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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掌事txt下载     掌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7章 一箭多雕

    正文]第287章一箭多雕——

    金丝的靠山,正是陈二。

    金丝祖父母因为年纪大了,而被放了出去养老。金丝家便在北城头置了一处小宅,安顿老人家。有一回金丝去探祖父母的路上,遇到地痞拦轿,由陈二出面解决了。

    事后,金丝就认了陈二当义爹,并将自己亲爹引见给陈二认识,从此两家来往密切。金丝老爹是萧府采买的管事,常给陈二生意做,而陈二暗中帮义女解决麻烦,彼此得利。

    被萧三偏宠,又有义爹出谋划策提供人力资源,因此金丝在后宅水起船高,自然连大户千金的正室夫人也不放在眼里。对付第二任萧三nǎinǎi,就是运用了陈二的力量。本来只是f-人之间叽叽咕咕,若有江湖人隐藏在后,做事不按章法,出其不意,势大的娘家也派不上用场。

    正是由于这种力量悬殊的对比,令金丝对正妻的位置越来越自信拿得到,且越来越手段狠毒。

    这大概是萧三怎么都想不到的,金丝得意忘形真正的原因。

    梅山来送消息时,墨紫正在红萸河上交雅江韦大老板的货船。银票到手,进帐六千两,心情很不错。

    “墨哥,梅山代九爷一问,如何除陈二?”梅山问得很直接。

    屋中只有三人,赞进是内家高手,外面有人偷听的话,逃不过他的耳朵。更何况,这是墨紫的地盘,这屋子是红萸的权力中心,不是可信的人,根本近前不了。

    “九爷最担心的,就是失人心。”这件事,墨紫和元澄商量过,因此是共同达成的狠计“陈二如今按兵不动,怕的,也是人心。”

    梅山叹谓“正是如此。九爷帮主之位不稳,长老们似乎又偏陈二多些了。想动,又不能急动。”

    “那就让他先动。”墨紫摆n-ng着船模“先动者,先失人心。”

    “让陈二先动?”梅山摇头“他一向谨奉小心使得万年船,当了那么多年太平好人,帮中都道他老实。便是九爷有心要除他,也挑不出错处。”

    小心使得万年船,就会捕风捉影,草木皆兵。这样的人,攻心最好。九爷娶了新f-,女眷之间该常走动。年关将近,烧香拜佛求平安,f-人们上庵中斋沐是最诚心之举。若是闲来无事,不妨请九嫂叫上各家女眷去一趟,住个几日。”船模是大周鸥船,相当于现在的侦查艇,墨紫想改。

    梅山以为墨紫想以陈二的妻小当要挟“以家小为人质,人心更失,不可。”

    墨紫咦道“谁说要把她们当人质?我说的是真烧香去。梅山先生未免把我看得太狠毒了,好歹我是女子。”

    “那……烧香和陈二动手有何干系?”梅山不解。

    “女人们是真烧香,陈二不一定这么想。如果,让他听不到任何消息,派人打探都查不出什么名堂来,他会如何以为呢?如果,在他看来,九爷这是动手了,他又会如何做呢?如果,他起事后,声嘶力竭说他的妻小让九爷捉了,要报仇,大家却发现他陈二家的一口不少,正在家吃饭耍乐,难道一声误会,就能鸣金收兵吗?陈二野心昭然于帮众,人心再不偏向他。

    这样一个时机,九爷把握住了,就是名正言顺。连带那些长老,霍八旧属一并解决了。”

    陈二倒台,金丝雀就只能呆在笼子里,还能兴风作l-ng否?她要看一看。

    梅山道一声妙“真要用此计时,墨哥可一定要帮着全盘谋划。梅山虽读了几年书,其谋输墨哥远矣。”

    “不敢。烧香也好,别的也好,只要让陈二以为九爷要对他不利,bī得他按耐不住。他不是谨慎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而已。”谨慎不是缺点,谨慎过头就是。陈二此人在徐九当帮主之前没蹦醚过,等人当了帮主又只是搞小动作,显然谨慎过头。她要是有什么长老霍八旧部还有老帮主的亲信这些人鼎力支持,可能早开抢了。

    “他既然在等,咱们就设一个最完美的瓮,请他来入。”

    梅山告辞。

    腊月二十,豹帮三位当家和长老们的女眷进山入庵斋沐。陈二等人嗅到了动手的机会,暗地派人到庵中查探。第三日起,女眷们凭空不见。陈二按兵不动,又等了两日,以为徐九真动了手,便率四堂人马闯进总舵,以徐九冷六绑其妻女,意图铲除手足兄弟为主罪,bī徐九交出帮主位。

