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君命不受
过两日,工部令墨紫去华州巡视那边的船场和当地司务。饔紫将事务交给齐博士等人代理,带了赞进和丁狗轻装出发,在红萸上船,开往与萧维等人的会合地点——周镇。
阿月阿好不能带,因为是秘密任务,而且皎姑姑鸠占鹊巢,她们俩的忠心去向有待考验。不过,墨紫也有一招,将她们和皎姑姑分开,送到了白荷那里。白荷跟两人比较熟了,心地又善良,希望能让她们想个明白。
“丁狗,你前两日回元府时,皎姑姑她们还在么?”快进镇时,墨紫问道。说是住两天,都住了一个多月了。
“在。正好听到大总管跟她们说大人随皇上出都了。好像她们一点没听说这事,皎姑当场就板了脸。那个平时瞧着很和颜悦sè的大小姐,在大总管走了之后——”丁狗故意一顿,拿眼瞄墨紫。
“怎么?发脾气了?”说实在的,秋霜很是深藏不lù。一开始在元府里吃了闷亏,既不闹也不怨,安安分分待在不算精致,地段也不好的小院子里,比动不动就甩脸sè的皎姑姑沉着得多。
“没有。还是很和颜悦狗见她果然开口问,嘿嘿一笑,“还劝皎姑消气,说这里是元大人的家,他总要回来的。还说,元大人身怀要务,得皇上信任,也是元家沉冤得雪的希望。云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打算?”突然,墨紫有点想笑,这女子不好对付。若是两面脾气两面脸,还能让人找到不喜欢的理由。这么贤惠懂事,连人后都这么善解人意,说不定就是那种传说中真大气真宽容的主母类型。
“皎姑婆对秋霜这么说的:只要你真心能容得下那个宋墨紫,我也无所谓,反正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不过你一定要压着她些,免得由她独霸了澄儿,让你守空房。”丁狗学完皎姑姑说话,再学秋霜,“我看她性子独立,确实又是真能干的若是大人喜欢,我定会成全两人,平妻也无妨,谁也别压过去谁,到时都是一家亲。”
“真性情的话,倒好。”墨紫心想,比她符合这个社会的规范。可惜,再好,她也不容共夫。因为她不好。
‘姘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丁狗切一声,又帮回她,“那两人都是练家子,保不准说给我这样的耳朵听的巴不得传到你或者大人那儿,然后能得个好感。平妻?你跟她一起,肯定不用几天就让她解决掉。她腰间那柄佩剑可不是玩儿的。我打听过,南华剑宗的宗主有三儿一女,皆有练武天分。最小的女儿秋霜,江湖人称无瑕仙子,一手七朵剑花,功夫十分不错并不只仗着其父的名号。虽已到出嫁年龄不过心高气傲,放言不嫁江湖人迄今定不下亲事。你别心存侥幸。像她这般要强的江湖女子定然霸道,一山不会容二虎。”
墨紫笑道,“放心,我也是霸道的。”就看谁霸道得过谁。
丁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跟木头打交道,这也叫霸道?”
墨紫刚要反驳,臭鱼在那儿喊江面有鱼群,她立刻跑去看鱼了。
丁狗看看身旁的赞进,“兄弟,伤心了吧?”
两人只要不是睡觉,或是如皇宫这些去不了的地方,几乎与墨槊形影不离。即便瞧不见他们,也不意味着他们不在。所以,元澄求亲的时候,他们都听得很清楚。赞进因此很有些沉默。
“不伤心,有点难受,可也高兴。她高兴,我就高兴。”赞进对墨紫的感情很简单,就是死心塌地,比亲人还亲。
“说你聪明,有时还是傻。”丁狗摇头,“不过,傻人有傻福,你小子今后没准有艳遇。”
赞进完全不傻,呵道,“你就别管我了,管自己吧。
我瞧你,对那个秋霜似乎tǐng有意思的。第一眼瞧见,眼睛就毛亮。明明就是对她了解得很,偏说什么打听。要说为了墨哥这种话,我也不是初出茅庐的。你该不会从前就有过念头,结果让人拒绝了?说起来,你也是江湖上混的,虽然躲在山里头一个人混。”
“切,我让她拒?她让我拒还差不多。”惊觉这样引人误会,丁狗咳咳两声,“我见过她,不过那时是各剑宗弟子比试,我对她没多深的印象。她爹提过亲,我让师父回绝了。就这么回事。”
“她说不嫁江湖人,该不会就是让你刺jī的吧?”墨紫看完鱼,躲在赞进背后偷听到了,探出头来。
有意思的渊源。
“怎么会?!不可能。她就是那种难伺候的脾气。”江湖女子有的太率性,“所以,我让你小心。”
“她要是知道你在元府里,说不定抓狂。”这两人如今王不见王,“你看到她如今对元澄有意思,心里犯不犯嘀咕?”
“没有。”丁狗噤言,说太多了。墨紫笑得鬼精,一上船就脱缰的野马,谁也别想管得住她。秋霜对元澄的感情,看不太出来。面上很客气,有意向要靠近,言谈举止均有理智,仅此而已。不如香十一猛烈,也不如她细水长流。
“要不,等我们回来,你帮我勾引勾引她?”她的本质也要坏了。
丁狗让她的话吓一跳,“这是姑娘家说得出来的话吗?”
“勾引成功,我给你加酬劳。”打蛇打七寸,“那你小妹的嫁妆也有着落了。”
“…………”开始犹豫。人穷,志不短,气短。
“不勉强你。你喜欢,就试试。不喜欢,就算了。”她不是包办啊。和赞进的想法相似,这丁狗再见到秋霜,似乎有些过于热心。
“上望的,是一名内卫。
这条船上,除了臭鱼老关他们,其它都是华衣挑出来的一等一内卫,经过一个月训练后,充当船夫。
扔给对方一定时炸弹,她自己就很没良心得抛诸脑后去了。而且…她再一想,没准晾着皎姑姑和秋霜两个月,她们会识趣走人。毕竟,待在没有主人的地方,有什么意思?
周镇是雅江南下,离上都不远的一个港镇。墨紫让船入了码头′便在附近的小饭馆找到萧维三人。
为了避人耳目,四人各在不同时间以不同借口离开上都。杨悄和母亲上香后,就对外称病,在别院静养已有整月。魏佳也早就离开,带了他一队弓箭手,“入山集训”去。萧维和皇帝一道走的,不过让皇帝找了个理由遣离大部队,自由行动。
“大哥,小妹又迟了。”她冲着萧维便是一笑。
“表弟妹…你可别恼我。”这回,是对杨悄说的。
魏佳张大嘴,风度翩翩的形象走坏。
“佳表弟,别傻愣着,帮我说两句好听的啊。”
一一对号入座。
魏佳等墨紫坐下后…压低了声音说,“不对不对,应该白羽和你是夫妻,我和杨悄扮兄妹。你弄混了吧?”
“嗯?没有啊。
我听的,恰恰相反。”墨紫在外头如鱼得水,举壶倒茶,并不像杨悄那般拘谨。
“那就奇怪了,我们三人刚才对过…怎么到你这儿就改了?”魏佳只识墨紫机智的一面…不知她的狡猾,以为是皇帝传旨的时候弄错。
“可能是皇上想明白了。”墨紫笑得有些皮…往萧维那边歪歪头,“我跟他,看上去像夫妻吗?一黑一白,一肃一贫,典型的古板大哥和顽皮妹子的模样。你和悄妹妹就合适得多,不但都是tǐng活泼的性子,彼此也有话聊。新婚的小夫妻,那是甜甜mìmì之相,而不是貌合神离。否则让人一看就像装的,咱们不如就此打住回上都的好,免得今后遭罪。”客观上来分析,她一点都不错。
魏佳看看她,又看看萧维,这么来回几次,居然让她说服,“也是。白羽,你怎么不似平常啊?自莫愁姑娘嫁了人,你也不出来玩了。是不是为情伤神?”
为情伤神?真是好笑。墨紫抿嘴喝茶。
“船上的事虽然是你说了算,不过这些由我决定。”萧维有点恼魏佳把莫愁牵扯进来,而且发现墨紫偷笑,脸上的表情更不好,“谁做夫妻,谁做兄妹,我无所谓。就照墨紫所说的,魏佳杨姑娘你们二人为夫妻。好了,既然人都齐了,就尽早上船吧。”
说罢,重重放了几个铜板在桌上,起身走到外面。
魏佳嘀咕,“他这样子,确实不像新婚,倒像逼婚。”
杨悄噗哧笑了出来。
魏佳眸子一亮,“悄妹妹,佳哥哥有礼啦。”
杨悄tǐng大方,还一礼,“佳哥哥有点肉麻,我叫你魏郎吧。”
“喂——狼?”墨紫笑得眼睛发花,“可怜你这只小羊。”杨,羊。
杨悄这才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说不全话,不依不饶来打。
墨紫绕到魏佳后面,拿他挡拳。
三人笑闹一团,真像一家子。
萧维身边站过来一人,是他铁打不动的军师仲安,化身为账房先仲安说道:“这一程恐怕热阄了。白羽,你开心点,行不行?不像新郎官,倒跟他们老爹似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立刻被萧少将军冷冷扫过一眼。
今天第二更。
虽然连着加更了三天,很累,但是舂到亲们很高兴,我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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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因为要出门,保持正常一更,不好意思了。
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333章 最后一站
一上船,墨紫就让萧维单独找谈话。
“为何撒谎?你可知这是欺君?”他不在意扮夫妻或扮兄妹,但必须确立他的领队权。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真要我说实话的话,皇上让我们假扮夫妻兄妹这件事本身就无意义。只要我们能把人救回来,以何种身份何种关系去执行任务,又有何要紧?”这个问题她问过元澄。
元澄居然回她说,皇帝好像热衷牵红线,尤其是他喜爱的臣子。兄妹也好,夫妻也好,都是极易产生感情的搭配。虽然,男女两双,这么出门在外也确实少惹人怀疑。
“这是圣旨,怎能由自己随意改?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乃指危急关头,不可轻易不遵。”萧维因她轻巧的大胆言论而皱眉。
墨紫对皇帝自然没有恶感,但也没有所谓的忠君意识,言论思想相对自由,也并不因为有人听不惯而不说。
“我仍认为,此行主要目的是救人,其它都可变通不必拘泥于旨意。今日假扮兄妹夫妻,明日就可能扮父女母子,要看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突然想到元澄的话,她语气缓了,“萧将军,你那时奉皇上密旨去南德,跟我这走sī货的贩子合作,不也是破了常例?有人跟我说,将军但有应急之能,让我和将军好好商量,毕竟你我如今立场相同。刚才是我急躁了些,请将军大人大量。墨紫也是审时度势,希望一切能顺风顺水,大家平安归来。今后若再有此类事,我定与将军先商榷过。”
她就是嘴不饶人,而且对方越强硬,她也越强硬,改都改不了的缺点。
萧维不用问,就知道是何人跟她说的。他一向不喜与元澄打交道,没想到这人对他还有好的评价…不过,他不感jī就是了。
说一声罢了,却在墨紫转身要走出舱门的时候,多一句问,“墨紫,我并不是那么惹厌之人吧?”
墨紫愣住…这话从哪来的呢?略想,回答,“不是。只不过,萧将军年少得志,难免心高气傲一些。现在想起来,是你我二人第一回见面时就搞砸了,之后冲突连连,无法生出好感。但要细说,两人实在又都没什么错处。当日书阁遇雨…我只提了提,将军便让红罗送书来,墨紫就知将军其实不坏。好似之前的立场一直相对,叫我和颜悦sè也难。这回,我们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名符其实。若能彼此尊重彼此信任,建立团队合作精神应该不难。”
“团队合作精神?”稀奇古怪的用语。那时候也是。每个字都听得懂,合起来很新鲜很通俗。萧维不由一笑。
墨紫也笑,“这样就好多了。板着脸,谁不惧你三丈?萧将军—
“你该叫我大哥才是。”萧维保持着笑容,虽然很浅,但脸部线条柔和得多,“离玉陵尚有一段路程…不过最好先习惯…免得在人前lù出破绽。魏佳和杨姑娘也是。趁这几日,把称呼都练熟。”
“大哥。”他说得对…她就听,往外走,“我去跟杨悄和魏佳说。”
萧维站立在窗口,看她拉了那二人耳语,脸上的微笑始终未敛去。和她相处,会不会由此渐入佳螋?
十日后,到了华州冕城,它是华州最大的城,也是府城。
船进一处大港,需要补购吃食和日用之物。而这里,就是他们在大周的最后一站。华州与玉陵最近,以前墨紫随裘三娘迎亲船经过的鹿镇就属华州,只有三水五山之隔,行船两日就可入玉陵水境。
魏佳从顶舱看着繁忙的码头,终于收起游山玩水的心思,关心起正事,“什么时候入玉陵?”
“先在城里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直接进入玉陵的可能。如果不行,就得想其他办法。”萧维打算跟上回去南德拿人采用一样的方法——明着不行暗着来。
“传闻大求兵船封锁了两国相接的江面,以及沿岸各处城镇。要是真的,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仲安插嘴。他认为,入南德和入玉陵截然不同。南德与大周交好,边界仍有漏隙可钻。而玉陵如今等于大求的国土,对大周必定严加防范。
“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墨紫带着臭鱼走进来,“江面那么宽,我就不信找不到进入口。再说,玉陵遭战乱,国内物资缺乏,而大求农业不丰,矿产有限,加上寒冬刚过,春耕方始,国库亦不会有富余,很难给与支持。玉陵也不可能所有有钱人都跑出来了,他们要想过好日子,一定依赖于sī货。这时的市场又肥又大,有点胆子和经验的贩子都不会放过发此战争财的机会。”
萧雄点点赞同她,“不错,只要找对路。不用急何时出发,等一妫ˉ就绪,自然水到渠成。”
“大哥,我想带帮子兄弟们下馆子去。这些天为了赶路,入港从不过夜,一直呆在船上也有些腻烦了。他们听说冕城热闹,都嚷嚷要寻好酒好菜。看来我们可能要逗留几日,今夜就放他们自在,不知可否?”十日来,同萧二的合作算得上不错。船务上的事都由她说了算。比如,在何处入港,走哪条江河,船速快慢。她通知萧二,萧二表示知道,连问都不问的。而下了船的事,她就得问他,不能自说自话带人遛达去。
魏佳眼睛发亮,“好啊好啊,一起去。话说,咱们这船上的厨子做的吃食也真是难以下咽。这才吃了几天,个个面有菜是,不但厨子不能换,这一船子的人谁都不能换。全是精挑细选出来执行密旨的人。厨子做菜的本事是临阵磨枪,但使刀的本事是个中翘楚。
“不能所有人都下船,只能分批下。”萧维正想怎么个分批法,仲安已经给他出了主意。
他说:“表少爷和表少奶奶带一半船夫随从暂留,我们这些人先下。明日,表少爷下船,我们留守。如何?”
魏佳性格潇洒,又明白事理,船上有需要重守的事由,因此没有抱怨便欣然同意,只让萧维仲安他们回来时带些好吃的。
于是,点了一半人下船自由活动。而墨紫带了赞进丁狗和臭鱼三兄弟,萧维和伸安再加上四名护卫装扮的仆从,一打十二人往城里逛去看似闲逛,却不是真的闲逛。喝茶必叫茶博士店老板打听城中太平,买东西一定会跟伙计掌柜聊对岸动静。不过,有心却遇上无心的,白费力气。要么就是一窍不通,要么就是胡说八道,半天下来没得到有用的情报。
当仲安指着又一家看着很富贵的大酒楼说进去喝茶时,墨紫坚决反“一上午都是在大店铺大酒楼出入,茶喝到饱,古玩买了三四件,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可见我们打听的方向不对。”
“怎么不对?”差不多就是一起去南德的组合,仲安直言,“当初我们还不是在望秋楼这间大酒楼找到了你这个sī货贩子?”
丁狗一拽赞进,斜斜墨紫,悄语,“她还干过那一行?”
赞进嗯哪一声,也悄声回答,“要不是墨哥贩sī货,正让我遇上,我老爹下葬的银子都没有。”
丁狗听着这一件件旧事,觉着新鲜,拉着赞进在后面问。
墨紫答仲安道,“先生以为大酒楼里能遇到几个我这样的?而我又能遇到几个萧………………大哥这样的?那时,应该说机缘巧合,并不是刻意为之。兔子撞树,就让农夫捡到那么一次。”著名的,守株待兔的故事说明:有一,未必有二。
萧维便问她,“你说我们打听的方向不对?”
