知居廊里的灯此时几乎全灭了。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八点。
第118章如此洞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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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万里行舟(一)
第119章万里行舟(一)
一夜的烛火,已经燃尽。
花园中,转廊下,只有她们两个丫头还醒着。
“小衣,你再去睡会儿,我守着就行。”按小时来算,还能睡上一个多小时,其实挺长的。
小衣摇摇头,“不困了。墨紫……”
墨紫说道,“有人陪我聊天也不错。”
“你其实早就可以离开的。”小衣这么坦诚,就证明周围绝对没有隔墙耳。
“然后呢?”墨紫蹲身摘了朵粉蝶花,坐到石椅上,“一个女人,因为很聪明很能干,就能当自己的主人了吗?”。
“不是吗?”。小衣歪着头。
“那我问你,你那么好的身手,为什么不离开姑娘呢?”穷的话,可以劫富济贫,顺便捞些银子当日常开销。有人打她坏主意的话,就把人打得半死不活,剥光了吊在城楼上,肚皮上写采花大盗。多潇洒多惬意
“姑娘救了我,给我饭吃,又允我上山跟师父学艺。离开了姑娘,也没地方可去。”和身手好没关系。
“我跟你一样,没地方可去。如果我是聪明能干的男人,一切就不同了。”这个时代,男人可以闯,上天入地,只要他有本事去。
而有勇气闯的女人,一多半闯到青楼里去再也出不来,另一半闯成高门里的姬妾,然后汲汲营生要当大老婆'>而为此奉献全部的才智和青春。她,不知来处,孑然一身,空有惊世之才,恐怕显露过头,立刻招来豺狼虎豹,将自己生吞活剥,再无退路。这个世界的约定俗成,女人,总要有靠山。而她,怕离开裘三娘之后,遇到的不是靠山,而是要榨**每一滴血才甘心的吸血鬼。
裘三娘,至少是她能掌握的。
“可小姐'>说,你总要离开的。”小衣也这么觉得。
“小衣,我要离开的时候,势必是别人再不能轻易欺我的时候。”不然,离开裘三娘就和闯青楼一样简单的事,她为何不做?
因为她俗气,不想隐居在没人的山里,自己开荒种地,当一辈子白毛女。她还没放弃赚钱过好日子的念头。亦想双袖生风,大口酒大声笑,不怕人多就嫌人少。一呼好友成群,看这大好河山,万里且行舟
她面前已经有了机会——红萸坳。
没错,红萸坳是裘三娘的嫁妆,不是她的。没错,裘三娘利字当头,要知道她又能帮着大赚一笔,那她自己绝对白忙活。
但,现在有利与她的是,裘三娘绝对不会亲自管理那些大日头底下晒着流汗的营生。私货这活儿,裘三娘刚开始是与裘三娘老爹的一朋友合伙做的,裘三娘只负责投钱,后来合伙人不做了,才自己做,但从来没有亲自跑过船,全部交给岑大和他两儿子。
裘三娘喜欢钱,可她同时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含金钥匙出生,打小她爹待她如掌上明珠。打算盘看账本,经营漂亮的铺子,还有买卖景色秀丽的田庄,凡是大老板的气派她一样不缺。可要让她日日泡田里盯收成看人汗流浃背,杀了她还痛快些。
上都的望秋楼开出来,裘三娘一定会让岑家来管,也许是提拔岑二郎为大掌事。红萸坳,却不是随便找人就能把船场办起来的。船的成本就不低,弄砸了,上千两银子就没了,酒楼十两二十两的吃饭买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而裘三娘用人,一定是要笃定能干且可以信任的。
岑大是裘三娘母亲陪嫁的家仆,自然信得过。田大正帮裘三娘买房子,而且他的才不是管理之能。至于裘大,忠心可表天地日月,却不像有主管的本事。
红萸坳,就好像是裘家老祖宗知道裘氏后代会遇到墨紫一样,要让她把裘家这份早变成灰尘的祖业发扬光大起来。
