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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掌事txt下载     掌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墨哥有礼(一)

    墨紫一出屋子,在外等心焦的白荷和绿菊立刻围了上来。

    “姑娘不会真让你拿银子出来吧?”绿菊先问,问完不等墨紫回答,又怪她,“墨紫,你就不能别跟姑娘顶吗?”

    “瞧瞧,这是谁在说别顶嘴?”墨紫笑着,白白的牙就像珍珠,“咱们几个都不如你,绿菊。”

    “我那不叫顶嘴,是哄姑娘开心,哪次不紧着说好话。”绿菊手巧嘴也甜,因此墨紫让她吓一跳,“不像你,跟姑娘敢说等你能嫁了再说。这也就是咱家姑娘,换了别的小姐你再试试?不掀你的皮,也得让你跪石板。回头去太太那儿告状,一定打死了作数。”

    墨紫事后想想,的确这话是够呛的。让张氏扇了耳光,又让三百两刺激了神经,有点没经大脑过滤。而且,在裘府里小心翼翼过了半年,说话总要想过又想,也可能腻烦。

    白荷说话很有大丫环的稳重老成,“墨紫,以后这等糊涂话不可再说。就算姑娘要咱们的命,都得给,何况只是银子。不说咱们会替你帮姑娘求情,我和绿菊也商量了,能凑一百五十两出来,你不用太担心。”

    “还有小衣呢。她跟姑娘老爷出门最多,打赏也一定不少。”绿菊把不在场的小衣也要拉进来募捐。

    “你们说得对,我以后不会再跟姑娘顶嘴了。银子的事还不急,等姑娘同敬王府三少爷的亲事定下来,我再想。实在没办法,再跟你们借。”反正裘三娘也没说不准借银子。

    “真让你拿三百两?”绿菊虽然刚才亲耳听到裘三娘说的,但她没当真。

    “好比白荷姐姐说的,姑娘就算要咱们的命,也得给,更何况只是银子。”墨紫心态调整很快。

    “要不我去求姑娘?”显然白荷同绿菊的想法一样,以为裘三娘说说而已。“也没这个先例啊。”

    “就从我开始。以后你们也小心些,保不准哪天姑娘让你们捐百啊千啊的。”墨紫走进她们宿的屋子。

    “千两?!”绿菊噘起嘴,跟着墨紫进屋,“不如杀了我,倒还痛快些。再说,我要是有那么多银子,还当人丫头干什么?嫁了人,给相公整个营生,自己当老板娘去。”

    白荷噗哧笑了出来,“没羞没臊的丫头。我们中就你最小,心思却不小,想着嫁人了,还要当老板娘。”说完,见墨紫从衣箱里拿了套青灰衫出来,知道她这是要换衣服,拉了绿菊到外屋。

    绿菊也瞧见了,嘟哝一声怎么刚来又要出去。然后,走到外头,就接白荷的话说道,“不然呢?难道还能跟着姑娘一辈子不成?我又不像你们,个个那么聪明,姑娘把什么事都交你们办。让我在家管事,我管不住别人。让我去庄子,也不懂种地。让我看铺子,不识字也不会记帐。”

    “要不,让姑娘早点给你配个人,早点生娃,再给小小姐小少爷当奶妈。”墨紫隔着帘子,边换衣服边建议。

    隔着绵纸窗,就听见白荷忍俊不止笑出声,“这个好。绿菊,你手巧绣功高,顺便就替小小姐小少爷做尿布。今后,等他们长大了,还得称你一声奶娘,给你养老。那你就能跟着姑娘一辈子了。”

    墨紫听到外屋里两双脚踩得快,就知道绿菊在追着白荷打。

    果然,绿菊不依,“要死了,到底是谁没羞没臊,竟说出这等老妈子的粗鄙话来。”

    “哪里是我说的?”白荷呼呼喘气,乐不可支,“分明是墨紫说的。我还夸你了呢。”

    “你们仗着比我大,欺负我。我要禀了姑娘去。”

    墨紫一出来,瞧见绿菊满面通红,又羞又恼,又气又笑。

    “你若拿咱们说的这些玩笑话去禀姑娘,咱们也拿你要嫁人当老板娘的话去禀姑娘,看姑娘帮谁。”白荷躲到墨紫身后去,避开绿菊“凶恶”的手爪。

    墨紫眼看绿菊要抓她的青衫,伸手挡着,慢条斯理说道,“小心,就这么一件,我还要出去给姑娘打听呢。要是姑娘嫁得不好,能当奶娘算好的。万一遇到五爷那样的姑爷,给收了房,抬了妾。到时候,找谁哭去?”

    裘三娘的丫头,各有各的本事,各有各的性格,唯有一点共同——宁占牛头,不贪凤尾。墨紫从来没用二十一世纪的思想教育过她们。裘三娘似乎也不与丫头们聊这些,但她自身是很看不惯男人三妻四妾的。三个人都跟过她在外头开眼界,回来再瞧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大概就特别抵触做小。除了老说一辈子不嫁的小衣,绿菊和白荷都希望能找个本分老实的男人,穷一点没关系。

    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衫让墨紫说得至关要紧,还说到最不愿意听的字眼,绿菊怏怏收了手,“都褪了色,我给你做件新的吧,免得让外头的人瞧不上,以为哪来的叫化子。”

    “不显眼才好。”墨紫右手握住袖口,“线松了,倒是要补一补。”

    “你要喜欢旧的,不如让绿菊用旧的布再做一身,也好有个替换。”打闹完了,白荷还是最细心的大丫头。

    “这个样式就好。”墨紫一转手臂,双手捞住两副窄袖拢,往身后一背。

    再看墨紫,一身青布双襟灰长衫,灰岩色马裤,脚上一双黑色老布鞋,竟是小厮模样的打扮。

    绿菊上来,解开墨紫头上的丫环髻,几下就统统梳高团起,用一块灰不溜秋的方巾包紧。给她脸上打了层暗粉,再拿了一枝眉笔,帮她把细眉画粗,眉峰如山,又用粉将樱色的唇扑淡,去了光泽。白荷也帮着打下手,在她左腮下方染上凤仙花汁和墨汁的混合色,两个铜钱般大小,麻红,不深不浅,如胎记。齐心协力之下,墨紫很快就从头到尾都像个普通小厮了。

    说很俊吧,两铜钱斑有点摧毁。说清秀吧,会让人摇头叹息。最终结论就是马马虎虎,长相过得去。

    白荷和绿菊互相看一眼,同时笑意盈盈,对墨紫作了个微福,“墨哥,有礼。”

第32章 墨哥有礼(二)

    走到院里,墨紫叫了小衣出来。

    “绿菊,你这手女化男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小衣圆着眼睛上下打量。

    绿菊不敢居功,指着墨紫就说,“是墨紫一开始教得好。”

    墨紫本来当兵的,自己很少化妆,也不会。不过电视节目丰富多彩,看过几次国外电影的化妆变脸术,记得一些,就给绿菊讲过。绿菊梳头上妆很有一手,自己又琢磨了一下,不断在她脸上试验,效果确实还可以。

    不是所谓高深的易容术,就是让脸看上去中性化一点,穿着男装,走在路上,不会因为女相,而让人盯住了看。而且,她也从不想瞒住所有人,只是在外面走动时,女扮男装能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不单是她,裘三娘和白荷她们几个在外也多以男装打扮。虽然能不介意跟裘三娘谈生意的商人都知道她们是女子,但若离开这一群,男装出现就不会太引起别人的注意和反感。毕竟女子经常抛头露脸,对大家闺秀而言,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值得称道的事。

    “墨紫,你早去早回。”白荷说完,领着绿菊进裘三娘的屋里去了。

    墨紫走到墙根下,外面就是慈念庵观音堂后的丘山,此刻香客一般停留在观音堂附近。丘山上有一座紫斋堂,可供赏景喝茶和吃斋饭,因此要等午时前后人才会多起来。

    小衣轻松松上了墙头,看四下无人,这才返身将墨紫带出墙去。

    两人这样合作多次,已经十分默契。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张氏又怎么会料到?她以为困在小院里的裘三娘在自己的掌控里,连裘三娘的丫头们出门买了几次零嘴儿都清清楚楚。

    其实,从大门走动,只是幌子。真正的走动,在裘三娘偏僻的小院不远,高耸围墙之上。

    “我走了。”墨紫将有些皱的衣衫拉好。

    “三百两银子……小姐她……你别怪……她若不信任你,就不会任你单独出门了。”小衣背对着墨紫笨拙说完,窜进丘山的林子里,不知道又爬哪棵树去。

    墨紫一笑,反方向下了小路。穿过观音堂,从渐渐增多的女香客中走出慈念庵的正门。因女香客也有带着男家仆和小厮的,她的出现并不突兀。更何况,她走路的样子昂首阔步,青袖起风,没有半点矫揉造作,谁会想到她是女子。

    慈念庵正门往下再走两刻,就到山脚的慈念寺。这一寺一庵香火鼎盛,将洛州东郊的集市带得热闹非凡。不少大户人家都选此处置业购产,有古董,丝绸,金银玉器,书墨这些店集中的宽广坊面。而山南地广田沃,邻近郊县的农户们常挑了鲜果时蔬来卖,很快形成现代菜市场那样的一条小街。还有米油盐,药材铺,医堂,小食铺子,饭馆住家等所在的民生区。

    最妙的是,东郊向北五里地有洛河,河通江,可去南德边境。洛州为两国商人往来必经之地,贸易繁荣,殷实的大小商户颇多,以全国翘楚的富庶闻名。

    过年时墨紫陪裘三娘来过慈念庵一次,而她帮三娘做的事更离不开洛河,因此对这个东城集镇极为熟悉,不怕迷路。

    她旧布青衫一袭,在晨光中穿街过巷。有一些热情的店老板喊着墨哥,问她近来如何。她笑着一一答了,不紧不慢走着。

    在一家豆铺前终于停了脚步,见里面生意不错,五六张桌子差不多坐满了。那些衣服上打着补丁的苦力过客,一大碗热乎豆浆或饭,啃葱花大饼,涂黑黑的瓣酱,就像全天下的美味吃在嘴里那般的满足表情。

    坐上靠路边的简陋板凳,墨紫冲里面背朝着她,正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喊一声,“豆浆一碗。”

    “好嘞。”那人先赶紧留客,然后大概听出是谁的声音,回身看清后,咧开大嘴,抓头就笑着跑过来,“墨老弟,你可好久没来了。”

    “最近忙了些。”墨紫看着这个肤色黝黑的大块头,“高大哥,生意不错啊。”

    “自你教我做的那几样,从早到晚都有生意了。”高壮感激得很。

    高壮本来只做豆浆豆腐豆花这些卖。有一回墨紫渴了,又想喝甜的,就进了他的铺子。那个时辰早就没客人,高壮正打算关铺子,见有客只要一碗豆浆,也不嫌麻烦,单给她热了一壶。墨紫看这人挺老实,就聊了几句。提到红绿豆,胡萝卜,小米,花生这些煮在一起,成本低又管饱的粗粮饭。又从凉拌豆腐,豆腐塞肉浇饭,说到麻辣豆腐汤。把她爱吃,却在这儿没吃过的豆腐花样说了几个。

    高壮大感兴趣,细细问了又问。第一次尝试粗粮饭,他娘给取了八宝饭的名,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客人。后来,菜单上加了豆腐为主料的小菜小汤,也很受欢迎。如今,生意能从早做到晚。

    “我只会吃。”墨紫瞧有客人要走,还有客人要进来,“你赶紧去忙。你娘从上都回来了没有?”