“sī货贩子虽然谋取暴利,但往往出身不高,敢于铤而走险。既然身份不会高,所做的事又见不得光,便是有银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花,他们出入之处未必是这些高调高品的大店。”墨紫指指大酒楼旁岔道里的一家,那是不大不小的酒肆,招牌有点旧,但宾客满座,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我瞧着那家顺眼,如果我是那些人的话。不显眼,一看就是老字号,酒不会不香。”
臭鱼干脆,直接抬脚往那儿走,“是我,我也去。
这下子,不去也得去了。
店小二见来了一群看似有钱的客,忙笑着出来迎,“客官来得巧,正有一张十二人大桌空着。”
萧维往里一看,店小却生意tǐng旺,客人多是布衣或粗衣,酒器和碗碟用得也糙,是十分普通的酒肆。
墨紫已经点了头要进去,然后发现自己没征询领导的意思,忙收回步子,转向萧二,“你觉得呢?”
仲安在旁边看着好笑,摆出一副账房的jiān猾脸,“小姐最近乖巧伶俐,事事与大少爷商量,到底大了懂事些。”
墨紫不理伸安,只看萧二,“大哥?”
突然,一个人从酒肆里冲了出来,钳住肥虾的壮胳膊。
“峡大?”又神sèjī动看着水蛇和臭鱼,“滠二?郁三?你们没死!”
墨紫立刻看向臭鱼三兄弟。冷漠的脸sè,闪烁的眼神,僵硬的躯干,看来事情tǐng复杂了。
不好意思,晚回家,让亲们等了。!。
第334章 陆氏兄弟
“你认错人了。”肥虾一甩手,径自往店里走去。
墨紫心想,这不是瞎扯吗?认一个可能错,认三个都错,完全说不那人四十上下,黑胡络腮,大鼻子上长一粒肉息。春暖乍寒,只穿一件粗麻布衣,挽着袖子,lù小臂上鲸形刺青。
他让肥虾甩了手,目光就充满着不可置信,叫一声滠二。
水蛇却理都不理,紧跟着他家大哥。
只有臭鱼,严抿着嘴,常常嘻嘻哈哈的表情一扫而空,冷得有些令人发怵,盯着对方好一会儿,嘴角歪出不屑。
“郁三兄弟,你······”那人面部已经从方才的惊喜变成尴尬。
“谁是你兄弟?”臭鱼哼了一声,一把推开他,大踏步朝两位兄长追去。
等大伙儿围一桌坐好,墨紫看那人神情灰败,站在那儿,望着这边,似乎犹豫要不要过来。°
“墨哥不必理他。”肥虾顺墨紫的视线看去。
“此等小人,忘恩负义,我早知道他不会有好日子过。”臭鱼叫来一坛老酒,轻松拍开泥封,顿时酒香四溢,“看他那身行头,竟是越混越回去。大把年纪,倒像当人跑tuǐ的帮子,真他娘的怂。”
“小弟,他已经与我们无关。”水蛇接过酒坛,为墨紫倒酒,又给赞进他们一一满上。
“这个老小子没事跑华州来蹦达个鬼,还跟咱们假亲近,就像咱哥仨活得好,他真高兴一样。我看着心烦!”臭鱼的脾气是不说出来不会舒服的。
“行了。”肥虾老大发话,“吃酒。不吃酒,就吃饭。闭上嘴。”
有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吃饭就真的变成了吃饭,也没跟人打听到什么。只不过,臭鱼哥仨的那位旧识会账时·短了店家一钱银子酒钱,令伙计唠叨好半天。那人大概是熟客,厚着脸皮说赊几日,很快就能有一笔进项。
那人苦苦哀求的时候,没有朝臭鱼他们看上一眼,让墨紫相信他总算有点男子汉气概·并无打算问他们借钱。
他走了之后,墨紫听伙计跟掌柜抱怨。
“掌柜的你心肠也太软,姓乔的都欠了咱们店里多少酒钱了,加起来少说有五六两银子,怎么还让赊账呢?”
掌柜叹口气,“你想要账也不看看对方是谁。”
伙计呸一口,“他是鲸帮的又怎样?鲸帮势力不到冕城,这两年才有些船帮子走动。咱这里是华州府城,有刺史府·各衙门司府,还有州军,他们就是想闹事,也得看地方。”
掌柜这么说道:“你也想得太简单了。鲸帮帮主于中可不是好惹的。两年前咱听都没听过鲸帮,如今·交给他们保护费的店家有多少?要不是有乔老四常在咱们店里坐着,恐怕人也收到我头上来了。五两银子算什么?真要交钱给那些人,五十两都不够。算了,他说还就一定还,多半是有活了。他那活,你新来的,所以不知道。平时无事,可是干一次就赚一次大的。他上回还说·冬月里他最穷·得等开春。咱也等着吧。”
这时又有两桌客人要结帐,伙计连忙去了。
当晚·墨紫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白天遇到乔老四的情形在眼前一次次重放。只好披了外衣出舱,想吹风定神。
船板上很静。入港的船犹如在母亲的怀抱,人人踏实。除了轮值守夜的,或下船去找乐子,或已经进入梦乡。
“墨哥?”桅杆哐哐响,从上面翻下个人来,正是臭鱼,“还不睡啊?”
“今晚上不是你值夜,你不也没睡?”墨紫看到他,并不惊讶。她早知三兄弟身手不凡,恐怕身世也不凡,只是不好问出口。
“心里烦,睡不着。”臭鱼的视力非常好,所以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望桶。
“我也是。那个乔老四——”见臭鱼皱眉,她立刻说仔细,“我无意探听他和你们的恩怨,只对他接什么活还钱感兴趣。”
臭鱼好奇,“这是为何?”
“你不觉得他那活听着有点熟悉么?”墨紫细数给臭鱼听,“干一次就能赚一次大的,冬日里没活春日里忙。不会是农人,也不会是渔夫,很像不正经买卖,更像——”
“走sī货!”臭鱼嘿哟便跳起来。
“走s紫辗转反侧不能睡,就是这个念头萦绕不去。
“那老小子好酒好赌,这种事他能干得出来。”臭鱼似乎忘了自己也当过sī货贩子,“墨哥,他要是走sī货,就一定有一条安全的暗线。
咱们只要跟着他,何愁进不了玉陵?”
“我只不过是这么猜,究竟是不是,也难说。”墨紫谨慎,“而且,他和你们兄弟三人有旧隙,我怕打听他的事让你们不自在。”
“墨哥,不自在的不会是我惘兄弟。”肥虾从另一头绕出来,身后跟了水蛇,“我三人隐姓埋名实属无奈。跟着墨哥这么久,靠尽墨哥的风光,我们才活得不再憋屈。如今,也是时候坦坦dàngdàng做人,总不能因为我们以前,连累了墨哥。”
臭鱼三兄弟曾是大周黑民,所以一开始他们只当临时船夫,从不在一处常住,由此避开官差查验。后来虽然帮墨紫办事,但一下船就待在望秋楼里,两点一线,甚少四处走动。进了红萸之后,更是不挪窝。最后,他们让墨紫混在丁修牛皋等人一起,申请了临时户籍。江涛是最有机会查出三人黑民的人,不过当时他让白荷的手艺揪着胃,又tǐng推崇着墨紫,没有抓着不放。因此有了全新身份,姓陆,分别叫陆峡,陆滠,陆郁。至少,临时户口是这么报的。
“报的是真名。”臭鱼见大哥二哥这么出现,就知是跟墨紫说开的时候了,“大哥说,要是连祖宗的姓爹娘给取的名都改,干脆哥仨一道投江得了。”
这哥仨投江?是自行了断,还是祸害龙宫?墨紫知道这时候不该笑,却忍不住抿嘴,“走,上我屋里说去。”
四人进了舱室,发现赞进丁狗也在。
“你不带这么吓人的。”丁狗拍心,“我就去对门拿根蜡烛,回来看到门开着人没了。”
赞进给他一掌,看似还tǐng有劲,“拿蜡烛干什么?难不成你晚上眼神不好?以前也没这毛病啊!”
丁狗突然干咳两声,“看书,不成吗?”
“看书?”臭鱼一时忘了正题,嘿嘿笑得yīn恻恻,“还是看画?”
赞进恍然大悟,跟着这些人,一点不学滑是不可能的,“春宫画轮到墨紫干咳两声,他们都比她大,所以,“哥哥们,我好歹是姑娘家,说话请当心留神。”说回刚才,“肥虾,若不想赞进他们留下,可以直说。”
肥虾说道,“赞进和丁狗是墨哥左右手,亦是我们好兄弟。而且,既然打算不藏不躲了,谁知道都没关系。”
赞进和丁狗交换眼神。
丁狗便问:“可是白日里的事?”
臭鱼正好接下来,“那人姓乔,家中排行老四,人称乔老四。乔老四是鲸帮前任帮主属下,因为使得一手好棒法,便被请到帮主家里教他小儿子。那小儿子,就是我了。乔老四也不是我师父,算教席,我学会他的棒法后,因为和他处得好,从此他就跟着我。”
“你们三个是鲸帮的?”墨紫想不到。而且,还是帮主的儿子。
“不错。我爹叫陆锡,他是入赘女婿。鲸帮由我们外祖父建起,因只有我娘一个女儿而招赘。我爹不幸……荣幸当选。虽说当初娶我娘的时候,因为她长得黑又不好看,心里头不太乐意。当然,那只是一开始。后来,就对我娘俯首称臣,尽管有打不过我娘的原因在内。”臭鱼唠叨过头。
“爹娘那些事就不用说了。”水蛇及时出言阻止,否则照此下去,可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总之,我爹的功夫,除了我娘之外,在帮里已经是第一了。”臭鱼要强调的是这个,“我爹别的都好,就是轻信了一个人。这个人是我爹的拜把子兄弟,鲸帮现任帮主于中。于中是被我爹带进帮里的,随着我爹一步步往上升,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我爹任帮主之后,于中任了副帮主。他功夫不怎么样,但为人十分yīn险狡诈。我娘直觉一向准,让我爹不要过于相信于中,但我爹始终觉得那是他唯一过命的好兄弟,并不将我娘的话放在心上。三年前,我娘代我爹巡视一处分舵,遭遇埋伏而身死其中。我爹伤心过度,身体竟一日不如一日,没多久也过世了。也怪我兄弟三人顽劣,那时居然没有一个关心帮务,打架斗狠倒是拿手。”
“阿鱼,这些事也不必说。”肥虾再次提醒自家的小弟。
“好吧,就一句话,爹娘不在,当儿子的又不成器,帮中大权由于中暂时接替。于中刚任代帮主时对我们还算不错,等地位稳固后就开始冷淡了。
而此时,我们查出爹娘的死因可能和于中脱不开关系。但他的手段比我们快且狠,先安排人手犯下人命官司,又买通我们几个随从,偷得贴身之物,留在命案现场栽赃陷害。那几个随从中,就有乔老四。县太爷早收了他的贿赂,竟将我们打成死sū,押解入都,要在半路就结果我们的性命。多亏我们三人功夫不错,几经周折才逃出生天。之后,就躲躲藏藏四处混日子,直到遇到老关和墨哥你。”从此,活得才真潇洒,从里到外改头换面。!。
第335章 一探前路
越亲近的人带来的伤害也就越大,这样的事还真不少。现癃想想,月湘,于中,玉陵太子,南德太后这些人,都有野心,给他们再多也不满足,只有取代或让你消失,才会罢手停歇。
“徐九曾说起过于中,提到他为人jiān险狠毒,和鲭帮冯十一丘之貉,想借船盟势力扩充自己的地盘。”墨紫久仰于中大名,听闻他作孽不少,上位时帮中大清盘,杀人不眨眼。没想到的是,鲸帮前任帮主的三个儿子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虽然至今未能证实是否是姓于的害了我们爹娘,但我们曾发誓一定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明白。之前避着他,是我们人单力孤,上门也是自寻死路。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老天爷让齐老四撞了上来。”臭鱼目中寒光如刃,“这几年我等勤练武艺,早非当年仗我家老头老娘势的混球。墨哥一向聪明非常,我三兄弟唯你敬服。且问,是不是报仇的机会到了?”
三兄弟一路行来待她的义气可换她几条命,墨紫想都不想,便将此事揽上身,“齐老四既然当年出卖了你们,为何见你们如见亲人?我猜他要不是悔了,就是别有隐情。
他一边没了你们三兄弟撑腰,另一边于中也不可能会重用他,混得似乎不如意,故而挂念旧主。此人虽不可任大用,穿针引线的活儿应该胜任。能不能帮你们报了仇,我还不好说,不过不妨先从乔老四下手。”
肥虾胖掌重重一拍桌,烛台跳了跳,“墨哥,听你的。”
“这事,你要不要也问问你家大哥?”丁狗专负责挑挑刺。
但她的忍耐力可不是盖的,横他一眼,没脾气“怎么?觉着我近来真乖巧,瞧着不舒服,是不是?”
丁狗眉毛眼睛齐扬,反问,“看你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些日子却事无大小要跟人通报怪不得我心里不能舒服,是不是?”
“我这是存着呢。”墨紫笑眸浅盈,“太太平平的时候,无事掀什么浪。都以为我好说话,日后才能顺利办了我自己的事。成天让人盯着,作乱也是瞎蹦穷折腾,一无用处。存了十日的乖,明日就能用一次我行我素。”
丁狗本不以为是。谁知第二日,墨紫交待轮值的人说自己要去办点sī事,对尚在用饭的萧维仲安连招呼都不打,带了他们大摇大摆下船,直奔昨日那家酒肆去了。
要打听乔老四的住地不难。墨紫说乔老四欠人酒钱,酒肆掌柜一定让人去催过账自然知道在哪里。
一开始掌柜还支支吾吾,顾忌鲸帮势力。墨紫一锭二十两的元宝,再加上口灿舌花让他相信乔老四在帮里人微言轻,他就把地方供了出来。
那是西城一处废弃的地公庙,四周有些同样遭废弃了的破屋。青苔从每一条缝隙里钻了出来,又小心翼翼躲开日光直射,为砖瓦涂抹一层深青sè。无名的野藤沿墙爬得分外欢畅,紫sè白sè的花下暗藏锋利的刺静静冷笑。大好春光里花草香和木霉味搅浑成一种令人皱眉的气体,一旦进入便如影随形。
但,屋檐下裂开的木杆子,让墨紫眼睛微眯。有意思,屋檐tǐng新的,最多两年而已。她因此不急着进去,在周围转了转,发现是有人故意将这地方弄得生人勿近。
“我先探探对方虚实。你们一人守一处破屋,特别要当心草垛子,缸瓦和yīn山背后,说不准有人冒出来。”墨紫又发以防万一的高招。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虽然不知她看出了什么来,但并无疑问,各自散开。
墨紫这才走回庙前,“齐老四在否?”
无人应她。
怕生?她轻笑,“齐老四,有好买卖都不做,怎还得清你的酒钱?”
虚掩的门吱呀一声,齐老四探出个脑袋来,“你什么人?”
“敢情你昨日光认旧主,没注意旁人?”他的记性看来不怎么好,堂堂高壮汉子藏头lù尾,还显得贪生怕死。墨紫并不讳言昨天的事,因为她要听实话,就得臭鱼三兄弟请出来,否则恐怕齐老四不理会得。
齐老四打量了一会儿,想起来,“你跟陆郁他们哥仨一起的。”
“不错。”墨紫往前走两步。
“站在原地,别再靠近。”齐老四面lù狐疑之sè,“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那死老鬼,欠他几两银子就把我出卖,看我下次还帮不帮他,让于中的手下将他的辛苦钱都榨干净。”
“我想他可能多少知道我没有恶意。”墨紫反而后退两步,“你瞧,我只是想跟你做买卖。”
“放屁!你一个大姑娘,一看就不是江湖上混的,我跟你有何买卖可做?赶紧滚,别吵老子睡觉。”头要缩进去。
“我已经付清了你的酒钱。”她开始表达自己的“诚意”。
“谁要你多管闲事?再说,你那银子不是给我的,我眼睛可没瞧见。你就算给那老鬼金子,我也花不着。一句话,你白费钱,我白费滚啦滚啦。”砰——关上大门。
他刚打算回身,突然破窗纸口飞进来一样东西,在地上颠了几颠,居然是一锭光灿灿的金元宝,少说十来两重。眼睛跟金子一般亮,他拾起来又捏又咬,确定是真金。同时,那女子的声音清晰传了进来。
“买卖若成,我给你十锭这样的金元宝。”
齐老四忙将这锭金子揣进怀里,开门的速度比刚才关门的速度还快,“你说的啊,十锭,我可不要银票。”
原来怕死的人也喜欢钱,墨紫暗笑,点头说道,“绝对给你现金。”
现金这词没听过,不过意思齐老四也能懂,“说吧,啥卖卖?”