但,墨紫不能开口跟裘三娘讨这份活来做。一讨,必定白干。但,墨紫又一定要做。不做,她就得等裘三娘心血来潮,这儿给她减一年,那儿给她减一年,也可能再也不给,就七年这么熬着到她二十六七岁,白手出门,一切从头。而这七年中,裘三娘给她换个更难伺候主子的可能性也不是一点没有。
她不能讨来干,又一定要干的话,就只能是裘三娘主动让她接手,那么一切就有得谈了。走私货这些存货数得清,还有人盯着一举一动,完全不可能自己辟出什么机会来。红萸坳,则是大盘营生,即便裘三娘安插监视自己的人手,她照样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大家别以为她准备大贪一笔,那和她的原则不符,当然,在这社会里呆久了,也不是说要扮清高。只是,钱不是她想接手红萸坳的原因。
她跟在裘三娘身边大半年,虽然帮裘三娘在外走动,打交道的人屈指可数,且还是裘三娘的人。私货,是越少跟人打交道越好,裘三娘不让她知道卖家,买家的单子也是岑大给的,她只负责跑船。她倒是因此认识了一将军一宰相,有用吗?一个再见到她,说不准要杀人灭口。一个生死未卜,不知今日明天。
那么,墨紫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人脉,市场,渠道,信息。是整个造船业在她面前的透明化。要让人们明知她是女的,却因为需求太大,有本事造船的人太少,只好当木兰从舟,不得不男女不限。要跟着寡头们蹭饭吃,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寡头,离开裘三娘,也能混得还不错,且逍遥自在。
人说,一个小丫头,八两三钱的财产,做做梦去吧。
她的头脑告诉自己,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永远不要当最着急的那个人,要当笑到最后的人。
“墨紫,你若离开了,可还会当我们姐妹'>?”这夜,裘三娘嫁为人妇。这夜,小衣突然感性。
“放心,离开,也只是身心自由。一日是姐妹'>,终身是姐妹'>。”能遇到这些小女子,她认为自己有点小运气。裘三娘嘛,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墨紫想到这儿,莞尔一笑,“都不知是多远的事,没准白荷绿菊嫁了,我还没走成呢。”
小衣细柳的眼儿一弯,“我不是答应帮你翻墙了?”
“你还记得哪。”去慈念寺的马车里,墨紫用瓶子诱的一次两次跳墙的机会。
小衣笑起来,露出白碎碎的一排牙,点点头,伸手拿过墨紫手里转了百圈的小花,往自己发上一插。率性的可爱
墨紫也挺有好心情,又弯身摘一朵,学小衣,插在发间。
两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在这个已经是她们新家的地方,嘻嘻哈哈得笑。
“一大清早,就见你俩笑得没边,什么好笑的,也说来我听听。”白荷轮完值,后半夜睡的。其实可以接着睡,但她向来是个操心大姐'>,又是裘三娘嫁到王府来的第一天,怎么着也想跟着伺候。
“没有……”墨紫去采小衣头上那朵,小衣躲来扭去,面部表情丰富,“就……”
“爬墙。”小衣接得很干脆。
“小姑奶奶们,小声点儿。”白荷都不知两人瞎笑什么,看到另一头有小丫头的影子,赶紧让墨紫和小衣收声。
“白荷,得把这些丫头婆子赶出去。”小衣压低了声,“不然姑娘出不了府。”
“可不是,这里应该不会有人给姑娘出府的玉牌。而且,跳墙也行不通。”墨紫对小衣翘翘大拇指,意思是想得好。
“说得倒轻巧。怎么赶?这可是敬王府,又不是娘家,有规矩等于没规矩的。再说,姑娘如今既然嫁了,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外头的营生找人管着就是了,何必自己跑?”白荷骨子里是保守派,从一开始就希望裘三娘能婚姻美满幸福,再不用当个吃苦的生意人。
