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宫冷寒地
“墨紫丫头,罢了,免得你当朕不讲道理,随便乱找你的不。你可以出府,但绝对不能再出城门,否则朕就斩你的脑袋了。”叫丫头,就是皇帝心软的意思。
墨紫心里意见有很多,一句不漏,还磕头谢恩。
“你二人出了宫门之后,朕的太子就是果敢勇气,体恤将士而亡,可知?”再没用的儿子,也是他这个皇帝的种,面子上一定要死撑。
墨紫萧维齐声说是,正要告退,就听御书房外刘宁公公的急切声。
“皇后娘娘,皇上正和萧少将军他们说话,吩咐不能打扰的。”
但闻脚步匆匆,房门已让人推开,两名宫女连忙退后,皇后慌张冲了进来。她发间的凤钗坠珠晃得剧烈,金黄凤翅颤巍巍有些歪,脸sè惨白,只有上过红的chún艳,却更显得她心神无措的愤怒。
“皇上,我听到一个无稽之谈,请您立刻找出造谣生事之人严惩,竟敢捏旭儿亡故的谎话,居心何在?”
武麟旭,太子之名。他的生母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宫女,因皇后无子,一直当作亲生子养在她身边。之所以立他为太子,也是因为皇后的缘故。
据说这位王皇后娴淑温婉,虽然年纪还大了皇帝两岁,如今貌美不再,但xìng情好气度大,聪慧有学识,皇帝仍视为红颜良伴,朝中大事时与之商议。可敬的是,王皇后不因此参政朝堂,指手画脚,也从来不为王家谋sī利,很守分寸。
而墨紫两次见面下来,发现皇后更多展lù得是一个母亲的样貌,对公主,对太子,爱护心切想象不出她会参与国家大事。
“皇后。”皇帝想说那是真的,但不知怎么开口。
就在这时,皇后侧眼看到躺在里房的那具身体,不由颤抖起来艰难地往那儿走去。
“皇后,不要看了。”皇帝上前拉住她,沉痛地说,“太子确已亡故。”
皇后不听,固执得甩开他的手,走到太子尸身前。出乎意料,她不但没有尖叫连话都不说了。
墨紫最先瞧出不对,也顾不得再跪,快冲到她身后,“皇后娘娘!”
皇后直tǐngtǐng朝后倒来,让墨紫接了个正好,果然是晕死过去了。
皇帝大惊,忙叫刘宁传御医。
“你俩退吧。朕怕皇后醒来后知道你二人在场,会追问不休而且她虽xìng子好,但碰到儿女之事就往往失了冷静。唉——慈母多败儿,朕应该多管管太子才对。”皇帝让墨紫萧维走了。
“皇后很疼太子么?”墨紫问。
“皇后视太子如己出从太子小时候起就亲自带他,为他选师傅伴读,样样事安排得周到。皇上也是看在皇后付出的一切,才定了太子。听说,大公主二公主曾因此跟皇上抱怨皇后偏心,只疼太子不疼她们。
我幼时伴太子学武,皇后几乎每日都来嘘寒问暖。因此,太子对皇后也是很好,就如嫡亲母子一样。”萧维说到这儿,皱了皱眉。
“怎么了?”墨紫正好看见。
“没什么只是皇上说皇后慈母多败儿,觉着有些过了。皇后虽然宠太子,但给他请的都是最好的老师,身边若有谄媚小人,一定会换掉。太子之所以变成今日这样,并非皇后娘娘的过错。”萧维深深呼出一口气。
“太子昨日如何今日如何我可不关心。不过,萧将军今日真令我大开眼界,都敢说皇上的坏话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萧维跟她打交道太久,突破的威力是极大的。
萧维不由尴尬,“也不算说坏话,就事论事而已。”
“好一个就事论事。”那是皇权之下萌芽的自我。当然她是不会说出这话来的。
此时丁狗赞进在另一头出现。墨紫让他们盯着东宫,尤其是钟公公的动静。
明媚是湘妃的人,知道这一点已经足够,留她的命也套不出什么,不如用来当钓饵。所以,墨紫说可以了的时候,就是给了萧维暗示。到如今,对湘妃的报复和暗害,墨紫也不会再容情。
“看来是有消息了。”这次将计就计突袭东宫,萧维并没有带他的人。他正让石磊过滤那些亲随将士的名单,看看到底有没有混进来的细作,因此这阶段他宁可相信墨紫和她的人。
丁狗看见萧维还在,略撇嘴,但分得清事情大小,“墨哥,坏消息。”
赞进接着说,“钟公公死了。”
“怎么死的?”萧维急问。
丁狗却看着墨紫。
墨紫道:“也不算坏消息啊。我让你们盯着他,他如今死了,你们就有凶手,或者其它蛛丝马迹。”狗好像就等着她这么说,来唱反调,“我们俩既没看到凶手,鼬瞧出一点蛛丝马迹,老太监是自尽的。”
“难道是看到明媚死了,他怕自己也已经暴lù,所以自尽?”丁狗的冷脸不再影响萧维,他发现获得所有人的高看是很难的,不妨随意些,无视些。
“赞进,你来说。这家伙就爱跟我对着干,费我脑子,偏我现在浪费不起。”墨紫白一眼丁狗。
“我们照墨哥的吩咐守在东宫外大约一个时辰,钟公公便一人出来,往西面走。他专挑偏僻的小路,且十分谨慎,一直在留意有没有跟着他的人。我俩就想墨哥料对了,他确实要去通风报信。哪知,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了。”
“我以为他发现我们盯梢,还当他是练家子,心想自己看走眼。”丁狗插一句,让赞进一眼看过,立刻闭嘴。
“但他并没有向后张望,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蹲下身,低了脖子,胳膊往上顶,就倒地不起。我和丁狗怕他耍诈,直到看到血从他脑袋那儿流出来,才知道他自尽了。上前确认,一柄匕首插中喉管,已经气绝。”赞进说完了。
“竟然这么蹊跷?路上,钟公公可曾遇到什么人,或者看上去不同寻常之处?”萧维奇怪之后就问更多细节。
赞进得墨紫默肯,回道,“不知怎么,他越走越偏,不曾遇到人。在他停下脚步前,也没什么不寻常。”
“多说无益,去看看。”墨紫看着萧维,“你不是奉皇上旨意要查证?”
萧维点点头,“你同我一起去吧。”
墨紫老大不客气,“不用你说,我也要去的。事情由赞进丁狗目击,他们一定要作旁证,这样的话,我这个指使他们跟踪钟公公的人就必须到案发现场。”
萧维笑,令他正气堂堂的面部棱角柔软下来,“想请你帮忙罢了,让你自己说得好像要洗清嫌疑一样。”
丁狗听到萧维请帮忙这话,下巴差点脱了,待萧维和墨紫走前,推推赞进,“那小子完了,彻底完了。”
到了钟公公死的地方,两旁花圃无花,树小枝歪叶稀。一侧是廊墙,一侧是围墙。围墙里抛出一角矮矮的飞檐,龙吐珠的雕花案已经残破不堪。日头奋力挂在前方影壁,但仍在无奈下沉,唯有拉长每一道影子,留下最后纪念。穿堂风呼呼直通,拼哪道最有力,能把人的头发吹成疯子,再呜呜狂号。
墨紫不由搓搓手臂,“果真是偏僻,明明春夏了,竟让人觉着像冬天,冷嗖嗖的。”
“这里是冷宫。”萧维说罢,上前去看钟公公的尸身。
人跪扑在砖路上,脸歪一边。血让地面吸牢,形成诡异的暗迹。后脖颈lù银sè尖利,这刀下去,有愤恨有不甘但绝对不敢手软。
在墨紫的观念里,冷宫有着皇宫必游的标签。真正站在这里了,因钟公公的死,更增添凄凉苦悲的sè彩,简直不枉来这一趟。
“难道跟冷宫里的某个落魄妃子有关?”理所当然,把钟公公和墙里的人联系起来。
‘-宫无人。”萧维说道。
“冷宫里怎么会没人呢?”被打击到。风景还是那道风景,只不过了人气,变成了摆设。
萧维一扬剑眉,“好象你很失望里面没人似的。先帝去后,皇太后慈祥,让几位生子的太妃随王爷们去了封地,而剩下的都赐了独院,离她近住着。皇上登基以来,后宫也不算充盈,又有明理贤惠的王皇后管着,还没有犯大错要打入冷宫的嫔妃。所以冷宫空关很多年了。”
“大周真有过太平盛世的时候啊。”墨紫感叹。
萧维想反驳,张了张口,却最终无话。今日,太子让大求人射死,刺客杀到皇上面前,他便是和墨紫争,也无非自欺欺人,还自讨没趣。天下yīn云密布,不是口头逞强就能否认得了的。
这时,他看到墨紫蹲在钟公公尸体前,还凑得那么近,“你不再怕死人了?”她原来是很抗拒他人死亡的。
“我已经能杀人了,你忘了吗?”墨紫撑着下颚,皱眉看钟公公的姿势。
“赞进,丁狗,你们确定没有任何人与钟公公接触过,哪怕是远距离的视线交会?”她看了半晌,站起身。
“确定。”两人同时说。
“那么,动物呢?比如鸟啊狗啊什么的。”墨紫发挥“逻辑推理”能力。
两人对看一眼,再次摇摇头。
丁狗要笑不敢笑。!。
第408章 抽丝剥茧(一)
钟公公死得很蹊跷,但又很简单。他经过冷宫大门,正要往前走,突然拿了把匕首对准自己的脖子扎了下去。当时除了暗暗跟着他的赞进丁狗,鬼影子都没有飘过。
萧维推测,钟公公想想后怕了,即便去报信也是死路一条,所以干脆自我了断。
这个推测得到了赞进和丁狗的认同。
至于墨紫的大胆xìng假想和对钟公公自杀论的怀疑,萧维置若罔闻,丁狗嘻嘻哈哈,赞进沉默寡言,难得一致意见,认为她想得太多。
墨紫自己也知道没有依据,因此并不坚持,看完案发现场后,就回府了。
叫了庚我来,墨紫给他两张银票,“庚将军,麻烦你,一张转交给胥将军家里人,一张就给死去和受伤的卫士们。怎么分,你说了算。”
庚我一看面额,喝在心头,“这么多银子!墨紫大人,其实不用的,吏部会发体恤银子。”
“再多的银子也买不了xìng命,更何况这点钱不算多。而且,这场战虽然把大求骑士都灭了,但太子身死,恐怕群臣会对我们的表现不满。我估计,不撤职不问罪就算好的了,体恤银子便是有,也不会太多。”霉后都要查办造谣太子死讯的人,现在人真死了,会不会迁怒到护驾的人身上,很难说。虽然萧维说皇后也仁爱,但人都有sī心。
“这………………不会吧?太子之死,实在是出乎意料,谁会想到那名弓箭手还没死。”庚我这么觉得。
“庚将军,你任千牛卫多久了?”看到他这样,墨紫想要点醒一下。
“十年了。”庚我回答。
“十年之中,庚将军遇到像今天这般jī烈的战斗有多少回?”墨紫又问。
“今日之况最烈。我和胥大哥多在宫中守卫,每一两年可能随皇上出巡,顶多遇到些小毛贼,很好打发。”庚我老实。
“平时日子过得tǐng安稳的吧?”和刚来时候的自己差不多和平时期的兵,所以心理没有危机意识。这一点,胥羊比庚我强。
庚我也不钝,“墨紫大人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变天了,要下大雷雨,你得留些心眼,心思灵活些。以往朝堂之争,可能跟你们无关,但如今也许第一个就拿你们试刀。庚将军,我看你功夫好为人也正,希望你继续过安稳日子。所以,千万别太天真。”跟着她,为她拼命的人,她想说些真话,尽些庚我一吸气,单膝而跪,“谢大人提点末将知道了。”
庚我走后,墨紫进了她那间独院造船房。外面纷纶如雨,好似漫天飞剑心中也不能静,才两天却仿佛度日如年,手里需要做些什么来理理思绪。
离开数月,昨晚匆匆来又匆匆走,这时发现满室真是生“辉”——灰。她套了件工装服,戴大袖套,将桌子随意抹过去,把纸张木屑都推到旁边去,又从桌板背面mō索出一只锦袋,轻轻倒出两颗珠子来。正是豆绿放在金银那儿的耳珠让丁狗早早赶回上都取到了。金银钱庄大概只有大周还继续开门做生意,虽然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但墨紫也不担心。金银在身份曝lù时,已经开始迅速收回钱庄的资金,查封也好,关门也好是赚满了以后抽身的。
心事重重,但她手下那把精巧的锉刀却拿得很稳,落如羽毛,不慌也不忙。蜡烛一跳,将rǔ白sè的珠子照现,如她所料,豆绿这边也是一颗水净珠。这样一来,十颗珠子的下落她就都知道了。四颗在闽家,三颗在她手里,一颗在金银那儿,一颗在元澄那儿,还有一颗本来在武承万家里,现在收进宫中宝库。
“到底是什么秘密呢?”墨紫自言自语,想打开第二颗耳珠,却听有人拍院门。
她提了琉璃盏来到门前,“谁啊?”