    “昨晚到家的,一早去给人送信,快回来了。你可以边喝浆子边等。”高壮说完,就回里头给她端一大海碗的豆浆,还有三四碟小菜出来。

    墨紫知道,那是他铺子里最大的一只碗了。但他的好心好意,她不能推辞,只好坐那儿慢慢喝,慢慢吃。

    日头正中时,海碗的豆浆被喝了大半。瞧那些已经没位子坐,只好蹲在地上,捧着碗呼啦啦吃饭的客人们,一人独占一张方桌的她就想改天再来。

    “墨哥儿来啦?”高大娘却回家了,一眼瞧见墨紫,也是笑逐颜开的。

    “娘,墨老弟等你大半个时辰了。”高壮双手不停。

    “你这孩子,跟你说过几回了,要是找我,就到屋里等呗。咱可没大户人家的规矩,主不在家不进屋。”高大娘招手。

    “大娘,这趟上都之行,一切可顺利?”墨紫赶忙站起来,跟高大娘往里屋走。

    前头铺子,后头屋子,很多小店都如此。

    “还行吧。总有一两个不好找主家,不过价钱低些倒也给出去了。我不亏不赚,算了。”高大娘推开门,后面是一个四方小院,三间屋子。

    这母子二人,儿子磨豆腐卖豆腐,老娘全职的牙婆子,兼职的媒婆子。

第33章 墨哥有礼(三)

    墨紫因认识了高壮,进而熟悉了高大娘。

    高大娘虽是牙婆,心地并不坏,也不贪婪。一年跑两次上都,其余时间就在洛州各个小乡小村,替大户人家物色丫环仆妇杂役小厮。不随便接受他人所荐,多要亲自跑过看过,确定了人品才决定。因此,她名声很好,连官夫人都舍开官牙,请她找仆人。

    “大娘,您这些年常去上都,我想打听些事。”墨紫开门见山。

    “只管问就是,你帮了我家大壮那么多。”高大娘系上围裙,开始舀水做饭,做自己要吃的,也做客人们要吃的。蒸上饭,又把晒在院场上的辣椒豆子翻面。

    像高家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家,到日落天黑前很少有闲的时候。

    墨紫上前帮忙,她本来动作很笨拙,很快就似模似样了。

    高大娘瞧着笑,“这时看起来才像姑娘。”

    “大娘,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男子,这么穿不过是行走方便些。”墨紫对熟悉的人从不特意隐瞒自己的女儿家身份,“要不然也不会您一问我,我就承认了,不是吗?”

    高大娘是牙婆还是媒婆,那双眼睛一早将墨紫的女儿身看了个彻彻底底。

    “也就我家那傻大个,墨老弟,墨老弟叫得那认真。”高大娘头痛,“每回我瞧他跟你拍肩膀,怕他的蛮力气把好好一个大姑娘的骨头给弄碎了。”

    墨紫呵呵笑道:“那您跟他说就是,我没关系啊。”

    “那傻小子自己要不开窍,连这么明显的事都发现不了,以后一定娶不到老婆,这辈子我就别指望抱孙子了。所以,我不说,等他开窍。”高大娘多年出入豪宅高户,深得贵妇们的信任,正是那份爽朗。“对了,你想问什么?”

    “上都敬王府。”墨紫问得笼统。

    高大娘瞧过来,上上下下打量来去,“墨哥儿,你倒是会挑事情来问。”

    墨紫不解,“大娘——”

    “你要打听别人家,我还不一定知道。偏这敬王府,我这些年回回要去的,家书都得带回来二三十封。”那意思,她已经为王府选了好多仆人进去。“敬王府归萧姓。如今八十高龄的萧老太爷是咱们大周百年内唯一的外姓王,王位世袭。早在二十年前由萧老太爷奏请先帝,让与二子萧肃。萧肃与萧王妃有三位嫡公子,萧庭,萧维,萧永。萧家自老太爷起军功赫赫,男子多从军立业,女子则嫁王室显贵。”

    “大娘,这些事,大概上都的老百姓都知道。”墨紫将红辣椒一个个翻过面,不过对她是很新鲜的消息,“萧永是敬王府的三公子?”

    “正是,还是敬王府中唯一不入军营的公子爷。他能诗能画,才高八斗。曹操的儿子七步成诗,可他能三步成赋。若不是……”高大娘突然不说了。

    “若不是什么?”墨紫哪能放过。

    “这种事,不能随便对人言,否则我就做不了牙婆了。”高大娘摇摇头,俯身用手刷豆滚筛,“除非你告诉我为何问及萧三公子,我再瞧瞧到底该不该说。”

    墨紫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说些实话,“大娘,您只知道我是大户人家的丫环,其实偷偷告诉您,我是替我家小姐打听。前阵子来我们府里的客人,言语之间有意要为敬王府的三少爷说媒。老爷太太当然喜欢,可我家小姐极聪明。不说上都离得远,就说门当户对也实在是有些差了。”

    高大娘听闻,重新坐起身,脸上就露出古怪的神情,“有人为萧三公子跟你家小姐提亲?”

    “只是有这个意思而已。”墨紫将那古怪看在眼里,“大娘,事关我家小姐终身,请您告诉我吧,我绝不会说是你说的。”

    “墨哥儿,我要是你,就劝你家小姐别嫁。”高大娘叹口气继续说道,“其实,这事在上都也算不上秘密。我犹豫,是因为不愿在背后说人是非,更何况老王妃和王妃待我还挺好,每年都将找仆人的差事交给我。”

    “高大娘,您实在为难就算了。”墨紫知道想要守住口碑的人多还是有良心的人。

    “多是些市井里的传言。这样吧,我说我的,你听你的。”高大娘看墨紫点了头,这才说下去,“敬王府的三公子虽然是一表人才,连当今圣上都夸过他的学识文采,可今年才二十二岁的人,已经娶过两位正妻。”

    “您是说他娶过两位正室夫人?”墨紫听到意想不到的话。

    “一点不错,而且还是四年内娶了两个,就休了两个。”高大娘望着墨紫,“要不然,我怎么会说让你家小姐别嫁呢。”

    “娶了两个,休了两个?!”太吃惊了,墨紫重复着高大娘的话,一激灵,又忙问,“这是何故?难不成他娶的是丑八怪,母老虎,还是家世身份不相配,长辈们不喜欢?”这年代男子三妻四妾不稀奇,不过接二连三休正妻,是十分罕见的。

    “哪儿的话。两位都是名门望族的小姐,其中一位还是礼王武承万保的大媒。绝对是门当户对,品貌出色的女子。再说,替敬王府的公子选妻,会丑会凶吗?”听墨紫说得有些过头,高大娘赶紧解释。

    “那究竟是为了何种原因?三公子才二十二岁,也不会因为无子而休妻。”无子是七出中最平常用的一条。

    “具体什么理由,我不清楚,倒是有传言。说第一位是失德,同别的男子有染,正让三公子撞上。第二个是心术不正,往三公子大儿吃的东西里下了毒,好在让王妃发现,要不然就是一条无辜的小命。”高大娘说完,又强调一遍,“虽说这些话有声有影,我在敬王府的时候,可一点没听人提起过。”

    的确传得有声有影。墨紫心下就想,是这三公子倒霉,连遇两个品行不端的女人?还是另有内幕?

    “大娘,您刚刚说三公子的大儿,可是第一位夫人所生?”她觉得那或许是个很紧要的问题。

第34章 墨哥有礼(四)

    “不是。”高大娘回道,“是三公子妾室所生,今年五岁。”

    妾室?四年前娶了第一个正妻,小妾那时已经有了儿子?这点耐人寻味。

    墨紫就问:“三公子有几位小妾?”

    “哪有几位,就只有一个。从小伺候三公子的贴身丫头,比三公子还大两岁,叫金丝。”高大娘连名字都知道。

    怎么不叫金丝雀?墨紫听这名字就不对味,心里反感极了,“三公子很宠她?”

    “嗯,怎么能不宠?娶的两位正室夫人是那样的,金丝不但从小伺候在身边,还为他生儿育女。要不是身份委实不般配,抬了做夫人,也不会有那些丑事了。”高大娘自己是普通老百姓,言辞间就有些倾向于金丝。

    “大娘可曾见过三公子和金丝?”墨紫趁势追问。

    “就这回去敬王府,陪着老王妃和王妃说话,三公子带着金丝和一对儿女来请安,瞧了一眼。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夫妻,再加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羡煞旁人。偏生王妃不喜金丝的身份低微,让她请过安就回自己的院子去,只留了三公子和两位孙儿说话。我瞧那金丝是个懂事的。王妃板着脸,她却不生气,笑盈盈得做完礼数,进退极有分寸。”高大娘没发现自己越说心越偏。

    “毕竟是王府的嫡公子,收小妾倒无妨,正妻却不能随意吧。”墨紫本人没那种想法,就着整个社会的价值观来说的。

    “谁说不是呢。可三公子看金丝的样子,那眼睛里啊,哪还能容得下别人。我瞧着老脸都红。听说金丝是三公子十六岁时收的房,生儿子之后就抬了妾。七八年了,感情好得密不透隙。”高大娘再瞧着墨紫,“其实那些传言我听过就算,真真假假与我们外人何干。我劝你家小姐考虑仔细,实在是怕她嫁过去受委屈。你说在家都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谁受得了一嫁过去,相公疼小妾更甚自己?”

    原来,高大娘看得很清楚。

    “大娘,您这话有理。”墨紫点头表示赞同。休妻,究竟是两位大的嫉恨小的,因此用了不同的方式来对抗,还是让小的倒打了一耙,恐怕难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三公子极信任金丝雀,无论如何都站在她那边就是了。

    “墨哥儿,还有一点,我也得劝别嫁。你家小姐要嫁得那么远,你肯定得陪嫁过去。到时候就难见面了。”高大娘说到这儿,眼笑眯成缝。

    “又不是正式说媒提亲,您跟我说的,我也得告诉姑娘,让她自己斟酌。”墨紫看看天,嘿哟双手撑着腿站起来,“叨扰您挺久的,我要走了。”

    “吃了午饭再走吧。”高大娘留客。

    “不了,谢谢您告诉我这些,要不然真成稀里糊涂的事了。”墨紫走向高家的院门。

    “不用客气。因三公子休了第二位夫人,老王妃至今同他生气,见了面就板脸不说话。无论三公子怎么哄都没用。我听王妃说了句等新儿媳进门,奶奶才原谅他。敢情是物色到咱们洛州来了。”高大娘帮墨紫开了门。

    墨紫看巷子无人,就开玩笑说,“把上都的休完了,吓得也没人敢嫁了,可不就只好向外发展?”

    高大娘哎哟叫着乖乖。

    待墨紫走到巷口回头瞧她,还倚着门槛冲自己挥手,笑得前仰后合。

    出了高家,墨紫却并没有回慈念庵,而是去了另一处地方。目的相同,打探萧三公子。她并不是不相信高大娘说的话,但关于休妻那两段坊间传言,还想要多知道些。再说,既出了门,也没有那么快就回去的道理。

    墨紫走过平民区,就到了东城最繁华的清秋坊。

    清秋坊中有全洛州最好的大酒楼望秋楼。望秋楼中则有出名的三美——美酒,美肴,美人。当然,以美人最吸引达商显贵。与普通妓院本质不同,望秋楼里白天喝酒也能叫美人作陪。陪着作诗唱曲弹琴下棋,陪着同席倒酒说话听客,还能陪着打牌绣花临时来一搭小戏。男客女客都能陪,只要付得起包厢的银子。美人的素质比妓女高出太多,卖艺不卖身,与酒楼按年签的契约制。美人分为舞者,歌者,琴者,席者四个等级,一级有一级的价格,席者最高,因席者歌舞琴皆通之后才能上席。酒楼老板抽七成佣金,以支付教习服装和日常开销。可美人从客人那儿获得小费归她们自己,老板不管。契约到期之后,选择权双方等同。

    望秋楼外堂就和一般的饭馆一样,顶多就是装修更宽敞明亮。想要进内堂,包厢,甚至园子里的亭台水榭去吃饭,价位就不同了。园子里搭了高台,那些新进的歌舞琴者每日有一定场次的表演,既是练习才艺,而堂客也能欣赏到。一举两得。

    墨紫一进外堂,就有小二哥来问在哪儿用饭。

    “内堂。”外堂人多口杂,也没有戏台子转移人的注意力。

    小二看墨紫穿得不咋样,却不敢小瞧客人,将她领进内堂,交给里面的人,就退了出去。内外分工严明。里面小二都不像小二,个个穿一样的蓝短衫白绸裤,腰间一色绣着名字的荷包,精神抖擞。

    “丁子,这是去包厢的客人,你去照看别桌,我来领上楼。”一个穿着蓝色长袍,三十上下的男子上前对领着墨紫的小二说道。

    他的荷包上绣着赵亮二字。

    “赵掌,是。”丁子去给人添茶。

    “您跟我来。”赵掌事上了正中楼梯,又打开最南侧的厢房门,“请稍等,有人会来给您点菜。”

    “劳驾。”墨紫走进去看桌上的菜单,越发精美。

    赵掌事往外关上门,走了。

    墨紫开出一扇窗,正对着高台,有三位年纪小小的琴者,拨出高山流水之音。功力不深,技艺只能称娴熟,算不上精湛。但妙在三者一心,竟一音不差,犹如一体。一曲毕,听得楼下叫好连连,看样子真吸引了客人。

    突然,一阵轻风,发稍痒了墨紫的脸颊。一转身,看到那位明明五短身材却非要穿着鲜绿长锦袍的中年男子,她不由笑了。

    “岑大掌事,瞧见您这一身,我怎么觉得连小小的厢房都冒出绿叶来了?”