“白荷,我只能说,你的愿望是美好的,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墨紫特意用了句现代语。
白荷眨眨眼,不明白这句话哪来的。
墨紫见人的领悟力不高,只好负责解释,“你想咱们姑娘相夫教子。第一,要洞房。第二,要生儿子。再说,姑娘的性子,是乖乖待家的么?跟你赌,不出一个月,姑娘一定想法出门。”某三娘还在痛心疾首她每日损失的利钱呢。
“不跟你赌。”白荷说不过墨紫,一扭身,到喜房门下听动静。大概听不到什么,只好折返回来。“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还真下了一夜的棋。要不然,说不定十个月后咱们就可以抱小少爷了。”
“哎哟,洞房宝宝?”墨紫真是佩服白荷的乐观精神,“里头那两个能不能过得下去还不一定,你还想两人先来个孩子。算了吧,先爱得难分难舍,再说小少爷的事。”
对于墨紫这个调调,白荷一点都不熟悉,也无法接受,“就是要有了孩子,姑爷常往这儿跑,就跟姑娘有感情了啊。”
“那叫为人老爹的责任,不是对妻子的感情。”要分分清楚啊。墨紫对用孩子绑老公'>这招觉得最傻,现代还有恩爱夫妻因为照顾宝宝产生分歧而离婚的呢。
白荷因为墨紫唱反调,气鼓鼓了两腮。
今日第二更,也是粉270的加更。
下次双更,粉300时。还差16票。
么么,亲们。
第119章万里行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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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金丝雀来
第120章金丝雀来
墨紫又开始了蛰居生活,就像在裘府里那样。不和白荷绿菊她们一起行动,也不跟在裘三娘身后进进出出。
三天下来,倒有两天半在默知居里待着,除了做些白荷交待的事,就在西北小角屋里刨木头。裘三娘带进敬王府的,是八十抬嫁妆。墨紫带进来的,是两大箱工具和木头。
默知居又不像裘府小院,杂活都有小丫头和仆妇做了。她好歹是二等丫环,这里只有主子和白荷小衣绿菊比她大。这四个不在,她还能作个小主。
差点忘了提,裘三娘嫁进来的第二天给公婆敬完茶,敬王妃说府里奶奶该有四个大丫头,说裘三娘只有两个,太少。于是,绿菊正好在跟前,裘三娘就顺势升了她一等,如今也算是墨紫的小小上级。至于还有一个,老王妃说要她那儿有个好丫头,不知裘三娘要不要。裘三娘哪能说不要,自然应得快。不过,那个大丫头还没来,估摸着也就这两天。
绿菊回来后直叹,说墨紫也该跟去,那就一起当上大丫头了。
墨紫本来就没那个心,笑着说可惜,其实一点没在意。
裘三娘就说有什么可惜,府里大丫头不多,一走出去,大家都熟的面孔,做点事根本不方便。那意思,就是墨紫藏得越深越好。
白荷一听,就知道自家姑娘虽然嫁了个好人家,不过赚钱的心思是不会收回来了。
墨紫和裘三娘在这一点上,极为默契。老公'>再好,女人也得自立。更何况,那个萧三,目前还是个很靠不住的。这不,三天了,再没露过脸。倒也不是在金丝雀那儿,而是净泉阁里看书,谁也不让打扰。
那天一大早,还真有王妃遣来收帕子的婆子,那萧三算得上有担当,当着人面把帕子收进自己怀里,直说这东西当由自己保管,不管婆子们怎么劝都不给,最后只好罢了。
要说,也是。人家老婆'>的那什么,给谁也不合适,实在要收藏,那也就得是老公'>了。墨紫当时这么想。
裘三娘却闹了个大红脸。根本还没有的事,一大早就沸沸扬扬。