“是我。”元澄的声音。
墨紫开了门,笑意盈盈,“终于回来了。”
元澄本来担着的心因此放下,她那一声回来了,令他的温润进入眼里,流入xiōng腔,泛出从未有过的温暖意。
怀之情不能言喻,借说事面sè如常,“礼王的案子有新证,就是萧维手下那位内应,已经承认是奉礼王之命行事。”
他看她皱眉,知道她焦虑什么,又说,“不是仲安。”
墨紫松口气,“还好,他虽然是萧维那边的,可对我一直tǐng不错,实在不希望他是大反派。”
“大反派不是他。”又是新鲜词,却好理解,“是萧维的亲随之一,自小跟着他的人。跟我们不熟,不过萧维心里必不好受。”
“是啊,往往最亲近的人背叛,伤害也最大。可我今日看来,萧维似乎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应该能冷静接受这个事实。”墨紫转身领他进院子。
门在身后关上了,只有她和他一前一后。
这也是元澄第一次进来,看到山山水水的模型,不由端详了好一会儿,赞叹道,“心思纤巧,匠术超群,不用出门,便将大好河山看遍了。”
“多谢夸奖,可我还是喜欢登真的山,行真的水,踏真正河山。”墨紫将琉璃灯放在山石上,“元澄,太子死了。”
“我知道。今日大理寺封门,消息传不进来,但是一出门就知道了。”连他都感觉措手不及的混乱,“我以为你去看个白荷,顶多也就是闹得江府翻了天,我准备给江涛赔钱重建的。谁知你那么大本事,竟跟大求人就在城门口打了一场小仗。”
“听你这话,有冷嘲热讽的嫌疑啊。”墨紫眼儿弯弯,“我都不知道多乖,是无巧不成书,再加上恶势力强压,才演变成这样的。”
于是,把太子如何专横跋扈逼她出城,在行宫的行径,她自己如何脱得险,城门外那场大风bō,以及将计就计突袭东宫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元澄望着琉璃盏挑杆上的金梅花柄,半晌之后,提灯走进墨紫的工房里去,对杂乱的堆放视而不见,自己动手清理一块桌面出来,研墨铺纸,写将起来。
墨紫过去一看,是太子事件的关键人物和一张皇宫的草图。
“且不说太子与礼王勾结大求的事是否有关联,大求人击杀太子的行为令我不解。众所周知太子平庸,他如果当了皇帝,大周必定每况愈下。这对大求人的野心是极其有利的。”面前这一个不是需要软语安慰的女子,元澄知道她会很乐意和他一起讨论这件事。
“我倒没什么不解。大求王乌延也许不会希望大周的窝囊太子死,但湘妃——”墨紫冷冷撇嘴角,“固然聪明,但只要能打击我,她顾不了那么多的。若我来揣测她想法的话,太子死,一来可以拖我下水,二来动摇大周之本。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太子死了,就只有年岁小的二皇子。太子虽然平庸,但他毕竟成年了,不好控制。元澄,其实太子死活对大求并不重要,因为大求攻下玉陵,统一天下的步伐不会停止在今天,他们根本对太子登基后败国没兴趣,那已经太遥远了。”虽说女子很容易被感情所左右,湘妃的这步棋看似不经深思熟虑,却并不完全冲动。
元澄点头,“你说得不错。”
“相对于大求那边敌意的明朗化,我如今更想查出来大周究竟是谁在背后组织了这一切。你知道吗?我现在真感觉也许礼王是倒霉的替罪羊,不然证据那么多都指向他,他能坚持不认?更何况,太子引大求人入城这事,发生在礼王被抓之后。钟公公显然不是为大求办事的,而且他也不可能是把消息传给礼王,那么就一定是别人。那个人,派钟公公在东宫监视太子,又在明知明媚是大求细作的情况下不动声sè,就是与大求勾结的征兆,也极有可能是真正的主谋。”之前,一直把礼王当成是主谋,所以理不清很多东西。如果把礼王从分析中剔除,直觉yīn谋论者另有其人。
“英雄所见略同。”元澄在纸上打了个问号,“我原本还不明白,为何在礼王被抓后底下还有那么多动作,经你一说,却明白了。”
“什么?”墨紫不明白。
“因为对方和大求人一样,也等不及了。从元家满门抄斩至今已经过了近二十年,那人布置了那么久,已在朝堂,后宫和江湖都有势力,而大求也动了第一步且大获全胜,终于到了可以合作的时候。这种时候,必要大动。恐怕,礼王只是被抛出来引玉的那块砖。”元澄说道。
“若礼王真是砖,我不得不说对方太厉害,设得如此精巧耐心的局。”二十年前就找了替死鬼。
“当然,也许礼王也不是那么无辜。”元澄一笑。
“暂且不管礼王还是谋逆的另有他人,你先帮我想想,钟公公究竟为什么走着路突然自尽?”关系到她的名声。
“这个不难。”元澄已经有了答案。!。
第409章 抽丝剥茧(二)
一张白纸,一个夕字。
“宫里每处都有名字,众所周知的冷宫其实叫夕照宫,那里朝西,又有夕阳落景之sè,故此得名。照你所说,钟公公死在影壁墙前。”元澄在夕字之上添了一长横。
“歹?”依赖元澄的时候,墨紫察觉自己的脑袋常常歇懒。
元澄却还没添完,抬笔在横下画了短撇竖钩,“再听你说,钟公公蹲身之后,用匕首自尽的。我想,那把匕首不是他随身带的,而是就放在地上。所以他需要蹲下身去捡,才能执行自己的死刑。否则,他的动作不是无法解释了吗?”
歹变成了死。
“显然,有人在他去报信的路上设下此局,传递了让他死的迅息。或者是早说好的,所以钟公公一下子就明白了。要不然,碰上弄不清楚的,还以为谁掉了把小刀,嚷嚷要找失主呢。”元澄看着墨紫,笑得趣味盎然。
墨紫一听,不服气,“别得意,我不知道冷宫还有别名,要是知道,说不准也猜到了。再说,我比萧维他们好些,至少觉得钟公公死得很诡异,而萧维认定是他走着走着突然想不通,捅死了自己。
要说萧维对宫里那么熟,该知道冷宫又叫夕照宫。反正,我虽然比不上你聪明,但比得上萧维,没垫底就好。”
“你对自己的要求还真不高。”元澄将纸往前面一放,正遮住水净珠,“不管这珠子到底有没有秘密,好歹也值二十万两银子,你就这么放在桌上?”
“二十万两的宝贝在你元澄眼里不也算不上什么嘛,正经不瞧,就给它盖上了。”墨紫掀开纸,把珠子塞进衣袖里,“如此说来,指使钟公公的人确实是在宫里。”
“也未必。太子之死·看到的人很多,虽然你们直接入了宫,但在东宫耽误了不少工夫,对方从宫外到设下让钟公公死的局·时间上也绰绰有余了。我们都看过那人的本事,这宫里不可能只有钟公公一个帮他办事的。”元澄说那人。
“听你的意思,却是认定礼王不是主使了。真是让人沮丧,我们费了那么大劲儿,结果全是那人故意抛出来不要的。”墨紫拿起另一只耳珠,将它固定在木夹中间。
“沮丧什么?”元澄见她想干活的意思,便站起身要走·“能不能找出这个和大求勾结,对大周有异心的人,与我们何干?”
墨紫怔住,但立即反应过来,“元澄,你不想找出陷害你爷爷和父亲的真凶了吗?”
“不用我找,他也会现身的。如果他的目标是皇帝之位,二十年的等待也是时候了。”元澄自己拿了琉璃灯·走出门,又回过头来,“墨紫。”
“嗯?”墨紫侧过身去看他。
他的身影覆着一层金·眼眸中藏着最真的关切,“你没事?”
她知道他问得是今日被太子胁迫的事,微笑着,“我没事。”
“夜已深,你早些休息。太子之事,恐怕还有许多麻烦,我们需要精力去对付。”元澄说罢,要走了。
墨紫快步上前,拿过他手里的灯,“我送你·省得你把灯拿走了,等会儿我就得黑灯瞎火走夜路。”
元澄看着她笑,拉了她的手,“这样的话,麻烦你。”
墨紫顿悟,“你故意挑着我送你吧?”
“墨紫·你自己的小心思不纯,别把我染黑了。”元澄感觉手被她用力捏到紧疼,却笑了出来,“好了,我招了,墨哥手下留情。”
墨紫瞥他一眼,投以大部分眼白,然后跟着他笑,“礼王的事怎么弄啊?”
“我说了,他也未必无辜,暂且不动声sè,看他能不能tǐng不住招些什么出来。”院子很小,路很短,转眼到了门口,他短短一叹,回身站在光影里,“我明日请萧维吃饭,你可要来?”
墨紫眨两眼,奇道,“你为何请他吃饭?他对你一向有偏见,山珍海味都会硌得慌,你倒是气度大方。”
元澄却道,“今日他救了你,总不能没有表示。你要是不愿意,不用勉强去,我代你谢过就是。”
“我谢过他了。”墨紫不想去,“再说,皇上这会儿对我烦着呢,别我一出门又惹事出来。要我说,你也别白费银子,萧二郎那个眼高于顶的xìng子没见得改了多少。”
“一顿饭罢了,他来就来,不来我当自己打牙祭。”将门开了一条缝。
“元澄。”要不要告诉他呢?萧维喜欢自己的事。
元澄合上门看她。
“那个······萧维······他——”其实,萧维又没对她表白过,她这么说出来,好像有点自恋了,“算了,没什么,你早点去歇了吧。”
“你想说萧维他对你有意思吗?”看她吞吞吐吐,他大概猜得到。
“啊,你怎么知道?”墨紫诧异。
“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是敬王爷家的嫡公子,又从小得志,能力不凡,待一般人总有些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对不合他眼的jiān滑诡恶之人,更是冷若冰霜。可当初我搭你的船出南德时,他对你已是有所忍让,似乎不屑于你,却又想拉拢你。”旁观者清。
“等等,那时他还不知道我是女的呢。”夸张。
“心动,本不是那么容易察觉的。哦想萧维在这点上,和我有些相似。我和他,都是不易动情之人。即便乍来,也会自我否认。我就不信,他当时心里对你没有一丝怪异。你不也说了,并不刻意扮足男相。他喜欢你,多半是知道你女扮男装之后,也就是你还在敬王府里当丫头的时候。”他是大仇在心,身处相位又得逢场作戏,繁花过眼,看淡一切美丽妖娆的表象,寻根究底之后冷嘲于她们的乏味或虚伪。萧维,倒还是心高气傲的老毛病,根本就视女子和小人为无物,所以忽略本能,一昧抵触,直到排山倒海,却其实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傻小子。他看得分明,为自己比他早动一步的运气暗道侥幸。
“他见我一次,就找我一次麻烦,不拔剑不瞪眼不板脸,是绝对不会让我好过的。他又不是十五六岁,喜欢一个人这么别扭。”她上中学的时候,有个男生老欺负她,毕业时在留言簿上写了我喜欢你四个字,偏她对留言簿这种东西不看重,一回家就装箱了。等她军大上完,同学聚会时遇到已经有女朋友的那男生,他开玩笑说起,她才把它从箱底翻出来,结果还真是表白,笑得她呛咳,从此知道喜欢你所以欺负你的青春男孩心理。
“你说得tǐng成熟,可偏偏你自己也迟钝。后来,萧维对你动不动就忍让迁就,你不还是没看出来?”元澄说完这话,有些悔。
“我对别别扭扭的喜欢最烦了,不想看出来,也懒得看出来。你说,喜欢一个人,还没一起过日子呢,就得忍让迁就,这今后成了亲住在一起还得了?我不是小女孩,不用人哄着忍着让着。有什么看不过眼的,有什么无法理解的,互相说出来,直到心里能舒舒服服接受。不然一个人在那儿拼命为另一个人着想,而另一个人还我行我素不知道,迟早火山爆发了。”她经历过一次天翻地覆的爱情,不再稚nèn天真。
“萧维喜欢我,作为女子的虚荣心,感觉可以tǐng好。不过,我跟他不是一路人。一句话,有半句话得掂量该不该说出来。还有他那大家子,想到我就头疼。”
“你想得原来tǐng深远,都考虑到和他一起过日子上头去了。”元澄面sè金淡,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
墨紫眯眯眼,突然笑了起来,“元澄,你吃醋。”
元澄怔忡,然后清咳而抿勾嘴角,“是,我吃醋。”
他承认了,她倒不好再笑,有些期期艾艾,“干吗这么容易就认了,我还期待你说天气不错今晚好梦呢,再拔tuǐ落荒而逃。”
“我这人有那么好心吗,顺着你想的来说话?”他和她今夜轮换着笑开怀,心中已认定了的缘故,“吃醋便吃醋,虽然头回尝滋味,tǐng好吃的。墨紫牡丹花中之王,我既得了她,心满意足。让别人不过看上两眼,这点大度还是做得到的。”
墨紫瞪半天眼,最后却泄了气,打开门,就见铭年一只大耳朵竖在面前,偷听得忘乎所以。她一手就给揪住,其实没用力。
铭年却哇哇大叫救命,手舞足蹈的,“墨紫姑娘,小的耳朵热,贴门板上凉快也不行么?”
“你想凉快?好,我让落英取一桶冰给你,你慢慢敷耳。”墨紫放开手,抱臂斜睨,笑得那个坏。
“姑娘说不过大人,就来欺负小的。”铭年一骨碌跑开些,用墨紫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以大欺小,虽胜犹败。”
这份其乐融融的热闹,却被几个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大管家跑在最前头。平时他都是一副双手拢袖稳稳不动的沉着模样,如今不太镇定。
“怎么了?”铭年恢复少年老成。
“大人。墨紫姑娘。”大管家本来是慌张的,看到这两人站一处,不知怎么让他定了神,行礼之后音调不扬,“府外来了都护军,由魏小将军和李大人领着,请见大人。”!。
第410章 贼喊捉贼
元澄淡淡敛起笑容,“他二人在府门外等候?”
“正是。”犹豫着要不要说,宁可谨慎些,大管家所以开口,“大人,我看他们虽然客气,来意却有些不善,便着各人去查探,都护军竟把各个门都守住了。”
墨紫也觉不对,“魏佳和李仁负责追查今日行刺皇上逃脱的三名刺客。这个时辰,带兵来到咱们门口,确实古怪。难不成刺客还能藏到这府里来了?”