“sī货买卖。”墨紫很直接,而且说完就紧盯着齐老四的脸。
齐老四一怔,抹过他那把络腮胡子,诧异的神sè就冷静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走sī货的人分两种。一种像墨紫那样的,集中在古玩珍宝之类,捉到也不算死罪。一种像鸿图曾海,走sī武器铁石,那要捉住,是通敌叛国必死的。无论哪种,遇到生客,绝不会轻易承认自己是sī货贩子。因为这一行无论贩子还是客人,身份都不能曝光。到时,水面上杀客越货或者被杀灭口的风险得由双方各自承担。所以,眼必须犀利。
她需要赢得齐老四的信任,墨紫知道。信任,就得有事实基础。
“我的船要去玉陵。两千石的货船,装得全是米和面,想到那边赚个高差价。船上有我大哥和表弟表弟妹,普通商户。父母长辈去得早,大哥和表弟有大心思,看准对岸战乱好发财。我自小随父经商,也知有走sī货的行当,只需通晓其中门道就可入内。那日我听你和掌柜几句话,便猜你可能是sī货贩子。不知我找对了路没有?”当然,她的事实建在自己理所当然的基础上。
只要你自己认为是事实,就能让别人也相信是事实,这叫——自信。
“你说你的船想过江?”齐老四掏掏耳朵,“两千石的米面,还有你大哥,你表弟,甚至你表弟妹?”
紫这么叨念的,“我表弟新婚,小夫妻两人感情好得不能分。他一出门就得三月半载,表弟妹自然闹着不肯,最后只好一起出来。我呢,本来是在家陪弟妹的,现在就上船陪着了。她一个女人家,又不似我到处走过,难免有不习惯的地方。头两日吐得昏天黑地……”
乔老四连忙说打住,“行了。随你们怎么整,这买卖咱做不成。”
他承认自己走sī货,墨紫的目标达到。
“为何?”她假装不懂,其实心里有数。
“你就算只让我带货过江,我都得看看货是什么,有没有掉脑袋的危险。更何况你是一整只船,拉拉杂杂一大堆人和货,我怎么带?”说到这儿,才发现自己让对方确认了行当,不由心中一凛,有点打退堂鼓。他最怕和某类人合作,就是聪明到自己只有被算计的份的那类“怎么不能带?船是现成的,人也是现成的,你空身人上来,指个方向指个路,我也不用你再带回来,一趟就是五百两黄金。这样的好事,天上掉馅饼了。”sī贩子都有自己走惯的秘密道,墨紫真正的目的就是把这条道找出来。
“大妹子,看你出手tǐng大方,我也跟你说句实话。银子可以少赚,命不可以没有。”齐老四活到今日,不是要钱不要命的。
“这话我就更不懂了,我的船上都是一等一的帮子,便是船整个翻了,也能保证全船人无恙。你的命怎会没有?”见钱不眼开,那就得用另一招了。
“我就是sī货船上一个扯帆的,稍微帮你带个七袋八袋的货,还能跟船头求个方便。你让我把路线告诉给你一船的人?先不说这是极密的事,压根我就不能说。我就是贪银子说了,这条线从此不安全,船老大还不杀了我。”
齐老四揣着怀里的金子,捏了又捏,最后还是扔了出来。!。
第336章 二探鼠窝(一)
sī货贩子比命还值钱的东西就是路线。一旦掌握一条无人′的密道,钱财就来之不尽了。所以,最忌讳带人。据墨紫所知,贩sī货这行最厉害的,一般都是子承父业,代代把路线当成传家宝一样传下来。而为了开发新线,要耗多少人命,最好不要去想。惊鱼滩两旁虽然不是白骨森森,滩底的骨头却少不了。无数人前赴后继的惊水危崖,若真那么好开发,也走不成sī货。
但是,墨紫很狠。她要的是整条路线,而不会像萧二那时只带几个人过境。
船,她是一定要带到大求去的。绝不会弃船而把自己的命交到sī货贩子手里。而且,此行营救的是大求视为最重要的人质玉陵太子,可不是已让南德视为死人的失势权相,单凭混进去几十个高手,根本不能全身而退。大求也不是南德,铁骑之下城池固若金汤,只水路也许有空隙可钻。况且扬长避短。她除了造船玩木头那点本事,实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
“我再给你加十锭黄金。”手上有元澄给的银子,她底气十足。
“加一百锭也没用,说了不行就不行。”乔老四眼巴巴盯着自己抛出去的金子,肉痛啊。到嘴的好酒,就这么飞了。
墨紫往乔老四走去。
乔老四并没有因为她是个女子而掉以轻心,“你干什么?站住!”
墨紫当然没有站住,“便是你想补偿的三兄弟在我船上,你都不肯接这趟活?”
“天王老子在,我都不干。”乔老四扭头就朝屋里跑,并用力甩上门。
墨紫进到庙里,里外找一遍,人果然已经跑了。她也不急,对他从哪里跑的进行了一番搜索,最后在土地公像的下面发现幽深地道。
“跑什么呢?我又不会武·他却会使棍子。这么胆小如鼠,多半被吓得习惯溜了。”她自言自语走到庙外,又喊一声人跑了,让各就各位。然后,便坐等。
一阵吆喝,自臭鱼那边发出。紧接着·赞进丁狗飞进庙前小院,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不去帮帮忙?”墨紫想要十拿九稳。
“一个功夫半废的人都抓不到,他们还提什么报仇?”丁狗纹丝不动,双耳却听动静。
“功夫半废?”墨紫方知乔老四为何连她走近几步都怕。
“昨日瞧他右手抖得厉害,多使左手。”赞进也看出来。
打斗声很快就没了,不一会儿,臭鱼拎着齐老四的脖领,将他推近来。水蛇肥虾关上大门。
“你个老帮子,棍都拿不稳·竟然从茅厕里溜出来,真是出息。”臭鱼火大得骂骂咧咧,“当初我还是跟你学的棍法,如今你却连自己的招式都接不住。怂熊了你!”
“郁三爷,我右手废了·哪里还能使棍?撑个篙拉个帆,让我有口饭吃,就感jī老天爷了。”齐老四跪在地上,可怜巴巴望着臭鱼,“于中那个黑心的混蛋,居然跟大伙说你们三兄弟死了,代帮主变成了帮主。可我就知道,三位爷吉人天相·不会那么容易让阎罗小鬼捉去的。”
臭鱼朝齐老四背上踹了一脚·压根不信他的话,“娘的·一张狗嘴还能吐得出象牙?就是取了你这条狗命,我都嫌不够痛快。自问当初我对你不错,你居然帮姓于的陷害我杀人。这些年我做梦都梦着你,想你得了多大的好处才能比得上我待你的强。原来你就想活得跟只老鼠一样,破瓦烂砖里钻来钻去,恬不知耻欠人酒钱。我猜你赌债也欠了不少。几十两?几百两?不过你也不怕,于中帮你擦屁股。这点特别照顾都没有,你岂不是亏死?”
齐老四哎哟打滚,疼得呲牙冒汗,却不敢怨,“三爷饶命。我当初财mí心窍,笨得要死,不知于中竟要陷害你杀人。我要知道,死都不会干。于中不是个东西,当上帮主后,几乎把忠于老帮主的人马赶尽杀绝了。还有,méng在鼓里当了他帮凶的人,同我这样,跟着三位爷的,个个死得不明不白。要不是我自废右手并主动要求离开总舵,为他干些搏命的买卖,估mō也完了。这些年我没过过好日子,钱财时有时无,穷的时候跟乞丐没两样。有两钱又怕自己没命享,干脆花花干净。”
“除去喝酒,都花在这些房子上了吧?”墨紫冷眼看臭鱼教训齐老四,虽然暴力粗鲁,但她一句不劝,因为能明白被信任之人出卖的感受。那种愤怒,很难忘却。
“姑奶奶,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没错,这些房下面有密道,只要于中派人来杀我,我就能从不同出口跑出去银子不多,也不好请人做,所以全靠我自己。谁想到让你们看穿了,竟堵得结实。”白忙活,白辛苦。
臭鱼嘿嘿一笑,“那是。你这点雕虫小技在我们墨哥面前只有出丑的份,不过对付于中那种蠢物,也许能逃得一命。”
“齐老四,我看你似乎后悔助纣为虐,对郁三爷也有愧疚。既然如此,答应帮我跑这趟买卖,如何?”墨紫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这人的本质,已看得清楚。
“我要是船大,二话不说,你们的船跟着我就行。可我不过是个要听别人号令的小喽罗,而且三日后就要出发,我也不能无故说不去却上你们的船。船大狠角,疑心又重,势必怀疑我。你们不懂,干这行的人,有个风吹草动,宁可赔钱都不会冒险。”乔老四以为墨紫外行。
“你作不了主,就带我去见作得了主的那个。”墨紫说不动怕死鬼,仍有法子,“我还不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当她不懂,那她就放肆吧。
“不行不行,随便带生人去见他,他非杀了我不可。此人平日里tǐng够义气,可对坏了规矩的手下极严厉,我亲眼瞧着他把一个跟他还不错的弟兄的脑袋砍下来,眼都不眨。”乔老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让我打道回府?我们这趟可是押上了全部身家,不能不成的。”墨紫说得好不为难,“不知你还认识别的贩子么?”
“通往玉陵的sī货路线如今全都在鲸帮控制之下。我不能带,别人就更不会带了。再说,哪有这种事,带客人一条船过去的?”乔老四怎么想都不可能。
“墨哥,别跟他废话。一个小喽罗能帮上什么忙,直接让我宰了得了。”臭鱼回头向他家两位老大借家伙。
“行啊。我瞧他最爱惜自己的命,怪不得会背叛你们兄弟。杀了罢,也算报一小仇。”墨紫一笑,臭鱼这话说得真是时候,她想要胁,怕对方因为她是女人而不当真。
乔老四还不及再装倔,脖子冰凉,低头一看,吓得头发丝直竖,寒光闪闪的分水刺尖对准他的喉头,感觉一痛,好像扎破皮肤。
他立刻没种得哇哇大叫,“别杀我,我带你们去见船大。三位爷,留我齐老四一条命,今后一定有用的。”
臭鱼看看墨紫,见她点头,才将分水刺收回来,但恶狠狠给齐老四脑袋上一拍,“你老小子要敢耍花样,老子管你有用没用,把你大卸八块喂鱼。现在就给我们带路。快点!”
齐老四哪还敢说个不字,爬起来灰溜溜就走。
墨紫看他那么大的块头,一脸络腮凶狠相,却因为怕死而一点气概都没有,她却不能嘲笑他。生命是可贵的,他为了保命而放弃正义道德忠诚和尊严,那是他的选择。
六人随齐老四来到一处码头,在一条中等大小的货船前停下。
货船看着很旧,但保养很好,全枫木的板造,拍上去声响如沉铁,十分牢固。
双桅大小方帆,尖艄弯龙骨,舷高身窄。
墨紫看完,就确定多半是这船跑sī货了。
靠着船舷,两个壮汉在闲扯。注意到有人停在船前,目光便警惕扫过来,最后落在齐老四脸上。虽然看到自己人,但他们的神情并没有放松,且不主动开口。
“阿祝,老大在不在?”齐老四让臭鱼暗地戳疼了,僵笑着脸。
“这些什么人?”叫阿祝的汉子不答反问。
“客人。”齐老四忙说道,“他们想跟老大亲自谈。”
“齐老四,你也不是nèn板了,连规矩都不知道吗?老大哪是说见就见的,你得先跟老大说好。”阿祝不耐,挥挥手赶人,“老大不在,约好了再来吧。”
这分明就是撒谎了。
齐老四进退两难,最后慑于臭鱼在他腰上加重的力道而不得不硬着头皮上,“阿祝,咱不是就快出发了吗?客人也心急。这样,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帮我问问老大,他要是说不见,那就算了。不过,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阿祝听了,嘴里抱怨麻烦,却还是给齐老四一点面子,转身走了。不一会儿,他lù了脸,和另一人嘀咕一句,放舢板,然后面sè不虞地走下来数人头。!。
第337章 二探鼠窝(二)
“女人不能上船。”阿祝仲手挡住墨紫。
臭鱼丁狗同时嗤笑一声。
“笑什么?女人招晦气,上不得船是我们船大的规矩。”阿祝瞪“她不上船,你们老大跟谁谈买卖去?”臭鱼悠哉哉说道。
阿祝看看墨紫,又看看其他人,歪嘴嘲笑,“瞧着都是堂堂爷们,居然让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真他娘丢人。”
臭鱼回骂,“丢你娘的人,与我们有何干系?”
阿祝可不是好脾气,指着臭鱼的鼻子,“小王八羔子,你敢骂俺老娘,找死啊?”
sī货贩子不但不怕得罪客人,更不怕达官显贵。用他们的话来说,脑袋系在kù腰带上,皇帝都得靠边站。
“许你骂别人的娘,就不许别人骂你娘?你娘是谁啊?王母娘娘?”臭鱼从来不是好惹的,三兄弟中数他的脾气最犟,“我就是找死又怎么样?你也得有本事要老子的命。
阿祝一拳揍了上来,毫无预兆。
墨紫趁机闪身过去,站到舢板上向下望,“臭鱼,咱们是客,断手断脚便罢了,命要给人留着。”
江湖事,江湖手段解决。谦让无用,谁的拳头厉害谁就有理。
阿祝的拳头还没沾到臭鱼的衣服,就听嘭嘭四声,臭鱼已经给他肚子四拳,外加飞身一脚xiōng口踹,他即刻倒地shēn吟。
阿祝的同伴见了,也上来开打。
赞进想出手,臭鱼却直呼打得不过瘾,叫谁都别插手,让他耍个痛快。身子滴溜溜转个不停,玩儿似得躲开对方攻击,对准那人的眼珠子闪电般一戳。那人嗷叫捂眼。他又连打对方xué位,让那人浑身颤麻,最后被他意犹未尽踢进水里。
阿祝爬起·贼心不死想偷袭。
臭鱼却早就察觉,反迎向他,抓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拽,硬生生把那条胳膊卸脱了臼。
一个在水里扑腾,一个在岸上打滚·热闹不得了,引不少人隔岸观舢板轻颤,墨紫回头,看到一个黑壮青年男子在板的那头面无表情盯着她,然后走了下来,在她面前停步。
“是你要跟我谈买卖?”黑汉眸子yīn沉。
边打架,她是胜主,所以笑意浮满面,“请问船大贵姓·如何称呼?”
黑汉没有答她。
他出了手,呼呼的风,全劈向她的细颈。
风止。
一把小剑封住他的咽喉,另有两把一左一右架在他的脖子上。
墨紫手持小剑,微笑着往前一步。赞进丁狗也随之往前一步。三人有如一体。
黑汉诧异对方的动作竟然快得让他看不清·但他到底是船老大,眼不眨,表情冷硬。
“贵姓?”墨紫略施压,能见他颈部皮肤铺上剑锋,而剑刃已让赞进磨得削薄,“我还不太熟悉如何控制力道。要让我再问一遍的话,可能不小心就把你喉管割断了。”
“伍成。”黑汉嗓音因压力有些沙哑。
“伍老大。”墨紫看到船上冲下来十多个拿刀拿棍的人,他们囡为伍成被架脖子而犹豫着忽进忽退·“我是诚心而来·不用刀剑相向。”
伍成心里骂,到底谁用剑挨着他·而且还是三把?
“虽然看起来是你兄弟吃了亏,可挑起事端的却也是他们。技不如人,再迁怒无辜,是不是不太好?”墨紫得理不饶人,手中的剑比伍成的脸sè冷。
“你想怎样?”伍成吞一口唾沫,喉结滚过刀刃,令他紧张。那女人说不熟悉控制力道,手却稳得好似老手。
“谈买卖啊。”墨紫朝伍成的手下们抬抬下巴,“叫你的人都冷静点,把刀棍收好。只要你们表现友善,我们自然也不会这么对待你。最好快一点,你的兄弟弄出动静太大,招来官兵就不好了。”
伍成喊一声,“收家伙,只是误会。”
那些帮子一开始不听,不过伍成喊第二次时有急腔,这才不甘不愿收了兵器。
伍成见墨紫仍不收手,挑眉起横,“姑娘莫非想说话不算数?”
“不是。
我只是在想,这么一闹,伍老大你是否还有心听我说买卖而已。万一怀恨在心,待我上了船再翻脸,那我们六人也不知能不能活着下船?”她轻声笑,却无半点惧意。
“既然是误会,我也不小气。和气生财,怎会随便取人性命?你放心,伍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便是买卖不成,也绝不再同你算账。”刀剑无眼,对方是女子,难保情绪突起bō动。他家婆娘就这样,好好的会突然发颠。
墨紫示意赞进丁狗收起剑,她却不助,“伍老大别怕,我是女子也说话算数。就是槿告诉你一声,我已经决定不管你有心无心,这船我还上定了你这船子人一齐上,不过是让我这些人热热身而已。所以,要打架,我无任欢迎。”
伍成不小心哼了一声,习惯性的蛮横。他认为对方也没那么厉害,无非是三对一,他慢了一步。
“你不信?”墨紫声音很是兴高采烈起来,“我让你瞧瞧。”
转头对丁狗说,“你去把桅杆顶上的旗子给我摘下来。”
丁狗凑在墨紫耳边,“你当我杂耍的猴子啊?”