也因为萧三这么弄了一出,老王妃和王妃那儿居然还放了心,想这回老三的正室虽说娘家经商有点不太上台面,至少让老三愿意费神。没准,就娶对了这回。于是,对卫琼玉更高看几分,说笑话若老三转性,而裘三娘能怀儿子,就要将卫琼玉记上萧家族谱去,那可是侧妃的身份了。
这些话都是白荷回来告诉墨紫的。
墨紫想,这位姨太太倒是大赢家。说起来,新婚夫妻不和,就是两人自己的问题。好的出乎意料,就是姨太太选对了人的大功劳。
这日,裘三娘照例去伺候婆婆用早膳,不过少带了小衣。三日来,第一次不带小衣出去,当然不是放丫头假,而是别有用意的。
“这是咱们住的房子?”小衣在等。等前头打扫庭院的仆妇收拾完毕,等小丫头们到井院洗衣。换句话说,她在等没人能看到的时候。
墨紫左手拿一把小锉刀,右手一根小圆棍,嘴里衔一片削薄的木片,一时不得空,只能点点头。
“做得真像。”小衣想去拿一个亭子,却把自己大力给弄坏了,最终就乖乖看着。
对于不爱说话的孩子,绝对不能持续跟她保持沉默,否则那孩子就更不爱说话了。鉴于这种想法,墨紫放下手里的活儿,先跟小衣交流。
“照默知居仿下来的模型,尺寸按比例缩小,外形却是一模一样的。”大唐的遗风,让她心痒难耐,就忍不住动刀了。
小衣似懂非懂嗯了一声,看看窗外,耸耸鼻头,嘟哝一句,“没完没了。”
墨紫跟着看,见院里时有人影。这种建筑风格,就是庭院阔而清爽,喜在水上铺光洁的玉板,屋子大而空,门窗一样从屋顶到地板,廊道幽远,用沉稳色的屏纱,又缀以明灯。用现代某种最相近的装修风格来说,就是简约。奢华之中的简约。很美,很大气,可人一出屋子,无所遁形。
对别人来说,没什么。对她们来说,很麻烦。
“小衣,只有西墙可走?”墨紫三日来出去过半日,整个咏古斋有好几个小门,可都是通到华明园和惠喜园去的。要出敬王府,从敬芳园来说,只有大门,或从华明和惠喜这两个园子走侧门到织云坊的另两条大街。
她们几人初来乍到,对大房三房和二房的关系还没理清,当然不能随意用银子打通关节。而在不引萧家人注意的前提下,唯一出敬王府的方法,就是西墙。西墙外是另一户人家的园子,是谁还不清楚,不过总不姓萧。小衣过去,就当小猫路过邻居家的篱笆墙。
“姑娘让我去打探。”投石问路,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
“小衣,没人了。”墨紫帮她盯着呢。
小衣立刻从木工房的后窗跳出去,提一口气,踩到房顶,再提一口气,犹如鸟儿飞过了墙去。
墨紫还不及眼红,就听到小丫头针儿边跑边报,“墨紫姐姐,丝娘在门外候着,要见三奶奶。”
虽然才三天,裘三娘已经立了默知居的规矩。将默知居分为前后两段,以莲池为界,小丫头仆妇婆子未经许可不得进后面的各个房内。而墨紫的木工房就在莲池边上,在西墙根下,算后尾房。
先有一个在净泉阁内看书而不能被打扰的男主子,再有一个不让普通奴婢进后面主房们的女主子,也无人对此提出疑意,反正人在哪儿干活,就守哪儿的规矩便罢。
墨紫走出去,随手拢上房门,问针儿,“没跟丝娘说奶奶去给王妃请安了么?”姑娘的称呼对外已经不好再用了。
“说了。可丝娘说,今日一定要给奶奶奉了茶才行,想进来等。”针儿才十四岁,因进府不过月余,很多事还欠机灵。这不,裘三娘说不能过莲池,她却大喇喇跑过了界,眼睛骨碌碌往墨紫身后的屋子看。
墨紫看在眼里,却一句话也没说她,只是加快了脚步,直接走进廊道,“也不知奶奶几时回来,说不准要在前头用完晚饭呢,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可是……可是……”针儿连说两个可是。
“可是什么?”难得人想说话,言论自由啊。
“丝娘好歹也是主子,她要进来,婢子怎么拦?”针儿有点跟不上墨紫的快步。
墨紫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针儿几乎没撞上墨紫,豆豆的眼睛疑惑地望着她,“墨紫姐姐,怎么了?”