第35章 哪家二郎(一)

    岑大掌事,单名欢字,是望秋楼中的主事人。

    要是放在普通的酒楼里,就是掌柜。不过掌事所管的可不单一个柜,而是这楼里大大小小全部的事。官商中常用的称呼,被人学过来了。

    “墨哥,借你吉言,我等着媒婆上门说亲。”岑大掌事三年前痛失发妻,至今尚未续弦,赖大女儿料理家中事务。

    岑欢有两个姬妾,不过他与发妻情深意长,也对嫡子嫡女非常钟爱。据说,甚至不让妾室生子,以分薄他将来留给儿子女儿的财产。

    天下父母,有裘老爷那样糊涂的,也有岑欢这样严苛的。

    墨紫无从评价,只笑,“那我定要讨杯喜酒喝喝。”

    岑欢哈哈大笑,连说三声好。

    “墨哥,今日可是来取账本?”说完笑话,说正经话,岑欢问道。

    望秋楼早还是普通酒楼时,就是裘三娘暗中置下的产业。几个月前将整修的后花园也开放,并加入了美人这一元素,自然是墨紫的主意。

    不过,墨紫也是逼与无奈。因为望秋楼生意一直不太好,裘三娘打算改成妓院。墨紫当时脑海中冒出一幅裘三娘当老鸨逼良为娼的画面,实在有点接受不了跟着这样的主子,这才贡献了源于艺妓,却更自由的雇佣概念。

    艺妓,别看日本韩国高唱是他们的文化,其实最早是从中国传出去的。

    墨紫没期望裘三娘能让望秋楼成为这个时空下艺妓文化的先驱,就是受不了别人把学过去的东西说成是自己开创的。换个谦虚点的说法,她也不至于这么厌恶。

    墨紫对裘三娘说到这个点子时,称美人为葛秋,如今已经流传开去,比妓姬听上去美得多。

    “今日我来,只是吃饭。”墨紫没看那份菜单,她荷包里只有几钱银子而已,“一碗阳春面。”放了五个铜板。

    “墨哥,你这是打我的脸了。”岑欢拉动线铃,“别的不说,单是你制作的线铃,就帮了楼里大忙,而且别人学都学不会。”

    “岑叔,一桩是一桩。再说,你我都是替姑娘办事,该明白亲兄弟要算清帐的道理。先让我吃面,边吃边替姑娘办事,回去再请姑娘还我五个铜板。你得帮我作证,可没多报一文钱。”墨紫听舞乐已起,转头见台上姑娘翩翩甩动水袖。

    岑欢莞尔,刚要说话,就有人敲门进来。

    “岑叔。”正是之前为墨紫领路的赵亮。

    “想叫小伙计,怎么把你给引来了?”岑欢摸摸胡子,“也好,给你引见。这是墨哥,咱们东家近身的大红人。你若想尽快出人头地,在墨哥面前表现非凡就好了。”

    墨紫假装骇笑,“赵掌事切不可听你家大掌事的。在我跟前表现好,不如去拍他马屁,还有用些。我不过是个替东家跑腿的小厮罢了。”

    “赵某不求出人头地,只求不再让妻女挨冻受饿,有瓦遮头,自当为东家效犬马之劳。”赵亮言辞斯文,无奈之中显真诚。

    “听赵掌事说话,似乎是读书人?”墨紫问这话,却看着岑欢,等他介绍。

    岑欢果然能看眼色,遂答道,“赵掌事是三度科考落榜的秀才,如今家中穷得没饭吃,不得已出来寻生计。我看他年纪虽轻,没把浑力气,却写得一手好字,也算得上机灵,就雇了他打理内堂杂务。学得挺快,能帮上手。”

    “的确机灵。不然,我怎么一进内堂,他就知道我是东家的人。”墨紫和善笑了笑。

    “我看见墨哥腰间所挂玉牌,是大掌事给我瞧过的样子。”赵亮谨慎回道。

    他是秀才,却没有读书人一般的自命清高,抑或是那般的清高已经被困顿磨没了。至于他说的玉牌,正是出裘府的玉牌。这块玉牌是裘三娘请专人磨制,上面有云和水花纹,暗含了她的闺名,同时也是她走商的标识。

    “那也是好记性。”岑欢对墨紫夸自己手下人,“我就给他瞧过一遍。”

    墨紫也说:“以前,我就拿着玉牌在某人眼前晃,他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以为我从哪儿混进来的叫化子,要让护院撵我呢。”

    岑欢又放声大笑,“赵亮,墨哥说的正是我家大郎。那家伙空长个儿,不长脑袋,远不如二郎能干。”

    “不过,墨哥,你那日穿着补丁的衫子来,也不能全怪我儿。”明目张胆的护短。

    “我就那么一说而已。你大儿一手好拳脚,望秋楼没他可镇不住。只是,今后还是别让他在内堂里充掌事的,吓跑一大串斯文人。”墨紫手背抵着下巴,笑得大大咧咧。

    “墨哥说的是。上回把你惊了,我罚他在园里扫叶子,结果他粗手笨脚,还吓到几个新进的葛秋。害我让琴姑狠狠刮了一通,老脸差点没挂住。”岑欢连连摇头,“那小子,就是给他师父教野的。”

    琴姑是裘三娘请来管理葛秋们的掌事姑姑,弹得一手好琴,也曾是裘三娘的教习。

    “岑叔,你该不会是连一碗阳春面也不给我吃吧?”光顾说话,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瞧我,还真忘了。”岑欢一拍脑袋,就对赵亮说,“赵掌事,麻烦你让厨房上碗阳春面。”

    “是。”赵亮下去了。

    岑欢见墨紫瞧着合上的门若有所思,就说道,“可是同我一样,觉得可惜?”

    “我看他谈吐斯文有礼,又听你说人也聪明,为何考了三次还落榜?”科举真那么难么?高考也是十年寒窗,要记要背的东西也很多,难道还比不上八股文难?墨紫真有些不相信。

    “我开始也奇怪。后来他媳妇和两个孩子搬进园子,才听她说,赵亮平时读书就好好的,一进考场却言之无谓,所写文章判若两人。考了三次,将家里值钱东西变卖凑了盘缠,弄得一家子都活不下去,这才放弃。”岑欢直道可惜。

    “原来是怯场。做事也好,又能养家糊口,说不准见得世面多了,慢慢就治了这毛病。”墨紫淡淡一笑,“你适当鼓励着他再试试,别放弃读书。万一下次考上当了状元探花的,咱望秋楼也有份添个光。”

    岑欢眼一亮,忙说:“有理,有理。”

    不多会儿,面上来,还是赵掌事亲自端的。

    墨紫谢过之后问:“岑叔,你家二郎在不在?如果在,烦请他来我这儿一趟。”想找人“聊天”。

    “一天都在账房里。我让他过两刻再来,免得你不能好好吃饭。”岑欢说完,就带着赵亮掩上门走了。

    ------------------------------电脑出现问题,修复中,因为商务旅行中,缺章之后补上。

第36章 哪家二郎(二)

    墨紫吃面很快,当然跟她曾是一个军人有关系。台上小葛秋们水袖还没落下,她已经吃完。而且,吃完她就笑开了。

    一碗阳春面,用了纯鸡汤底,铺着一层新鲜又嫩的菜尖,还有一圈儿的鹌鹑蛋。哪里是五个铜板能买得到的?这要真当成招牌来做,望秋楼一定入不敷出,不久就得关门。

    但墨紫不打算辜负岑大掌事的好意,总不能因此去告诉裘三娘,说她明明要一碗五个铜板的面,却吃到了五两银子的面吧。

    时候差不多过两刻,舞者下了台子,歌者正准备。趴在窗台上,午阳很暖,晒得她半眯起双眼,昏昏欲睡。突然,耳边听到一声二郎。她就说请进。往身后看,门纹丝不动,却有数道人影在外晃动。

    以为自己声说小了,冲着门,清喉扬音,“二郎,进来吧,正等你呢。”

    这么一喊,昏沉的眼皮也跳正常了,她回转身来,向后靠着墙,一手搁着窗台,一手转着白瓷杯。

    “二郎,你既约了人,何不早说,让我们在下面等半天。”一个男子笑嘻嘻。

    “不……”沉沉的,只说了一个字。

    “早知如此,何必与这几个笨蛋跑堂计较。我听着那里面分明是姑娘家的声音,难不成早就叫好了葛秋?二郎,我们乐得紧,倒是怕姐姐生气要走。”另一个男子油腔滑调。

    “为什么要走?”一个娇中带蛮的女声,“早听说望秋楼的三美,好不容易能跟哥哥们出来一趟,我是一定要见识见识的。看是葛秋有才气,还是五姐姐更胜一筹。”

    “谁说你了?”油腔滑调又明显嘲讽之味,“黄毛丫头一个,怕是那台上的小葛秋都比你的琴艺高。”

    “七弟十五妹慎言,我们是客,怎能与歌姬舞姬混为一谈?”同样是女声,这一个清冷而高不可攀。

    墨紫一听,不对,是自己弄错了。

    却由不得她后悔,门再度开启,两个伙计恭恭敬敬领在前头。呼拉一下子,居然有十多个人陆陆续续进入厢中。五个华服男子,还有两个珠钗琳琅,身穿精美百花裙的小姐,其他的则是随侍丫环仆人,穿得也不是一般的好。

    墨紫不死心一个个瞧得仔细,始终没找到岑二郎的瘦长脸,就叹了口气。时而出神都快成她的毛病了。出个神,差点撞破裘五与人的奸情。出个神,就被差遣到裘四面前表演才艺。这回有意思,出个神,冒出来一大堆完全不认识的人,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为首的几个人看着她,也是各自一愣。

    “不是葛秋啊。”油腔滑调的声音和人的脸相配,双颊凹陷,目光摇摆不定。

    “二郎,莫不是你的小厮?”第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主人长相尚可,不过比起身边那位束发戴高冠的男子,稍稍逊色了。

    笑嘻嘻所唤的这位二郎相貌极俊。裘四裘五算得上中等的美男子了,但此人可列入上等。一身白罗麒麟袍,腰束紫金珊瑚带,垂下一把刻着古字的青铜小刀饰物,刀柄上散金银珠的线坠子。五官仿佛由最好的工匠精心雕琢过,刀峰眉,墨石眼,山岩鼻梁。额宽而高,脸型不大不瘦,颧骨和下颚如钢线丝丝丈量后而恰到好处,实在看得人身心舒畅。

    他身边的两位,年龄要略大些,华服美冠的样式和他一般贵气。三人眉宇间傲然天成,有洛州男子不具有的摄人魄力。

    并非洛州本地人。

    不过,这究竟是谁家的二郎啊?

    墨紫暗自纠结,不由地伸手抚额,心道要命。

    那二郎听到小厮一说,漂亮的眸子淡淡扫过,又淡淡答道,“并非我带来的人。”

    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的轻扬,好似身穿褪色衣衫的墨紫若为他小厮的话,实在是件十分丢面子的事。

    他淡,墨紫更淡。一身男装且改变肤色的她,姿态较随意闲散,少了自我保护那样的“驼藏”。唇线抿直微弯,她还有心情喝茶。请错了人,再请出去似乎有难度。

    “一个人就占这么大间,却害得我们在楼下等了半个时辰。”想看葛秋的十五小姐噘噘嘴。

    墨紫听了就觉得好笑,敢情她吃个面是导致她们在楼下等位的直接原因。以为那十五小姐年纪小不懂事,谁知油腔滑调和笑嘻嘻两兄弟也认为他们的妹子没说错,这般来赶人。

    油腔滑调对面前的两个伙计说:“瞧桌上只有一个汤碗,这等客人你们给大间包厢,倒把我们撂在一旁怠慢,难不成望秋楼不想赚银子?”

    两个伙计互相望望,不吭声。

    “你,吃完了就赶紧走吧。”笑嘻嘻的脸,说出来的话却不中听,“别阻这家老板发财。”

    “吃一碗也好,吃一桌也好,都是掏银子来吃饭的人,同赚得多赚得少有何关系?老板要是做不到你们的生意,只要多做几个同我这般的单客,还不是一样日进斗金?一个汤碗,也得看汤碗里装的是什么。”墨紫刚刚忘了变声,如今才压低。

    不过,好像没谁在意,一个个让墨紫说得发愣。

    “再说,我进不得这等包间,我家主人还进不得吗?散了客宴,允我吃饭,付账,等人。我一人在此,自然有我的道理。”墨紫在洛州只住了半年,根本不知道这些颐指气使的人是哪家出来的,“不过,要是你们肯付清我家的二桌帐,二话不说,我这就走。统共五十七两银子。”

    “你!你耍讹!”十一小姐直指墨紫,“吃什么,要五十七两银子?”