墨紫一挑眉,面lù精明,“多加你一百两。”
丁狗身形一晃,像阵轻烟飘了出去,在众人头上掠过,一蹬船舷,直接飞上桅杆,抓几下便至顶心,摘到旗子。提气回身,反拉桅杆尖,借弹力直落在伍成面前,连喘都没有,将旗子往舢板上一扔·就此多个洞。
人人眼睛看直了。
船帮不属武林派系,没有师父带徒弟,也没有自创的武功。各拜各的师,各学各的本事,而大多数帮众只是会打架,有把子力气的普通伍成会一点拳路,在这条船上算是功夫最好的,可是跟赞进丁狗相比,天上地下。
墨紫移开了小剑,收进剑鞘内。她苦练之下,如今不用看就能送剑入鞘。自鸣得意,想自己也有些侠女之范。
“伍老大,请上船。”她一得意,就有那么点忘形,反客为主。
但伍成被丁狗取旗的本事震慑住了,没空去计较,也让她牵着鼻子走了好一会儿,上船才借人多势众恢复些胆气,安慰自己对方只是轻功好。船帮跟人比的,从来不是功夫上下,而是行船踏水之能。且他要是动真格的,一挥手叫上百兄弟,大侠也得称狗熊。当然,不是现在。
在大舱中坐定,伍成本着赶紧送人走的心思没嘱咐上茶。
墨紫怕被下料也不关心茶水,直接把对乔老四的话说了一遍,问他能否带她的船入玉陵境。
换了以前,伍成就会说荒唐,但眼前人让他不得不斟酌用词,“既然你们有乔老四作保,我也不藏着掖着。我们是会代人贩些sī货过去,但不曾带过人,更别说船了。没有这样的先例,而且那边是什么情况,客人你没去过,所以不清楚。根本没有太平的地方,流民劫匪,大求兵玉陵兵,凡是有点力气的,全都凶蛮得和野兽一样。见钱就抢,见粮就劫,要见了你这样的大姑娘,遇上玉陵兵占了还是运气,遇上大求兵那就不把你当人了。
墨紫听了皱眉,“玉陵什么兵,也抢民女?再说,玉陵不是让人占了,为何还有兵?”
“说大小姐你不懂了吧。玉陵兵是太子麾下人马,由他们负责征粮征税。大求派在玉陵的乌大元帅统领大求兵马,专缴居心不良的匪类和原玉陵的旧臣残部,同时协助玉陵兵安定地方。说是协助,就是大求人管着玉陵人。连我们去了,当日卸完货就回的,哪敢逗留。你想卖米,可找好那边买家?”伍成看墨紫的表情空白,就知道了,“那有没有居中牵线的人?要是两样都没有,过去便是自寻死路。米粮让人白吃了不说,恐怕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下场更凄惨。
“当地没有门路可走?”伍成对玉陵的情况显然很熟,话中真真假假,总有能听的,“地方官或将领不想捞银子?难道玉陵有钱人都死光了不成?”
玉陵商人地位不低,且四国出名的富裕。战乱逃出一批来,却有大半向大求投诚,拿小部分钱出来,总比仓皇丢了家产沦为穷人的好。
“有是有,你也得找准门路。没权没势,还是从大周过去的,想吃你们白食的人更多。”伍成到这时因为想吓退对方,说得都是实话。
“这些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自有打算。”墨紫再出利yòu,“伍老大,我就跟船,你不需要派多人手,乔老四在我船上即可。万一跟丢了或出了事,不用你援手。我也保证你这条发财路不会泄lù,我就跑一趟。今后你要瞧见我在你线上行船,我便任你处置。
你若不信,可立字据为凭。只要你答应,一旦进入玉陵,我就将二百两黄金奉上。你无需对我的船负责,但也不能刻意甩开或另有图谋,否则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敢走玉陵,我们也将生死看淡,大不了鱼死网破。”
伍成听她恫吓,心中一松,到底是不明世道的大小姐,有两钱,请得一两个高手护航,以为就能横着走。
目光把对方的人瞧上一遍,计由心生。!。
第338章 大家都黑
“姑娘,你这买卖做不做得,我也不好一人说了算,毕竟还有那么多兄弟呢。不能我一句话,就让他们豁出命去。这样,我跟他们商量商量,你在这儿稍等片刻。”伍成不待墨紫答应,叫上乔老四到外头去了。
臭鱼狐疑“墨哥,那小子会不会耍huā样?”墨紫看着窗外那些人下去货舱,微眯眼“huā样么?总是要有的。
臭鱼,咱们以前贩sī货的时候,huā样比他们还足。”
臭鱼嘻笑“也是。我还tǐng爱过那样的日子,多刺jī啊,又自在。除了老天,谁管得了咱们?”
水蛇难得表示意见“墨哥,小心碰上黑吃黑的。”
赞进来一句“黑吃黑,也是冉们吃了他们。墨哥,你说是不是?”墨紫笑了笑,揣摩着伍成的心理“肥虾,水蛇,臭鱼,这个伍成你们可认得?”三人摇头。
“不认得。不过乔老四那家伙不可信,说不准就把咱们三兄弟给卖了。”臭鱼说道。
“乔老四能活到今天,你们以为真是他会躲吗?连酒肆老板都知道他住哪儿,挖条地道又能跑多远?”墨紫谨奉小心使得万年船,换句话说,该多疑的地方,她比谁都想得多。
“你的意思是那老小子故意引我们兄弟三人出来?”臭鱼气坏了,他本来看乔老四的可怜样,还想就此作罢的。
“他可能自己并不知道,但于中想利用他的意图却明显。将你爹娘的人都清理干净,把陷害你们的人都灭了。,这么狠毒的人会因乔老四自废右手远离总舵而放过他么?乔老四怕死,这一点可以很容易让于中拿捏。你们兄弟三人逃在外无疑是他最大的心病,必定想除之后快。江湖说大也小,与其huā精力人手去找,不如等你们撞上门来。只要你三人漂泊不定,乔老四一直在隐秘水道行走,碰到的机会实在不小。他料定你们见到乔老四不会善罢甘休,即便乔老四什么都不说,
他们一”墨紫朝外努努嘴“若识破你们兄弟仨自然会去通风报信。”“那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臭鱼却一点不畏。
“这就得看看谁的运气好了。”墨紫来找乔老四的时候,心里已有打算“他们的运气好,那你们兄弟三人就让于中斩草除根。我们运气好,你们父母的大仇就顺便报了。,…
“跟着墨哥我赌我兄弟好运。”臭鱼看着外面“伍成上来了。
“他要是仍然坚持不答应,就是没认出你们来,乔老四可信可用。他要是答应,那可就难说了。
不过不怕,即便报不了仇,咱也能过江。等皇上的差事办完,再为你们讨回公道。你们信我就是。”墨紫说完这句话时,感觉心上沉甸甸但踏实。
她在这个女子力量微乎其微的时空,结束重生带来的优越感,谨慎走了很长一段的独行路。不知何时起,除了豆绿之外,令她牵挂的人越来越多。回头发现竟然不孤单了。人,在为自己而活的同时,原来也需要为同伴而活。那样的生命,其实更强更旺更有意义,仿佛力量不竭。因此,人类是群体性动物这句话一点不错。完全自sī的人,走不远飞不高。完全无sī的人,也会伤害自己。如今看清自己,
原来心安了就好。
臭鱼不及说话,深深看墨紫一眼拳打心口,信她感jī她。
“没让你们久等吧?”伍成哈哈一笑,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但他并没有多看臭鱼他们,让人不能确定他是否知道了三兄弟的身份。
乔老四的表情似乎也tǐng高兴,而且不像作伪。
墨紫心里没底,面上不动声sè“伍老大跟兄弟们商量的结果如何?”伍成举起四根手指比划…”“姑娘能出到这个数,并保证决不泄lù出去,咱就破回例。我也不白收你这么多,既然让你跟船,就一定将你们带入玉陵。不过进去之后,我可不管了。先收百两定金,入境后再收余数。为了说服兄弟们,可费了我不少chún舌。这个价钱要是出不了,买卖就不用再谈。”
“四百两黄金?”比她宰萧二狠得多,应该让他也跟来瞧瞧这一行情。
“姑娘要是犹豫,回去跟你大哥表弟商量一下也行。不过,我们后日就出发了,船期一旦决定,那可不能等人的。”伍成说得这趟买卖可做可不做。
“嗯这样啊。”墨紫本来是显得心急的那一个,这会儿语气却犹豫”“二百两黄金已不是小数目,若多加二百两,我们走这么一单岂不是少赚很多?是黄金,又不是白银。那——我还是回去跟大哥他绑说说吧。”
说罢,招呼着众人要走。
伍成没料到她刚才那么坚持却因此就打退堂鼓,暗付,那边就算米面高价也毕竟货量有限,四百两黄金跑船费可能真多了。
“姑娘,我也不想看你为难,干脆一口价,三百两黄金。”不好再把话说绝。
墨紫仍是皱眉,张口又顿,最后咬chún“三百就三百,但我还有要求。你们能进玉陵,定然有专人做假户本,我要你给我船上的人一人
一本。”“姑娘倒是心细。不过玉陵混乱,不似我大周查得那么严密,干什么事都要看户本。只要你进得去,你就是那儿的人,现在根本没人管。”伍成的实话还是tǐng多的。
“那你也不好让我白白多出一百两黄金,出发之前,你得给我行船水道图。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交给你派上我船的人保管。”她很擅长与这类人打交道,因为曾经同行过,明白要忌讳什么争取什么。
成答应得很痛快。都要跟船了,早晚都要知道。而且,有图不知道水流状况,一样该死的时候还得死。sī货要那么容易让人窥探其中门道,人人都赚翻了。
说好日子和会面地点,伍成亲自送墨紫下船,还叫乔老四多送一程。待瞧不见墨紫他们的人影,他立刻让人牵来快马,独自朝城里急驰而去。
墨紫回到自己船上,迎面便是面sè不太好看的萧二和挤眉弄眼的仲安。
“乔老四,这就是我大哥,他后面那位是我家账房先生。”她不被萧二的情绪所影响。
“大少爷。”乔老四一看,怪不得敢冒险过江,来者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一身藏青大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双目炯炯有神。后面的账房斯文儒雅,瞧着就是聪明人。再想连陆家三兄弟这样的能手都甘被驱使,这趟行船也许不是那么悲观。
萧维早在乔老四在船下时就已经将他打量完毕,所以此时不再看他。
“下船至少该跟我说一声。”让他担心一上午。
“臭鱼,带乔老四转转。后日要出发了,让他事先瞧好,缺什么补什么,别耽误行程。”边说边对臭鱼作个眼sè。
臭鱼心里有数,答应着便去了。
“后日就出发?”仲安没准备,以为还要耗一段时日“莫非已经找到门路?”“有人要去玉陵,同意我们跟船。、,具体过程她不想说。
“是什么人?”萧维问了之后,立刻便知道〖答〗案“sī货贩子。”
墨紫耸耸肩“除了他们,还有谁能从大周过去?”
看见乔老四在附近,她略放出声量“大哥,说好明日交定金,一百两。”
“不贵啊。”账房先生很大方。
“一百两黄金的定金。”继续补充“全数三百两,黄金。”仲安张嘴,半晌后,闭嘴。一声未吭。
“可靠么?”萧维也很明白,这时候银子金子多少并不要紧。
“不可靠。”乔老四走到船尾那边去了,墨紫放心说话”“sī货贩子就没有可靠的,要不然也不敢吃这行饭。”“墨哥就很可靠。”萧维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墨紫身后的水面。
墨紫笑了起来“想不到有一日能听到你夸我。”
“我不算夸你,只是实情。至于贩sī货这行当,那就更不值得夸了。”萧维不承认自己有sī心“你说你找的人不可靠。到底有多不可靠?”“可能不到上岸,咱们就让人干掉。”她笑容保持着,调侃和认真同时并存。
这回,轮到萧维张口结舌。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咱们干掉他们,如果准备良好的话。”先说坏消息,再说好消息“黑吃黑,比谁更黑。”
“我相信,如果你已经决定跟对方的船,我们应该也没有别的选择。”生死的可能性各为一半,他却因为她的淡然而淡然。
“找别人不会比他们更好,所有的sī货航线全在鲸帮控制之下,左右都是他们一家。这些人虽然混得开,我们这船人难道又是吃素的?
要是连一船sī货贩子都对付不了,如何去救人?”她本就想试试看威力,有人送上门来是件好事。
萧维一听也是。
两日后入夜,在石断峡江面,两船相接,静静往玉陵方向驶去。!。
第339章 虚虚实实
黑暗浓郁,呼吸间尽是江潮。"www.uu234.com文字阅读新体验"
夜行船,夜行人,该匆忙局促,但墨紫的心情如春水悠然。
船已经走了近半个时辰,因为还在大周水境,灯火依旧很亮,不时碰上同样夜行的船只还能彼此问个平安。
身后有人踏梯上来,她回头一看,是臭鱼。
按照现代船上的职务来说,臭鱼是她的大副。他的协调和沟通能力和他的眼力一样厉害,所以她将他放在这个位置。而水蛇专司尾舵,肥虾专司两翼,老关全方位的巡视,都是无人可取代的。
“我越看越不踏实。”臭鱼上来就说,“事情是不是也太容易了墨紫的舱室在二层,前后两间,后面睡觉,前面办公。
从桌前透过窗口,能将伍成的船看得一清二楚,上面人影绰绰,没有令人不安的鬼祟。在萧二等人已经歇下的这段时间内,她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前面的船。她和臭鱼的想法自然是一样的,越看越不踏实。
她走到窗前,将特制的竹片百叶帘一拍,对臭鱼说,“把灯吹了臭鱼照做,然后学她的样子,站在帘后,轻轻扒下竹片往外看,“原来这怪里怪气的帘子派这等用场,tǐng方便。”
墨紫轻轻笑了笑,“专管偷窥。”
臭鱼嘻嘻点头,“好用,好用。话说,这艘船简直就是全身都是宝。墨哥——”他眼望过去。
如瀑的青丝,垂遮了半边脸颊,门外的灯勾勒出纤美的身影。她伸手将乌发拨到耳后,便lù出小小玉质的耳垂。肤sè成金·神情娴静,侧面仿佛天上月皎洁无暇。
“怎么?”墨紫听他话音断了,便看过来。
“我突然想啊,也许不应该再叫你墨哥了。”臭鱼上下来回打量,就算再瞎,怎么看她都是个大姑娘,“不见你穿男装,更是连脏话也没听你说。刚才我叫你墨哥,回头却瞧见了一个美人,就觉着怪异。”
墨紫笑弯了眼·“不就是个名字吗?哪有那么别扭。从前怕你们瞧不起我一个女子跑船,硬着头皮大口喝酒大声骂粗。久了,改起来倒难,以为穿了女装还像男子。照你这么说,我如今改回来一点了?”
臭鱼嘿嘿两声,“墨哥也罢,墨紫也罢,行事天生就跟那些束手束脚的女子不同,想要小家碧玉大家闺秀恐怕这辈子不可能了·却是当之无愧的女杰。谁也当不了你是男人,可谁也当不了你是普通女子。不过,大概是多穿女装,女儿家的模样如今更羁了。”
“那可好·省得你们背地里议论我愁嫁。”墨紫调皮眨眨眼,下一句却说正题,“就你看,伍成的船能装多少人?”
伍成换了船。从原本中型偏小的货船,换成了和她的船差不多载重量的货客长途船。
“至少两百人。”这也是臭鱼担心的,“奇怪吧?两日前我问过乔老四,他说那日我们看到的船就是要去玉陵的。今日我问他,他便说好像这回货多才换了船。我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乔老四也在于中的监视之下·伍成恐怕不会让他知道太多。倒是和他一起上我们船的泥鳅,我看他不像是普通帮子,而且行船图也由他拿着,可能受伍成信任。你多留意他的举动。还有,让你两位哥哥和老关带着人显得技生些,别lù了底。暗处那些点一定不能疏忽,一天十二个时辰要放眼亮。”前头的船如果装了两百人,那就比这边多了一倍不止。“我估计他们就算有动作·也得进了玉陵之后。不过·我们不能因此大意。”
“好咧。”臭鱼得了墨紫的指示,立刻出去传令。
第二日大家一起用罢早饭·泥鳅和乔老四进来说话。
“看了一晚的行船,恕我直言,这船吃水深,用木也重,实不是走江上佳的。”泥鳅人如其名,黑瘦个儿,没头发,眼睛细小,鼻塌嘴平,就像光滑的泥鳅脑袋。
萧维最会眉头紧皱,“小妹,船可是你租的,租金也不便宜。”
墨紫佯作吃惊,“怎么会呢?我跟雅江货运租的,说这船又大又快,扛得住风浪呢。而且,咱们找的那些船帮子不也说这船不错?”事先没有和萧二对过台词,想不到他还tǐng能配合。
“大小姐,你找的那些算不得正经船帮,是单干的船夫,走走短途还成。”泥鳅说到这儿,嘴角不经意一撇,那是鄙视的表情。
鄙视臭鱼三兄弟?