    事情如墨紫所提议的而进行,待帮众知道陈二等人的家眷根本安好在家中,再由徐九这面舆论煽动,恍然大悟陈二是自行的yīn谋,纷纷转投徐九。徐九凭自己和冷六的四堂精锐,再加上微阳赶来的一队百人勇汉,将局势扭转,拿下了陈二和长老们,处以帮规极刑。据说那种极刑,不死也废得差不多了。

    这次之后,豹帮内部大换血,八堂堂主都由徐九冷六心腹担任。

    原陈二等重用的人全部驱逐出帮外,并改规矩,招收帮众不再限y-陵和南德人,为日后豹帮人数迅速jī增起了个好头。

    有江湖类似百晓生那样的人,记此战为出豹敲鳖。而徐九作为一无所有的孤儿,在船帮子中的崛起,成为新一代人津津乐道且崇敬的传奇。

    陈二完蛋的同一天,思丝巢来了个m-ng面人,拿华豹堂腰牌,给金丝送陈二的一封信。信上问她前一段时间给萧三nǎinǎi设的局可起了效用,是否需要他让人直接杀了算。金丝回信说已经起效,萧三nǎinǎi失去了主母们的信任和宠爱,又是商家女,要铲除也过段时间,以免三爷和老太婆起疑。

    m-ng面人持信离开,却入了净泉阁,扔到正在看书的萧三面前。萧三一看,怒不可遏,拿了信去与金丝当面对峙,金丝百般狡辩,伏跪于地喊冤。萧三命护卫搜遍思丝巢,又发现陈二给金丝的那封信。金丝终于崩溃,狂喊烧掉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在,又破口大骂是裘三娘陷害她。

    惊动了老夫人和王妃,亲自来问。两封信,一封金丝亲笔所写,有问有答,还提到她们图儿媳f-的陪嫁,正好能让她利用。这席话令两人恼羞成怒,立刻执行家法。墨紫是陪嫁丫头,打得还算收敛。金丝是家生奴才,又让自以为聪明的老夫人上了回当,打起来怎么会留情,结结实实的棍子就一百下。

    金丝是苦出生后事辎的身子骨哪能经得起这等狠打。饶是x-ng子倔,到五十下还是喊认了。认了和豹帮陈二的义父女关系,认了她算计娄三娘的事。大概被打糊涂,连之前那个三nǎinǎi怎么让她整也都交待了出来。

    但她认了,却没能让人息怒,只有更怒。棍子不停,还多加五十棍。因为,这已经不是一场捻酸吃醋的小打小闹而是一个奴才将痴心妄想在不惜一切得付诸实现。

    萧三本来还想请祖母和母亲手下留情,却再也开不了这个口。他以为,她耍些小聪明,用得不过是他教的,却不料她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居然还跟江湖人有来往,而且将他们当作爪牙。看她在地上疯狂骂他的祖母和母亲,骂三娘,他痛苦地发现,他心里那个曾经只要能喜欢他就开心满足的金丝,已经d-ng然无存了。

    后加的五十棍没有打成。因为金丝已经气若游丝,因为裘三娘来了。裘三娘并不是来替金丝求情的,不过金丝这么呱噪,令她皱眉这个举动让大家误以为她不忍。

    所以,老夫人说算了叫金丝的老子娘来,把半死不活的人领了回去。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作罢。没过几日,萧大少爷说金丝的老子娘做假账亏空了采买的银两,报了官。官府审理后定罪,一家三口充作官奴,发配边疆,永不返转。

    金丝的干娘,还有那些帮着她的丫头仆f-,按家规责罚之后,全被卖掉。

    金丝的一对儿女,虽然有萧家的血脉,但老夫人也怕他们承继金丝的疯狂,不肯让他们留在王府,而是打发到一处僻远的小农庄里独住。

    思丝巢的匾一摘,从此再没人敢提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很风光的妾。

    金丝被赶出府的当晚,裘三娘过隔壁墙去看墨紫,见她正无比专心削一片木。

    “她害你被打了二十棍,你就还她一百棍。怎样,心情舒畅?”

    “谁打一百棍这么狠?老夫人吧。“墨紫一猜就中。

    “我算瞧出来了,这位萧老夫人礼佛就为修身养x-ng,要是不拜菩萨不戴佛珠,可能连我都要挨打。狠辣的老太婆!”裘三娘看窗外景致。

    “三娘,那是你相公的祖母。”口头上应该尊敬的。

    裘三娘冷哼“是我相公的,不是我的,所以就能图我的银子么?

    你走了几日后,她居然想出这么一招,说公中亏空,敬方园各房都要掏银子出来填,摊到我头上要一万两。”

    “知道你卖了船场,干脆换名目。“墨紫也道老太太精明,可惜遇到裘三娘这个更精明的“让各房摊,你就问萧三要呗。他可是最受宠的小孙子,又有官傣,一万两还榨不出来?”