“针儿,谁跟你说丝娘是主子的?”据墨紫听白荷说,金丝的爹娘是王府里卖断终生的仆人,那么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属于王府的财产,就是后来说法上的家生子。金丝的爹是为萧元郎办差的管事,金丝老娘本是替咏古斋打理庭院的一等仆妇,因女儿被萧三收房,避嫌出敬芳园,到华明园干活去了。
金丝虽然因为生了儿子而抬了妾,卖身契却一直在王妃处。也就是说,这个妾,只要一天让人捏着小命,就算不得主子。顶多,一高级打工小秘,靠给人生儿育女,在这个庞大的家族中混点鲍鱼吃吃。
同样在为裘三娘打工的墨紫,就自我感觉良好的多。动动手,动动脑,免得老来痴呆。
“丝娘是小少爷和小小姐'>的娘,而且还是三爷心头上的肉,不是主子是什么?”针儿忽闪忽闪豆豆眼,语气中明显得不服气。
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墨紫淡淡一笑,这个针儿的来历大为可疑。
“丝娘是三爷心头上的肉,那咱们奶奶又是三爷身上哪块肉?”女人为什么要当男人身上的肉?应该让男人死抱着大腿,也尝尝当多头肉的滋味才对。墨紫哼了一声,再度对这个男尊女卑社会的不满。
“那个……”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针儿涨红了脸。
不是个聪明娃,就别跑过来给人当炮灰。墨紫这会儿,由衷想念安婆子的孙女,那小丫头绝对是可以栽培的花骨朵。
墨紫懒得跟这笨丫头计较,转身就走。听几声脚步泄愤似得摩擦石板,她摇头轻笑。
到了门口,看见一个挺漂亮的女子正和默知居的看门婆子聊天。
笑容恬静淡雅,蛾眉轻扫,淡淡胭脂红,双眸如月,身段儿细细如柳,穿着亦不华丽,轻葛色春褶裙,腰间丝绦串了粉珠儿两条。单看外表,一点不像有心计的,是个柔弱到能掐出水来的女子。
墨紫拢眉,眸光微敛,低眼而笑。裘三娘给她上的第一课,世人多狡,不能以貌取人。
“墨紫姑娘来啦。”看门的婆子夫家姓陶,是咏古斋里的老人了。
“墨紫见过丝娘。”墨紫的礼数从没人能挑出过毛病。
“丝娘只是服侍三爷的妾室,姑娘是三奶奶陪嫁来的,不必对丝娘行礼。”这礼数,金丝也是个明白人。
哦?这金丝雀儿,很聪明啊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还在码,具体上传时间不定,最晚九点以前。
第120章金丝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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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一朵红梅
第121章一朵红梅
金丝说得客客气气,墨紫听得却好似自己自贬了身价,当下笑道,“丝娘不必自贬。初见之礼,本不论高低。你是客,我代主,自是要有待客的礼数的。”
那墨紫一张嘴,千年后来的。语言之丰富,反击之迅速,跟着萧三喝过那么点墨水的金丝是根本应付不了的。
果然,墨紫一说完,金丝雀儿就不知道该怎么叫了。
还是墨紫再开的口,“只是丝娘来得不巧,奶奶去了王妃那儿请安。这两日都是用过了午膳才回来的,今日也不知要到几时去。这五月的天,越近晌午就越热得不好受,怠慢了客,怕奶奶怪我。丝娘且先回去,待我回了奶奶,再请丝娘过来一叙,可好?”
要说这话,一点毛病没有。事实也是事实,客气也是客气,有理有据,退中则进。明明是将她拒之门外,却是那么中肯,还怕她热着。金丝刚听针儿说墨紫是二等丫头。一个二等丫头便巧舌如簧,那新奶奶另三个大丫头还了得?
金丝自然不知其中的奥妙,其实只算她自己不走运,今日门一开便遇到最厉害的罢了。
“墨紫姑娘,想必你也知道,我前两日来过,因奶奶不在才回去的。今日就想着,无论如何该给奶奶奉茶,不然怕奶奶以为我不懂规矩。”墨紫的话虽满,不过遇到打定主意的,也就当没听见,“丝娘可以在角房里等,不与墨紫姑娘麻烦便是。”
墨紫心想,你不找我麻烦,裘三娘要找我麻烦。裘三娘对这只金丝雀本就没有要打交道的意思,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自欺欺人境界。这杯茶,倒的人是不是真心,喝的人是不是甘心,很难说。不如,能不喝就不喝。
“这可不好。”墨紫这几日闲得发慌,难得有人送上门来让她有事做,“刚就听针儿说,丝娘是姑爷心上的肉,墨紫便是再不明白,也不能让你在角房里等着。”
金丝听到这儿,飞快瞥一眼墨紫身旁的针儿,那是一抹“原装”的厉色。
墨紫眼尖,心道果然。
“墨紫姑娘,别听一个新进小丫头胡说八道,丝娘自知身份低微,只一心一意想要服侍三爷和三奶奶,绝无非分之想。”怕眼线让人察觉,情急之下,便有了破绽。若不心虚,何必急辩?