“那要如何是好?”墨紫tǐng想知道对方的建议。
“你们船速过慢会耽误我们的行程。船重,最好加大桨。你们船上有多少人,能分出一些来划桨么?”泥鳅还银热心,“人手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借有经验的帮子,大桨也能带上来。”
好一招探听虚实,同时想插人上船。
“我们就这七八十号人。”墨紫老实,“船上有大桨。要不,大哥,调出一半人来?省得光吃饭不干事。”
泥鳅眼中精光隐去,“这样就好。”
“说起来,行船图能让我们瞧瞧么?当初跟伍老大说好的。”墨紫开口办要事。
“这个——”泥鳅犹豫,“大小姐和伍老大说的是这船上要有一份图,由我们这边保管,并不曾说过你们要看。”
“我多付百两黄金求了一张图,又不是要据为己有,瞧一眼都不行?”墨紫有点“恼火”,“那你去跟伍老大说,我改主意不跟你们的船了。反正还在大周江面上,就此一拍两散。”
“小妹,别在这时候耍xìn维适时端拿大哥的架子,“他们有他们走江的规矩。”
泥鳅忙点头说是。
“这样吧,让我表弟妹看一眼。”墨紫却不依不饶,“她虽然就识得几个字,是不是地图总还是瞅得明白的。”
杨悄啊了一声,“别,我连书都不看,还看地图?”
泥鳅见状,却同意了。
杨悄让墨紫催着,终于磨蹭上去,意思意思瞧了,“我认出有水和图两个字,还有就是跟山水画一样弯弯绕绕的,框着些地名还不知江名。”
泥鳅的嘴角又是一歪,将图收进怀里,便和乔老四退了下去。
他们一走,墨紫立刻取出纸笔,铺在桌上,迅速研墨。
杨悄接过笔,再不看周围三人,低头全神贯注。
“干什么?”魏佳不明白。
墨紫把萧维和魏佳拉到外面,才说,“她在画图。”
“水道图?”萧维一惊。
紫将门轻轻掩上,“你们以为皇上让杨悄出来是摆好看的么?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且一手丹青比她哥哥更胜一筹。只要她瞧过的图,地图也好,山水画也好,能临摹到十分相似。”
元澄告诉她的时候,她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杨悄可爱的外表下竟有这样的能耐,喜的是路上多了一位过目不忘的帮手。
魏佳有点懊恼,“昨晚上我还笑她出来游山玩水的,她笑眯眯得也没脾气,直说就是。”
“大概没想到会这么快用到她的本事。”她也是一大早才跟杨悄说的。“吃饭时,杨悄紧张得掉了两次筷子,但事到临头,却表现得很镇定。”
“这种事,你该早点跟我们说的。”魏佳抓脑袋。
“说了就不会有那么自然的反应。你俩刚才的表情,也是一副她看也白看的样子,泥鳅都瞧在眼里。效果好极了。而且,行船的事由我说了算,让我任xìng又何妨?”她笑过之后,凝神望甲板处,泥鳅在船头放出一只鸽子。
是这么双向联系的?
“墨紫,即便如此,也不要事事做好了才说,毕竟水战是我和魏佳所长。”萧维直觉两艘船之间仿佛存在一触即发的紧绷力。
“放心,一旦打起来,绝对让你俩冲到最前面去。不过,也得入了玉陵境内再说。”墨紫不能对萧二说,如果演变成黑吃黑的情况,纯属因为她这面的sī人原因。要是她说了,以萧二的正直,大概可以想见他会大发雷霆,说些要以大局为重的话。但,对她而言,这是牵引着大局而走的重要棋步。
约mō过了半个时辰,杨悄探出头来,笑脸生辉,“好了。”
三人走进去,见到桌上一张墨迹未干的图,有山有水,标示着详细的地名。
“悄悄,你有多大把握?”墨紫一眼便看到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十分。”此时的杨悄光彩照人,“那水道图简单了些。要是名家字画,我还怕仿不了那股神韵。”
“这里你用红sè线勾了,是原图如此?”墨紫点指。
“是啊。应该是他们的行线图。”杨悄回答。
“看上去就像。”魏佳也同意,“水道狭窄,峡谷深幽,造成疾风劲浪,暗礁浅滩一定也不少。”
“我们的船吃水很沉,能过吗?”萧维这么问就是同意了他们的看“他们的船能过,我们就能过。”墨紫再指一点,“若他们想算计我们,这里就是最好的地点。”
与此同时,伍成也在看那张图。
“就是这里,我要那三个小崽子死无葬身之地!”声音,不是伍成的。!。
第340章 相思刻骨
离云州还有百多里地,改走陆路,这夜歇在皇帝行宫。{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元澄陪皇上下完一盘棋,回到他的房间。
室内全暗,但铭年向来给他留灯。鼻间嗅到淡淡的香,是秋霜用的那种脂粉。他禁不住起了怒意。看在她父辈面上不与她冲突,想借冷待让她知难而退,难道非要自己再出狠招?
一阵浅盈轻笑,香风来袭。他挥袖,对正前方沉声,“无端端借人香粉。你真当自己洗衣女,穷得胭脂都得用别人的。”
灯亮了,烛火摇曳。元澄眯眼,看到铭年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显然让人弄睡过去了。一个黑衣méng面人,坐在靠墙的太师椅中。
香风,只是掌风。
“不过是代小姐考验一下大人的定力。
要是大人对秋霜姑娘有那么点意思,我就告诉小姐,让她另觅良缘。”语气一本正经,最后的尾音上翘泄lù来者善意,“如今瞧来大人很是可靠。”
“你为何离府?”对于她的到来,元澄很意外,但心中有所了然,“你,难道是认同她了?”
“是又怎样?”黑衣人摘下面巾,是落英那张老实脸,但神情判若两人,古灵精怪的。“当初师伯带我下山,让我为你办事,可我偏瞧你不顺眼。什么都漠然——这样的人,我没法为你豁出xìng命去。如今就不同了,你有血有肉,我也有道有义。你消我雷震门灭顶之灾,我就保护她来还你的恩。”
雷震门,一个很穷的门派。因为弟子多个xìng怪异,做事随xìng,甚至被人认为是邪派。几年前遭正派清剿,其实却是为了他们的镇门之宝龙啸心法。如果不是元澄派官兵相助,雷震门就被灭了。因此,雷震门门主自愿投在他麾下,门下弟子任他遣用。乙单是落英的师伯·丁狗算是她师兄。
而同时,元澄以大量钱财资助,请雷震门为他培养影子势力。
落英见到元澄时,觉得此人不能同心而坚持不为所用·又不好就此回去跟门主交待,于是留在元府当个看似土里土气的洗衣丫头,等约定的年期满了便完成任务。
元澄也不勉强。
岂料墨紫出现后,落英就很积极主动讨过照顾她的差事,且无怨无尤作起她的丫头来。如今,更是为她离开元府,寻到元澄这儿。
雷震门弟子要替人办事·认同是必须的。不认同,就算是长辈的话也一样可以违背。落英只肯洗衣不肯受元澄调遣,乙单拿此没辙。然而,一旦认同,便付出绝对的忠诚。
“你不还我的恩也无妨。”元澄自倒了杯茶,“迄今为止,我与贵门派只限于合作,而并非主从关系。”
“知道吗?我就是讨厌你这样子。我师父对你感恩戴德·凡是你交代的事,无一不尽全力,哪里是冲着你银子?你却总是一副银货两讫·互不相欠的淡冷。”落英从元澄手里抢过茶去,“要不是墨紫,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并不是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而且,越看越像死鸭子嘴硬。”
“所以?”元澄无所谓别人如何看他,他嘴硬也好,心硬也好,只做自己认为最适合的事。但他那仇恨怨毒狡猾jiān诈的面具,唯有对墨紫摆不出来。
“所以,我乐于帮她胜过帮你。她比你真。配你,可惜了。”落英说到墨紫·眼中闪现某种推崇的光芒,“我来,就是告知你一声,我要跟她去大求。省得我师伯回府找不到我,又有话说。”
“你见了她,最好把实情告诉她。她不喜欢别人对她说谎′尤其是亲近的人。”配他,可惜了吗?就算可惜,也必须将就。
“怎么,怕我连累你?”落英呵呵一笑,“她说不定误以为你放我当眼线,一生气从此再不理睬你,那你岂不是惨了?”
“你何时离开府里的?”元澄却没有纠结,因为他了解她,不会听信一面之词而不同自己求证。
虽然华衣派了内卫给墨紫护航,可来往费时日,传讯极为不便。他所掌握的最近一则消息是船很快将入华州府城。
华州离云州五百里之遥,用最快的马需要三日。
“我暗中随她南下,三日前,她找到鲸帮的sī货贩子领船去玉陵,这时应该已经出发了。你可知,鲸帮前任帮主是她手下那三兄弟的亲爹。他们爹娘死得不明不白,似乎被现任帮主于中所害。那贩子这头答应墨紫,那头就跑去报信,显然知道了三兄弟的身份。说来也巧,于中那几日正在冕城里。我自然把这件事通知师兄,谁知师兄没传来回音,船却出发了。我想了又想,不可能是师兄没告诉她。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对身边的人都极护短,更何况是以兄弟礻的。我猜,她多半有很大胆的想法。比如说,报仇。”落英一边说,一边观察元澄的神sè。
果然,冰冷之气尽褪,总能掌控一切的淡定眸光幽深。
这还差不多,落英挑挑眉,“好了,我得走了。但愿她不会让人算计了去,否则我赶到玉陵也没用。”
元澄那双漆黑的眼,映着门外漆黑夜sè。
“你有什么话要我带么?”落英回头问道。
“她定然无恙。落英姑娘小看她了。”话,很笃定,语气却沉。
“事事无绝对,我没有大人这么笃定,还担心在玉陵见不到人该怎么办。”落英摇头,“便是过了玉陵,谁又能保证在大求就顺利?难得有个我认同了的,可不想就此yīn阳相隔。即使避不开祸,生死与共也痛快。大人,你说是不是?”
元澄目送走落英的身影,突觉自己竟咬了牙关,眉心生疼。
“yīn阳相隔?生死与共?”他仰头,闭紧双目,“元澄啊元澄,你的心思如今居然能让人如此轻易识破了么?”
喊一声华衣。
华衣便出现在门外。
“你为我走一趟,看看皇上此刻睡下了没有。”思之入骨,念之噬心。他本以为她那般能耐,他又安排周全,就算自己不能跟去,她一定会平安归来。然而,他高看了自己。明明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再告诉自己无事,简直如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可笑。他担心她,与她的本事无关,只是因为那一份绵绵难尽的情长。
华衣从不质疑他,转身要走。
“等等。”他将华衣叫住,“如果是你,跟皇上告个假再走,还是先斩后奏,或者干脆瞒天过海?”
“…···”华衣不知这三个选择该从何论起,完全没头没脑的。
“告假还得说辞,走了留个信皇帝同样得急,不若借找人走远了也说得过去。”元澄其实自问自答。
“大人要去哪儿?”至少mō得准这意思。
“华衣,你有没有经历过将死之时?”答非所问,元澄缓缓说道,“我死过。最深的感悟莫过于四个字——珍惜眼前。这官差不多当到头了,大不了就是摘了官帽。皇帝为不为我元氏平反,我也没所谓。终有一天,事实真相会昭然于世人。到时,清者自清,不需他人多言。”
“大人要去大求?”明白了。
“若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她去了大求,金银也在大求,要是真得回不来,怎能少了我?”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心甘情愿可许出自己命?老实说,金银放在这里,是搭顺便。
“大人直说去找墨紫姑娘即可。”华衣突然冒出一句。
元澄失笑,“是,走到哪儿都会遇到麻烦或惹出麻烦的人,我心里委实放不下她。”
“华衣以为,瞒天过海不妥,还是要跟皇上告个假的好。便是大人今后这官不当了,也得顺其自然,而非令人措手不及。”华衣的建议中肯。
元澄站起身走到门外,“真是关心则乱。你说得不错,皇上那里还得交待,不然自断了后路。”
“大人用何理由说服皇上?”这一问,纯属他个人好奇。
“相思病。”元澄一旦决意,笑声朗然,“如何?”
“…···”保持不了沉默是金,“这个—tǐng好。”
元澄当然没有真跟皇帝说相思病,纯粹从事实出发,令皇帝相信萧维他们所要执行的任务,如果缺少强力后援,很可能前功尽弃。同时,他说服皇帝自己正是最佳的后援人选。
皇帝心xìng温和,耳根子软,觉得元澄说得很有道理,甚至还夸他以大局为重,愿意暂放家仇,为大周tǐng身而出。
当夜,元澄接皇帝旨意,表面回上都报中书省处理急务,实则轻车简从,赶往大求。找那位妓院老鸨的事,他并没有真耽搁,交给了铭年。
铭年不负所望,将人找到并安全护送回上都,从此成为独当一面的助力。
就在元澄星夜赶路之时,墨紫的船已经进入玉陵水境的最后一段路。途中有惊无险。远远看到过几次兵船,要么江船多所以没特别留意到他们,要么就是喊了几句话让伍成老练méng过去。
这日,墨紫望见前头,黑与白,两条水泾分明。
周末比平时还忙,更晚了,对不住亲。!。
第341章 风起云涌(一)
第341章风起云涌(一)
乌云卷起,风忽安忽烈,涛水浮出陡尖的浪。
“泥鳅来说,前面要走虎爪弯,他得去跟伍老大商量怎么过,让我们先停船稍歇。”萧维走上船头对墨紫说完,禁不住多看她两眼。
她今日穿了一身至膝长裙配淡烟筒裤,腰间系小剑,脚蹬灰皮长靴。裙子样式极简单,长袖圆领套到膝头,玫瑰色棉粗布,没有绣花,没有图案,分叉的裙摆随风吹起,仿佛一朵云。而她的头发,也很简单扎高了一束,和裙摆一起飞。
他虽然不喜欢这种裙裙裤裤的穿法,但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大江面,这样的大江风,她这样一身,真是十分好看,应无限好景。
“歇到何时再出发?”她双手拢在额前,看对面甲板上伍成走了出来,然后船就下了锚。
“用罢午饭。”伸手能握到她飘扬的发丝。这么近,却捉摸不定她的心思。
“那就吃饭吧。”她转身微笑,动作轻巧几个纵跳便到了甲板上,指挥众人停船休息。
他不离左右,“墨紫,你究竟想什么?”
“不是我想什么,而是他们在想什么。萧将军所要做的,就是擦亮你的剑,随时准备着,直到咱们安全上岸。若动不到吟月,那是最好。其他的事,交给我罢。”让她说什么呢?她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然而,预备了很久,发生却在一瞬间。
正在吃饭时,臭鱼跑进来,“墨哥,有动静了。水下的耗子,将咱们船底咬出一个洞来。去看看不?”
一桌人都腾地站起,除了墨紫还能定心吃完最后一口。
“耗子走了没?”这才站了起来。
“走了,怕他们起疑,我还没让人堵。”臭鱼也一点不紧张,“等你看过再说。”
“都光明正大来凿洞了,我们还怕他们起疑?趁现在,我带弓箭手先发制人,打一阵前锋。”魏佳磨拳擦掌。
“硬碰硬的话,我们吃亏在人数比对方少。就算能赢,也会是一场血战。而要把我们这边死伤减到最低,必须智取。忍耐,让对方以为我们不堪一击时,就是还以颜色的机会。”墨紫离桌,又对萧维说,“大哥,泥鳅可能会以前路险峻而提出带人上船,你只管同意,千万别让他怀疑。”
“他们的船上能有多少人?”萧维和魏佳的意见相同,没必要等。
“最少两百人。论单兵作战能力,他们可能根本不能同咱们的人相提并论。但他们是船帮,这种环境下,就是如鱼得水。而我们船上不是每个人都水性极佳的。魏佳不是,悄悄不是,随我们执行任务的内卫也不是。”要等她的陷阱包住对方的陷阱,同时她这边不损分毫,这是她的目标。
魏佳听得一愣一愣的,“单兵作战能力?嘿,墨紫,我发现你还真懂打仗啊。”
墨紫笑笑。
萧维虽然也诧异,但他有更重要的问题,“这几日我只数出三四十人来。那船吃水量虽重,我也以为是货。他们虽然有心要吞我们,不过是黑吃黑,为何会舍私货而装两百人来攻?莫非对方识破我们的身份,而他们和大求有勾结?”