这话提醒了元澄,他立时问大管家,“今日府中可有异动?”
大管家摇摇头,“您和墨紫姑娘都不在家,一日安静。”
谁也没注意,大管家这么回答的时候,他身后一个小厮缩了缩身,面lù心虚之sè。
元澄便对墨紫说,“你回去做你的事,我去看看。既然全城戒严,也许只是例行搜检。”
“这时候我还要能干什么活出来,我就是神人了。你等等,我跟你一块儿去。”墨紫跑进去,没一会儿又跑出来,“走吧。”
到了府门口,见一列火把延伸得老长。马蹄声有些不耐,踢踏促频。眼目所及处,大约有一百多人,要是鏖上半隐在火光外的,恐怕要过三百人。墨紫心头一跳,感觉不祥。
“李阁老,魏将军,不知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元澄神情淡然,客气有礼。
“元大人。”李仁看到墨紫,略点头算作招呼,“本官和魏小将军奉旨捉拿刺客,想来你也有所听闻。”
元澄颔首,“不错。刺客敢对皇上明目张胆行凶,令人忧心愤然,希望两位能早日捉拿他们归案。不知进展如何?”
墨紫趁他们在说话的当儿,和魏佳对了对眼。
魏佳拢着眉,轻轻对她摇一下头。
墨紫便知事情确实不妙-可问题是,不妙-在哪儿?
“逃脱的三名,已有一名被我们抓住,据他招供是来自元大人府上。”李仁面上莫测目光紧看着元澄。
元府众仆大惊,面面相觑。
“什么?!”墨紫脱口而出,“信口雌黄!”
元澄往前一步,右臂挡她在后,“李阁老,刺客说他出自我府?”
李仁与元澄平素交情不错,因此语气始终不恶“正是。不过本官也知一人说辞不足为信,然而他既然这般说了,却不得不来元大人这儿一趟。元大人若不介意,可否让本官带人搜上一搜?也算例行公事。”
元澄眸墨如夜,但微微笑道,“下官若然介意,岂非心中有鬼?李阁老只管搜查就是,下官定当全力配合。”
李仁下马“元大人如此坦dàng,本官更是放心了。”
他又对魏佳道,“将军请兵士们搜查的时候小心点,别打坏了值钱物什,也别趁乱贪小便宜。这可不是到寻常人家去,而是三品朝廷命官府上,切莫嚣扬。”
魏佳说声是,点六路兵,经过墨紫时,lù个无可奈何的神情,入府去了。
“李阁老,这府园说小不小不妨到正堂等候,下官还可奉茶.。”元澄把人往里请。
“也好。”李仁吩咐守门官兵不可放任何人出入,便随元澄至待客正堂。
虽然外面纷扰一片,李仁和元澄却与之无关似的,还在讨论太子薨故的事。
李仁叹,“太子薨了二皇子尚未长成,大周后继无人,令人六神无主,心惶惶然。”
虽然太子死得十分突然,举朝震惊,但作为官员,他们的哀痛是很有限的。这其中固然是因为太子平庸无德,人望不高,也是因为死得毕竟是太子,只要皇帝还在,就能稍稍安心。
元澄便说,“好在皇上康健,正当壮年,子嗣有望,二皇子也来得及培育。”
李仁拢黑胡,“话是不错,不过本官还担心另一件事。太子被大求人所杀,不知皇上是否会因此开战。”
“听阁老的意思,似乎不想皇上那么做。”元澄望过一眼墨紫,看着李仁。
“大求人实在可恶。上回来使,态度嚣张,言语不敬,我已知谈也谈不出什么好事来。他们如今竟害我大周尊贵太子,不决裂是说不过去的,发难也是必须的。然而,大求国运正盛,兵马骁勇善战,连水战这个弱势也已经转了强势,大周能否有绝对的胜算,还真不好说。依我看,声讨这事要谨慎为之。”李仁这个说法,代表了守制派。
元澄低眸不语。
“元大人以为呢?”但李仁仍追问。
“阁老,不是下官不说,只是这时候实无立场来说。外头正在找刺客同党。”闲聊归闲聊,政见就免谈了。
“元大人的为人本官是知道的断不可能刺杀皇上,想必是那刺客见皇上无事,便想拖无辜下水。元大人近来颇受皇上信任,无疑是个极好的目标。就算真搜出什么来,你府上这么多人,难保没有偷jiān耍滑的,未必与大人相干。”李仁说得很明理。
墨紫心里嘀咕,看电视里演的,搜个证物,管对方是王侯将相,势必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把被搜查的那家人吓得胆战心惊,好似世界末日的恐惧表情。怎么她遇上的,却是和风细雨,搜查的和被搜查的喝茶聊天,也听不到外面有嘈杂之声。
这么安静了好一会儿,几乎要认定就是刺客的恶作剧时,魏佳大步走进来。他的眉头锁得更紧,身后有个五花大绑的人,让两名官兵推了进来。
墨紫看清那人之后,听到自己的心狠狠一沉。大意了!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以为眼不见就清静。
你道那人是谁?正是元澄名义上的姑姑,实质上的亲妈,皎娘!
墨槊立刻去看元澄,却发现他神情仍温润清淡,对皎娘的突然出现仿佛已经料到了一样。
李仁站了起来,问魏佳,“这是什么人?”
魏佳面sè为难,但又不得不说,“我等在北侧的院子里发现此女,她身穿刺客黑衣,肩上伤口与千牛卫所描述的剑伤相合。我与她对了几招,她不敌而降,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李仁忙问。
这时,元澄脸上浮现一个奇异的笑容。
皎娘本来就饿狠狠盯着他,见他笑,直觉是嘲讽,不由恼羞成怒,面sèyīn沉,森冷说道,“而且我已经招供刺杀皇帝的主谋人。”
墨紫敛目,双手不自觉收成拳头。
“正是你身边坐着的元澄元大人。”皎娘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我和他都是先帝所灭门的元家人。他是元氏本家嫡幼子,而我是旁支堂姑姑。这些年,他在南德为相,一直与大周作对。我则留在上都附近,隐姓埋名,培养杀手。
他失势之后,逃回上都,骗过皇帝又当了官,其实一直暗中寻找复仇机会。昨日,他知皇帝要微服出宫,就告诉我时机已到,命我在路上伏下杀手,取狗皇帝xìng命。没想到皇帝因与妃子同行,带了千牛卫重护,导致行动失败。”
李仁不禁往魏佳那儿走去,离元澄远了一段距离之后,才问他,“元大人,你可有话要说?”
元澄仍端坐不动,“李阁老,你刚才道说辞不足为信,便是真搜出什么来,也可能与我无关。下官承认,她是我远房姑姑,但刺杀皇上之事我全然不知。皇上是知道下官身份的,也是皇上让我彻查当年元氏谋逆案。如今此案就快水落石出,李阁老您也已经同意元氏灭门是冤案,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让人刺杀皇上?”
李仁想想也对,但是,“她是你姑姑,为何要冤枉你?”
“我这姑姑,是凭了我父母当年遗留之物来认的我,时隔多年,真假难辨。我想孤身一人也是凄凉,若有人自愿当元家人,我何必去怀疑她别有居心,于是也就当她是个远房姑姑。她不曾告诉我她在培养杀手,我只以为她为我元家守着坟冢,平时几乎没什么往来。我随皇上出行祭天之时,她曾来府中住过,前些日子我见她在府里仗势欺人,端姑母的架子,一时气恼,就让她走了。这事,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阁老一问便知。而且,我也觉得她身体状况有异,时而发起脾气来连我都不认,失心疯似的。谁知,她竟然去刺杀皇上,还诬陷到我身老明察。”元澄说完才起身,“我愿随阁老入宫面圣,由皇上裁决。”
李仁看看气定神闲的元澄,又看看披头散发两眼血红的皎娘,虽然左右不定,但心偏向了前者,“元大人既愿随我去见皇上,那就最好不过了。”
皎娘有点疯,“为何不绑他?他是主谋,他要杀狗皇帝啊。”
魏佳瞪她一眼,“元大人是不是主谋,难道你说了就算吗?”
说皎娘疯,她又突然沉静了,“我有他爹娘随身之物为信,可证实我与他的亲眷关系。我为元家一百多口人收尸建冢,若无关系,何必做到如此地步?我养杀手训刺客,行刺皇帝,那都是掉脑袋的罪,我不是元家人,难道还是侠义心肠?我既是元家人,他也是元家人,单凭这点,他就不可能清清白白!见皇帝,我也不怕。”
皎娘那双同归于尽的赤目,令墨紫全身发冷。!。
第411章 开始收拾
墨紫跟在元澄身后,脚步有些慌。//豆腐小说无弹窗www.uu234.com看最新章节//虽然李仁还算给元澄留竽面子,没有把他像皎娘那样绑起来,但气势汹汹的官兵将他前后左右都围了,不容她靠近半步。夜深沉,星光遥远。那一身黑衣,仿佛就要从她的视线消失,她突然很怕。
府门外,借着火光而实体化的身影,令她禁不住推开士兵们,冲了“元澄!”士兵们架着她,她心中只是在想,该怎么办?
元澄没有立刻回身,而是对李仁说,“阁老,可否容我话别?”
李仁看看挣扎的墨紫,让兵士们松手,允了元澄,“当然可以,不过最好长话短说。”
元澄说声是,回身面对墨紫。他的脸上带温润的笑意,眸中沉淀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墨紫,刚才那么大动静,虽然李阁老吩咐过了,恐怕还是会乱,你帮我收拾收拾吧,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乱,特别是那架子书。”说罢,他便上车去了。
墨紫目瞪口呆望着远去的马车,问身旁的铭年,“你家大人是在交待我收拾屋子吗?”
“是啊。”铭年苦着张脸,“这都什么时候了,大人还吩咐收拾房子?墨紫姑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备礼求人?”
“备礼求人总是要的,而且处处肯定都得打点。铭年你平时跟大人跑得多,有什么人能求,有什么礼可送,你开张单子给我。”墨紫又吩咐大管家,“从这刻起,大门关紧,少进出少说话。”
大管家忙下去知会了。
铭年瞧她匆匆的,“墨紫姑娘,你又去哪儿?”
“我去书房,给你家大人收拾屋子去。”她多乖,他说什么是什“你还真收拾啊。”铭年仗而mō不着头“这会儿,应该先把杨大人,江大人他们几位和大人要好的请来商量对策。”
“大半夜请你家大人的好友?怎么,你想让人把杨凌江涛他们也扣上同谋的帽子吗?算了吧这时候就得自己先孤立自己,他们才有机会能帮上忙。一切,等天亮再说。对了,请张先生到大人书房去。”张震正好在府里,可以讨教。
大人不在,墨紫姑娘最大,铭年立刻就去请人。
墨紫周围没了人她说道,“阿好,你去找找华将军,他若在,请他来见我。”
树叶动,一道人影进入暗中。
丁狗迎面而来,本来那内双眼皮成了单眼皮,好觉被打断的缘故“赞进以为你还在自己院子里,过去瞧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皎姑姑行刺皇帝,她的人供出了这里她又指元澄是主谋,所以李仁和魏佳把他俩带进宫面圣去了。”墨紫简单说道。赞进已经去了自己的院子,那么豆绿就不会有事。
丁狗掏掏耳朵,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好吧,元皎娘急于报仇去杀皇帝,我可以理解。不过,她为何说元澄是主谋?元澄是元家最后的血脉了,换了别人,这种时候死也会和他撇清关系,一人认罪才对。”
墨紫虽然不能把元澄和皎娘的真正关系说出来,但她自己都很惊讶。无论如何,元澄是皎娘的亲生儿子,那同归于尽的恶恨表情究竟是为什么呢?
“也许······”也许不出来,“我也不知道。当务之急是要打听皇上的意思。”
“今天,这是不天翻地覆就过不去,是不是?下半夜要说皇帝驾崩,我都不惊讶了。”丁狗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不过他是无为论者,不在乎。“你现在如何打算?”
墨紫没想过,有一天,这府里所有的人都会来问她怎么办。
“元澄走时,让我给他收拾书架子,我现在就去收拾。”墨紫继续往书房走。
丁狗看一眼暗处的人影,转身跟上墨紫,“收拾书架子?我看收拾细软差不多。”
墨紫愣了愣,“还不到那时候吧。”
“太子被杀,跟你有关。皇帝被刺,跟元澄有关。我们都知道有关未必你们就是凶手,但皇帝和大臣们会不会这么清楚明白?你得罪了不少人,等着抓你小辫子。对元澄,看萧维一人的态度,就能看出他们那派系的态度,估计会揪牢这次机会往死里整。不收拾,就等着被收拾。”丁狗的才能今日方显。
墨紫沉吟之后,说道,“还有点时间,再等等。”
丁狗耸耸肩,“这时当然也只能等,人还在宫里呢。”
进了元澄的书房,大概那些官兵只想找人的缘故,又被吩咐过了,所以并不显得非常乱。墨紫翻了翻架子上的书,抽出其中一本,将书签取出。那书签是版画刻印的木片,穗上坠了颗玉珠子。
丁狗随意看过一眼,“叫你来收拾他的书,一定是珍本孤本,拿木片签子当什么宝?”