    “小姐若不信,可叫伙计拿菜单来,照前头最贵二十道菜加上一遍,五十七两还不够。”论数理化,墨紫自认能达到本朝最高学者的水平。

    “……”十来岁,连字都识不多的小姑娘,给懵了。

    “哪来贫嘴乖滑的刁奴!”油腔滑调那位来脾气,“你家主人是谁?说给小爷听,也让我等会会。”

    墨紫置若罔闻,要将视线调回外头花台上去。

    “你——”油腔滑调瞧着墨紫的态度,更怒。

    “我又不是你的家仆,我家主人也不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帐还没付,这包厢理当仍归我们使用。我自认说得并无错处,不知这位公子因何向人兴师问罪?”先到先得,这个道理不是很简单?

    油腔滑调哑了。

    又解决一个。

    “这位小哥,可否听我一言?”那二郎身后的男子走出半步。

    没完没了?墨紫这么想着,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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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地时,笔电硬盘突然坏掉,没办法修复,所有数据全部丢失,因此没法更新和码字。今天回来了,尽全力双更。

    很难过,完全没有备份,丢了很多重要的文和新文章节,傻死了。

    也向大家致歉,这几天会双更补上漏更。

    非常伤心的聆子鞠躬。(QQ也上不去了,群里的亲请互相转告一下。)

    谢谢!

第37章 哪家二郎(三)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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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哥若不介意,我们可否与你共用一间?”那斯文相貌的男子,笑得温煦,语气听着诚恳,神色坦然且自信满满,“这里有两张圆桌。我们只要分一张就可,也保证绝不打扰小哥听曲等人。”

    “我们为何要同他分?他只有一个,而且主子都走了,他还能留在这里么?一点不懂规矩。”但凡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多有傲慢的通病。这位小十五也有。

    说规矩啊!墨紫抬头眼亮,跃跃欲试。

    却不想落在斯文人眼中,莞尔一笑,偏不让她说话,“十五小姐此话差了。主人家走了,却留下这位小哥会账,足见对他的信任。再者,各家有各家的规矩,你家的规矩到了他家未必就是规矩,就好像这酒楼的包厢没有一个人不能独占的规矩,也没有吃完就得赶紧走人的规矩。”

    墨紫头回瞧见说话这么有条不紊的男子,与商人的能说会道不太相同,将她的话听得仔细,还熟练运用举证,分析得清清楚楚。虽说主人留他付账这话是瞎编的,但说到信任,裘三娘确实很能放手让她独自处理事情。因此,这人判断得不错。

    “小哥以为我们说的二郎是他要等的二郎,弄错了,才请我们进来。本是误会,要出去的,也该是我们才对。”他的手突然作了个很奇怪的动作,大拇指翘起,好似抓了什么,往胸前一摇,然后脸上立刻出现窘意。

    墨紫正好瞥见,但她也不明白,只说两个字,“不过——?”

    斯文生没想到墨紫这般会察言观色,暗自点头。

    “不过,小哥若肯与我们方便,我们自不会亏待了小哥。”刚才有些僵的动作行云流水,从束腰上摘下一个银线荷袋,拿出一稞五两的银锭子放在桌上,他说道,“小哥同意,这就是小哥的。”

    墨紫的眼睛在乍见银子时放了一下光,可一想到她的可能性背债三百两,五两就十分微不足道了。

    这家的二郎却以为此厮贪小便宜与常人一般无二,嘴角不由讥诮,“嫌少?仲安,再放一块。”

    那斯文生依言,又拿了一稞五两银。

    十两了。

    油腔滑调和笑嘻嘻纷纷反对,说什么银子给小人不如给乞丐,便宜了别人也不该便宜他。十五小姐也嘟嘟囔囔,说银子事小,传出去他们被无赖敲诈,丢了面子事大。六小姐先看了二郎一眼,面色不愉,却一句话没说。

    “不然如何?”二郎开口,仍深沉的音色,可这回不但冷,还很迫人,“出来半日,这就要回府吗?”

    没人反对了。

    墨紫看出来,这二郎和那四个兄弟姐妹不是一家的。二郎二郎叫得亲热,全然是一厢情愿。妹妹才十一二岁,顶多调皮。可姐姐看二郎的样子却很有意味,有些想近又不敢近的女儿家心思。但不管怎样,四人对二郎言听计从。

    “小哥,如何?”字仲安的男子再问墨紫。

    这下,所有的人都盯着她了。

    两张桌子一个碗。对面十来人杵着,唯她一人独坐。理在她这边,因为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而且,她出来是办事的,又不是光来吃面。跟这些人分一个包间,她等的二郎来了,也别想说上话。

    手中的杯子左右左右转了好一阵,里头涟漪颤啊颤,颤到对方快没耐心。

    这就是最佳拒绝的时候?

    桌前的两个伙计额头见了汗,显然找份好工不容易,得罪了趾高气昂的有钱客人,可能会丢了工作。

    墨紫终于动了动头,却是上下方向的动。

    伙计顿时松口气。

    “多谢小哥。”仲安还以为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墨紫从头到尾就说了不过这两个字,仍然不太愿意同人啰嗦。事情算是因自己而起,共用就共用吧。待岑二郎过来,可以出去说话。好歹,她也为望秋楼多赚了一笔银子。这样想想,自己实在是个大好人。

    两个伙计搬出屏风架子,将两桌隔开。

    墨紫放下杯子,又侧过脸去,用手支着下巴,似乎专注在台上。可是,她再专心,耳边还是传来邻桌的动静。

    “装什么……”油腔滑调都已经喝上茶了,还打算没完没了。

    “此事已过,不必再论。”那沉稳的声音,也能沉稳人心。

    不管这些人甘不甘愿,墨紫就听那桌静了眨两眼的功夫,开始热热闹闹点菜。怎么个热闹法?就是一个点的,另一个不满意,而另一个满意了,再另一个又坚决不吃,叽叽喳喳都是兄弟俩和小姑娘的声音。好不容易凑上一桌菜,已过了一刻,期间没听到那三位和六小姐的声音。

    墨紫眼角余光瞥见伙计退身出来,天不热,两人却齐齐抬袖擦汗。

    “伙计。”墨紫叫住两人。

    “客官有何吩咐?”其中一个立刻恭敬回答。

    望秋楼中第一条规矩——不得以衣取人。

    “桌上两块银子,你们一人拿一块去吧。”墨紫努努下巴。

    屏风那头瞬间无声。

    “这……这怎么行?”两个伙计摇头,另一个伙计还说,“这是给客官你的。”

    “谁说的?”墨紫隔着屏风瞧不到那桌人的表情,自在得很,“银子让人放在桌上的时候,我可没说要收下,不过是有些人自以为是而已。依我看,你们今日很辛苦,值得打赏。一人拿一块,别忘了去谢谢放银子的人。”

    两个伙计先不敢拿,可瞧墨紫说得那么认真,就你推我搡各自抓了一块,对屏风那头连声说谢,鞠着半身躬,退出房门去。

    小小的欢呼从门隙里传进来,墨紫听过就笑。十两银子,她要拿进自己口袋里,那叫屈辱。不错,她穷,而且当了丫头之后,尊严什么的,也没想过是无价的,但至少不是廉价的。

    “十两银子能买这样的开心,算得上不冤枉。”她的声量不高,可此时这包厢里掉跟针能听见,所以大概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那位字仲安的男子,眼中满是笑意,有些自嘲有些欣赏。他看向屏风后那道影子,又将目光拉回,与身旁人对换一眼。

    那位二郎只轻轻摇了摇头,是不需要再理会的意思。

    仲安无奈,他本想敬墨紫一杯,为之前的轻慢以示歉意。

    “二郎哥哥,上都好玩吗?”十五小姐的年纪小,对包厢里的微妙察觉不着。

    但她这么一问,令多数人有松了口气之感,因为这话题有很大的展开余地,他们终于可以对屏风那边的人彻底忽视。

第38章 哪家二郎(四)

    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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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都来的?

    墨紫正对那地方兴趣甚浓。虽说洛州作为大周最为富庶的一州,洛州城里也来往着很多上都人,但能和上都人邻桌吃饭的机会不太多,尤其是她很想打听消息的时候。于是,眼睛看着外面,耳朵却竖直,想听听有没有八卦敬王府的。

    “等你去了,就知道。”明明可以长篇大论侃出一座山来,谁知让二郎兄八个字给结束掉。

    墨紫瞪眼,可惜没人看得到。

    “我怎么去得了?我娘才不让呢。”十一小姐气呼呼说道。

    “不是不让,母亲是担心你还小。”六小姐每次开口,必定恰到好处,显得她很温良娴熟。

    “我都快十三岁了,还小?大姐姐十六岁就嫁出去了。”十一小姐继续气鼓鼓。

    “我说十一妹,你还没到十三岁,就想着嫁人了?先不说年龄,至少得等你上头的三个姐姐嫁出去,才轮得到你。所以要去上都,也是六妹先去。等她帮你找好姐夫,到时,你这丫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笑嘻嘻男似乎是这四兄妹中的最年长。

    “三哥,别胡说,母亲尚未决定。而且这是家中私事,不要拿到外头来说。”六小姐语气间有些羞恼。

    “怕什么?六妹天姿绝色,就算说是洛州第一美人也当之无愧。以为兄看,只有上都的王后将相之子,方与六妹相配。”三公子还要拉人助威,“二郎,你看可是?”

    二郎不出声。

    可能有表情,不过墨紫看不清。

    “三哥!”六小姐这下真生了气,“你若继续胡言乱语毁我名节,我这就回去告诉母亲。”

    墨紫对六小姐的保守不以为意,倒是听到洛州第一美人这个说法,心中大有异议。之前,她瞧得仔细,那位六小姐虽然长得还不错,比起裘三娘却相去甚远,顶多就是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个性保守而无趣。这也可能是因为她跟了一个不一般的主子,而自己也不太一般的关系,眼光与大众不同。

    “好,好,不说了。我夸你,还不愿意。”三公子照旧笑嘻嘻。

    门一开,由刚才那两个白衣伙计端了菜上来。

    “北边的战事对洛州可有影响?”是仲安的声音。

    “以前没有。不过,最近潘县那边不太平。”油七公子说道,“不但守城的军士比平时多出两倍,对过往商客也较以往严厉,不但要查验过关文碟,还要进行盘问检货,稍有不对,就不让人出去或不放人进来。我后来听说,是怕大求的奸细经南德混入我们大周。”

    “也不单是我们怕大求有异动,从潘县过川江,再到南德境内,守军也查得极严。我就亲眼看见几车的铁具不让进,因有供应到大求之嫌。以前没有文碟,付些银两就让商家过。如今文碟必备,还得在南德有保人,简直烦不胜烦。”三公子说到后面,就有点高声,“父亲正在考虑,是否该将南德那儿的买卖收回来,免得受战事波及。”

    “你们不必过于担忧。南德与大周素来交好,如今只是防大求野心罢了。而大求即便能吞了弹丸小国玉陵,也断然不敢犯我大周。”说话的还是仲安。

    “那是当然,我大周国土辽阔,兵强马壮,水陆皆能征善战,还怕北地的蛮子?”三公子缺点不少,身为大周人的骄傲可以算优点一样。

    “玉陵虽为小国,国土三面有急江天险。如何让大求破了国,至今还未知原由。这才让我大周和南德都紧张,因为我们的边境与玉陵各接一江,大求能率大军进入玉陵,说不定很快会与我们水军一战。所料不错的话,洛州近来水路恐怕也不如以往顺畅。”陌生的声音,粗旷洪亮。

    墨紫知道他该是那二郎身后的另一人。

    “华老哥说得对。除了咱们这儿的七仙峡,到秦暮岭的江面,两国水军近来排船列阵频繁,根本不容民船通过,就怕混进大求的船只。水路不通,陆路难行,两国特产价格涨了数倍。可恨文碟限制,不能借机大赚一笔。”三公子扼腕叹息。

    突然一声低笑,传入墨紫耳中。不知是谁,仿佛嘲弄某人的市侩。但隔着屏风,离她坐得最近,是那家二郎。

    “如此说了,若从水路进南德,完全不可能了?”仲安问。

    “应是不能了。”三公子回答得颇为肯定,“要是能走水路,我还会待在家中?”