墨紫还是笑笑。所以说,萧维不是能随便对付过去的人。
萧维让她越笑越觉得其中古怪,“莫非你有事隐瞒了我们?”
“无论如何等等吧。我既不想对方打到这艘船上来,也不想要到水里跟他们拼命。”墨紫顾左右而言他,叫上臭鱼,便往外走,“大哥,从现在起,你负责拖着泥鳅他们。而在日落之前,定要分出胜负。”
“你去哪儿?”明明自己才是发号施令,带兵打仗的那个,但他清楚水上进攻和防御都不是这只船的强项,而引对方上船来的话,死伤必不可免。便是有古怪,事情已经迫在眉睫,暂时先不能追究。
“我去溜达一圈。”秘密虽然终究藏不住,不过藏得一天是一天。
墨紫和臭鱼下到货舱最底部,进入偏尾的一间隔舱。水蛇正在那儿等。一见他们,就拉开地板。
原来货舱下面还有一层。
“洞有多大?”墨紫边下梯子边问。
“海碗口大小,但周围的板都让他们打薄了,只要吃重到一定程度,就会扩开。”水蛇在前头走。
这层是全船最重要的部分,三分高在水面之上,七分在水下。头尾两边的转轮机械用来启动和控制风扇型隐舵,能任意调节船向速度,以及避险。虽然为数不多,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但她在不显眼的角落安装了有一定透明度的水玉片,眼孔大小。船两头更有秘密出入口,贴近水面,直接放舟鹘而不会引人注意。
“墨哥,你放的那水玉片真好用,水老鼠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都落在咱们眼里。就是太少太小,多装些就好了。”臭鱼喜欢这新奇玩意。
水玉片就是水晶,古代技术难以雕琢,透明度也各有不同。几片而已,她花了近三千两,想着水晶和玻璃的成分差不多,这银子出去时肉痛得厉害。而且,这样的开销不能跟皇帝报。谁的船用水晶作料啊?
“只能看极近处,用处不如我预想得大。”
她走到尾部,见那个洞汩汩往里进水,内卫们正在淘接。撩起裤脚脱了鞋,亲自看后才叫他们补舱。
“照洞口大小来看,应该要四个时辰左右才能对船的平衡造成影响。”水密隔舱的主要功能是防止船沉底,却被人利用成“定时炸弹”了,“这个伍成确实挺厉害的。”
“于中。”水蛇突然说道。
臭鱼盯紧他二哥,“你不是说于中在船上吧?”
“墨哥,此人武功不高,对船只却十分熟悉,甚至能绘制船图。”水蛇告诉墨紫。
“哦?”墨紫一想,“难道这船其实就是于中的?”
“老天有眼,今日便能手刃仇人。”臭鱼眯起眼,脸上出现厉狠色。
“墨哥,若真是于中的船,就更得谨慎些。”水蛇真正的意思。
“最为谨慎的办法——”墨紫咬唇,“下水。”
臭鱼水蛇同时朝她看了过去,问道,“现在?”
一个时辰后,墨紫回到甲板正舱房,恰好听到泥鳅在和萧维魏佳说话。他果然带了二十名壮汉上船,借口等会儿要进的江道狭窄激流,需要有经验的撑篙打帆。萧维按她交待的,答应了。
泥鳅提到第二个要求:两船以锁链尾头相接。
这让萧维犹豫了好一会儿,不肯轻易就应,却让人叫了名义上的船大臭鱼来问是否妥当,然后才最终点了头。
说好半个时辰后出发,人各就各位,链子也搭上了。
随着伍成的船起锚,泥鳅喊一声,“起锚了。”
锚是启了,但帆拉得不起劲。
泥鳅转头去看,发现他带上来的那些人居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我的弟兄们呢?”顿时觉得不妙。
但他没有机会再问一遍,就被赞进一掌拍飞入江。
萧维去看墨紫,掩不住惊讶的神色,“你——”
“这时不翻脸,就掌握不到主动了。”墨紫笑了笑,“总不能真等人把咱们往死路上领,再来个绝地大反击,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既然如此,为何要同意对方接链子?”兵家大忌。
“因为有好处。”墨紫说罢,三步两步站上船头,大喊一声,“于中何在?”
伍成因泥鳅落水而察觉不妙,又听墨紫叫帮主的名字,便知对方已然将他们看穿,干脆豁出去。挥手一呼,那些藏在暗处的帮子就奔上甲板,百人有余。
“陆氏三兄弟何在?”他厉喝。
臭鱼一手扯帆绳,站在船舷之上,“陆郁在此,于中老鬼何在?”
就见那片乌鸦鸦的人头之中闪出一条道,于中的冷脸出现,“要是你们三兄弟蠢一点,就这么见不得人过下半辈子,我还能放过你们。不过,既送到我跟前,不亲手取你们性命,岂不是浪费老天爷成全之意?可惜了你们的爹娘,一世英名,生了这等蠢才儿子。如此说来,我也算做了件好事,免得他们让你们气死,更冤枉。”
臭鱼不再嘻嘻哈哈,怒火中烧,“老鬼,是你害死我们爹娘?”
“是又如何?”于中则哈哈大笑,“如今鲸帮已让我清理干净,全是听我话的人,难道还能为你们三个小兔崽子正名不成?而且,你们也快变成死人了。可惜了那一船子的人,莫名其妙为你三人陪葬。”
萧维斜睨墨紫一眼,“原来如此。”
“不止如此。”墨紫还他一眼,“于中船上有大求人。所谓的私货水线根本不存在,他们早就暗中勾结,出入玉陵犹如自家一样,因此几次遇到玉陵兵船都能安然无恙。所以,他们也没打算进虎爪弯。水道图上的红线是故意画上去,让我们以为他们真是走私货。”
魏佳听了问道,“你如何得知?”
“他们不是挖咱们的船?所以我就回访了一次。恰巧大求人在底舱里憋得气闷,开窗说家乡话抱怨呢。”墨紫如实回答。
魏佳冲她竖起大拇指,“我服了。”
让他更心服的事,还在后面。
第341章风起云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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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风起云涌(二)
“臭鱼,扯帆,方向正东。”墨紫可不打算跟于中自我要打就打。
她刚说完,臭鱼就呼啦一抖绳,从舷上飞下,对掌帆的二十来人开始喊,“小旗帆西北三十度,大旗帆西北四十五度,上正帆西南六十度,下正帆西南五十度,主帆东直侧……”
他那儿喊得气势十足,墨紫这里也是连串指示。
“魏佳,带弓箭手下货舱准备。杨悄,你回舱房,保护好自己。萧维仲安——”觉得最好也待着,但不能这么说,“让你们的人贴船舷立,不要站在甲板中间。”
萧维知道她不说没用的话。局势尚未明朗,而他又很好奇她究竟怎么对付那船水贼,因此旁观不是件坏事。他想她终究要请他帮忙。他这次带了二十名最精锐的部下,无论是水下还是船上,战斗力都强过臭鱼这些江湖帮子,更别说对面那群乌合之众了。
他原本就站在墨紫旁边,所以不用移动,看着她抓住船舷板后的木桩。那自打他上船,就没看过第二眼,以为只是加固强度的桩子,竟然让她掀开一个圆盖,紧接着她就冲下喊话。
“水蛇,头舵全力,两翼逆转舵,直线后退三百尺。”
萧维耳边听到嗡嗡回音,眼睛发亮。是了是了,她这么有信心,想必这艘船上有很多精妙-的机关。他已经不怀疑自己的推测,从脚踩的桨船到如今这船,并不是出自什么神秘匠师之手,而是她的本事。一个能做出齿轮和飞鸟的人,一个被皇帝破格任用的女官和大匠师,一个让官船场的船工们都心服口服的大司正,舍她其谁?
“。”
萧维听到返还回来一个声音。是什么?居然能上下传讯?比起江面上汹涌而起的险情,他更想跟着墨紫,将这艘船的秘密发掘出来。
于中看墨紫的船竟顶逆风要后退,不由笑声猖獗·“无知小儿,本想让你们多活几个时辰,事已至此,难道还跑得了吗?看看你们身侧·我两艘船五百余众,弄死你们如同捏死蚂蚁。”
墨紫往右手旁一看,南面山峡处转出一艘船,离她十里。怪不得,虽然让她识破而提前出击,于中也不慌,原来还有后招。
铜管传来魏佳叫声·“五百对一百,怎么打?墨紫,你这传音管有意思,外面的动静听得还tǐng清楚。”
“真不知你是害怕还是兴奋。”墨紫传一句,“等我口令,你最好箭无虚发。”
“得令!”魏佳喝一声。
于中见对方不慌不忙,好像还在嘀嘀咕咕的,禁不住想·不给点颜sè瞧瞧,当他吓唬而已么?
“兄弟们,下去百八十个·把他们船底这回彻底凿开。”他杀机终现,开始行动了。
扑通扑通,立刻江面上多了近百个汉子,粗壮黝黑的手臂划开尖刀般的浪。
萧维不待墨紫说话,让手下人拿弓上箭。
“等等。”墨紫按下他举弓的手,“再等等。”
萧维竭力忽略手上的温暖,“等他们入水,就射不到他们了。”
“只要我们拉开的距离够远,他们一定会出水面换气。而且,他们恐怕很快就要回去了·等那时再动手。”墨紫笑了笑,从身旁的木桶里拿出几面彩旗,开始做出不同的动作。
萧维让手下人暂时别动,看着变换不停的旗子,不知道她还能带给他多少新奇。
伍成代于中大声嘲笑,“那位大小姐·你便是跳舞,也难逃此劫了。咱们链子一拽,让你们往西,怎能往东?”
船帮众人纷纷起哄,但只嘘哨到一半,顿时消音。
于中瞪大眼,对方看似实木的船头突然放下一块板,从里面爬出几个人,将链子砍下来并拖进船里。
伍成也很吃惊,“帮主,这……他们要干什么?既然能把链子卸了,为何又拖进——”不等他问完,对方已经给出了答案,令他瞠目结舌,猛劲往会咽口水。
一大块绑着粗麻绳的石头,滚了出来。对方的船工好像故意要给他们看一样,嘻嘻哈哈将他们的链子扣到了麻绳上,接着就是用力一推。然后,第二块大石,第三块大石……砸得水花四溅。
船不但动不了,还让石头拉沉了几尺。
于中急召人,“下去!快下去,把咱们船尾的链子给我卸了!”
此时,墨紫的船已经驶离三百尺远,并且船身侧了过来。
墨紫发令,“魏佳,可以干活了,尽量不要让他们卸链子!”手中旗子又变。
伍成正手忙脚乱放软梯,发现对方的船身竟然出现几十个黑黝黝的洞口,从里面飞出来的箭一支一个准,把兄弟们射下了水。
听着凄厉的惨叫声,船上百号人不由心惊胆战。
“帮主,咱们手不够,得把水面上的兄弟召回来。”伍成大喊。
于中不说话,他的眸子眯得死紧,盯着前方的船。
“那是什么?”胆子小的帮子手哆嗦着指过去。
伍成回身一看,就见那船的甲板上徐徐升起四架庞然怪物,通体乌亮。
人人都忘了自己该干什么,眼睁睁看着大怪物摆动,朝他们扔过来的是圆滚滚的球。两个落空,击在水面。刚要庆幸,第三第四个球却打在帆上和船头,绽得到处都是——
“油!”有人揪着自己的衣服尖叫。
再白痴的人都知道这是要干什么,脸上立刻lù出恐惧的神sè。
“帮主?”伍成想问接下来怎么办。
“你说那船上是不通世故的富家公子小姐?”于中声音冷成冰,抬手给伍成六七个巴掌,“去你娘的不通世故!”
砰——砰——
又是四个球,不过是火球!
火遇油,立刻烧旺。有躲闪不及的帮子,刹那引火上身,惨呼连连。
油肄,火球,交替而来。水面,船面,一片火海。
“帮主,咱们还是快撤吧。”伍成捂着脸,yù哭无泪。
“要不是你跟我是亲戚,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快放小船,回去跟你算账!”于中恶狠狠往伍成tuǐ上踹了一脚,眼望着混乱的帮众而无动于衷。
另一条大船还有两里之遥,小船只有两条,怎能不引人疯狂!于中和大求两位客人,以及他自己的几名亲随,手起刀落,杀起那些要占船的自己人来。
墨紫见状,突然跳下船头,“臭鱼,升帆,方向西南,全速前进。赞进丁狗,跟我走,追打落水狗!”想跑?哼!于中两艘船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肥虾,带你的人下舱。老关,等南面的船进入射程,你就给我对准了投。”
仲安眨眨眼,看着她动作轻盈,仿佛一只鲜艳的蝴蝶,即便消失了,绚烂的sè泽仍留在空气中。
“这哪里是货船啊?”他的视线再度落在那些投球架子上,“咱们最好的战船同它一比,简直就像学步的娃娃。白羽,你瞧见没?这些攻器明明肖似攻城器,那么大那么重的家伙,居然让两个汉子这么手摇几圈就从甲板下面升起来了,不可思议。”
“所有一切都是伪装。”萧维心情jīdàng,“咱们恐怕是在当世最出sè的战船之上。仲安,你跟我得放大眼瞧了。大周战船若都如此,天下归依。”
“就怕墨紫姑娘不肯松口。你以前又不是没想过法子,却被她拒绝了。”仲安也想将这些用到水寨的船上。
“她如今是大周女官,会为我大周尽力。”萧维以为。
“但愿吧。我迫不及待想亲手试试这些宝贝。”仲安大呼手痒,突听船下发出隆隆之声,探出头往下看,“我的妈呀,白羽,还有……还有……”
萧维去看。
船侧靠水面处,落下十来块板,板上推出带轮子的巨型弓弩机关。根根臂粗的箭,一弓三枝。每弓都有一人坐着操纵。
“射!”墨紫的声音。
那些箭在水面上疾速抛出低弧,朝于中那两只小船射去。
巨型弓弩,巨型箭,自然有巨型的力量。就见劲气产生的一道道水痕,犹如可怕的蟒蛇扑向猎物,瞬间就咬住对方的喉管。
于中张口结舌看着船身上的七八枝重箭,江水往船里涌来。
伍成哀嚎,“完了,我们完了。”
于成又给他一巴掌,“你看清楚,我的船只有一里地,游都游得——”
砰—砰——
已经听熟了的声音。
于中僵着脖子往后看,也只看到他第二艘船重蹈覆辙而已。
那船离他比想象中远得多,大概是看到同伴的凄惨而吓得要逃,结果三只兔崽子的船快得令人惊愕。和他的小船平行过去,浪才晃到他这边,它已经驶出数百尺。没一会儿就追上,用那几架怪物照样打得他的船落花流水。
江面上两大团火,烧得他浑身发烫,连伍成和大求客什么时候跳得水都没注意,呆望着没至脚踝的水。
过了不知多久,有划水声近前,他抬眼看到了一张漂亮的面孔,不由凄惧长啸。
伍成用大小姐来称呼她。
“你叫什么?”水没过他的膝盖,双手不自觉握紧两边船板。
“墨紫。”漂亮的面孔,仙女的笑容。
脖子一凉,又是一热,于中低头看到血红的液体流满前襟,再抬眼,是陆家余孽。!。
第343章 有左没右
第343章有左没右
下雨了。
早点下这场雨,胜负就不一定了。于中叹息,却发现喉管的血喷溅更多。
那三个小子,他看着他们长大的。他们的爹临死前,大骂三个儿子废物,让他最好杀了他们,免得活着还丢陆家的脸。然而,他是谁?听了这位大哥十多年,难道还要继续听话不成?要他杀,他偏不杀。让陆家三个废物儿子满天下流浪,为填饱肚子而卑微乞讨,岂不是很痛快?