“元澄看书只讲里头的内容,版本那些他不关心。再说,你不觉得这珠子眼熟吗?”墨紫捏着书签一头,在丁狗面前晃了晃。
“是眼熟,跟水净珠长得很像。”丁狗再看一眼。
“不是长得像,根本就是。”墨紫把珠子解下来,仔细收妥,“他这些书随处可买,有什么好收拾的,只不过让我来取这个罢了。”
丁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两个字,“佩服。”
谁能想得到,这么宝贝的东西就让人随意挂在书皮外。
这时,张震来了,他还带来了目前仍在府中的几位门客,其中就有腾郭和苏岚。
“墨紫姑娘。”元澄成了行刺皇帝的主谋,但他的声音语气都很镇定,对墨紫微施一礼。
“各位请坐。”墨紫见丁狗要出去,便道,“丁狗,你也坐下,一起出些主意。”
丁狗略想,选空椅坐了下来。
墨紫将皎娘诬赖元澄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我这会儿也没多大的主意,让铭年开张送礼求人的单子给我,已备不时之需,又让大管家把门户守紧,小心出入。请各位来再商量商量,还有什么要赶紧做的。”
“大人曾跟我们说过元皎娘不可信任,把人都赶出去了,今日怎么又混进来的?这事得赶紧查清楚,免得府里有不牢靠的人,影响到以后的计划。杨大人和江大人那儿要请可靠的人赶紧去传个讯,让他们心里有个数。”张震沉思后说道。
墨紫忙召来大管家,让他查皎娘如何进府的事,又叫阿月戕来赞进,修书两封,分送杨凌和江涛。
腾郭道:“李老虽然在南德,最好也能知会他,说不定他有好的办法。”
墨紫点头,“这事就拜托你二人了,府里的人任你们选用。”
“墨紫姑娘,大人此番入宫,恐怕不易出来。尽管皎娘的话有漏洞,但兹事体大,皇帝和朝臣宁可信其有,不会信其无。”张震神情严肃。
“可是,皇帝并不昏庸。”墨紫这么以为,“难道不问清楚,就给元澄定罪不成?”
众人一致浮现出无奈之sè,由张震代表说话,“君心难测。昨日他可以捧你上天,今日他可以踹你入地,这便是帝王。”
“张老的意思是——”墨紫心中一紧,她还想入宫面圣呢。
“做好最坏的打算。”张震不叹息不灰心,“准备强行将大人救出,离开大周。”
“照我看,恐怕大人也是这个意思。他请墨紫姑娘把府里收拾收拾,就是要走的暗示。”另一个门客韦岸,平素与墨紫少交集,只对过面,没说过话,却是自元澄搬入这里,就一直帮他打理事务的老面孔了。
张震跟他相熟,点头赞同,“我看大人就有此意。墨紫姑娘,若你不反对,让欧阳先生先收拾起来。他一直管着大人的帐簿银钱,未免生变,最好今夜就整理好离开。”
“去哪儿呢?”果然人多好商量,她对元澄那些金钱往来的事一窍不通,所以压根也没想到。
“大人早安排好退路,墨紫姑娘不用担心。”欧阳泷理理他的胡须。
他不说具体地方,墨紫却也不问,“那欧阳先生就赶紧去吧。”
欧阳泷也是个做事多说话少的人,离席前却赞墨紫,“姑娘七巧玲珑,用人不疑,真是少见的奇女子。欧阳所去之处,极其安全,待大人出来后,自当会合。欧阳去了。”
墨紫让欧阳泷赞得不好意思,对张震他们坦诚,“其实,我心里慌着呢。”
“大人出了这种事,我们谁不心慌?强自镇定,不lù痕迹罢了。女子能如此,却是更不易。”张震赞许。
“既然你们都认为要做好走的打算,那干脆就趁这次机会把府里清一清,把家眷忠仆也一起送走。对外好说。出了变故,刁仆恶客携财sī逃了。只是,我不知道元澄想往哪里去。”她没关心,是因为想着他去哪儿,就跟着去哪儿的。
“这个嘛,姑娘可放心交给韦岸,由他带队先走。”张震建议。
“好,那就麻烦各位了。若有其他事,只管来找我,任何时候都无妨。”墨紫举茶送客,又说,“丁狗,苏公子,且留。”!。
第412章 兵分几路
苏岚原本是来给元澄当谋士的,但没想到还未熟悉一切,要效力的人就被抓了,一时不好随便乱出主意,于是刚才一句话未说。
“苏公子,大周太子之死,你如何看?”墨紫问道。
“湘妃一意孤行,sī利大于国益,再看她能让五十个骑士入得大周国境,并借太子之力,必定有大周人撑腰。礼王已被抓,若我是听他行事的人,应该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唯有猜想真正主使还有他人。”苏岚的看法与墨紫元澄相同。
“苏公子果然聪明。”墨紫笑道,“我有事想请苏公子帮忙,不知苏公子愿不愿意?”
“墨紫姑娘对苏某有救命之恩,苏某定当竭尽全力。”苏岚躬身作揖。
“湘妃几次三番要害我,我如今不想再忍。苏公子本就是大求人,而你效力于元澄的事,甚少人知。不知苏公子可愿代我走大都一趟,为我传信给英妃?”湘妃上回被她刺了一刀,她以为从此太平,没想到对方仍不依不饶,令她必须反击。
苏岚没有半点犹豫,“苏岚愿意。”
“丁狗。”墨紫唤道。
狗抱拳。就像张震等人的行礼,苏岚的作揖,这时的墨紫如同在船上那样,气势如虹,不容人轻慢。
“你随苏岚同去,轻装从简,明日出发。走前,问一声张震,在哪里会合。我估计,等你们办完事,也不用再回大周了。”墨紫吩“可我的任务是跟着你。”丁狗自从接受这项活儿之后,还没有远离过墨紫,想不到她竟然把他派出去。
“丁狗,我知你以前只专注练功修身,本也以为你真是无为无求,可这些日子处下来,又觉不然。你为姐妹出山赚嫁妆·说明你放不下亲情。你言语举止多不屑于权贵,说明你难忘家门荣辱。你不是不求,而是世道不公,因此干脆眼不见为净。如今·既然出了山,跟了我,我也决定在乱世之中找太平,你不妨在走得远些。倘若,你心xiōng之中真无大业,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可以拒绝这趟任务·半年后回山继续修身。若有,走罢这趟,我便向元澄荐你为谋士,将来有机会为你家族之姓重添荣光。一切,你说了算。”墨紫让他选择。
丁狗定定望着她,心潮澎湃。这些时日随她经历那么多,他坚持的无为早变成了有为。她说得对,他仍有梦。父辈颓败掉的家业·他想要振兴,但先帝一句永为庶民,他不能应考·不能为官,什么都不能做。但他在元澄和墨紫身上看到了希望,一个是钦犯,一个是女子,却从未放弃过他们想要去做的。老天对他们并不优待,但他们坚韧不妥协,历经苦劫却仍微笑以对,这般的努力,又这般的洒脱,他苦苦追求的无为倒成了笑话一桩。
“墨紫·多谢你如此看重。我愿接这个任务,不过,回来之后,仍跟着你就好,将来我家族的荣光由你来赏。”他不怕人笑他为女人做事,这样的女人当世不会再有第二个·能跟着,是运道。
“那我压力可大了。”墨紫笑言。
苏岚也笑,“只是墨紫姑娘单传信而已吗?可有什么具体的事要办“英妃在宫里,能见到她就够你们费神的了。有信,也有话,不过这话我就不教你们怎么说了。只要达到目的,随你们寻思。”其实,苏岚丁狗都比她通这时代的人情世故。
“什么目的?”苏岚问。
“合作。”墨紫又道,“让英妃当上大求国后,而我摆脱湘妃纠缠的合作。”
湘妃拼命要置她于死地,不就是想当国后,然后名正言顺独霸乌延吗?她也不要湘妃的命,只要湘妃最想得到的统统落空,而且,还是让妹妹英妃抢走一切。她的报复仅此而已。
丁狗道:“湘妃在大求的势力不容小觑,又与你誓不两立,于公于sī都会对你穷追猛打,再不解决掉终成大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忍让多次,也是时候将她清理。”
墨紫苦笑,“我以前总想她不至于得寸进尺,毕竟我要是不回大求,对她一点无害。虽然我不期望她还有半点姐妹情份,但从小长大的记忆多多少少能唤起她一些良知,哪知她如今变成这等模样,牙齿咬在肉里,对我恨到骨。我原来的理想生活就是太平盛世下过个小日子,偏又身逢乱世将即,不得不硬着头皮闯一番新天地。如你所说,不解决掉就会成为大患,再对她善良就是我自寻死路了。”
苏岚则道,“还有一点,湘妃参政。我虽为商,但也曾应试,与众书生闲谈国家大事。湘妃有野心,她的作法更仿则天女帝,与朝臣常论时政,向大求王提出政见,甚磐在某些大事上有暗中操作的迹象。她若成国后,以一国之力报娅一人sī仇,墨紫姑娘今后就算时时刻刻防着,也难保有防不住的一日。”
“的确如此。英妃无她姐姐的野心,不过看得是后宫女人的最高位,几番与我对话,也无仇无恶,处事较为理智。她将来便是参政,至少不针对我一个人。”与丁狗苏岚一番谈话,更坚定墨紫对付湘妃的“墨紫姑娘。”华衣的声音。
丁狗苏岚便出去了,换了他进来。
“华将军,还好你仍在府里。”墨紫亲手为他斟茶,“元澄的事你可知晓。”
“今日我随大人在大理寺,出来后就换了人领值。一接到消息,我便立刻赶回来了,可惜大人已被带入宫里。本想立刻进宫去,却听阿好姑娘说你找我。”元澄出事,华衣话也多说几句了。
“华将军,今日可否与我开诚布公?”墨紫对华衣的身份一直是好奇的,“你是皇帝派下来的人,照寻常来想,保护元澄,也是监视元澄吧?”
华衣垂目,狭眼斜细,坏人脸敷上暗影,“确实是皇上的意思。”
“那么,你的意思呢?”墨紫挑眉。
华衣抬眼,yīn影去尽,“当年,带大人离开大周的老管家是我祖父,我正跟随师父学艺,所以避过满门抄斩。祖父遗言让我加入千牛卫,就是为了帮大人讨回公道。”
墨絮明白了,怪不得元澄一点不防备华衣,原来两人还有这样的渊源。
“抄斩的是元家人,跟你没什么关系吧?”为何说避过呢?
“从我祖父开始就是元家的仆人,我父母,还有姐姐和襁褓中的小弟,都死在法场,如今葬在泉冢。”华衣面无表情,一丝哀伤不lù。不是冷血,而是他和元澄一样,已经习惯伪装自己。
“皇上可知你的身世?”又一个元家惨案的劫后余生可怜人。
“不知。大人与我相认后,嘱咐我别说。除了大人之外,黑有墨紫姑娘你知道。”华衣回答。
“既然如此,你就可以到皇上面前为元澄作证他的无辜,因为元澄是在你们的监视之下,他要是策划行刺皇上,你们早就察觉了。”墨紫打了好算盘。
“未必行得通。虽然刚开始皇上嘱咐的是保护和监视,可后来皇上对大人真心信任和重用,不再要求盯紧,而只要我们保护大人安全。我只怕皇上不会采纳我的话,或者我为大人说话,反而产生相反的结果。”有段时间了,皇帝把他归为元澄的好帮手。
“皇上不采纳你的话,却会相信皎娘的疯言疯语吗?”皇帝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他是仁君,不会像他老爹似的,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杀华衣和张震他们一样,泼她冷水,“皇帝都怕人造反。”
“那你还是别入宫了,万一皇帝当你同谋。”这话倒不是气着说的,“横竖皇帝会找你去问话的。”
华衣却不同意,“他们只抓了大人,对元府既没有围,也没有进一步搜证,可见这时对皎娘的话不信居多。而我身为皇帝派下的人,出了这等事,怎么能旁观,应该立刻进宫才对,否则倒像同谋者。”
墨紫一想,“华将军说得有理。你入宫后尽快给我递个消息,不然今晚上我肯定睡不着觉了。”
华衣点点头。
他刚走,大管家来了。
“墨紫姑娘,皎姑姑如何进府的,已有一个小厮自己招认了。他说,皎姑姑说上回她离府时,落下了东西,想要进去找。他想皎姑姑与大人是姑侄关系,就没好意思拒绝到底,便放了她进府。后来,他觉得人怎么还没出来,就去皎姑姑住的院子找她,却又不见人影,还当人已经走了。”大管家说罢,问她,“请姑娘示下,怎么处置他?”
墨紫抚额,但觉头疼,“你说他是自己主动招认的,那他平时还算老实么?”
“是个tǐng良善的小子,我看他不像说谎。”大管家说道。
“良善,也得看对什么人。他是上都的?”她又问。
“正是。”大管家点头。
“那就简单了,不用打不用骂。选一批本地的仆役,包括他在内,告诉他们,大人被抓,元府前途未卜,要遣散家仆。银子给大方些,让他们走得心甘情愿。”好好送走。
管家退走。
终于得静,墨紫吹熄了灯,和衣躺在卧榻上,合上眼等天明。!。
第413章 晚莲出日
“墨紫姑娘。”铭年在外头轻喊。
墨紫压根就没睡,立刻睁眼起身,走到书桌前,“进来。”
铭年推开门,递上一张单子,正是墨紫交待他的事,“姑娘没睡啊?”
“眯了会儿眼。多谢。”墨紫看到单子上那些人名,多数是保制派的六部和中书省的官员。她觉得这些人虽然平时元澄应酬得勤,但如今这事一出,恐怕翻脸不认人的多。倒是出现在最底下徐九的名字,令‘稍微还能抱点积极想法。
韦岸踩着铭年的后脚跟来,也是送单子,不过是马上就要离府的人的名单,“墨紫姑娘要是无异议,这些人可以立刻出发了。”
墨紫看到苏岚的母亲和妹妹,季大夫苗氏也都在上面,就知道韦岸考虑得周到,心里安定,“韦先生,我妹妹豆绿可否也随这批走?”