“丝娘,这话你不用跟我说。”墨紫自始自终神情淡定,“以丝娘的身份,本该由我请进内院去,上壶好茶,定定心心等奶奶回转。只是奶奶吩咐过,她不在,内院不能随意让人进去。我也不好不照***吩咐。”
金丝还想说什么,突然从她身后落下一把清脆的女声。
“既然三奶奶有她的规矩,丝娘还是回去的好。”
金丝一转身,脸色微变,“红梅姑娘。”
红梅姑娘?哪位?
墨紫刚要偏过头去瞧,却见金丝让开身来。
一个女子,一身粉蓝追蝶的高腰裙,一件宽中袖四片云丝衫,丫环高髻,景蓝瓷的蝴蝶簪子坠宝蓝珠子,一边一支。
墨紫在裘三娘大婚之日看到过这裙子的样式,众多丫环中只有跟在女主子身边的丫头们才穿,应该是大丫环的统制裙。
敬王府到底是贵族,连丫头穿得都出挑。
衣服虽然好看,那女子长相却是一般。平板的五官,中规中矩的妆。只是眉宇间有些不同一般丫头的傲气,该是跟了厉害的主子,因而带出来的。
红梅手里提了个老大的包袱,走过金丝身边,头不点身不弯,就好像金丝是个普通的丫头。
墨紫算是开了眼,这王府难道大丫环比公子'>爷的宠妾都高出一头?
“你是三***陪嫁丫头?”看墨紫的时候,红梅算是正眼瞧的。
紫答。
“二等?”打量墨紫旧布裙,本想说粗使丫头,可看年龄似乎大了些。
紫再答一个字。
“叫什么名字?”红梅皱皱眉,“怎么穿布裙子?”二等,在丫环中也算不错的等级了。
“我叫墨紫。这裙子是干活时穿的。”这位红梅姑娘说话的上下级方式,让她想起一件事,“红梅姑娘可是来伺候***?”老王妃不是说要给一个大丫头吗?八成是她。
红梅,和白荷绿菊的名字放在一起还挺像那么回事。
“老太太说三奶奶新嫁,怕不熟府里的事,特意调我过来帮帮三奶奶。”红梅称老王妃为老太太,因为王爷的爵位一旦被承继,所谓的老王爷老王妃就只有一个空衔。家里人觉得叫起来难,就用老太爷老太太来称呼了。
“奶奶跟我们说起过,正想着红梅姐姐这几日该来了,这会儿就来了。墨紫给姐姐见礼。”礼多人不怪,墨紫微弯膝,头轻轻一低。
红梅受了这一礼,将她那大包袱递给旁边的小丫头针儿,见她傻愣着不动,蹙眉就训斥道,“怎么学的规矩?一点眼力架都没有。以后奶奶给你东西拿,难道还要说一句才动一动不成?”
针儿嘟着嘴接过。
墨紫一看,裘三娘这回终于要有一个真正懂规矩说规矩的模范丫头了。不像她们四个,即便最乖巧的白荷,也有很个性的一面。红梅,很严厉,很讲等级,很明白优势。跟过王府里的主母,无可避免就带着她主子为人处事的某些习惯,说不定对裘三娘有帮助,也说不定会拖裘三娘的后腿。
就在墨紫评估红梅的时候,红梅已经站到墨紫前面,对金丝说话了。
“墨紫刚说了,奶奶不在,丫头们不好擅自待客,丝娘你还是回去吧。”有一时墨紫以为红梅对金丝有私怨,这时听上去还算比较客气。
“红梅姑娘……”大概碍于红梅是老太太身前的大丫头,金丝不敢再开口要留。
“这样吧,我大回胆教你个法子,明**赶在奶奶去请安前来磕头奉茶便是。”红梅当着墨紫的面,其实就是让红梅明天一早来。
墨紫说的是,回了奶奶,再请金丝过来。
两人的说法看似相似,实则有本质不同。
人问,哪儿不同?