人之将死,有些记忆分外清晰。他从不记得看到他大哥说这些话时有在笑,现在却清楚想起那笑来。原来,便是再废物的儿子,做老子的都想要保护他们的。他是中了激将法啊。如果当时斩草除根,今日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给我个痛快他想说,但喉咙只发出咔咔的怪音。可他确定,那三兄弟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然而他们一动不动。最小的那个眼睛红红,好像要哭了。当然,不是伤心,而是能手刃他,高兴得吧。不过,真他娘的孬种,要不是靠了那艘怪船,他们杀得了他吗?他又想骂人,但这回,身子一歪,沉进了水里。
于中死了。
臭鱼跪在鸥鹘上,嗷嗷大哭。肥虾水蛇跃入江中,长久后才上了船,一身**的,坐在鹘沿两边,一声不吭。
此情此景,墨紫的眼都红了。这是第一次,她不为眼前死人而害怕。看到肥虾割破于中喉咙时,咬紧着牙,却是死有余辜的畅快感。
雨越下越大,但风那么大,将她的裙子吹得如同干的一样。好像只有头发湿了,乱贴着面颊。雨珠沿颈子滑落,让棉布吸去又往外渗出,映上江水的苍茫之涩。
两团大火,烧得已经差不多了。一波*的江水扑沉了面上的油,密集的雨点浇熄船上的火。空气中全是木头的焦香,掩盖住皮开肉绽的腥气。然而,仍有惨呼声。
萧维带着人,正在做最后的清理。他说,不能留活口,否则落在玉陵人手里,他们的行踪难藏。
她没有阻止,甚至对他主动要求善后,心存一丝感激。
回到主船,四台大家伙已经翻回货舱,老关领着众人借着雨势在刷甲板。肥虾卷着袖子帮忙。水蛇下去舵舱。臭鱼恢复了嬉皮笑脸,跟勤奋干活的人们添乱添堵。
刚才烈火冲天的战场,仿佛从来未发生过。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沉默许久的丁狗说,“简直就是一面倒的胜仗嘛。照这样来看,遇到玉陵兵也好,大求兵也好,都只有送死的份。”
“仗不过人多势众。再厉害,咱们就一条船,架不住对方四围包抄。而且,于中这伙人小瞧了咱们,也是输得这么快的主因。”赞进却说。
丁狗用手肘去顶他,歪眉挑眼,牙齿缝里往外蹦字,“说几句好听的,你会死啊?”
“啊?你是在对墨哥说好听的?”赞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怎么听不出来?不是一个说墨哥本事大的词都没有嘛。我来教教你。你听好。墨哥天下第一聪明,第一能干,第一好看,什么都是第一。”
丁狗下巴差点脱落。
墨紫让这哥俩逗得笑到肚子疼。
她回舱换好衣服,和杨悄坐在正舱里说话,心情已然平复。看到萧维手持血渍斑斑的吟月剑进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倒是把杨悄吓得脸色惨白,呼吸一时不畅。
“前头的路很长,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墨紫倒杯热茶给她,“悄悄,我们只能顾我们自己。”
杨悄深深看墨紫一眼,手中的帕子抓得死紧,然后重重点了头,“我知道了。只要咱们都活着,就好。”
“没错。咱们多少人来的,就多少人回去。这才是最好的结果。”魏佳拉拉萧维,“我让你把剑擦擦干净再进来,平白无故吓坏杨悄。”
“活捉了伍成,泥鳅和两个大求客。”萧维没理魏佳,对墨紫说,“你有没有话要问?如果没有,就交给我审。”
墨紫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章,“乔老四偷出来的。玉陵那边只认章不认人,伍成和泥鳅对我没用处。至于大求人和于中有何勾结,当然得麻烦你去审,同这船一点没关联的事,我就管不着了。”
这时,仲安清咳,“墨紫,船上只有你精通大求话。”
将玉章放回去,看外面臭鱼和赞进丁狗还在打闹,就提醒他们别忘了锁舱门。
仲安让萧维可以看了好几眼后,硬着头皮,“那攻器可否让我们瞧瞧?”
“不可以。”墨紫淡然拒绝。她虽亲手造了这船,但给不给大周参照,还未曾想过。
“墨紫,你是船司大司正。”萧维不懂,事到如今,为何仍遭拒绝。
“没错。可当了大周的官,这里的东西——”墨紫用手指点点太阳穴,“却还是属于我的。造这艘船的目的是帮助我们顺利进出,并非战争武器,所以我拒绝。”
“可惜,我对巨弩本来还想多看两眼的。”魏佳耸耸肩,面上有笑,“算啦,不能强人所难,也免得我的神弓吃醋。”
杨悄捂嘴笑。
气氛才缓。
仲安心想,至少要办成一件事,开口说道,“那两个大求人身份可疑,说不定能提供一些大求国都的消息,你就帮个忙吧。”
墨紫其实也无奈。她打算和萧维他们和睦相处,可他总对她的船抱有一种过分急切的夺取心,让她不得不保持距离。尽管她也明白这是他的“职业病”。明白归明白,却还是排斥。话说,人家魏佳也是将军,就很想得通。
“可以。”拒绝一样,答应一样,是她作出的努力。
“那好,吃罢晚饭,咱们就审。”仲安松口气。
“伍成二人,我会暂留他们性命,以防万一。乔老四要如何处置?”萧维不再提机关的事,也学聪明了,不硬碰硬。
“臭鱼他们答应放他走,好歹他偷了玉章,将功补过。我们只要带他上岸,他在玉陵有门路,可以自己想办法回华州。”墨紫说道。
“不行。”萧维却反对,“不能立刻放了他。他回去如果说漏嘴,会令人怀疑我们身份。他得跟我们同进同出。”
他说得有道理,她就听,“我会和臭鱼三兄弟商量。”
后来,乔老四答应跟船。墨紫看起来,他好像还特别高兴,尽管臭鱼没给他好脸。
是夜再启程,预计明早到岸。将甲板交给老关,她走进押大求人的客舱,便闻到一阵血腥味。
“你们用刑了?”在她精心布置过的舱房里?应该关到货舱去。
“没有,是其中一个大求人让碎板插入手臂,不过他似乎不肯让我们包扎。”萧维指着地上斑斑点点的棉布,“看,他自己扯下来的。”
墨紫望向那两人,一个中年一个青年,目光都很坚毅,倔强的神色。
“你们的名字。来大周干什么?”她用大求语问道。
两人一听她说大求的话,面露惊讶。
中年人开口,“你是大求人?”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墨紫微微笑过,“并不一定会说大求话就是大求人。你们最好讲些实话,否则要吃苦头的。只是问你们的名字和目的而已。无论如何,你们已经让人抓了,坚持这些没有太大的意义。”
“我叫苏培,他是我的管家苏岚。我二人偷入大周作皮货买卖,搭伍成的船取道玉陵再转大求,没想到遇到这种事。”中年人说了。
“你们是汉人?”苏姓。
年人承认。
墨紫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仔细打量。苏培是苏岚的主子?这管家比主人还长得细白。
“苏岚,你既然是仆人,不为主人出头吗?年纪轻轻当上管家,应该很能干才是。”
苏岚抬头,挺身要说话,却被苏培拦了,“货是我的,决定入大周的也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孩子年轻,还请你们放他一马。”
“你可真是一位忠仆。”
墨紫赞完,便对萧维说,“年轻的叫苏岚,年长的叫苏培,进来做皮货生意。苏岚是主子,苏培是管家。”
苏培瞪眼,汉话脱口而出,“不是,我才是主人。”
“原来会说汉话。”萧维冷冷一笑。
“苏培,我来。”苏岚说话温文,“我是苏门长子,家道中落,生计艰难。听闻大周急需皮货,因此冒险来试。我知道各位以为我们是大求细作,但确实不是。”
“苏公子这话我虽然想信,不过于中对二位似乎格外着紧,连逃命都带着你们。若不是身份特殊,何以有此待遇呢?”墨紫一针见血。
“可能……是因着中间人的缘故。”苏岚说完,苏培哎哟一声。
“公子,不可说出那人姓名。”
“不可说?”萧维眸中无情,“那就只能上刑了。我看你家公子斯文相貌,不知受不受得住。”
墨紫却神情柔和,“既然是中间人,想必给很多人牵线搭桥,我们保密的话,他也不会知道是你们说的。”
“那人是玉陵大商贾,来往两国做买卖。民间这般唱他——有左没右,有钱没酒。”苏岚聪明。名字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线索也给了。
这个人,墨紫知道。
今天第一更。
第343章有左没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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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有钱没舅
“有左没右,有钱没酒。”萧维跟着墨紫上楼阁平台,“何意?”
“此人叫左佑。若说无商不jiān,他大概是极致了。他原是一贫寒子弟,想要做买卖,却无本钱。恰好他亲舅新娶,舅母相貌皎美,他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诓舅舅外出,找平日玩在一起的市井混混将他囚了半月,对舅母谎称舅舅死了,然后撺掇了他母亲将舅母卖与大户人家作妾,得了几百两银子。正因为如此不择手段,几十年来他的财富只增不减,成为玉陵数一数二的大商贾。”扶栏远眺,山峦迭起,涛声流转。
“玉陵惨遭战祸,看来对他毫无影响。”萧维没心思看景,“这样卖舅母的人竟能成为大上古。难道玉陵商人都没有良知么?”
“这就是唯利是图了。”墨紫不以为意,“只要他给其他商人带来好处,谁管他家的陈年旧事?你可知他舅舅曾与他决裂,如今却是他家的舅老爷。妻妾成群,锦衣玉食,出入车马,仆从团簇,哪里还介意卖妻之事。据说舅甥二人重归于好之日,正逢左佑邀达官贵人享用一顿黄金宴。好像安排好演戏似的,人人被感动得抹眼泪。皇帝还说亲情可贵,赏了左家不少珍宝。好不好笑?”
“玉陵皇如此昏庸,怪不得大求一率而破国。”萧维感慨。
“太平盛世已久,自然滋生腐虫。盛极必衰,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墨紫长长叹息,“时间有时真令我憎恶。无论曾发生过多么jīdàng的事,十年二十年后,只要有心,就能白变黑,黑变白,没人会关心过去的真相。那两句话原本是有左没佑,有钱没舅的。改两个字…面目全非。”
“可你却记得真相。”萧维不知道自己也会安慰人,“一次jīdàng过去了,才能迎来第二次jīdàng。心情平复之后,再澎湃起伏…才能一直保有希望。”
墨紫调转头来看他,黑亮的双眸显得诧异,“想不到你还会说这般富于寓意的话。我以为你一向说话很直接。”
“关于船的事,我确实急躁了。”萧维自我检讨过,“我自小随父征战,好胜心强,总想要最好的武器…最好的盔甲,最好的兵马。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坚持,我会尝试尊重你。”
这个男人此时的风度倒是能mí倒女子。墨紫想过便是一笑,“我既然造了这船,其实也有准备要传出去,不过,我还没决定站在哪一方而已。大周,大求…玉陵,南德四国我都到过了,可是家在哪儿?还是这话。要等等。”
萧维心里咯噔一下…忘了不该急躁,问道,“你已经是大周人了。”
墨紫呵呵笑出了声,在江风中轻扬,“萧维,这就是你跟我不一样的地方。你忠君爱国,为它们能死而后已。可我不会,我只忠于我自己。觉着对的或必须要做的,才做。皇帝的话,该听得听…该不听得不听。换个说法,就是我不对皇帝负责。这一刻,我和你同朝为官,下一刻,我和你兵戎相见。在你看来,无法理解。对我而言…就是作我自己。无论环境多恶劣,便是个丫头,自我不灭。”
萧维从未曾见过内心这么真实的墨紫,他想说她的想法是危险的,但当他接触到她的目光时,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即使在黑夜,她的眸子正发亮,装下满天星辰。他早就知道的,无论是贩子还是丫头,或是掌事或是朝官,正是那种自我不灭令她与众不同。
自我?
他有吗?
在家,父母为上。在朝,皇帝为上。如此论起来,他家最自我的,反而是他三弟。说休妻就休妻,说分府就分府,皇帝降职三弟自在,父母板脸三弟还是自在。
“大丈夫……国家社稷难免……需要背负。”他说得有些艰涩。
“嗯,我明白。我没有否定你,我只说你跟我不同。我原本是很反感这些的,不过再想想,国家大事可不就得靠你们来做么,不然就乱套了。”挑眉,抿chún,墨紫笑笑,“每个人降生在这世上的使命不同。所以,尽力互相理解吧。就好像现在,我怎么都没想到还能有跟你说说心里话的机会。”
她和他不同啊。尽管她说互相理解,尽管她难得坦然,可他的心里一点没有好过。这,就是可望而不可及吗?
“不一样的人,也可以同舟共济。”他刻意要拉上线,哪怕很勉强也好。“你和臭鱼他们也不一样,但你能与他们肝胆相照。”
墨紫摇摇头,“不对。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不受束缚,向往自由。我要是畏畏缩缩,他们恐怕早跑了。”
觉得话题扯远了,她收回来,“苏岚提到左佑,让我对下一步如何走有了个主意。左佑是盐商,他的船必定会去大求。咱们跟着他的话,就不用担心路上的事了。”
“那么容易让他带我们去吗?”萧维心里五种滋味,一种不能往外说。
“总有办法。”墨紫很乐观,说罢打过招呼,回舱了。
萧维在阁台上站了良久,直到仲安来找他。
“想问你怎么处置那两个大求人,你居然跑上来赏景。”
萧维转过头,目光落在仲安身后,“我忘了问,她怎么知道左佑卖舅母的事?”
仲安啊一声,丈二mō不着头脑,“你和墨紫说什么了?我以为你跟上来是要教训她为手下三兄弟寻sī仇。”
“本来要说的。”却忘了。
“白羽,看起来,你陷进去了。”仲安哈哈一笑,摇开羽扇,“你萧大将军从来想说什么说什么,何时话到嘴边还不出口?当初你跟她,尖对尖,还得我当和事老。你俩一说话,我和石头心惊肉跳。他没跟你抱怨?”
“你们看得出来吗?”绿碧,仲安,都知道他动了心了。
“连石头都看得出来,说你对她客气得很,凶也是装的。白羽,喜欢呢,就赶紧跟她说。她如今是咱们大周的第一女官,想求娶的排长队,单凭那份比照郡主出嫁的旨意,嫁妆是御赐的。”仲安开玩笑。
“告诉她?”他也想。
“对,告诉她,至少把你自己放得比别人近。
而且你要是跟她求亲,我想不出她有何理由不答应。你是敬王府的二少爷,又是皇上的大舅子,更是威风凛凛的将军,最佳的乘龙快婿,无可挑剔。”仲安说到这儿,眼一睁,“白羽,你不会是胆怯吧?”
他胆怯?
是,他胆怯。
她看他的眼神太清澈,没有他在绿碧她们目光中能感觉到的情意。她对他无意,他说了,岂不是自取其辱?而且他和她的相处,甚至还不算融洽。她退他让,刚能说些心里话。但他如果不说,眼前就会浮现元澄那张脸,令他不由慌乱。
“先不说这些。大求客不似说谎,但也不能轻信。实在不行,只能灭口。此番不能有半点差池,更何况他们还看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墨紫的船虽然厉害,但对方若事先准备过,威力就会减半。
“可惜了,我瞧那对主仆不像大求蛮子。”仲安叹口气,可他不能反对。
墨紫却没有去睡觉,临时起意又去了大求人所在的客舱。
“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已经什么都告诉你们了。”苏培紧张护“我来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墨紫不笑。
“你们要杀我们?”苏培大惊失sè,“可我们真只是大求普通的百姓啊。”
“因为我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苏岚拉下苏培,“培叔,莫要怕。你别忘了,这回我们出来,已经有客死异乡的打算。”
“可是………………可是大少爷,夫人小姐她们怎么办呢?你是苏家的独苗啊。”苏培颓唐跌坐在地上。
“你tǐng聪明的。”墨紫对苏培的沮丧视而不见,“苏公子,我说了,活命的机会还有。”
“小姐请说。苏岚虽不怕死,但若有生机,也不轻易弃之。”苏岚神情冷静。
“告诉我,你是如何让左佑出面当你中间人的。就我所知,此人无特别嗜好,贪财亦谨慎小心。”墨紫需要接近左佑的门路。
“小姐想找他?”苏岚很会联想。
墨紫不承认也不否认,“你只需回答我。”
“报名的机会只有一个,我不敢浪费。且小姐说话能作数否?就我看,小姐的哥哥才是做主的人。”苏岚想掌握主动。
墨紫欣赏他的机敏,“苏公子,在船上我说了算。这么说吧。我要是决定你可以活,只要你在这条船上,和我便是一条命。”
“那我们岂不是一辈子要待在船上?”苏培这个仆人话不少。
“在船上过一辈子总好过没命。”墨紫笑道,“苏公子考虑考虑,我明早来听信。”
“不用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左佑是个孝子,我是通过他母亲才请得他修书给于中。”苏岚决定信她。
“左佑的娘不是早就过世了吗?”墨紫奇了怪。
今天第二更。!。
第345章 玉陵皇都
苏岚摇摇头,“虽然我也是这么听闻的,但左老夫人不是过.,而是出了家。我在寄宿的庙宇附近遇到她,当时她的脚扭伤了,我扶她回庵里。老夫人因此感jī我,听我说要去大周却苦无门路,就说她儿子可以帮我。后来就左府的管事送了左佑的名帖和保信来。虽然我未曾见到他本人,不过我想那位老夫人应该不是说谎。”
墨紫从苏岚那儿出来,正遇到萧维和仲安下楼。
“不是去睡了?”萧维想关心,又不想显突兀,语气拿捏不准,让仲安听起来有点做贼心虚的yù盖弥彰。
仲安心里那个叹气,以为萧维是情场老手,连无忧阁莫愁的芳心都拢得住,想不到遇到墨紫却表现得像个毛头小子。这也是情障了。
墨紫因为不在意而不上心,照讲她的事,“苏岚苏培这对主仆交由我处置。”
“为何?”萧维问原由。
“我想到法子让左佑带咱们的船了,他俩还有用处。”墨紫说罢,冲仲安一笑,“先生夜观星象,不知我们前途是否平坦?”