“我不走。”豆绿端了早膳进来,后面是落英桦英。
韦岸颇为无奈,“我最早问得就是豆绿姑娘,但她无论如何不肯,所以名单里才没有她的。”
“盈绿——”墨紫想劝。
“姐姐,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什么大忙,但至少让我多留几日,等你们确定究竟要如何做,我再走不迟。而且,落英桦英阿好阿月都在,我怎能先走?”不当第一批,豆绿也有自己的坚持。
墨紫叹口气,‘好吧,不过下次我要再提让你离开,你可不能跟我犟。”
豆绿笑开颜,“嗯。”
“韦先生,那就麻烦你了。”墨紫把名单还给韦岸,“一路小心。”
韦岸摇摇头,“墨紫姑娘,我还不走呢,这些人由腾郭和阿葛带。”
“也好,韦先生对府里和上都的形势都熟悉我还需要你的建议。”墨紫说出真心话。
韦岸听着,感觉很被尊重,笑了笑,下去做事。
落英为墨紫端杯漱口桦英递上温和正好的脸巾,豆绿将早餐碗碗碟碟放上桌面。而铭年也给自己找事情做,收拾书桌。这种时候,好像必须要忙起来,才能不那么紧张。
“华衣那边有没有传来消息?”天sè还未大亮,但算算时辰,应该能听到风声了。
阿好从门外答进“还没有。”
墨紫皱了皱眉,从华衣说要进宫,至少有两个时辰,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豆绿最会解读墨紫的表情,“姐姐别担心,你不常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这回正好相反,没有消息却是坏消息了。”大概知道大家会没胃口,厨房今早准备的膳食颇费心思多是开胃的小菜,但墨紫连筷子都懒得伸,想简单喝下一碗粥了事。
“赞进呢?”她不能光等着。
“去江大人府上送信也还没回来呢。”落英趁着说话,给墨紫手里塞了个蒸笼小卷,看她无意识吃了,赶紧又塞了一个。
“江涛杨凌虽然住在相反两个方向,也不至于要两个时辰吧。”心急,自然嫌慢。
“一来一回,而且说不定两位大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又有什么对策要想,拉着赞进各自耽搁一会儿,两个时辰也不算久。”落英往好处想。
“到现在咱们还没让人围个水泄不通,可猜皇帝不是逢人说反就不问青红皂白。落英,你吃罢饭,帮我跑趟红萸,让卫庆来见我。”墨紫没再吃第二个花卷,把它放回了碟子。
“赞进丁狗都不在我要再出府,你身边没人用了,万一马上要离开,落英有些犹豫。
“哪有那么快?元澄那边没消息,就算皇上派兵来抄家,我也不走。去吧,我保证你回来时,咱们这些人一个不少。再说,还有阿好阿月呢。”墨紫一面急元澄的处境,一面稳自己的心意。
“那两丫头的功夫,拼命有余,逃命不够。”所以只能当成随时能为墨紫豁出去的两条命,属于危急紧急的险恶关头。
“还有小衣。你虽然见不到她人,可她一定就在哪个树或某个房顶上纳凉睡觉。”小衣如今跟着师兄们了。那几个衣都在元府,小衣当然也在。
“好吧,我去去就回。”等不及吃罢饭,落英赶紧走了。
“姐姐,为什么大家都做好要走的打算呢?你以前说大周皇帝是明君。元大人没有行刺,就没罪。没罪,当然会平安无事。”豆绿慢慢剥蛋壳。
“当今皇帝是明君,先皇帝又何尝不英明神武?但他仍然误判了元氏一家,害一百多口人无辜丢了xìng命。造反,行刺,谋逆,是皇帝最怕的事,而且也是平日里不对盘的官员们趁机加以陷害的好机会。只要有人铁了心往死里整,这种罪一旦揭发,就难以脱身。对皇上,我还有点信心,但对那些等着落井下石的我很难预测他们会怎么做。元澄似乎也如此认为,不然不会暗示我收拾东西了。”真凭实据,可以造。一人说元澄反,元澄可以顶回去。十人百人说反,元澄说什么都没用。墨紫想到这儿,也难得消极,“迟早要走的,就当老天爷的意思吧。”
豆绿不再说了。
碗碟收下去,桦英陪豆绿回院子,铭年也实在待不住,说要出去溜达顺便打听打听,就剩下门口守着的阿好阿月。
墨紫让阿月取来她的工具箱,心头压力太重,她想借着集中精力,让时间过得快点。说实在的,到这时,另一颗耳珠里藏了什么秘密,她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压力虽大,但手上却没有半丝慌张,渐渐得,如她预想,暂时忘了周围一切,全神贯注到天地无声。
喀—外壳锉裂,看到里面,却是一愣。不像她那对耳珠中的金球,这是一个小小立方体,玉质的,晚霞红。六面有五面光洁,一面微刻八个字,道破她和豆绿的另一门亲戚。
爱妻晚莲,王阳之女。
王阳?那个官拜一品的布衣宰相!王家?那个出了皇后,还有准太子妃,以及优秀王十娘的高门贵阀!那她和豆绿就是王皇后的侄女,准太子妃和王十娘的表妹。墨紫哀叹一声,不得不承认,她的爹眼光很好,她的娘眼光也很好,sī奔果然有理。她考虑到豆绿,而且接触的闽家人很不错,所以认了。但看王家这走向,女子为后为妃,男子为官,她直觉亲近不了。
“秋霜姑娘,你不能进去。”突然,书房外阿好一声急喊。
剑碰剑,锵锵闹斗。
“不要自不量力,本姑娘无意取你二人xìng命,不过想见里面的人罢了,快让开。”秋霜jiāo叱。
墨紫收了方玉,开门就道,“阿好阿月住手,来者是客。”
阿好阿月联手都阻不了秋霜的剑,但她们已发誓效忠墨紫,怕秋嚅对主子不利,从而搏命相抗,一时收不住。
秋霜轻喝,一手五朵剑花,将阿月的兵器打落,银光剑气中直指阿好的面门,冷冷一笑。
“秋霜姑娘手下留情,你要见我,我出来相迎,实在不必伤人。”墨紫又道。
秋霜看过来,黛眉挑高,“她们俩的功夫虽出自我南华剑宗,但急于求成,完全练成了杀人的招式,却又缺真正的气劲,形似神不似,还想拦我?”
“久闻秋霜姑娘天赋极高,剑术精湛,为南华剑宗数一数二的高手,阿好阿月自然不能跟姑娘比,多谢你不与她们较真。”墨紫让到门边,“秋霜姑娘请进屋说话吧。”
阿月忙喊,“姑娘!”
墨紫对她和阿好微笑,“没事,我想秋霜姑娘这么客气要从门进来,应该不是想找我的麻烦。”
秋霜哼一声,走进书房,“她们俩是师叔花了七八年才教成的,如今却对你死心塌地,我知道你不一般。不过即便这么聪明,恐怕猜不到我的来意。
“可是为了皎姑姑而来?”谁说猜不到,“皎娘是南华剑宗弟子,她此次大胆行刺,若是皇帝认真追究起来,你们剑宗也有灭顶之灾。秋霜姑娘来撇清关系么?”
刹那间,骄傲的秋霜姑娘红了脸,嘴硬道,“撇清关系?师叔行刺,就是她sī自妄为,本来就和南华剑宗无关,用得着撇清吗?”
“那就是我猜错了,不好意思。敢问秋霜姑娘此来,究竟何事?”谦虚点,先开口问总可以了吧。
秋霜见墨紫这般大方认错,她也干脆了,“算了,再这么下去,显得我小家子气。不错,就是想来说清楚这事,南华剑宗绝对没有参与。这些日子虽然跟着师叔,但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我甚至也不知道那村子里的人是她养的杀手。直到今早她问我借子母剑,我好奇之下尾随她入城,才看到她竟行刺皇上。”
“秋霜姑娘说的话,我信。不过—”墨紫有些不解,“你跑来跟我说,也没什么用。我既不是皇帝,也不是帮皇帝抓刺客的人。而且,元澄还受了皎娘牵连。”
“皇帝不是对你宠信有加,你入宫给元澄说情时,顺便帮我说一声就是。”秋霜是江湖女子,不懂天家和朝堂复杂,除却故作矜持的伪相,真实下的本我率xìngtǐng可爱。
因此,墨紫听了,忍不住直笑。
今天第二更。
这个月忙得焦头烂额,加更不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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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好坏参半
昨日,好像是命运肆意要摧毁最后一处避难所,动dàng不安的件连环发生,但到黎明前突然悄无声息,似乎只是墨紫假想出来的梦境而已。无弹窗豆腐小说www.uu234.com
望着秋霜那副交给她就万事大吉的模样,她道“我要有那么大本事,昨晚就进宫去了,何必等到现在?”她现在出入都必须谨慎,免得皇帝怒上加怒,最后都算到元澄的头上。
秋霜蹙起眉,目光仿佛审视墨紫是否在唬弄自己“你该不会以为我还会跟你抢男人,所以不肯帮我?那我告诉你,你放心吧,元澄,我不要了。我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他对我没意思。只不过,我爹要我今年一定得把自己嫁出去,不然就挑个师兄弟娶我,我被逼急了才跟师叔出来。见了元澄,觉得他斯斯文文,比我认识的那些只懂拿刀动枪的男子舒服顺眼,又是知根知底的,tǐng不错。后来虽然看出他对你有意,不过我瞧你xìng子好,人又聪明大方,因此也不介意与你姐妹相称,又想着我也不比你差,没道理元澄喜欢你却不喜欢我。”
“把我说那么好啊。”墨紫抿chún笑。
“瞧上去得好。很快我就明白不但元澄是个寡情淡薄的,你也是眼里不容沙子的,根本不想与别人共shì一夫。看清楚了,我便有了退的意思,偏师叔联合我爹娘施压,非让我厚颜待着,要不然把我晾在小院子里,连管家仆从都疏远,我的脾气早就火急了。天下男人死绝了么,非要我热脸贴上去?我秋霜不丑不蠢,想娶我的那也得先排个队,不委屈自己插在你俩之间,瞧你们好得密不透隙,吃一辈子酸醋。”秋霜撇撇嘴。
“我喜欢你这真xìn紫轻拍手“原来你的娴静和作派看得我奇怪…怎么江湖女子都跟大家闺秀似的?”
“谁叫元澄是读书人,做官的,我当然要显得乖巧些,投其所好。”说到这儿…秋霜上下打量墨紫“哪里知道元澄喜欢活泼好动的。你说,要是我显了真xìng子,他也喜欢我了,你能不能答应我跟你平起平坐?”
“不能答应。”墨紫斩钉截铁“他要是喜欢你,我就离开…成全你们二人。如你所说,天下男人还没死光呢。”
“我开始佩服你了。其实,要不是我娘教的,我也看不惯三妻四妾。喜欢的人跟别的女人亲热,心里肯定堵得慌。但不大方,就说善妒,错都在女子。啊,真是越扯越远了。”秋霜凝重了神sè…“一来,是告诉你我南华剑宗从此与元皎娘再无关系,你也好…元澄也好,希望能够相信我们。二来,提醒你们,元皎娘此番行为,恐还有人暗中支持。前夜,我听到她在房里说话,以为是自言自语,因此没上心。如今想来,倒象是答人话似的。”
墨紫哦一声“你听到些什么?”
“只听到两句短话。一句是…知道了。另一句是,就算不成,也不让他们好过。”秋霜刚说完,书房门跳开。
丁狗指着秋霜,问墨紫“你没让她欺负吧?”
秋霜瞪竖一双美目…“荀琚?!你怎么在这儿?”
“丁狗,你叫荀琚啊。美玉变刍狗,真狠得下心。”墨紫笑道“放心,秋霜妹妹跟我说说心里话,我俩尽弃前嫌了。”
“她二十二岁的老姑娘,你还叫妹妹?”丁狗不理会秋霜的诧异。他准备出发了,过来跟墨紫说一声。
“老姑娘?”秋霜银牙一咬,蹬脚拔剑“我说谁叫丁狗呢,你改名换姓就以为别人认不出来了?”
丁狗嗤笑“我改名换姓又不是冲着你,再说我可是正正堂堂在这府里到处走动,有人急着要嫁人,眼里除了如意郎君,看不到别的罢了。”
墨紫一看两人互别苗头,火焰越窜越高的架势,赶紧拎了工具箱,跑出书房,免遭池鱼之殃。
果不其然,她才出来,就听身后哐啷一声,转身去看,发现门让剑扎出一个洞来。
阿好提剑要杀进去。
“没事,那两人旧相识,又都是江湖中人,好久不见,打招呼难免真情流紫忙拦住。
阿好一愣,这说法也太古怪。
“门——”阿月突然说“飞了。”
墨紫大声道“里头的,给我留点神,别打坏值钱东西。”门窗都算小意思。
“谁知道哪个是值钱的?”秋霜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
“居然能还口,丁狗也会怜香惜玉。”墨紫捧着工具箱,边走边说“换地方吧。”
“去哪儿?”阿月问“我得告诉铭年一声,免得他找不到人。”
“湖心亭。”那里有水,能让她心静。
夏日已至,天气微热,亭上挂纱幔,染各sè牡丹图案,顺晨风轻扬。墨紫让阿好止步于桥头,自己打开亭子朝东的雕huā木栏,轻巧走了下去。
等她上来时,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最好披件外衣。”
墨紫眼明手快,看到那人背影的同时,抓了一边的纱幔,溜溜转几圈,成了一件大披风,罩住湿透的衣裙。
“萧维,你可真是岂有此理!”确定不再有一丝令人遐想的地方,她开腔就教训“这里是你家吗,随随便便就闯进来?阿好!”
“要是在叫你的丫头,她让我拍昏了。”萧维仍背对她,但满眼是瞬间一刻出水芙蓉的曼妙-灵秀,心神不可抑制得dàng漾“你…………披上外衣了没有?”
“你拍昏了阿好,她怎么能给我拿外衣?不过,你可以回身了。”她侧坐到亭栏长椅上。
萧维慢慢转过身,看她把丝幔都能披得雍容华贵,不由目不转睛“你平日也如此,清晨里在湖中游水?”