    “那也未必。”七公子声音神秘起来,“早些年我听人说起过有私船走惊鱼滩,连过关文碟的钱都不用花,专买卖两国禁止通商的货物。”

    “荒谬!无稽之谈!惊鱼滩上淹死鱼。那里两面险峰,水流湍急,乱石铺河床,百里地荒无人烟。”三公子高声反驳。

    “所以,那儿也叫白骨滩。发财的人寥寥无几,船翻货沉的死人多得数不清,化成厉鬼,不让活人上岸。血肉在江底种出十里芦花,根根长毒刺,就算你能靠近岸边,也无法从毒芦花荡里找出方向。”

    墨紫正放茶杯,听到七公子在那儿危言耸听,还搬出厉鬼和毒芦,噗哧喷出半口茶。好在,那边十一小姐惊声叫了起来,似乎没人注意到自己。

    “哥哥们好没意思,说打仗的事已经无趣,居然还讲起那般可怕的鬼故事。快别再说了,吓得人心惊肉跳,六姐姐脸色都白了。”

    在十一小姐的坚决反对下,男人们不再讨论时局,转而商量着要不要找几个擅歌擅舞的葛秋来。

    那边还没商定,这边门就开了。

    “墨哥,不好意思,劳你久候。”正牌的二郎,岑家二郎进来了,“一笔帐怎么都搞不清,莫名其妙少了三千两,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可一看屏风后面这许多人,愣完就问,“墨哥,你带了客人来,怎么自己点了碗阳春面?”

    墨紫哈哈笑道:“帮你那本帐多省几两银子出来。”

    “墨哥也太小瞧我了。三千两银子我是藏不住,一顿饭,你就只管叫好酒好菜,还怕我招待不起不成?”岑二郎捧出一叠本子,“既然你来了,就省得我跑一趟,帮我瞧瞧到底银子归没归位。三千两哪!”

    “我不看。三千两你弄不平,还敢把账房交给你吗?我跟你爹说过了,今日来,不看帐。”墨紫站起来,拉着岑二郎往外走,“咱俩边走边说。”

    门轻轻合上了。

    “原来是望秋楼东家的人,怪不得一人占了这么大间包厢,万般自得的模样。”仲安直说难怪。

    “最多也就是管家。”三公子自认不算看走眼。

    那家二郎淡淡扫过去,屏风后那道悠然的影子已经不在,却仍能闻到茶香。一双墨玉眼光芒乍现即隐。

    一切,风平浪静。

第39章 嫁是不嫁(一)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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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紫回到庵中,学了几声猫叫,把小衣引来,再照着出来的方法翻过墙去。

    此时太阳快落山,蒸得云霞红喷喷的,勾出金色的边。

    进了院子,走入裘三娘的屋子,见白荷和绿菊都在,她心想正好。

    “墨紫,怎么去了整整一天?姑娘问了好几次了。”白荷那是担心的脸色。

    裘三娘还是怕她跑了?墨紫笑了笑,“去了望秋楼一趟,账目有些问题,就帮岑二看看。”

    “什么问题?”裘三娘从里屋出来,比起上都的消息,她更关心自己的营生。

    “有三千两银子的出入,我瞧过了,是新请的账房没经验,把姑娘买的那个庄子记到支出项,却没记所得的地契。”墨紫说完,又补充一句,“岑二刚从上都回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查清。”

    “所以让你替他说好话?”裘三娘见墨紫两手空空,就知道她没拿账本,“去了都不把账本拿来给我瞧瞧?”小姐嗜好不多,看账本是最爱的一样。

    “姑娘,我怕您抽不出空来。”墨紫的意思是,终身大事先解决了再说。

    “空本来就是抽出来的。”偏裘三娘难伺候。

    “那我现在再给你去取?”墨紫说完,遭到裘三娘的白眼。

    “行了,你把今天打听的事给我说说,我再决定要不要你回去取。”裘三娘话中真真假假,不能让人掉以轻心。

    白荷几个看着两人你一顶我一顺的说话,因为经过了三百两那一出狠的,如今这样自然都不痛不痒。

    墨紫把高大娘的话说得很详细,末了提到望秋楼,“岑二年前去过上都,我就想问问他有没有听过敬王府这些传闻。”

    “不会是真的吧?”绿菊眼睛眨得惊慌。

    “岑二说得虽同高大娘有些出入,不过敬王府的三公子娶妻休妻两次这是的的确确的事。不同处在于,依高大娘所说是三公子运气不好,娶得都是别有居心的女子。而岑二则听说是三公子过于宠爱小妾和其所出的一双子女,正妻实在无法忍受的缘故。”墨紫将两个版本的都说了。

    白荷听完,也同绿菊一般激动,“姑娘,这人咱不能选。不管哪个说法,休了两次妻是真,宠爱小妾和庶子庶女也是真。姑娘若嫁了过去,保不准——”不便再往下说。

    “保不准也把我休了。”裘三娘眼中两簇火,“我说呢,敬王府王妃的亲生儿,要什么样的贵族之女不行,居然大老远跑到洛州来替他说亲,原来是名声臭了。欺负咱们不知道,想选个傻的笨的,全然不知情地过去保全王府的颜面。”

    “姑娘,这样的人不能嫁。”绿菊支持白荷,听着就觉得不是良人,身份高家世好又如何,“男子休妻还能再娶好的,女子被休就只能背着污名。”

    “墨紫,你怎么不反对?”裘三娘眼里那双火在看到墨紫平静的表情后骤然熄灭。

    “姑娘的婚姻大事,该由姑娘自己拿主意,我不该多言。”墨紫心想,她只管打听,到底怎么决定是裘三娘的事。

    “若我非要听听你的想法呢?”裘三娘却不肯让墨紫糊弄过去。

    墨紫望着裘三娘,徐徐说道,“我可以说,但请姑娘也不要将我的想法太放在心上,因为最终还是要姑娘自己考虑清楚。”

    “说吧。”墨紫越是这样,裘三娘就越想听听看。

    “有利有弊。”

    墨紫四个字一说,裘三娘就冷静了。她的烈脾气早前是父亲让着宠着,别人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对她诸多忍让。如今父亲不能再撑着她,就得靠墨紫这般理智的人物,才可以令她不冲动行事。

    “宠妾休妻,问了两人,说法就有两种。真正的缘由即便不是以上任何一种,恐怕也不会偏离太远。嫁过去,必同小妾冲突,而夫君不站在妻子这边。关起门来,可能除了咱们几个丫头,找不到帮你的人和可信任的人。要知道,一般的仆人最会趁风倒。男主子对妻妾哪个更在意,自然就往受宠的那面去。姑娘,嫁进去以后的日子多半不能省心。更何况那妾已有一子一女。虽为庶子,因是长子,多多少少会重视些。听高大娘说来,王妃极疼这两个孩子。孩子的受重视程度必定会影响亲生母亲的地位。”墨紫说完弊端。

    换口气,又说利处,“姑娘,从小小的裘府到更大的王府,不过都是一个斗。裘府中和太太斗,到了王府里,斗的人可能多几个。若放长远了看,谁稀罕就让谁去一群女人堆中搅是非,姑娘可没空瞎折腾。丈夫不管,小妾乐得你受冷遇,没准就像姑娘在裘府里似的,给咱们一个偏僻的小院子自己过日子。那对姑娘来说,岂不是好事?上都的望秋楼姑娘能亲自看着,还有姑娘以前想的那些营生一个个都做起来,可以说是如鱼得水。那不是娘家,是婆家。姑娘的产业就算让人知道了,咱说是嫁妆,婆家拿不到,娘家给出去了也不能收回,光明正大就是姑娘自己的。休妻?最好他休。休了,姑娘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妇人比姑娘家经商来的方便,走动也更有说法。再说,那三公子这么宠小妾,已经为她休了两个正室,可长辈仍执意要为他娶第三个正妻,足见那妾室讨不到长辈欢心。姑娘若能获得长辈信任,胜负就更难说了。总之,休与不休,姑娘面前的路都很宽。因为,姑娘你自己就常说,靠男人不如靠自己,也说过不得一心人,不动一生情。墨紫也认为,以姑娘的聪慧才智,何必拘泥于一个男子的冷遇和亏待。姑娘难道想同那些不出闺门一步,一心只想找个人来托付终生的千金小姐一样,这辈子就陷在后宅女人们的明争暗斗之中,只为了抢丈夫的心?而且,姑娘,你不是还打算闹出府中单过?嫁了出去,还是敬王府那样的人家……”

    墨紫知道裘三娘从来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进入适嫁年龄,被张氏困在家里之后,虽有小衣常常能偷个渡,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很多话,已经不需要讲出来,墨紫相信裘三娘心里明白。

    裘三娘默然着。

    白荷,绿菊原本那么反对,也默然着。

    小衣和墨紫,一前一后,如两道最知冷知暖的影子,站得笔直。

第40章 嫁是不嫁(二)

    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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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过去。

    白荷和绿菊昨晚都睡得不好,墨紫朦朦胧胧中仿佛能听到小声说话,担心着裘三娘的事,因此两人直到天色微微泛灰时才睡沉了。

    怕吵醒了她们,墨紫轻手轻脚起来。不管今早谁轮值,她想替人顶班。能理解她们的担心。不是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忧虑,也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念头,白荷和绿菊是真心希望她们的好姑娘能找到疼惜她一辈子的好丈夫。但她们随裘三娘在外多年,看到的,听到的,使她们不再天真。可至少,没有全然失去期待。若是选敬王府的三公子,这份期待就有点遥远了。

    墨紫走出屋子,转身刚想去裘三娘那儿,却看到美人蕉旁的石椅上,坐着一个人。

    乌发披散在杏色的外衣上,白皙的肤色在日出的云光中几乎透明,双手托着腮帮子,少见的女儿心事模样。

    墨紫在廊下望着裘三娘,出身富裕又如何,这个世道的婚姻,多是越富贵的女子越无法幸福。一夫多妻制,注定只能与别的女子共享一个人的爱和情。

    沏了壶新茶,墨紫将托盘轻轻放在石桌上。双手捧壶,倒出一杯清绿,站到一旁,静静候着。看来如火那般洒脱的女子,明灿灿的眸子究竟也因婚姻难卜而敷上黯淡。

    “墨紫,坐吧。”裘三娘端起茶杯,慢慢饮了两口,“真舒服。”

    墨紫依言而坐,“姑娘,我说过不要被我的话影响,最重要是你自己的决定。”

    “我的决定?”裘三娘的语气脆弱不堪,“我现在还有选择吗?我可以不选敬王府,那我的好母亲正好能随便找个低贱的男人来,把我娶回去。我就算和整个裘家闹翻,一个不肯嫁人的老姑娘,还真拖累了你们几个丫头,跟着我遭人白眼的过日子?”