仲安知她调侃他和萧维一起从阁台下来,遂笑言,“星象我是看不准,不过星星很多,夜景不错。”
墨槊又知会他们,“明日入内境,取道瑾河,前往皇都。”
“那不是绕道?”仲安大概知道方向。
“左佑在那儿,而且我又不是大禹,做不到过家门而不入。也不过多三日行程,这次咱们顺利进玉陵,可以悠然过。”
仲安看她转过拐角,“顺利进,悠然过?那么大阵仗把两艘大船轰成焦木,说是惊心动魄也不为过。怎么到她那儿变成顺利悠然了?如果她哪日说咱们打不过,天就要塌了。”
萧维拢眉川“只望她并非同情那两人。你派人盯紧他们,一有不对,就告诉我。”
“我倒觉得她比以前心狠了。”近五百人死在江中,仲安没在墨紫脸上看到一丝恐惧“而且船上她说了算,她要留着便留着罢,横竖不下船的话,那二人也做不出什么事来。你也是,喜欢她呢,就宠着些。动不动就较劲,你还想她对你有好感吗?本来她就跟别的小女子不一样。”
萧维不赞同“这可不是儿戏。我让了她,若那二人居心不良,反害了我们,该当如何?正因为她不同别人,我才多跟她商量了。不过,她心肠软,有些事只能背着她做。”不想承认,他这是上回墨紫被人陷害时从元澄那儿学来的。
“随你了。”仲安晃羽扇,走了。
第二日天亮,船到达玉陵内河口。
玉陵兵盘查时萧维玉章一盖,给了一小箱银子。
把关的队长一边让后面的兵船们让开道,一边抱怨,“比说好的日子晚了半天,伍老大还有心思坐那儿喝茶。以前都是亲自来打招呼的,这回看美人儿花了眼吧,屁股都不挪。”
伍成要是听到,一定觉得冤枉死了。他哪里是看美人花眼,腰上顶着尖刃,不敢挪。
仲安灵活应变“伍老大受帮主重用,这次回去就调到总舵当护法了,以后就由咱们几个跑这条线。他想让几位跟咱们记个脸,所以才不过来的。等回程的时候,定然会跟大哥们好好喝个痛快。”
队长听了,再掀盒盖瞧见少说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排齐脸sè才好看,“算了算了。本来今夜你们就得离开,既然伍老大今后不再跑这条线了,你们少不得要和皇都里的人打招呼。我也不故意为难你们,早去早回吧。可我得提醒你们,这河道如今可不太平。咱们是老朋友了,大求人却不管你有什么后台。万一让他们盯上,除非你们另有大求的靠山,否则生死自顾。”
仲安忙说知道。
后来,路上也遇到一两批大求战船。但墨紫的船是什么速度?头尾两翼水下都装了扇舵,一旦马力全开,等大求船行到,只能看到远走的黑影。因此,无奈作罢。
几日后就入了皇都,找个大码头停靠,墨紫带了赞进丁狗要下船。
“大小姐。”照顾杨悄的丫头叫住她,“您能给新奶奶带些补精神气的药回来么?”
“怎么?还不好受着呢?”墨紫蹙起眉。
河道不像江面那么宽,常能看到岸上的情形。遭过战乱的这个小国,景sè当然不会秀丽。饿死的尸体,凄苦的面孔,倒塌或烧焦的断壁残垣,还有不时窜出的凶恶骑兵,让人无法心安。
杨悄虽然是个开朗的女子,但毕竟是在太平地方长大的,哪里见过如此混乱,再加上心地善良,急切想帮又不能帮。这样的内焦之下,导致昨日昏沉沉起不了身,三顿饭吃了半顿。
“不能怪她。”魏佳走过来,“她能tǐng到现在,算是很好了。”
“我没怪她,是担心她。药也不能乱吃,还是得找个大夫瞧瞧。还有一半的路,可别在这儿病倒。”墨紫看得出来魏佳与杨悄相处得特别好,心想假戏真做的话,皇帝这月老可开心了,好歹成就一对。能在婚前亲眼瞧见对方的相貌,已经是运气了。杨悄要是能借这回离家寻觅到良缘,福气多得满出来。
“我跟你一道吧。你就带两人,也太薄底。这玉陵皇都看着还兴旺,却肯定不似从前。”魏佳主动请跟。
墨紫开他玩笑,“你该不会是以保护我为下船的借口,等找了大夫,半路就把我甩了吧?”
萧维三令五申,无事不要乱走,以免出现紧急情况要撤时,找不齐人。而他布置给魏佳的任务,就是守在船上。
魏佳虎眼溜溜转,明显想了一下才回答,“当然不会。咱们一起下船一起上船。只要你跟白羽说一声。”船上,她最大啊。
“我可以让你下船,不过下船之后,你还得听我的。我可不是下船去玩,而是有正事要办。”墨紫说这话时,虽然在微笑,却有一股不容人乱来的肃然。
魏佳连忙正了神sè,“得令。”经过那场水战,他觉得听她号令是很自然的。
萧雄听说墨紫和魏佳要下船时,只得村消原本要跟去的打算。
“我让老关肥虾他们去采买各种补给,船上有臭鱼带人留守,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和仲安先生也不妨下船四处看看,也许能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墨紫轻巧推翻他的三令五申,便和魏佳下船了。
魏佳员跟墨紫穿大街走小巷,说道,“到底是在这里长大的。”
墨紫也不骗人,“我不是这里长大的,住过几年而已。以前这些地方很热闹,两边货摊摆得满满当当,什么都有的卖。”如今,货摊稀稀落落,小贩们脸上时有惶恐,目光游移四处,好像一有风吹草动,就打算收摊走人一样。
“战火之中,有人逃得出去,有人逃不出去。只能庆幸大求兵马虽然肆无忌惮,还没丧心病狂。”魏佳看到街景寥落,但人们似乎还能买菜买面,饭铺子里也有点生意。
“不是丧心病狂,而是天生野兽。”赞进想起那些玉陵刺客的凄惨,“他们吃人。”
魏佳和他的四名射手面面相觑。他们听说过,但不曾亲眼见过,因此还不能置信。
“赞进说得不错。虽然他们用这种做法把人吓得归顺,确实是真吃。”墨紫注意两边,“魏佳,一旦和大求骑兵起了冲突,逃不出去也不要被他们活捉。像你这样出身好体格好的,他们可能会单独为你开个宴,煮食你。”
魏佳下弯了嘴,一副恶了心的难受模样,“墨紫,你别再说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对那些人不用手下留情。你的箭射毙一个,就拯救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汉人。”墨紫说这话时,转到一条大街上。
相对寥落的小街,这条大街稍微热闹一点,但走动的,将近一半是穿大求服饰的人。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魏佳抖抖肩膀,把刚才的恶心劲甩开。
“请大夫。不过,也不知道我认识的那家还在不在?”有时,就得看天意。天不与我,再试着从别的途径凑和。
“我看应该不在了。大夫的话,应该有路费可以逃跑。”魏佳说话很直白,可能跟他江湖侠女的娘亲有关系。
墨紫看到济心堂的招牌,再看大门敞开,里头人影绰绰,放了一半心,便说道,“也未必。大求也不是见人就吃,有手艺有术业的人是他们想要收为己用的。”
“有个前提,你家不能有漂亮姑娘。”丁狗见多识广,一句点魏佳很是受不了,低声嘟哝两声。
墨紫听他骂粗,暗道他血xìng汉子。
走进济心堂,见一个衣衫上有补丁的少年正在柜上抓药,另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大求人翘脚坐在椅子上骂人。
“小兔崽子,你再不快点儿,老子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
少年大半面对着墨紫,因此她能看到他咬牙切齿,目光毫无惧意,但嘴里连连应是,强忍屈辱。
他把药三下两下包好,快步双手递上去。
大胡子哼哼唧唧,拎了就走。
“客人,药钱您还没——”少年没说完,就被大胡子打了两巴掌。
今天第一更。!。
第346章 她来讨恩
“你敢问老子要钱?老子流血流汗守着这破城,却为得是你们这些践种。: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一家妻儿老小在家里,也不知道如何了。看个病,还想老子给钱。找死啊你!”大胡子吐了。唾沫在少年身上“火大起来,老子管你们是不是大夫还是药馆里的,砍死你们这些江湖郎中骗钱的。”
少年抚着脸,低头不说话。
大胡子又踢他两下,骂了好一阵,才往门口走。
巍佳气坏了,他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忍不住跨出一步,挡了大胡子的奔路。
墨紫却用力拽了他回来。这种时候,一时助人为乐把人教训了,却会导致十分悲惨的结果。玉陵都城里都是大求兵,一涌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胡子本以为有人想找碴,刚要瞪眼,看到墨紫,眼睛放出狼一般的光来。
“我表弟急着想买药,才挡了好汉去路,并非有意的。”墨紫见大胡子的sè眼,神情略淡。
“没什么大不了。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挡了一下,我也见不到小姐如此的huā容月貌了。不知小姐哪里不舒服,让我来替你看看如何?”
说着,竟伸手来捏墨紫的脸。
所有的人要出手时,墨紫说了几句话。
那是大求话。
大胡子顿时变了脸sè,但目光有怀疑。
墨紫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打开结獍,给大胡子看里面。
大胡子立刻单膝点地,连连说了几句,头不敢抬,出了门狂奔而走。
“你说了什么,他像逃命似的?”丁狗问。
“我说我是端格家的小姐随兄长来此游历。他对我如此不敬,我让他留下姓名,要让兄长取他人头,为我洗刷耻辱。”墨紫将锦袋收回去“他还不信,我就给他瞧了凤凰石。紫sè凤凰石,越大越珍贵。鸽蛋以上的,只有皇族才可以佩戴,其他贵族即便得到御赐封赏也只能当宝贝一样收好,难得像这样,用来证实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
“我有两个问题。”巍佳勤快发问“第一,你一看就知道是汉人怎么冒充得了那端格家的小姐?第二你哪来鸽蛋那么大的紫sè凤凰石?”
这小子当着少年的面就说她冒充,墨紫叹口气。大周武将的后起之秀虽不少,但带兵实战的经验是零啊,这年头甚至不搞军事演习。
“端格是大求唯一和汉人女子通婚的贵族。因此,虽是贵族,由于血缘混了,而不太手待见。不过,他们族中子弟在军中表现优异又站对了队伍,选现任大求王辅助至今。大求王不排斥与汉人通婚一”好比她自己“所以,端格一族地位一路上攀,仅次可那。端格家嫡系旁系小姐很多也有我这等汉家女子面貌的。正好借来一用。
至于这凤凰石我偷来的。”总不能当那少年的面,说从皇帝那边讨来以防万一的。
巍佳顺她目光一看,恍然大悟,敲一下脑袋,表示他很笨,闭嘴不再言。
少年已经抬起头来目光警惕地看着他们。不管冒充还是什么,
对方身份可疑却是一定的。
墨紫知道,也不上前“请问这里的大夫还是姓季的吗?”
少年大概觉得这也瞒不过,于是点点头。
墨紫看到了希望面上带了笑“那季夫人苗氏可在?”
“你们找她做甚?”少年一刻不放松,脸颊红通通,眼睛很凶。
“请小哥代为通传,就说当年救过她的人来讨恩。”墨紫笑容真切。
少年一恍神,抗拒之心全无,转身到后面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急匆匆的脚步声,帘子瞬时被liáo开,走出一对中年男女。男子拄了根木拐,一身旧青袍衫。女子布衣素裙,裙边短一截,用麻布续了,裙子的布料和少年衣上的补丁同质同sè。
两人看清墨紫之后,重重就跪下了,给她连磕三个头。
少年见此情形,忙跟着跪下磕头。
“宋姑娘,我们还以为这辈子见不着你了呢。”那位中年人就是季大夫。
“拙荆一直叨念,要是捱不住死了,见不到你,她不能瞑目。”
苗氏泣不成声。
墨紫见到昔年故人,眼前也是囊méngméng,但她不是轻易落泪之人,赶紧把苗氏搀扶起来,又叫赞进丁狗扶起季大夫和少年。
季大夫让少年关了铺子,请墨紫到内堂坐。
原本用来看病的内堂乱成一团,锅碗飘盆,chuáng褥被铺,生活用品堆满各个角落。
季大夫不好意思道“让小姐看到这等窘迫狼狈,实在是一”叹口气“华某无能,当年小姐给我们开铺子买园子的钱还没还上,家却让人占去了。
墨紫轻拍着苗氏的背,说道“不妨事。兵荒马乱,你们能保住xìng命,我已经觉得很安慰。不是家没了,而是房子没了。房子没了容易,今后再买个更好的便是。”
魏佳听了这话,又赞叹她的玲珑心一回。
“这位小哥是谁?”墨紫指那少年。
“前年大求人打进来时,这孩子躺在后门口奄奄一息。恰巧给我们济心堂三个户口,我不忍心他被那些大求人折磨,就救下了,认了干儿,指他能传个季氏香火。”苗氏终于止哭。“秋儿,给小姐磕头。
没有她救了我一命,给我寻了你干爹长伴一生,也没有你的小命了。”
季秋即刻又跪,头磕得咚咚响。
墨紫让他起来,他却看他干娘。看来,是个很孝顺的孩半。
“让他起来吧。”她不能浪费时间,直接开始入正题“我此行仓促,所以长话短说,我的船想要去大求,得找人跟船。玉後如今生意依旧做得红火,在大求也吃香的,非左估莫属。我知道你恨他入骨,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再和这人有关联。可我实在需要你帮忙。”
苗氏就是左估卖掉的舅母。她在大户人家做妾后,大fù不容,一直受到折磨,所幸丈夫对她不错,战战兢兢过了多年。丈夫死后,她被大fù赶出家门,一无所有,想要寻死。被住在别庄的墨紫经过所救,后来还给她介绍了季大夫。
苗氏紧紧握住墨紫的手“小姐这话从何说起?要不是你,我早就不在人世,也没想过还能享受到几年那么好的生活。如今日子虽苦,有他还有这孩子,我很满足。人老了,也没有恨啊怨的。小姐不是劝过我,记着好事心里快活,人世才没白来一遭。我这么试过了,才知道真的一点不错。小姐想我怎么做,只管说。拼了我这条命,我也没怨言。”墨紫笑了出来“苗婶这话吓不死我,也吓死季大夫和秋儿。没那么离谱,我只要你去见一个人,不是左估。”
“谁?”夫妻两人同心同声。
“左估的娘亲,也就是你曾经的大姑。”墨紫可以让苏岚引见,但她也从苏岚口中得知左母出家是对苗氏心怀歉疚,因此才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来寻苗氏。老实说,她以为季氏夫fù应该逃难去了。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对这位待她并不坏,但耳根子软,极宠爱儿子的大姑,苗氏更多是无奈。
“她只是出家为尼了。出家的原因跟你还有点关系。左估是孝子,怕有人拿他娘要挟他,才对外说她死了。你只需见她一面,请她帮我说个话,让左估带我入大求。”墨紫望了望四周“如果你们愿意,可以跟我走。虽然不能保证荣华富贵,至少能给你们找个安稳一点的地方生活。”
“我们没走,就是为了等小姐。小姐家中遭那样的大难,你又不知所踪,我和拙荆商量后就决定留下,因着也不知小姐何时就回来会需要容身的地方。”季大夫说出了喜守的理由“小姐要去大求那般凶险之地,我们这家子愿随前往。如今世道已乱,从此小姐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无论安稳还是不安稳,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墨紫不知道这夫妻二人竟然是为了她才留下来,这回实在忍不住眼泪。
苗氏见她哭,反过来劝。
于是,众人帮一家三口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倒是把药材全带上,封了铺子,回到船上。
仲安说一句,见过请大夫带药童的,没见过请大夫带家小细软的。
萧维听过墨紫简单解释后,也没有他同意还是不同意的立场。皇帝说过,船上她最大。他只是提醒,密旨的内容不能泄lù。其他的,
就随便她了。
这条船上,真正知道此行目的人,只有五个而已。
墨紫办事极快,当日就带苏岚和苗氏去见左老夫人。
果然,她多备一招还是有用的。苏岚求见时,左老夫人说和他尘缘已了,拒绝了。最后,墨紫和苗氏借赞进和丁狗的轻功,飞进庵墙内。
故人相见,如何jī动感慨,不必细说。
左老夫人自上了儿子当,允苗氏嫁人为妾,一直良心不安。如今终于能消业,便答允相帮。亲笔修书一封,并奉上从前左估孝顺她的金钗,交给墨紫。
当晚,墨紫打听到左府摆春梨宴,心想,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