墨紫听得他语气中的不是滋味,只当不懂,还笑“夏天到了啊,热。你说得好像没看过我下水一样。最早那次就是我偷渡你去南德,让浪打得也是浑身湿透。”
“那怎么同?”没有一次是穿云罗丝纱出水的。
墨紫不无所谓“好了,我想你来这儿不是随便逛逛,有话就说,我还得换衣服去。虽然天热,穿着这身湿,毕竟不舒服。”
“刚刚刘公公昭告太子薨,皇上悲痛万分,致身体不适,今日无法早朝,由李仁王鹤两位宰辅率群臣议政。”萧维收了心中的惊艳,说起正事来。
“既然有议政,你不用参加吗?”墨紫刺一句。
“我昨夜留在宫里奉旨办差,不必上朝。”说到这儿,萧维将视线投在湖面“元府虽然比敬王府小得多,却是风景如画。元澄的本事真大,工部为他重建府邸时,他还是个六品的太学博士,竟能令人费心如此。”
“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把不可能变为可能。”墨紫突然明白了萧维的来意“你整晚在宫中?”
“是啊。”把不可能变为可能?萧维坐到墨紫脚尖处。
墨紫没在意“那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直说就好,卖什么关子。”
“你不是聪明吗?猜猜。”萧维难得掌握一回主动“猜对了,我全盘托出,决不隐瞒。”
“萧维,我可以猜,但是你得先回答一个问题。你不是很瞧不惯元澄,为何特地过来告诉我呢?”说瞧不惯还是客气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依然瞧不惯他。只不过我想如果他真是主谋的话,即便行刺失败,也会计划好后路,不可能等人上门来抓,所以应该是遭人陷害。”他回答了她的问题。
墨紫笑得自信“我猜着了。”这人一晚在宫里,一定有元澄的消息。
萧维好气好笑“居然这么就上了你的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萧维,你明知道我就算不设陷阱套你的话,也肯定能猜出来的。”再度感觉到他对自己不同以往的态度,墨紫缩缩脚,保持距离“请你告诉我,元澄怎么样了?”
“应该没事。”萧维看到墨紫皱眉,又道“确切的消息是,所抓到的两名刺客被关入天牢。至于元澄被指是主谋一事,据魏佳所说,皇上命他和李大人暂时封锁这个消息,要等待进一步确实。所以,我才认为他应该没事。”
墨紫大大松了口气,拍拍心口“我就知道皇上圣明,不会轻信一人之言。”似乎根本不用逃命收拾。
“但是,有一个坏消息。”萧维面sè冷峻“华将军被皇上解了千牛卫中郎将一职,不能出宫。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我在东宫殿,就找人给我传了。信,并让我告诉你。”
刚松口气,这会儿又吊了心,墨紫垂眸自问“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一面不信元澄是行刺的主谋,另一面又解了华衣的职。”
比起墨紫对天子的一知半解,萧维的解释就老道得多“要论元澄的罪,需要查证。但华将军知情不报,恐怕大大违背皇上当初的旨意,因此罚了。我早说过,华将军跟得元澄太近,疏忽了职责。”
“是这样吗?”皇上看出华衣帮着元澄,所以怪罪下来?
“不是这样吗?”萧维反问“你要是想着进宫为元澄伸冤求情,我劝你暂时别去。这种时候,你去,就是提醒皇上,你跟他们是一起的,到时候你也别想出宫了。”
说完这话,萧维走了。他跳墙过来的,现在再跳墙过去。!。
第415章 皇后有旨
太子之死,朝野皆惊,公告大周而举国哀。一方面,群臣派主和一派主战,在朝堂上对大求暴行展开jī烈讨论;另一方面,众志成城,皆奏请皇上立幼子为太子。
那些原本等着看墨紫倒霉的官员,也无暇得意于她的退场,因为不知怎么知道了元澄被指是行刺皇帝的主谋,立刻群起而攻之,纷纷要求将他严惩。没两日,元家西山泉冢让都护军找到,并围剿了皎娘建立的杀手村落,那些杀手都指证皎娘和元澄的关系。刑部审讯,皎娘和另一个幸存刺客死咬元澄不放,不用大刑,就招了个详详细细。再过几日,朝中已无人站在元澄立场为他说话,即使不穷凶极恶,也冷漠旁观。刑部要求审元澄,他们认为物证人证俱备,就等罪者口述画押。
但皇帝扣了这本本奏折,对此事默言不发。
元府往日迎来送往都是高官显贵,如今虽然没有让兵马围禁,门前却是风萧雨冷。暗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牢,等着里面的人按耐不住,又可以给元澄多添一条罪证。
这日,雨终于停了,云里lù出半个太阳,沉寂已久的大门让人拍响。是宫里的大公公,却奉皇后谕旨,接墨紫进宫。
“公公,不知皇后娘娘召见,有何要事?”墨紫问道。
大公公姓高,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伺候宫妃的缘故,嗓音特别尖细,斜瞅她一眼,有些傲慢,“等你进了宫,自然知道。快随咱家走吧。”
落英要跟,却让高公公挡了,“皇后娘娘只宣你一人入宫,丫头就免了,还怕宫里没人伺候你吗?”
“谢谢公公提醒·不过可容我换件衣服?”猜不到皇后见她的意图,墨紫想要安排一下。
高公公本来不肯,手里让落英塞了一张银票,装作不经意看了看·收进袖子,“刚过太子大丧,换件素淡的也好。可是也别太久,皇后娘娘等着呢。”
墨紫说是,回屋换衣。
“五百两银子,他拿得倒是心安理得,有用的话却一句也套不出来。”落英冷哼·又道,“姑娘,这回怎么办?又不是别地,皇宫戒备森严。真要是生死关头还好决定,以我和赞进的功夫绝对能救你出来,惊动也不管了。”
“这会儿mō不透皇后的意思,你别太紧张。等我走后,你就去杨凌那儿说一声·备个万一。”墨紫换件浅灰绿的素裙。
落英点头应了。
高公公带着墨紫走得是正南门,门口盘查的竟然是庚我,令她安了安心。
“墨紫姑娘今日怎么进宫?”元澄出事·华衣被罢,庚我被皇帝调了回去,换句话说,元府处于一个明面上无人监视,但又不能轻举妄动的形势之中。
高公公似乎不知两人相识,略微惊讶,“皇后娘娘想见墨紫姑娘。”
庚我看了宫牌,并未再多说,让开身去。
马车驶进去,墨紫掀了帘子往后看·正对上庚我的视线。他的chún动,那是放心二字。
墨紫就知道自己运气算不错了。
入内宫,下车步行,随高公公走到一处碧湖,看到一只精致的画舫正等在岸边,放着步梯。
“墨紫姑娘到了。”高公公传声。
步梯那头出现一位长相清秀·身着宫装,外披生麻衣的女子,瞧了墨紫一眼,“姑娘请上来吧,就等你便可开船了。”
墨紫踏上画舫,看到高公公垂手恭立,带一干小太监留在岸上。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画舫是双船楼型,远看精致,近看奢华,尽显皇家贵气。
墨紫看到镂空窗舫中,堆高的云髻,身影们绰绰生姿。她不担心即将面对什么,只想这里应付过去,也许可以趁机打听一下元澄的事。这些日子,没有坏消息,也没有好消息,让她感觉他好像消失了一样。
“奴婢燕儿,是皇后娘娘的宫女。”雁儿不似高公公趾高气昂,笑容甜美,语气和缓,“墨紫姑娘不必紧张。最近连着下雨,加上太子的事,娘娘愁心结郁,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就想找人说说话。”
“近来上都城里有几个是心情好的?”墨紫说道。
“就是啊。不过娘娘虽然仍伤心得很,却总算是看开了些,还想跟人说说话,总比什么都闷在心里强。”雁儿温顺回答。
“里头除了皇后娘娘,还有些什么人?我平时不多走动,各家的女眷认识得有限,雁儿姑娘能不能先跟我说说,免得到时失了礼数。”墨紫看到里面人影好几个。
“皇后娘娘之外,安明长明两位公主,还有皇后娘家两位本家姑娘。”雁儿数给墨紫听。
“多谢雁儿姑娘相告。”墨紫想到自己和王家的渊源,心道,搞成家庭聚会了。
“不客气墨紫姑娘请进。”雁儿为她liáo开丝幔。
墨紫一进去,就对主座上的皇后屈膝作礼,“墨紫参见皇后娘娘。望娘娘保重凤体。”
皇后的声音略哑,“宋女官免礼,坐下吧。”
墨紫垂头退到尾座,这才抬眼看去。皇后和王家八娘穿着生麻衣,也就是斩衰丧服,两位公主和王十娘也着相应丧服,便暗自庆幸自己及时换了身细麻服。
宫女们传上小碟。清清淡淡的蔬菜米饭,绿白两sè,只有清水可饮。不闻鼓乐,不闻花香,舫里布置得凉冷。
皇后没动筷,说道,“丧期之中,一切从简。”
“母后,听父皇说您决定为太子守丧三年?”安明公主问道。
“正是。我打算过几日就搬到太后殿中,与她一道吃斋念佛,为大周祈福。所以,趁着今日熙蕊来看我,就把你们和熙兰都找来说说话。待我搬了,三年内恐怕不会有如此的机会了。”皇后面sè苍白,清减了不少。
“母为长子斩衰三年,虽为国法,但皇家本就例外,而母后乃后宫之首,怎能放下不管呢?父皇让我们姐妹俩好好劝您。您守不守三年,对太子的慈母之心已让天下人赞颂。还是按宫制,三个月。我和长明陪着您吃斋抄佛经。”安明公主苦口劝说。
“母后,您守三年,我们俩的婚事,您是不是也不管了?那可不行。”长明jiāo纵些,直白些。
“长明,慎言!”守丧期间,话都不能乱说。
长明皱皱鼻子,“母后就是偏心太子哥哥。”
王十娘便道,“皇后娘娘为国法立表率,熙蕊佩服得很。但安明公主说得也不错。有道是家宁国安天下平,后宫就是皇上的家,后宫安宁了,国家就安宁了。这些年皇后娘娘把家打理得那么好,恐怕再难有人能像娘娘这般能干。况且,三年说短不短,还请娘娘慎重考虑。”
墨紫心想,怎么回事,为守多久的丧,把她找来当听众?
其实在这些人中,她最关注的倒是准太子妃王熙兰。这个订了亲,来不及嫁就守寡的女子,据说已在太子牌位前发誓终生守节。这种行为获得了皇上皇后的赞赏,同时为了补偿,追封太子为珍王,赏五城封地,王熙兰为珍王妃。而对于培养出如此优秀女儿的王鹤,也给了一个极大的恩典。王家可选一名子弟过继给珍王妃为子,赐武姓,将来承王爷位。
而今,墨紫看到的,只是一双悲痛却无可奈何的眸子。
“宋女官。”皇后点到名了。
子饿,本来吃素她也没意见,但碰到一群光说话不吃东西的人,让她只能干看着。
“这只画舫出自你的船场吧?”皇后问。
“正是。”原来她的功能不只是听众,还有充当岔开话题的借王十娘真惊讶,“墨紫姑娘还有自己的船场吗?”
“这位宋女官很不得了,不但射箭百发百中,还会凿轮子雕鸟造船,两只手左右开弓,简直无所不能。连父皇都对她极为看重,封了大司正,赐了大匠师。人称大周第一女官。其他女子跟她一比,都是又笨又呆又没用。”长明公主的话里尽是讥嘲。
人是公主,绝对能嚣张。墨紫忙说一声不敢当,却只回答王十娘的问题,“严格算来,船场不是我的,我只掌个事。不过,自从皇上用我,船场就交别人去管了。这只画舫还是我封官之前为宫里造的。”
“宋女官今年多大?”皇后说话很会跳。
“二十。”开始奔三了。
“年纪已经不小,可曾订了亲事?”皇后又问。
“母后,您忘了,父皇允她自择婚配,想嫁谁都可以。年纪再大,也没关系。”长明公主又来搅和。
墨紫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金枝玉叶,以尽量不起冲突的平稳语气说话,“回皇后娘娘,不曾订亲。”
“虽说皇上允了自择婚配,本宫看宋女官却十分聪明,该知道什么人能嫁,什么人不能嫁。不知本宫说得对不对,宋女官?”皇后看着墨紫,神情闲定。
墨紫觉得很是莫名其妙-,平白无故扯到自己的婚事,僵笑着,“娘娘说得是。无论如何,还得讲个门当户对。墨紫父母双亡,无显赫家世,就算皇上准我挑自己的夫君,墨紫也只选合适的。”
安明公主插一句,“母后真是,让长明慎言,您却关心起宋女官的终身大事。丧期之下,还是别说这些了。”
于是,皇后转了话题,向王十娘问起娘家的事来,再没有单独和墨紫说一句话。!。
第416章 自己买单
下了船,墨紫本想一个人走,皇后却让十娘跟她一起出宫由雁儿送。
路走到一半,刘宁手下的小公公带着几人迎面而跪,“听说墨紫大人在宫里,小的特来传几句皇上的话。皇上说只是闲问,就不用跪听了。还有,雁儿姑娘请回吧,奴才们送两位姑娘回府。”
雁儿自然不坚持,对墨紫和十娘微微屈膝,走了。
“皇上想问什么话?”墨紫边走边问。
“皇上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子,这几日却忙于政事,未能亲自过来瞧。听说今日皇后娘娘请了本家姑娘来说话,想来心情有所好转,故差我来问大人游湖可愉快?皇后娘娘精神可好?”小公公传话。
墨紫回道,“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守丧,笑容不展,只是聊家常,不能称为愉快,不过精神不错。请公公跟皇上这么说就是。”
公公恭敬垂手,“皇上还说,大人如今虽然不再朝堂走动,但官衔仍在,若有奏或陈情,可直接递折子进来。”
“谢皇上恩典。”墨紫揣测也许是行刺之事想听听她的说法。
小公公送墨紫和王十娘上宫车。
王十娘坐在墨紫对面,打破一路的沉静,“皇上对宋女官真得很看重。”
墨紫淡笑,“还好。”
王十娘看她内敛不扬,更欣赏了,“皇后娘娘的话别往心里去,依麒蕊看来,宋女官配得起任何一个男子。”
“有能力有本事,并不代表身份和地位。女子能干,不如有好爹娘。皇后娘娘的提点也不算错,王侯将相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佳婿之选,即便有皇旨护嫁,也护不了一辈子。”墨紫对王十娘印象很好,所以说出几句实话“只是我还真不知皇后娘娘找我进宫做什么?”