一个是把事情交给裘三娘决定,一个是替裘三娘作了回主。
墨紫心想,这才是当大丫头的气魄,自己那点缩手缩脚的推诿本事,在红梅面前,一看就是做不了主的二等丫头样。不过,坏一次心眼暗道,希望裘三娘喜欢别人帮她做主。
“红梅姑娘,我明日卯时便来。”金丝也算目的达成,心平气和着,对红梅和墨紫一笑,转身走了。
“红梅,卯时奶奶还不曾起呢。”墨紫想到裘三娘的起床气,明早还是自己轮值。那位心情不好时爱找自己麻烦。
“墨紫,你是***陪嫁丫头,我本来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不过,你刚才在门口对丝娘说的那些话,我听了个七七八八,礼数倒是足了,***气势却没有了。”红梅让婆子关了门,又交待针儿跟着,往默知居院里走去。
墨紫却对针儿说:“将红梅姐姐的行李放到东面第二间房里去。”把这枚小针差开了。
红梅不明就里,边走还边继续对墨紫循循善诱,“三奶奶是什么身份?那可是三少爷的正室嫡妻。金丝虽在少爷跟前得宠,可卖身契在王妃手上。收房丫头再抬的妾,生了庶长子,却不让她的姓上族谱,因为老太太眼里不容一颗沙子。出身摆在那儿,生一百个儿子又有什么用?别说奉一杯茶,金丝照一日三次该来伺候三奶奶起居用膳,这是王府里一代代不变的规矩。即便是王爷最宠的卫氏,王妃与她情同姐妹'>,她服侍王妃用膳,一直到大少爷娶进媳妇来。三奶奶要是一开始不给金丝立规矩,以后她势必仗着爷的宠爱和***软弱嚣张起来,到时再说规矩,那可就迟了。”
墨紫当然说是,又见红梅对自己没什么防备,趁势问道,“那前两任奶奶可是软性子?”
“第一个是。”红梅不思量便说了出来,不由有些懊恼,犹豫着不肯往下说。
“红梅姐姐是老王妃身边的人,一定知道些底细。即便姐姐不说,奶奶以后便不知道了么?还不是迟早的事。我跟你说,外头坊间那些传言可是够难听的。说什么偷人,毒小少爷的。”墨紫故意刺激红梅一下。
红梅愣了愣,竟没立刻反驳,稍后才象要掩盖失误似的,“别听外头的人乱说,根本没有的事。”呐呐着,却再不说这件事了,“反正,老太太既然调了我来,我自会全心全意帮三奶奶。老太太说了,咏古斋的规矩该立都要立起来,再不能像从前一样随三少爷的意思。这内宅女眷本就是三奶奶要管的,该说的说,该训的训,该罚的罚,该打的打。”
“这是老太太亲口说的?”墨紫一听,不就跟拿了尚方宝剑一般?
“那是当然。”红梅眼睛一瞪,“我还骗你不成?”
墨紫忙道不会不会,又说,“姐姐刚来,想必要整理行李。奶奶体贴姐姐,特别拨了一间单间给姐姐用。姐姐稍事休息,等奶奶回来,再给奶奶磕头吧。”
红梅觉得有理,听得自己单用一间,面色一喜,走到东厢,掀门帘进去。
墨紫瞧着晃动的蓝碎花布帘,眸中兴味正浓。这红梅花儿开,却不知是冬还是春?弄不好,是裘三娘的冬天,她的春天?
且等——
且看——
今日第二更,也是粉300的加更。
明天新书粉红票榜的最后一天啦,打劫所有亲的保底粉红。
下次双更,粉330,貌似还差点惊。)
总之,聆子说话算数,每30票加更。所以投到哈,你们能投得了,我就能还得了,在12月补。
冬天要来了,给你们添火取暖,么么。
第121章一朵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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