    墨紫说的没有一句话是错的。妇人的身份比姑娘家的好用。嫁给敬王府里的三公子,比嫁给不知底细的男人好。大不了就是不争里头的,争外头。大不了就等下了堂,自己独立生活。本来,她对未来的丈夫不抱太大希望。一心人的期待,也早就不想了。

    “我已经想通了,只是——”这心里感觉无比凄凉。

    “姑娘,我明白的。”无论如何,裘三娘是个女儿家。女儿自是情长,心冷也都在情长之后。“可姑娘不必太悲观。叫金丝的小妾也好,那位三公子也好,还有敬王府也好,要真较量起来,咱们还不一定输呢。”

    裘三娘蓦地站起来,在墨紫面前来回疾走了几次,突然轻快笑起来,“是,是我糊涂。这仗还没打,我可不能先认了输。我若那么做,倒和六娘似的懦弱了。”

    “姑娘说得正是。”而且,墨紫认为,裘三娘只要一直保持喜欢赚钱的嗜好,后宅里女人的争风吃醋根本就枯燥乏味,不值一提。

    不过,这话她没说,免得裘三娘骄傲过头,心情闲下来,难保不来折腾她。

    “墨紫,我怎么瞧,你都得准备那三百两了。”裘三娘恢复以往精明,仿佛柔弱只是晨光中的错觉。

    “姑娘放心,墨紫必然遵守约定。姑娘出发去上都之日,就是墨紫为慈念庵奉上谢媒钱之时。”说得轻松,心里没底,这叫死鸭子嘴硬,打脸充胖子。

    “我说过,你办事,我一向放心得很。”裘三娘对墨紫,重在其能力和才智而大胆用之。

    裘三娘同时也留着一手,就是牢牢扎紧墨紫的荷包。皆因若换了她自己,恐怕只要有些私房银子,就会走的。否则,为何她从没想过让白荷绿菊小衣来垫三百两。

    裘三娘伸手拿过茶壶,洁玉的腕子轻垂,倒了杯茶给墨紫。

    墨紫望着裘三娘将杯子推过来,半点不能小看了这个举动。裘三娘或许在穿衣沐浴这些细节上不需要丫头们伺候,可并不意味着她会为丫头们主动倒茶。不是婚姻这等大事高高在上的关心,却是在琐事上点点滴滴,要给人平起平坐之感。这就是裘三娘与寻常千金小姐不同之处。只要她肯花心思,就能让想法简单的丫头们为之肝脑涂地。

    谁见过小姐给丫头倒茶的?就这么小的事,却得让平素高贵的人放低了姿态。裘三娘能做得到,因为走南闯北的见地,令她懂得收服人心的技巧。

    墨紫从一开始就是以打工者的心态为裘三娘“工作”,但也正因她是这样一个主子,而使自己立命安身于左右,渐渐放弃了直接逃跑的念头,转而寻求更妥善的生存之道。

    墨紫说了声谢,细秀的手指稳握茶杯,坦坦然就茶,没有半点卑微的不安。

    裘三娘看在眼里,一笑,也端起茶来喝。

    “姑娘……早。”匆忙不安的声音来自廊下,绿菊慌张跑了出来。

    “墨紫,你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白荷难得有一丝局促,服侍裘三娘这些年,头一回睡迟。

    “姑娘,她们俩担心的一宿没睡,我这才替她们一回。”墨紫清楚何时能开玩笑,何时要正经回话。

    “瞎操心!”裘三娘嗔道,眸内波光一折再折,已经不容人小觑,“白荷,你去庵中掌厨那儿帮忙,做些新鲜花色的素菜,让上都的客人品品你的手艺。绿菊帮我梳头,准备去见卫姨太太。墨紫,你用完早饭,就把望秋楼的账本给我拿来,晚膳前回来即可。小衣——”

    本来谁都以为小衣不在院里,裘三娘这么一叫名字,小衣就从屋顶上跳了下来,正落在绿菊面前,吓得绿菊妈呀喊出来。

    “小衣,你回府里打探吧。”裘三娘一挥手。

    一声令下,各人领命而去。真真一个丫头顶仨,实在也是裘三娘的造化。

    日到黄昏,墨紫换了女装回来,见白荷正在院里剪竹叶。

    “这么好闲情?”她走过去一看,叶子成了花的样子,“姑娘在屋里?”说完就要往屋里走。

    白荷一把拉住了她,“这会子别去,姑娘正生闷气。”

    “怎么了?”墨紫自然联想到卫氏,“莫非那位姨太太说了什么?”

    “今早一起用膳的时候,还跟咱们姑娘有说有笑。用完膳,就陪着散步,哪知说了小一会儿话,突然静了。姑娘几回开口,卫姨太太却怪冷的。姑娘见跟着也讨没趣,早早就回了。”白荷这两日总想唉声叹气,“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该怎么劝。”

    “姑娘和卫姨太太说了什么?”那大概是说话内容有问题了。

    “就说些这半年在家里的事,我听着挺好。”白荷不觉得有问题。

    那究竟是为什么?

第41章 嫁是不嫁(三)

    今日第二更,前几天欠得都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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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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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紫正想着卫氏不喜裘三娘的缘由,小衣“从天而降”。

    “小姐呢?”她兴冲冲的面色让人一看就知有事发生。

    “在屋里换衣服。”白荷才说完,眼前小衣就不见了。

    “难道是府里出了什么事?”白荷拉着墨紫也往屋里走,“老天保佑千万别是坏消息。”

    裘府里对她们最要紧的消息大概就是裘老爷的身体状况,因为只要他活着一天,张氏对裘三娘的婚事就不能随心所欲。

    “小姐,艾莲有了身孕。”小衣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白荷立刻吃惊地看墨紫一眼。这屋里的五个人,已经都知晓裘五和艾莲的丑事。

    “艾莲怀孕了?”连裘三娘也没想到,“谁的?”

    墨紫跟在白荷身后,听到裘三娘这句问,心想够坦率。要让张氏知道,这回多半要真气晕的。虽说都是裘家血脉,可毕竟乱了伦常,倘若传扬出去,裘府名誉扫地,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同敬王府的婚事了。

    “我想,这孩子应该是四公子的吧?艾莲再糊涂,也不会——”白荷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觉得恐惧。若艾莲肚子里是裘五的孩子,一旦让张氏发现,光想就不寒而栗。

    “是糊涂还是聪明,那可不好说。”裘三娘勾起一抹动人的笑,“要是她不聪明能干,何故母亲偏偏选了她送进四弟房里。我瞧啊,不管是哪一个的,她并不太在乎,最重要是母凭子贵。等孩子落地,一定要送进弟妹院里养的,又是长子。母亲本来就挺喜欢她,说不准还能弄个上族谱的侧室,那就算是正室,也不好随意处置她。”

    聪明的,即便是小妾,也会慢慢爬上来,要学张氏。而不像其他几个姨娘,尤其生了八弟的姨娘,虽是儿子,却不会争取,到头来只能是一无所有的庶子而已。

    墨紫的想法和裘三娘一样。她甚至怀疑,和裘五通奸,都是艾莲为了怀孕的一种手段。

    “母亲是何反应?”裘三娘问小衣。

    “我趴屋顶上,揭了瓦,瞧太太很高兴,直说要抱孙子了。四奶奶也挺高兴的,还差人去请了四爷早些回转家来。不过,四爷说有应酬赶不回来,只吩咐小厮又带了一名大夫来确诊。我偷偷跟着四奶奶回春归园,听她隔着帘子问大夫话,艾莲确实是有了喜,已一个多月。大夫走后不久,四爷就回来了。两口子遣了丫头出来,关着房门说话。我瞧听不见什么了,这才离开。”所以,弄到这么晚回来。

    “你说四爷又请了一位大夫,而且回来后就和四奶奶关起房门说话?”墨紫顿觉古怪,“那你觉得四爷回去时,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好说。”小衣想了想。

    绿菊逮到发言机会,“这有何不好说的?笑就是高兴,板着脸就是不高兴呗。”

    “他脸上没表情,不笑也不板脸。”小衣形容得稍微详细些。

    “看来,有人想让他当糊涂爹,他还不定愿意呢。”裘三娘挑眉而笑,“正巧,让那一个个的去猜去闹,就没人有时间理咱们了。”

    在这一点上,墨紫非常同意。

    “姑娘明日仍与卫氏一同用膳?”还是关心最紧要的事吧!

    “她明日要回卫府,就约了后日。”裘三娘望着墨紫,“可听白荷说了,我瞧她未必中意我。”

    话一出口,她就悔了。要知道,她早先当着墨紫的面,说得自信满满。这才过一天而已,情绪上又不畅快了。

    “姑娘也知道那位卫姨娘不若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她心里想什么,说实话,咱们谁也摸不准。只要咱们尽了力,不中意就不中意罢,既不用急着下定论,也不用心灰意冷。”墨紫劝得温和。

    “我倒没有心灰意冷,只觉得姻缘之事有天理命数,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便罢了。”裘三娘借此下了台阶。

    “姑娘说的是。”墨紫低眉顺目。

    当晚与白荷值夜,两人躺在外间。

    墨紫看了屋梁半天,听里屋裘三娘翻身的动静息了,对白荷说道,“后日你陪着姑娘与卫氏用膳,要是有机会,就提些你跟着姑娘在外走商的趣闻轶事,也多说说姑娘从商的本事。”

    白荷转过身来,瞅着墨紫,一脸不解,“这是为何?姑娘特意不提及这些,你反倒让我又提?”

    “你不是说姑娘讲多了家里的事,卫氏的态度有点淡么?”那就反其道而行之。

    “墨紫,敬王府的三公子娶妻,自然要挑养在闺房,女红出色,持家有道的大家闺秀吧。咱姑娘吃亏就在往外跑这上头了,而且过了二十。要说得不好听,一声老姑娘,咱都没法斥回去。”白荷觉得走商那段就得遮遮掩掩。

    “我想三公子的两任正室夫人应该都是大家闺秀,还不一样让休了。”墨紫颇不以为然,“大老远跑洛州来,要再选个深闺里的,估摸着第三张休书是一定的。我虽不知卫氏如何想,可瞧着她对六姑娘的娇柔不很上心,对七姑娘的活泼主动更喜爱些。只是七姑娘那张奉承了一个得罪了另一个的嘴,恐怕也令她犹豫。咱姑娘若认真应付起来,谁还会多看六姑娘七姑娘一眼。与其刻意讨好,不如显些真性子出来。卫氏自小也随老太爷走动,骨子里说不定就跟咱姑娘一样呢。”

    再说,找个大家闺秀,镇得住休了两个正室的萧三和得宠的小妾吗?换做她是长辈,一定会找个厉害些的。名门闺秀中也不乏狠角色,只是娘家势力太大,长辈们不好控制,毕竟萧三是自家的骨肉。这么一来,为何从裘家这样的大商户里选妻就合理了。第一,商家精明能干,能同王府攀亲,必急切依附上来,不会管其中奥妙。第二,娘家地位低,路途远,真有什么事也容易压得下。

    “白荷。”不知是否自己想多了,心脏慢一拍快一拍跳得紊乱。

    “嗯,我知道了,后日找机会试试。”白荷以为墨紫是说这个。

    “我只是在想,卫府里也有适龄的姑娘,为何卫氏不来个亲上加亲?”若是卫氏不喜欢亲上加亲也就算了,怕就怕萧三恶劣到无可救药,卫氏不忍心让自家的侄女们去受苦。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白荷又睡不着了。

    “明日再商量吧。”天塌下来,先让别人去顶着,墨紫蒙头就睡。

    白荷唤了几声,却听不见她回,只得自个儿反反复复琢磨,直到——

    第一滴露水开始闪光。

第42章 嫁是不嫁(四)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已是第六日了。

    这日,裘三娘放白荷和绿菊的假,让两人也打扮成小厮模样,出去逛了。小衣神出鬼没的,不知藏在庵中的某处。墨紫就成了唯一服侍在她左右的丫环。

    午后,裘三娘嫌客厢中的床硬,不肯歇午觉,叫墨紫带上琴,寻了半山一处僻静林中的亭子。

    墨紫将琴取出来,小心翼翼放在石桌上。拿下随身的布包,从左侧袋先端出一个小铜鼎,点了熏香。又从右侧袋里拿出自己做的木瓶子,拧开盖,倒好热茶。再从中间大口袋里掏出锦毯,细细铺在亭子木椅上。最后抽出件桃红的披风,卷好放在椅子一头。

    “姑娘,都摆好了,还有何吩咐?”墨紫问道。

    “你这包倒是好用,不但放得了东西,还能双肩背着。”放在以前,这么多东西至少得三个丫头随身拿着。

    墨紫拍拍她“设计”,绿菊缝制的双肩背包,“双肩承受的重量比单肩或双手大得多。”

    裘三娘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太关心原理,需要独处,“我知你不爱听琴,免得你犯困,你四下转转去,别离得太远就行。”

    “姑娘,我守着林子口。这样,你看得见我,也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你。”墨紫听不了古典慢节奏的,急铮铮万马奔腾那种还能给点激情。

    “去吧。”裘三娘抱起琴,低头调音。

    坐倚着山边小路的岩石,墨紫还是听见了琴声。山风将它吹散,再在她耳边聚拢,艰涩的阳春白雪就变成了明纵的小溪,听上去不坏。

    要说她来了这个时代最喜欢的,大概袖子是其中一样。有窄有宽,但很能放东西。设计巧妙,甩来甩去也不会掉出来。帕子,小碎银子,书信之类的,只要不在意看上去漂不漂亮,对普通人而言还是挺实用的。有时,她也考虑是否能当个武器什么的,装块石头砸砸人。

    不过,这天,她的袖子里只放了一本玉陵夜舟志。那是不久前她在裘老爷的书斋里为裘三娘取书时顺便溜带出来的,比寻常的书小一半厚一半,但纸质很轻,便于携带。这算不得偷,裘三娘对于她读书的行径早就默许了。虽然裘府里识字的丫头五个手指头掰得过来,就连六娘七娘识的字都不多,但裘三娘饱读诗书,有爱读书的墨紫,就当多个书友,因此十分宽待。

    玉陵夜舟志是手绘本,墨紫不清楚究竟是何年何月出的,只能大致推断在三十年或更早以前。这本书主要说得是坐夜船的旅人们转述发生在玉陵各地的奇闻趣事,但精妙之处在于它对几类小型夜行船只绘有详细的图解,令船工出身的墨紫相当感兴趣。