“是我八姐姐。”提到八娘,王十娘的神情略为灰淡,“她……她知道太子殿下那时和你一道,本想亲自向你问些当日的情形不知怎么却又不发一言。我猜是她心里实在难受,况且问了也不能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珍王妃为太子殿下守节,令人扼腕叹息啊。”说不出虚伪的赞扬词,墨紫委婉表达感慨。
王十娘突然目光灼灼,又仿佛察觉自己的失态,连忙垂下眼帘“扼腕叹息吗?熙蕊听了这么多的颂赞之辞,唯宋女官敢反其道行之。我在这里替可怜的姐姐谢谢你。她能怎么做呢?虽然尚未举行大婚,但她和太子的婚事早在两年前就定下来的,在所有人眼里,她已是太子妃。太子不在了,名分却在,她不守节,难道皇上还能允她再择他人为婿吗?而且还有谁敢娶她吗?这么说吧自愿不自愿不是姐姐一人说了算的。
王熙兰不是自愿守节。墨紫知道了,却不惊讶。毕竟才双十年华的女子,要准备从此孤寂数十年。但她的牺牲保住了王室的面子,换来了娘家的荣耀。能让皇帝下旨从王家过继一子,还赐武姓,王家人为此费了多少心机且不说,他们居然可以达成目的,这才让她惊讶。她为官时走动日子不长,但也接触到不少朝堂上的势力分歧,王家却十分低调,感觉好像既不是礼王那边的,也不是尚书大人们这边的。她对王氏这一后族还是因为萧维接下的护花任务,才开始有所了解。
“女子的命运,出嫁前从父,出嫁后从夫,夫亡再从子,就是一直不在自己的手里。”马车停了墨紫从帘缝外看,已出了宫门。
“我们只能尽力为自己争取好的夫君,教养好的儿子,让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王十娘说到这儿,对墨紫一笑,“我说我们,却不包括宋女官。宋女官聪敏慧觉,心怀广阔,似乎与我们这些小女子所求的不一样。”
墨紫压下脚跟,准备落车,闻言却道,“十姑娘错看了。在这点上,墨紫与其它女子没什么不同,也向往好夫君好儿女的平静生活。一定要说不同的话,大概是大家钻研女红的时候,我更喜欢削木头,兴趣爱好不一样罢。”
王十娘捂嘴笑,“你真有意思,希望能和你成朋友。”
现在虽然不是朋友,但却是血缘很亲的表姐妹。墨紫笑笑,没再多说,目送王十娘上了早候在宫门外的王家马车。那马车看起来毫不起眼,用得是极其珍贵的沉香乌檀木,果然是真正的富贵,如此不张扬,如此沉着。
“墨紫。”来接她的,却是魏佳。
赞进赶车。
“唉——这就是差别啊。”墨紫摇摇头。
魏佳不明白就问,“什么差别?”
“王家十姑娘和我的接送待遇差别。”墨紫说道。
魏佳看一眼王家马车,“来接王家姑娘的不过是竿夫,顶多再加个丫头。可是来接你的,却是镇国将军之子有绝世高手驾车。确实天壤之别。”
墨紫让他说到笑,“是小女子肤浅,抱歉抱歉。只不知来的为何是你?”
“你让落英姑娘送口信到杨凌那儿时,我正巧在。他是元大人提拔上来的,元大人如今正受各方责罪,他出面就不太方便,所以我便来了。”魏佳和萧维一样,是皇帝的宠将。“皇后娘娘找你何事?”
“说两句话,吃两口叶子,喝一杯清水。”墨紫概括。
魏佳张着嘴,眉毛扭曲,“就这样?”
“就这样。至于里面有多少想要传递给我的意思,纯属隐sī,恕难奉告。那你呢?我怎么不知道咱俩那么熟,你还特意接我来?”墨紫反问。
魏佳圆眼骨碌碌瞧她,“这话也太伤我了,好歹我还曾是你表弟呢。”
“因为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样吧,我饿得两眼发花,找饭铺子让我吃饱,你也正好可以说事。
帮得了你,你就请客;帮不了你,我自掏腰包。”不待魏佳答应,墨紫让赞进把车赶到南市。
小小一家饭馆,一大碗白米饭,一碟酱牛肉,一盘炒青菜,墨紫吃得津津有味。
魏佳看得眼馋,叫来酒,尝过却吐舌,“酒是这味道,菜又能好吃到哪儿去?亏你能吃得那么香。跟你说换家大酒楼,你干嘛不要?我请客。”
“吃得饱就行了,而且我不一定帮得了你的忙,最后还要自己付帐。”津津有味,但慢条斯理,味道仔细品,其实不错。“赶紧说吧,什么事?千万别让我猜。”她是不笨,但个个不肯把话说明白,她没这工夫。
“杨悄在哪儿?”开门见山。
“你不是从杨凌那儿来吗?没问他?”终于急了么?
“他说他妹妹回家乡去了。我不信。吏部那边她的官籍仍在,奏请解职的折子皇上还没批下来,她不可能出得了都城。”魏佳可不好骗,机灵得很。
“你既然这么确定,难道你魏小将军的本事还找不到人?”一问接一问,归因于杨凌杨悄兄妹俩都让她保密。
“找不到。”魏佳憋气,“她一个姑娘家,要是住在别人的内宅里,我怎么找?墨紫,告诉我吧。我不懂,我想娶她,我能娶她,杨凌为何百般阻挠?还暗示我说他爹娘为了杨悄离娘家近,会在同一个城里帮她寻亲事。真是急死我了。”
“回来都快一个月了,你才着急啊。”晚了点。
“才一个月。我得先跟爹娘说,谁知杨shì郎告老还乡,卖了府邸,找了媒人都没地方说媒。我又请爹娘从杨凌那边着手,结果朝廷就出了这么多事。太子薨,百官守丧,不能谈婚论嫁。要不是我心里惦记,今日借机和杨凌说起,还不知道杨凌根本无意把妹妹许配与我。”本来信心满满,虽然在船上没有和杨悄直说,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够明显的,而杨悄也应该已经芳心暗许。谁知,真到打算把事说定,却发现一切变了。
“也许你俩没缘份。”亲情爱情两难的时候,任何决定都会相当痛苦,反复则让人崩溃。她不想看杨悄崩溃。
“有没有缘份,你说了不算。”魏佳是弓箭手,一旦箭上弦,就只有一个目标。“连你都在阻挠我们,是不是?”
墨紫叹口气,“我只是尊重悄悄的决定。反正这期间也不能嫁娶,你就缓一缓,正好可以想清楚,别一时冲动。船上你二人是假扮夫妻,没准因为那样,你才对悄悄有意。说不定,分开一阵子,你对她的感情就淡了。”
魏佳静静看着墨紫。
墨紫让他盯得发毛,暗道不愧视力好。
“要我怎么样你才说?”魏佳一字一顿得说。
“……”墨紫想说不知道。
“我拿一个消息跟你换,如何?”十指交叉,陶泥的小酒杯压在手心里,碎了,“你最关心的消息。”
元澄的下落!
墨紫眼神顿时犀利,“你不可能知道他在哪儿。”
“就在昨夜,我还同他下过一盘棋。虽然声讨的人越来越多,不过他气定神闲,一点儿不担心皇上可能随时把他下天牢。”手心破了,魏佳不觉得疼,“我奉皇上密命将他围守,安排的都是绝对可靠的人。”
墨紫看着那一滴滴的血,轻轻摇了头,“虽然我很想知道他的下落,但我不能用杨悄来换,也不能用皇上对你的信任来换。魏佳,你我最好各凭本事。”
这顿饭,自己买单。!。
第417章 白话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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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放虎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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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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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月宫折桂(一)
秋天已经在门外了。
这个夏天过得冷冷呛呛。通讯还靠百里加急的快马,目前离大求最近的边境传来消息,似乎尚无动静。因此,太子七七安然过了,猝死而引起的jī愤表面平静不少,但只要敏感的人就会清楚事情一件都还没有过去。上都的百姓们开始积极准备中秋了,可是往年更积极的官家富家却显得意兴阑珊,都紧盯着宫里的动静。
元府被围了两月有余。元澄每日在园子里活动,从不提什么时候要动什么时候要走,一字曰等。于是,剩下的二十来号人就陪着一起等。
等什么?
等礼王案件的走势,等太子事件的蓄发,等大周朝堂的动向,等皇帝最终的决定。
人说,能逃就赶紧逃吧,危机四伏,暗箭待伺,说不准哪天睡觉醒来,就等到午门斩首了。但元澄说,还不是时候。皇帝宽待他,所以才放他回府。逃就是让皇帝没面子。皇帝没面子,后果可能影响大局。
虽然墨紫对元澄很有信心,跟着他连死都能大笑三声,可是听铭年说宫里来人了,心还是提了起来。她没出息,嘴却很硬。
“来人就来人呗,咱们这儿里里外外都是宫里的人。”千牛卫内卫,明桩暗桩,圈圈递进。
“是刘公公。”铭年拍xiōng口喘气。
“皇上身边的刘公公?”墨紫一怔。
年狠狠点着脑袋,“我瞧他的神sè”
“怎么样?恶脸还是笑脸?”墨紫眼睛悄悄撑大。
“说不上来。”铭年的脑袋又成拨浪鼓。
“那你一副完了完了的样子,瞧不出来还声sè并茂,又想讨打了?”有时候觉得铭年像可爱的弟弟,有时候又少年老成其实耍宝的可恶相·墨紫爱跟这小子抬杠。
“小的感觉不太妙大人学习,把事情往深往远了妻。
墨紫心想,不能看不起人家的第六感,便对元澄说,“他们要是找到新证据,也不用刘宁来传旨,直接带人来抓了。或者有人看着你这日子过得太舒服,怂恿皇上再给你禁到宫里去。要是果真如此·我们该怎么做?”
元澄却笑,“不会。皇上近来让步颇多,在我的事上若再让步,这皇帝也未免当得太憋屈了。”
“那会是什么事?”墨紫奇怪。
“快中秋了,莫非是想你当初做的月饼?刘公公带来的旨意,多半是好事。如你所言,要是抓人,肯定由别人来·还不会这么安静。”元澄说着话,便看到刘宁来了。排场不大,后面就跟着他最信任的小双方互见了礼,刘宁就对墨紫说,“墨紫姑娘跪下接旨吧。”
真向她讨月饼?墨紫看刘宁的表情似笑非笑,再看元澄也是似笑非笑·于是她也似笑非笑得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秋将至,悲事已过,伤哀存心。借月圆之夜,庆家之团圆。着宋氏墨紫入宫度中秋。钦此——”
圣旨tǐng短,意思tǐng明确,就是让她去应酬。墨紫说接旨,将黄灿灿的明绢接了过去。
“刘公公受累,请吃杯茶。”元澄客气。
“不了·皇上那边离不开人。”刘宁推了·又提醒墨紫,“虽是中秋宴,但太子毕竟才去了三个月,所以只是小宴·无酒无乐无舞。皇上说了,话个家常,不论国事,也不用穿官服。姑娘心里有个数就行。
“谢刘公公提点着,墨紫知道了。”话家常?只要有心,话题就算差了十万八千里,也能绕到点子上去。这就是政治。
刘宁走了,墨紫皱眉,“本想着中秋和李老他们上洗目台,吃螃蟹烤兔子,大口酒大口肉呢。木子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菜肉都做得清清淡淡,油花不见。我干体力活的,需要能量热量,不然挥不动斧头。贿赂卫士们的银子我也准备下了,等着买通了好架大火。”
元澄笑在眼梢,“听说王家给三位王爷接风洗尘,烤得是野味,酒似乎也没少喝。”
墨紫大喊不公平,“皇帝不管么?”
“皇帝如何知道他们吃什么?他们对外也只说粗茶淡饭。”坐在那张高高的龙椅上,反而离得太远,凡事看不清掌不住,“要不是我被软禁,购进的食材得经过检查,我们也不必吃得那么清淡。”
“皇帝都不知道他们吃什么,你却知道了。”这人很会搞情报工作。也是,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权相,自然手段非常。“那你知不知道皇帝为何拉我进宫吃菜叶子?”
元澄听到这儿,实在忍俊不止,“皇帝跟你一样,不喜吃菜叶子,这般乏味,总要找个解趣的。他常常让你逗得大乐,不叫你去,叫谁去?你自管去,`银子我来给,无论如何烤兔子烹螃蟹还是吃得上的,我们代你一饱口福就是。”
墨紫白他一眼,因为最近没怎么吃到油滋滋的肉,发挥不出凌厉气势。
中秋这夜,墨紫再次独自进宫。说实在的,琼楼玉宇和草屋寒舍,她宁可选择后者,好歹自在,不用夹根菜叶子都要左顾右看。况且,所谓的宴席多是摆好看的,那些贵族们几乎不动筷子,个个像减肥中的神仙。所以,入宫之前,她特意吃了个饱。
宴摆在折桂宫,是皇宫中最高的建筑。她往上走,两旁玉阶擎柱,前方雕梁画栋。阶上生凉风,瑶台曳秋灯,天星渺无迹,圆月万里明。好景好致却是冷。
“上面可是宋女官?”声音传上。
墨紫回身低头一看,正是王家十娘。她似乎特地打扮过,自然不是抢眼花哨的那种,一身银丝千雪高腰裙。风吹动裙摆七层薄纱,不同深浅的紫蝶从里往外轻扑,雪花纷浮。腰绦系一双蝶形白玉,偶而互相轻碰,悦耳。没有梳复杂的发式,一枝牡丹花簪,二三只小蝶围绕。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什么都点到为止,什么都恰如其份,却一样令人惊艳非常。
墨紫心里赞着王十娘,王十娘却也暗赏着墨紫,只觉清雅又活泼,大方又漂亮。
刘公公不交待,墨紫都不会穿得太招摇,但她身段比较高挑,又是美人,穿什么都不至于难看,更何况毕竟是皇家宴席,不能鲜艳也得齐整。裙sè苍日蓝,紧腰无绦流风袖,兰花吐蕊无袖长摆衣,衣无花纹,裙边绣簇簇蒲公英球。
“十姑娘今日仍是一人来的?”墨紫停步等她。
“大伯应该到了,我略晚片刻才出的门。能遇见宋女官,还可作个伴,真好。”王十娘不掩对墨紫的欣赏。
墨紫笑,“可不是。我还担心呢,一个人进去,所有人从头到脚挑我毛病。有十姑娘一起,我底气可足了。”
王十娘走上来,也笑,“听宋女官说话,好不有意思。”
“很多人都这么说过。”这是墨紫牌特sè,千年的进步。
“要是能跟宋女官坐一处,今夜中秋宴十娘就不算白来。”王十娘眼中还真有盼望。
墨紫却不愿和王十娘坐一起。王家人身份显赫,而她自己却是众矢之的,坐在一起,肯定落个万箭穿心的下场。因此,她的笑容只维持礼貌的悄浅。
不知王十娘是否看出什么来,也没再跟墨紫多说。
入殿,四面门窗都拉开打开了,挂了各sè花灯。梁上吊下好些巨型走马灯盏,下面一张张红木圆桌铺了十二sè锦花云丝布。皇上皇后还未到,气氛比较随意,一帮帮凑着说话,男女各一边。
这样的秩序,却因为墨紫的到来而打破了。
先是让杨凌拉到他的小圈子,才知榜眼探花和他交情不俗。接着被仍未放弃杨悄的魏佳叫过去,萧维也在。魏佳得知杨悄已离开上都,本来不佳的情绪就更低落。倒是萧维跟她说了tǐng久的话,是有关东宫的事。她虽然早就知道,但假装听得津津有味。
“怎么了?”萧维看她动不动就往女眷那边看。
“你觉不觉得,她们里面多数人瞧我的眼光有些异样?”墨紫问。
“因为你虽然是女子,却和我们在说话。”萧维一语道破,“我以为你应该习惯了才是。一直以来,你都和男子打交道多。”
墨紫看他的神sè不像讽刺,“我也想跟女子打交道啊,可碰不上面,不能怨我。”
魏佳听了没好气,嫌她在杨悄的事上没站对立场,“等你嫁了人,就跟她们碰得上面了。”
“为何?”墨紫懂魏佳的意思。
“难不成你嫁了人还为官还跑船?我娘成亲前满江湖乱跑,嫁给我爹以后就安心相夫教子了。”魏佳还奇怪她不tǐng聪明的,这都没明“为何不成?”墨紫再反问。
魏佳还跟她杠上了,“成吗?你和你相公都主外,家里谁管,相公谁顾,孩子谁教?”
“家里有管家管事。相公那么大个人,当然自己顾自己。孩子由教书先生教。”墨紫说罢觉得有不完善的地方,自动补齐,“男子女子内外兼顾,家里的事大家管,相公妻子互相顾,孩子由父母一起养和育。既然结为夫妻,就是共同体,当然共同承担责任。”
惊世之言!
看奥运,除了国家荣誉,还有个人拼搏精神,每个参加比赛的运动员都是好样的。加油!!。
第421章 月宫折桂(二)
“没听说过。你怎么比我娘还厉害?”魏佳看看萧维,m白羽,你帮我说说这正道理。”
萧维说了一句话,“花木兰只有一个。”
墨紫顿时反弹,挑眉,又从眼缝里看人,“宋墨紫也只有一个。”自我感觉很好。
“花木兰的故事只到她出嫁。”萧维又来一句。
“宋墨紫的故事却由我自己来写。”比口才?!哈!
“皇上,皇太后,皇后驾到。”公公宣得正是时候。
来的不止三个人,还有萧明柔,娴妃,小腹已经隆起的惠妃,以及几位成年的公主。
大家跪礼之后就照安排坐下。墨紫的位置不在女眷的桌子,而和萧维杨凌一桌,都是年轻有为的人,而且对墨紫的才能欣赏佩服。虽然其他人看着有些怪,但墨紫是女官,又不是女眷,这么安排也没错,所以只在心里嘀咕。
等到坐定,墨紫发现今日来赴宴的,除了她这一桌,别桌都是皇亲国戚。三位王爷加敬王爷,皇太后,皇后和各妃的娘家人。这么比较下来,杨凌榜眼探花他们好像是专为她凑起来的。
“今日家宴赏月,大家随意些吧。”皇帝和皇太后她们也是圆桌,真正像自家摆酒。
“家宴叫我来作甚?”墨紫轻语。
“还叫了我们几个。”杨凌也疑huò。
两人对望后不觉好笑,都有既来之则安之的领悟。
吃得这顿饭没什么好细说的。吃素为主,辅以清炖水煮的肉类,但因为皇帝这个最高领导在,御膳房比上次皇后请客要花心思。点心上花sè就稍微多一些,令墨紫惊讶得是月饼也成了小小个儿,仿了去年她给皇上尝的。
“墨紫丫头,这月饼看着如何?”皇帝点名。
墨紫起身,恭敬回答“看着很像去年哦送给皇上的中秋月饼。”
皇帝就笑起来,“一句奉承话都不说,好丫头啊。那你尝尝看,再给朕评价一回。”
墨紫咬了一口怔了怔,闷口不言,又咬一口。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刚才一顿饭吃得没意思,等着有人逗他开心,果然那人没让他失望。
“嗯——皇上,墨紫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她的口感不错的话“叫你就是为了听实话。说,说对了有赏要什么随你开口。朕不会像去年那般小气的。”皇帝以利yòu之。
“墨紫也不是为了讨赏,不过这月饼我怎么尝,都似是望秋楼做的。”形状看着就像,味道更是和白荷前些日子给她试吃的一模一样。
皇帝板脸,“你个丫头,朕让你说实话,你还真就说——实话啊。”破功,大笑“不错,这月饼朕让刘宁从望秋楼买的。听说难买得很,当日出当日卖完。刘宁不懂望秋楼有预订的规矩昨日去买,开口就要一百盒,结果往上加了几份银子人家还是说没有。后来只能告诉大掌事是宫里要,才答应会加急做。这不,刚送进来。”
墨紫陪着笑,但没为望秋楼说一句好话。话要说对时候,否则实话也未必能让皇帝开心。望秋楼声名鹊起,不需要她画蛇添足。
“这月饼也不难做,只要御膳房的大师傅吃上两个,明年望秋楼就做不到皇上的生意了。”
“说得也是要不然这宫里的御厨还比不了民间大酒楼的厨子,朕的面子往哪里摆?”皇帝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
御膳房得了信,自此开始研究月饼和望秋楼的一干菜sè。
“好了,你既然说准了,说吧,想要什么赏赐?”皇帝打算履行金口玉言。
“……”墨紫犹豫。
“不干不脆可不像你。什么都行只要朕拿得出来。”皇帝开始好奇了。
“…···”这次墨紫不是犹豫,而是说得嘀嘀咕咕的。
杨凌也是个活泼的宝,立刻当传声筒,“皇上,墨紫大人想吃螃蟹。
墨紫狠狠瞪杨凌一眼,顿时跪下,“皇上,墨紫随口说说的,不能当真。正逢多事之秋,全国举哀,怎可念口腹之yù?就算今夜天上的月亮真得很圆,跟拔了脚的螃蟹长得特别像——”
不少人当场噗酒,女眷席那边也有忍不住笑得忙掩嘴,个个都往天上看。
皇帝大笑,也看向那轮明月,“月亮长得像拔了脚的螃蟹?亏你想得出来,不过让你说得朕都想吃了。起来吧,说了是家宴,有话就说,免跪。”
“皇上,古人登高望月赏菊吃蟹,风雅又能品尝美味,所以中秋节没有螃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况且螃蟹这东西既不热闹也不喜庆,与礼尚合。”墨紫说这话时,信口诌的。
但有瞧不惯她的长明公主出声刁难,“螃蟹如何不喜庆?煮熟后是大红sè的。太子才逝三月,宋女官却因为嘴馋想吃螃蟹,成何体统?仗着父皇许诺赏你,可宋女官也要注意身份礼节。”
皇帝对长明公主的话不为所动,仍笑容满面,“墨紫丫头,你这张嘴一向厉害,说话也不会毫无道理。你说螃蟹不喜庆不热闹,必有缘故。朕等着呢。”
墨紫本想坐下了,让长明这么一搅和,皇帝叫她解释,就只能站着。长明公主没说错,她就是嘴馋想吃螃蟹,可究竟怎么不合身份和礼法了。太子死了,螃蟹都得禁,有没有明文规定,拿出来瞧瞧!难不成允许太子像螃蟹一样横行无忌,就不允许她吃螃蟹?
“皇上,螃蟹乃yīn寒之物,煮浇烈酒,食辅雄黄,自然不热闹。”她先解释前三字。
“勉强算过,那么不喜庆呢?”皇帝却非要得到异常满意的答案不可,因为墨紫平时从不让他不失望的表现,令他期待很高。
“不喜庆啊——”墨紫一时卡了。
“对啊,不喜庆怎么说”横插进来的是硬茬子良王爷,“我在军中大营都听说了宋女官的鼎鼎大名,一直好奇我们大周第一女官到底有多博学聪明,今日可得见识见识。”
墨紫的目光掠过几位王爷,他们的封地都靠近各方边境,还没有听到她和大求的关系,想来苏岚和丁狗起到了作用。
想到这儿,她对皇帝盈盈一礼,“皇上,墨紫并不博学,是个只会木艺的造船人。不过正逢佳节,既然无歌无乐无舞,墨紫就给您和众位讲个故事吧。”她的拿手好戏很久没动用了,也不知道还灵不灵。
“别岔开话题,螃蟹为何不喜庆,你还没回答呢。”长明公主以为墨紫编派不出来,有些得意洋洋。
“启禀公主,你听了这个故事就会明白的。”墨紫说完,看着皇帝。
皇帝当然允,“讲故事可以,可要是故事和朕想知道的没关联,会罚你。”
“父皇罚她什么?”长明终于逮到打压墨紫的机会。她和墨紫没仇没怨,就因为自以为聪明能干第一人,如今看到比她强的,她心里不高兴。“要我说,摘了她的官帽,收了她的郡主嫁妆。”
墨紫对长明公主的话很是淡然,倒是有个发现,闽家都是堂兄堂弟,王家表姐表妹却已出现四个,而且遇到她们事情tǐng多。
“丫头,你觉得呢?要是没信心,朕就换个罚法。”皇帝不反对,让墨紫自己选。
是偏心女儿,还是对她有信心?墨紫说道,“就算所有人都不信我,自己总要捧场。皇上,就照长明公主所说吧。”官帽迟早要丢,郡主嫁妆她更不惜得要。俗话说拿人的手短,以为皇帝的赏赐那么容易拿吗?她要的不过是螃蟹,对方就能弄出这些花样来。
“好。若是讲得好,朕就给你一个大赏。”皇帝这次似乎认真说赏了。
经过两回“被骗上当”,墨紫已经无动于衷,“谢皇上。故事从一条白蛇开始——”
她这么一开头,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心想螃蟹和白蛇有何瓜葛?
“故事很长,我简单说。”真要说细了,那可是几十集的剧情,“白蛇有灵xìng,为了成仙已经修炼九百九十九年,就在遭到千年天劫而失去法力之时,遇到恶蛟缠斗。眼看就要成为黑蛟的食物,却遇到一个好心的年轻男子救了她的命。白蛇为了报恩,和妹妹小青蛇幻化成人,自名白素贞,与这个叫许仙的男子在西湖相遇,进而喜欢上他,许他结为一世夫妻。许仙是准备应考的秀才,平日教书为生。白素贞虽有法力,从不滥用,开了家药馆,为穷人治病。两人相互扶持,日子不大富大贵,但很是恩爱幸福。岂料天有不测风云——”
“这什么呀,与螃蟹何干?”长明公主jiāo哼。
“长明,故事还没完,你安静些。”皇帝听得正专心。
事实是,除了长明刻意捣乱之外,大家都听得很专心。
长明撇撇嘴,刚要顶,却让皇后拽了一下,摇头让她别无礼。
墨紫继续说道:“有个捉妖的法海和尚经过许府,察觉有不属于人的气息,就断白素贞为妖怪,跟许仙说了。许仙一开始怎么都不信,可法海下定决心要收白素贞,就软磨硬泡。这日到了中秋,法海说妖遇雄黄就现原形,许相公要是不信,大可买雄黄酒与妻共饮。许仙想了,买就买,正好让和尚出丑,再不来sāo扰他们。于是,他打了酒买了菜回家去了。皇上,我喝口水吃块点心。”
慢条斯理得喝,慢条斯理得吃,无视众多急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