    书捧在手里,却因飘忽的琴声有些心神不定。

    那夜,墨紫教白荷找机会对卫氏提些裘三娘的真性情。到了第四日,白荷绿菊同三娘去见卫氏,还真照着做了。裘三娘回来后就抱怨,说她们这些丫头自作主张,不商量就对外人揭她的短。

    白荷以为裘三娘真生气,抢在墨紫面前说那都是自己的主意。

    不知裘三娘是否看在白荷从小跟她的份上没追究,反正不像对墨紫似的,也去罚白荷掏几百两银子来。

    后来,墨紫却听绿菊说,那日裘三娘和卫氏相谈甚欢,天南地北得聊下来,竟还找到好几处两人皆曾去过的地方,由此话题绵绵不绝。卫氏甚至主动邀请裘三娘一起用晚膳,却被裘三娘以斋沐中要夜醒经文而婉拒。

    绿菊对墨紫说的时候,表情惋惜的要命,直说不该推不该拒。

    在墨紫看来,裘三娘倒是进入状况了。

    欲擒故纵。

    不是很好吗?何时率真,何时守礼,何时进一步,何时退一步,把握得当,机会就随时出现。无论如何,裘三娘对她爹是真心孝顺,斋沐做足十成十。叩千遍,唱千遍,书千遍,一遍遍不厌其烦,都是自己亲做。而百礼孝为先,这是卫氏斟酌人选时也考虑最重的吧。

    自第二日起,裘三娘只与卫氏共用早膳。即便此刻,明明有空暇,也不去多纠缠,懂得适可而止。

    可事情会不会如她们所想得那般顺利,墨紫不知。脚边开着一簇明黄色的野花,她怔忡时,朵朵醒目得仿佛一串太阳,在眼前轧来碾去。

    “这半山的白茶花开得煞是好看。”一把沉稳的声音突然从山路上传来。

    墨紫察觉这声音她听过,立刻回过神。

    “可不是,在上都我没瞧见过这般喜人的。本想问庵主可否让我移栽几株,又怕长途跋涉,不过生生折腾这些可怜的花儿,这才打消了念头。只是你娘亲最爱白茶花,总觉得替她可惜。”另一个声音带笑,还有长者对亲近小辈的喜爱。

    脑海中浮现出卫氏那张亲切慈爱的面容,墨紫心想,住得近就是好,低头不见,抬头见。

    心里想着,采取行动也快,将书放回袖中,已从山石后转身出来。

    “夫人好。”微低头,上身前倾,双手端在侧腰,膝盖弯了弯。

    “你是——?”卫氏因看不清对方的脸而有些疑惑。

    墨紫略抬头,福身不动,“夫人,我是裘府三姑娘的丫头,墨紫。”

    “原来是你啊。”卫氏就算对墨紫的长相没上心,对墨紫这个名字也是印象深刻,“这几日与你家姑娘一道用膳,没见你,我还想呢。”

    “谢夫人惦念。墨紫只是二等丫环,不常在姑娘身前服侍。”你客气,我客气,大家一起客气客气。墨紫再把头抬起来些,看到卫氏身旁的男子,赶紧又将脸藏起五度,心中大惊。

    声音熟,因她不多日前才听过。那男子竟是在望秋楼中遇到的另一家二郎。那天相遇,可不愉快。在这里再遇,就叫冤家路窄。

    “你家姑娘好本事,底下丫头一个赛似一个机灵。”这是实夸。

    “遇到姑娘,也是我等的福气。”谨全心代表白荷小衣绿菊,自己那是一半一半。

    “瞧瞧这张甜心儿的巧嘴。”墨紫的低姿态显然符合卫氏心意,令她笑逐颜开,转而对身旁的年轻男子说道,“二郎,你所欣赏的那首小令,还有打消了你卫三叔娶妾念想的故事,就是这丫头说的。”

    又来了。

    严重缺乏娱乐生活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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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国庆愉快!

    似乎编编们都放假了,没人审理PK申请,我也不清楚能不能赶上十月的,反正明天有分数出现,就是通过。若没赶上,粉红和PK票系统都不会接受的。大家试试吧。

    掌事开文以来,一波不知道几折了。合同快递用了十天,导致编编也不能给推荐。然后,错过了九月PK。再然后,我的电脑坏了,所有的数据全没了。申请十月的,又赶上国庆,编编们都放假了。

    哎——希望大家在节日中的喜悦,能转转聆子的运气吧!

    玩得开心哈!

第43章 嫁是不嫁(五)

    开始PK了,求粉红和PK票,每300分加更。

    感谢投票的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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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了一个好故事,然后她随便说句话,都让人夸巧嘴姑娘?谣言就是这么产生的啊!

    墨紫觉得妄自菲薄是必要的,“夫人过奖,墨紫不过是个普通的丫头罢了。”

    卫氏一笑,听到琴声,就问,“可是你家姑娘在弹琴?”

    “正是。”墨紫巴不得卫氏转移注意力。

    卫氏静了一会儿,轻轻点头,“二郎,你听过上都最好的琴音,两相比较,觉得如何?”

    那二郎本没在听,只看湖光山色,等卫氏问他,才凝神听进耳中,眸光敛起,神情间似乎意外,回道,“若心静气和,约可一较长短。”

    “她与众不同,喜动不喜静,我认为她若同别家女子一般静了,琴声倒失了真意,还是这样好。不过,能得你如此高的评价,已属不易。”卫氏笑言。

    墨紫听到这儿,就想让白荷帮裘三娘显露真性情这招果然用对了。还有,那位二郎语气变化不大,应该没认出自己。看来,男装扮相确实能混淆他人视线。

    “你家姑娘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上回与她手谈,我那点棋艺,她能算到只赢三子。怎么看,她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都该十分投契才对。”卫氏说到这儿,有意无意瞥了二郎一眼。

    “夫人说的,是汉黄门令章草那位?”墨紫记得。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有这般聪慧的丫头,她家姑娘还会普通了去?我提过那么一次,她就能猜到底。”卫氏又夸上墨紫,只是这次是对着二郎说的。

    “姨……母,还要继续往上走?”显然,那二郎对一个丫环没多大兴趣。

    墨紫已经习惯被人看低,没什么自卑,却想替裘三娘多把握一次机会,“夫人,即便从这里下山去,还有一段路。不妨在亭中歇歇脚,喝杯茶?”

    “我还真有些累,却怕扰了你家姑娘的雅兴。”卫氏虽说了这话,却往林子方向走出两步。

    “夫人哪里话。我家姑娘同夫人又不是第一天相识,还常对我们说,感觉与夫人投缘。可惜夫人住得远,否则很想与您多走动。难得能碰上一处,可明日我们就得回府了。姑娘心中不舍,又不敢随意打扰您清静,来此弹琴并非孤芳自赏,只为知音一奏。”墨紫说完这番话,立刻有被人盯住的感觉。

    她抬眼,谁知与那二郎的目光看个正着,心一惊,连忙垂首。

    “的确能说会道。”低沉的嗓音。

    夸她?不,她能听出声音里几乎难以捕捉的嘲讽。看来,应该管紧自己一张嘴了。

    “夫人,墨紫并无他意……”千万别因为这个二郎而弄巧成拙,墨紫适时露出为难的表情,“是墨紫多嘴了。”

    “无妨。话虽说得过些,我还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你家姑娘与我年轻时确有几分相似。你去通报一声,若你家姑娘不介意,我们就讨杯茶喝。”卫氏却给了墨紫机会。

    “请夫人稍待,墨紫去去就来。”墨紫往林中碎步小跑。

    “二郎,你也帮我过过眼。说到底,是替你弟弟选媳妇。他如今谁都不怕,却最怕你。你若觉得好,他至少不会拜堂时就折腾。”卫氏等墨紫走远,确定她听不见任何话,才开口对身边的男子说道。

    “姨娘中意这一个?”二郎目力甚远,能看到林中女子的背影曼妙,“美人乎?”没有他人在场,他沉稳的声音有些故意轻佻,是长辈面前的张扬自在。

    “在洛州,我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姑娘。只是——”卫氏还没打定主意,“她实在不同一般大家闺秀。自小随父经商,绝不愿意吃亏的个性,即便低头,也要踩上一脚的不服输。我是中意她又不中意她。咱们王府里处处讲规矩,她能不能适应,这是其一。其二,三郎要是再闹将起来要休妻,到时是否能息事宁人,这是其二。”

    “前两个就是大家闺秀,再选一个大家闺秀有何意义?”那二郎嘴角一撇,傲慢极了的眸光闪现,“听姨娘说来,这个坚韧些,或许能撑得过去也说不准。姨娘,母亲既然将此事全权托付与你,你自管做主就是。”

    “你倒说得轻松,横竖不是你娶。”卫氏摆出长辈的脸,瞪了瞪他,“谁家弟弟比哥哥先娶妻?”

    那二郎回一句,“我也想知道,为何都不操心我的婚事,却替拜过两次堂的弟弟不远千里来求亲?”

    卫氏想把他绕进去,结果发现出不来的是自己,只好说,“你迟迟不肯娶,难不成还要连累你弟弟?再说,你的婚事,恐怕得由那位说了算,咱们想管也管不了。”

    那二郎一听,峰眉皱高,却看到前方,遂转换语气,“亲自过来迎姨娘了。”

    卫氏一看,果然是两道身影,点点头,“她对长辈的礼数还是很周到的。记住,等会儿说话,你帮我看看人。今晚府中回裘府的宴,你也别像上回那般不出面。咱们离开洛州前,就得提亲,还要把人一起带回去,因此得尽快定下来。”

    二郎突然就想到刚才那个叫墨紫的丫头,“丫头这么机灵,当主子的恐怕也厉害。姨娘不担心三郎那院子不得安宁?”

    卫氏叹口气,“前两个脾性那么好,还不是一样让三郎屋里闹得鸡飞狗跳。我和你母亲是一个意思,就要找个能镇得住的。你说到丫头,我还就因为裘三娘手下的丫头都聪明,才更要考虑她。那一房,光主子厉害不够,连带那些个随风倒的奴才统统得治得住才行。”

    “不过是宅子里的事,听姨娘说得,倒跟朝堂之争那般厉害。”二郎怎么会当回事,“还好三郎就宠一个,要宠多了,岂不比上阵杀敌还危险?”

    “你又不懂了。就是因为专宠才出这么些幺蛾子,他要如你似的,个个均宠上一些,也不至于如此。”男人平时不爱管内宅里的事,以为女人持家容易,其实哪个大家族中的内宅不似一个小国,是非多得数不清。

    “姨娘既对这家姑娘中意,还需我看甚?找人提亲下聘就是。”男子看着那位裘三姑娘越走越近,身姿如天上流云,肌肤赛雪,面若桃花艳丽,气质华贵万芳,确为绝色佳人。“说不准,这次就是三弟的姻缘到了。”

    卫氏瞧他目不转睛,哪能不明白他说那话,无非也是为那等美貌所惑罢了。

    “美则美矣,还得看心。”只是总看不太清,时好时坏,捉摸不定,让她迟迟不肯下决心。

第44章 姐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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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近傍晚,墨紫随同裘三娘回到府中。

    张氏仍不肯露面,连派个问候的仆妇都懒。倒是四奶奶支使了几个小丫头来帮着打扫七日未曾清理过的屋子。

    对这样的冷待遇根本不痛不痒,墨紫认为张氏彻底忽视她们才好,省得时时刻刻心里备战,疲劳得很。

    不过,她这么想,不代表别人也跟她一样看得云淡风轻。首先是绿菊,在四奶奶派的人手还没来之前,动不动就冲着主院的方向瞪目,唠叨各房姑娘们的丫环数目,以及二等丫环和小丫环们的分工区别。其次,就是这会儿站在院里的不速之客了。

    “七姑娘。”白荷刚把里屋拾掇干净,听帮忙的小丫头报有客,赶紧出来迎。

    “绿菊,快去沏茶。”一边对裘七娘行礼,一边让丫头们待客。

    “不必麻烦了,我过来瞧瞧姐姐,坐一会儿就走。”裘七娘笑得春风满面,也不等人替她打帘,竟自己撩着进屋了。

    白荷却不能怠慢,低声嘱咐绿菊,“你还是去沏壶茶来吧。”说完,又拉着墨紫跟她进屋。

    墨紫一进去,将裘七娘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乌发初挽螺,明妆也新添,一身衣裳簇簇新。宝蓝青天舞鸟绣花裙,洛州今春的新式样。这哪里是随便过来一坐的?是故意来炫耀张氏对她比裘三娘好的。

    “姑娘去老爷那儿陪着用膳,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就该回来了。”白荷这才能说详细,“我嘱了人沏茶来,请七姑娘先坐着吃茶和点心。”

    裘七娘听了,想到近来没去看过她爹,面色稍稍不安,借笑遮羞,“父亲昨日好些了,必定是姐姐孝心感动菩萨,才有此吉兆。”

    墨紫腹诽,是啊,你姐姐感动了菩萨,你却跑来炫耀什么呢?真是看不上。虽然她知道当这家庶女的日子不好过,用些手段替自己谋福利是绝对必要的,可需要表现得这么嚣张吗?

    墨紫与白荷相望。两人十分知趣,没回一句。正好绿菊端了茶来,她们故作忙碌地张罗,不随意与裘七娘开口。

    裘七娘对突然冷场虽有些不满,但对方毕竟是卑贱的丫头们,身份不同,当然要小心谨慎,因此她们的态度她指不出错来。可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等到裘三娘,于是奈着性子坐下,最终喝上了茶。

    墨紫本想找个借口到屋外去,显然白荷非要拉人陪着一起憋气,只要她的手一碰帘子,白荷就会指派件活给她做。比方说,添茶,添香,关窗。反正她想不出来的小活儿,白荷都能想得到。

    小丫头们干完活,同白荷说一声就回四奶奶那儿去了。

    裘七娘见状,可逮了个机会,惊讶道,“这些不是你们院里的丫头么?”

    绿菊看墨紫,墨紫看白荷。

    白荷到底是一等丫环,不好不回主子的问话,“不是,是四奶奶遣过来帮忙收拾院子的。”

    “该不会姐姐这儿就你们几个大丫头?那平时杂事谁做?”裘七娘与六娘一样,有两个一等丫环,两个二等丫环,四个小丫环,还不包括院里干活的仆妇和婆子。

    这下,绿菊都看出来裘七娘不是来姐妹情深的,刚嘟个嘴要说话,却被白荷瞥了一眼,只得咬住嘴。

    “姑娘喜清静。”白荷防得住绿菊,却防不住墨紫,“再说,杂事本来就是我们这些丫头该做的。”

    裘七娘精心描过的雪娥眉拢起来,这话听在耳里怎么就不舒服呢?突然想起来,说话的丫头就是让太太教训的那个。她刚打算借题发挥,仗着太太的厉害,再给这一房找点麻烦。只是,机会不属于她。

    “姑娘回来了。”裘七娘想要斥责的人已经出了屋。

    裘三娘回来了!

    “都收拾妥当了?”裘三娘问墨紫。

    小衣在前面提着盏琉璃灯,晃来晃去的,极有其做事的风格。

    “姑娘,七姑娘在屋里等了小半个时辰。”墨紫“通风报信”。

    “她来做什么?”稀奇!

    在张氏刻意安排下,六娘七娘同裘三娘的姐妹情谊很淡,平日几乎不走动。唯有九娘,因着年纪小,又得张氏宠爱,跟她们这些姐姐较多来往。

    “八成是来说昨晚作客的心得。”要说裘七娘的来意,墨紫可以猜上一猜。

    裘三娘笑出声,却低音说话,“那得好好让她满足了再走。”

    昨日,卫府设宴,回请了裘府中的一干女眷。据说是一早去的,整整玩了一天。这一干女眷中当然不会有在慈念庵的裘三娘。

    “姐姐,父亲好些了吧?”裘七娘见到人,才慢慢站起来,仿佛她是主人,裘三娘是客。

    “大夫换了个方子,比以前的好。”裘三娘淡淡回答,淡淡坐下,“妹妹要是得了空,也去父亲那儿走动走动。他上回虽叫六娘和你别再踏入一步,不过是气话罢了。我刚与父亲用饭,他还问我你们是否出门去了,为何多日不见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裘七娘让裘三娘夹枪带棒的话打白了脸,吞吞吐吐说道,“姐姐……实在……是上回父亲大发雷霆,将我俩吓坏了。”

    “所以我才说那是气话,你们不必当真。即便是真生了气,为人子女难道还不能承了这等委屈?”裘三娘说得犀利。

    本是来炫耀的裘七娘完全被打折了气焰,只能唯唯诺诺,“姐姐,我知道了,明日就去看父亲。”

    裘三娘见气势上已赢过去,并不穷追猛打,端起茶来要喝。

    “姑娘,今晚暖了,要不我去把雪梨花取一盅来,您跟七姑娘一起用?”墨紫突然服侍得殷勤起来。

    雪梨花,用上好的燕窝丝同南德名产雪梨汁调和,加入各种香料,再取以几种名贵果肉,用冰镇成雪花型。盛器是特别制的双层盅,中间一层灌以冰碎,保持雪梨花的新鲜口感。

    裘三娘心里立刻明白了,这是要让她好好炫耀呢。

    裘七娘一听这名,“姐姐,可是望秋楼的招牌甜品?”只听过,没吃过。第一,不太能出门。第二,要省钱,她亲娘还欠着债。

    “是啊,回来时经过望秋楼,碰巧从冰库中拿出来,看着眼馋,就让丫头们买了两盅。尝了一口,味道甜了些。”应该说是搜刮,裘三娘望着七娘笑,“妹妹来得正好,好东西还是要跟人一起才好吃。你若没来,就得给这群馋丫头分了。”

    裘七娘听到雪梨花就满心满意想尝尝看扬名洛州的甜品,哪里还去细想将自己踩成丫头的话,喜逐颜开光会说好而已。

    裘七娘有点小聪明,可只是小聪明而已。

第45章 江氏心思(一)

    推荐一本朋友的新文《黛玉你好》,作者:雨滴的节拍。书号:2115937

    一句话简介:两世重生,携空间,改命运,看不一样的黛玉。

    因为聆子还挺喜欢黛玉的,再加上作者的文笔也好,值得一看。

    请亲们支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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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裘七娘的屋里。

    “姑娘,摔不得,松墨山砚台十两!”

    “姑娘,摔不得,景镇的明兰瓷瓶以后要还给库房的!”

    “姑娘,摔不得,牡丹花簪是太太赏的!”

    “姑娘,摔不得……”

    还好声音刻意压低了,不然若让人听见,怎能不想,敢情发脾气扔东西也无法随心所欲,这小姐当得真够委屈。

    “岂有此理,真真是岂有此理!”裘七娘最后抱了个竹枕,恶狠狠摔在地上,用脚死命跺两下,却几乎崴到脚,还好让贴身丫环早春扶住。

    “姑娘,您别气了,不值得。”早春怯怯的,想松开手,又不敢松开手。

    “怎么不值得?你说说。”裘七娘气得瞪早春。

    早春只是随口一说,张了半天嘴,没答出一个字,转眼让裘七娘掐了一把,疼得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敢哭出来就让你去跪一天石板。”裘七娘今天气急了。

    能不气吗?明明是她该向裘三娘示威,却变成裘三娘向她炫耀。

    “姑娘……”委委屈屈硬把眼泪憋干,早春在身体的疼痛中终于逼出一个安慰,“何必与三姑娘计较?等敬王府来向太太提亲,姑娘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别说雪梨花,就是天上月亮,姑爷也能给姑娘摘下来。”

    这样的安慰显然具有作用,裘七娘的心情平静下来。

    “不错,让她现在得意好了。她买得到雪梨花,却收拢不了太太的心。”红艳艳的樱唇吐出娇纵,“昨晚,你也瞧见了吧?”

    “瞧见了,当然瞧见了。”早春的脑袋跟鸡啄米似的,“卫姨太太把手上的镯子摘下来送给姑娘,这不就是中意姑娘的意思吗?奴婢还从来没看过那么漂亮的镯子。”

    裘七娘面色拨云见日,一抬手腕,烛火下亮出明晃晃的金镯子,镂空雕刻出的葡萄叶让藤蔓缠得无比美丽。这等匠心和做工全洛州找不出一个来,只有上都。不错,她一定要嫁进敬王府去,才能替姨娘和自己出口气,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甚至张氏都有求于她的日子。为了这个目的,她会不惜与任何人为敌。她本以为已哄取了张氏的偏疼,毕竟平日里下了那么多工夫,不似六娘始终怯生生软弱的模样。哪知,张氏向卫氏推的是六娘,令她万分恼怒。

    还好,她不算笨,明白靠人不如靠己,不顾张氏不满,竭力表现,果然昨晚卫氏对自己表现的喜爱更甚于六娘。不过,若不能令张氏回心转意,即便敬王府那边有心,也成不了事。

    让早春掌灯,裘七娘去主院见张氏。就算伏低做小,她必须要同张氏表明愿受其掌控的态度,再次获得信任才行。自小,她懂得这个七小姐的身份,令自己有得就必须有失。然而,一切都会是暂时的。只要等她嫁进去,得到夫君的宠爱,庶女又如何!

    一路上想着该如何说服张氏,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守门的小丫头说太太今日歇得早,用过晚饭便睡下了。但她瞧里面灯亮堂开,五六个丫头和婆子在廊下站着,哪里是歇了的样子。难道真恼怒自己,故意冷着?

    裘七娘心里戚戚然有些怕。张氏对付三娘的手段,她可是看得清楚。说到底,三娘是嫡出的大小姐,还有老爷撑腰呢。爹又不疼她,亲娘又怯懦,张氏要同她翻脸,她就惨了。这时,才后怕起来。可她也不能硬闯进去求饶,只好怏怏转身回去了。

    再说这主院里头,张氏虽然并没真歇下,倒也并非故意要冷落,只是裘七娘来晚一步。前头丫头得了闭院的吩咐,不管谁来,都要拦的。拦回去,即刻报给管事的安婆子知晓。

    安婆子进了外屋,对里屋正要说话的张氏说道,“太太,适才七姑娘来过,您吩咐下了门闩,就给拦回去了。”

    张氏在里头哼一声,“这会儿想起我来了?拦得好。多拦几趟,否则她还以为自己能顶事了呢!”

    安婆子欸应着退了出去。

    “太太还是想将六娘嫁进王府么?”屋里的另一个人原来是四奶奶江素心。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偏七娘搅和进去。你不也瞧见了,琼玉褪下那么贵重的金镯子给她。要说能哄人开心,那妮子最能,六娘怎比得过?”张氏撇撇嘴,脸看上去有些尖刻,“她若跟我先说过,我就随她去。偏当着我的面唱反调,就跟三娘像足了七分。枉我疼她一场,到底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养不亲。只是,若琼玉真属意七娘,我也只好答应。她亲娘得裘府养到老,就是她飞高了,我还攥着线,可由不得她。”

    四奶奶对此无异议。她嫁进来,就是裘家人,比总要嫁出去的大姑小姑子们更在意裘府的利益。张氏要通过联姻与敬王府搭上关系,其实与她们这一房最紧要。因此,控制裘七娘是必要的。

    “三娘的亲事呢?”四奶奶留到这刻,是有事要同张氏说。

    “媒婆看好了。平州青府县谭家长子,今年二十五,未曾有过婚配,家中经营两间杂货铺子,乡里有田产。等琼玉同我定了,我就跟老爷说这事。”张氏的笑脸上有一抹得色。

    四奶奶心想,二十五岁尚未娶妻,不知是否有原因。再说两间铺子若干田产,看起来家小业小,似乎与裘三娘不相配。平州离洛州又远,且地贫人稀。多明显的打发,还是远远的,有了委屈也回不了娘家。但,她依旧说不了什么。

    “对了,你是有事跟我说吧?”张氏很信任四儿媳妇,心思在她面前不瞒着,也是在教她,为了这一房,无所不用其极才是道理。

    张氏说完,就察觉儿媳脸上有些犹豫的表情,暗忖难得看她这般,心下重了起来,说道,“不必为难,只管说与我听就是。”

    “太太,我是想向您讨个主意。”四***那张瓜子脸敛紧了,“既怕惹得您不高兴,却又不得不先跟您说。可您要是万般不允,就当媳妇没说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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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介绍:
她一醒来,莫名其妙当了服侍人的丫环。
不算问题?
她一动刀,雕什么像什么,造什么是什么,
不算稀奇?
她一看木,就知轻重浮沉,能否成舟成船,
不算异能?
好在还有谋生本事两三样,生平无大志,当个掌事,求安居乐业。
低眉顺眼,怎么就越过了主子?
低眉顺眼,怎么就惹来了男人?
低眉顺眼,怎么就......偏不让她清静呢?
已有VIP完结作品《凤家女》《重生打造完美家园》,坑品保证。掌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掌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掌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