    “他,不管账的主。你以为我没问啊?他答我一句,缺银子到帐房去支就行了,完全不知道他自己有多少钱。”裘三娘噘噘嘴。

    墨紫没说话,这夫妻俩的事,从前是身份受限,避不开,如今她可不想参与意见了。

    “墨紫,你变狠了。”裘三娘斜瞅着她“报复金丝也是,对我也是。”

    “这最后半句不对。我帮你对付金丝,怎么变成我对你狠了?”

    墨紫放下小刀和木片,眼眸晶亮。

    “你若是帮娄对付,事先一点信儿都不透?”裘三娘眯眼笑“从头到尾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帮我那是顺便的。要不是小衣跑来报,我今晚就什么也不知道的傻乎乎睡过去了。”

    “多好,撇清你栽桩嫁祸之嫌。

    你跑去做什么呢?还想替人求情不成?”墨紫托着下巴,咬小指。

    “我是去看好戏的。yīn差阳错,让她少挨了五十棍半。你不知道,我心里那个懊恼。”裘三娘唉声叫屈。

    “你比我更狠。说实在的,有萧三在,还有一对子女,我以为教训过,从此冷了她,或卖了,或打发回家。”真正狠的,是萧家主母。

    但她既然要揭穿事情的真相,会有何结果,不在她的关心之内,因为无论什么结果都是金丝咎由自取。

    “她疯骂老太太和我婆婆,虽然也骂得我狗血淋头,我无所谓,那两位可不能无所谓。没当场打死,算是她还有点运气。”裘三娘背靠着窗棱“事情到那个地步,她也豁出去了,只图痛快。”

    墨紫耸耸肩,不想再继续说已经过去的人和事“一万两,你给不给?”

    “不想给。让我损失这么多,还要我拿钱贴补?哪有这等好事。

    我打算让三郎去说没钱,不过他这几日恐怕不会有心情。”金丝和他是有过感情的,裘三娘心里很清楚,但她不会去计较。

    “给吧。”墨紫却说“一万两,再加上金丝爆出来的事,利用得好,过完年就能搬出去单独开府。要是不肯,甩出和离的意思,冲着你那么多陪嫁,老人家也只好遂你的心意。”

    裘三娘听了,半晌后抬头“嗯一我得想周全了。”

    墨紫点到即止,赶人“这么晚了,你相公不找你么?”

    裘三娘往外走“他今晚一定会在他藏书阁里待着。”

    墨紫突然想起一件事“三娘,那颗水净珠,你可想找买主?”

    裘三娘转身过来,显然她也早放在心上,并不犹豫“二十万两?”

    “我可以牵线搭桥。”墨紫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抽佣。”

    “你也要一万两?”裘三娘垂眸在心中打算盘,很好算,她一本万利“好。给你,比给老太婆让我甘心些。”

    裘三娘走了。

    墨紫扎了件披风,刚走出m-n,身后就多了道影子。

    “喂,天黑了就睡觉,不要lu-n跑。“丁狗,还在驯化过程中。

    墨紫不理他,照走不误。!。

第288章 万物刍狗

    丁狗,乙单的徒弟。: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xìng子恶劣。脾气很差。嘴巴一一一不讲情。功夫没见过。

    乙单说,这孩子基础功扎实,出身不错,所以有点骄傲,不用理他就好。

    墨紫就问,这位什么出身,穿得破哈哈的,还有点骄傲?

    乙单不答。

    元澄说,此人得乙单真传,一旦认主,不离不弃,堪当大用。

    墨紫又问,元大人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元澄也不答。

    从而,墨紫自己得出结论。丁狗,烫手山芋是也。乙单和元澄都搞不掂,推给了她。她是女人,身边多个会打架的,总不能挑外“喂,你听到没有?天黑了,女人不要到处乱”跑字没出口,脑袋上挨一记。

    一颗小石子,掉下来,在地上打圈圈。

    丁狗不可置信,真是大意失荆州,谁想得到这女人敢拿石子扔他!

    “你太罗嗦了。”墨紫又连抛两颗石子。这次,自然打不着他了。

    赞进今晚休息。丁狗来了之后,两人夜间轮休。

    “没你们女人会罗嗦,深更半夜不睡觉,说什么废话。”丁狗掂着两颗石子,琢磨着是不是该扔回去。

    “丁狗,你要觉得跟着我委屈,可以不跟。”彼此清静。

    “我拿钱办事,替人消灾,一年内保住你一条命,我自然会走。”堂堂大丈夫,保护一个女人,***!要不是他家穷,他才不干。

    “丁狗,这名字是爹娘给你取的,还是你自己取的?”出身不错的人,不会叫这样的名字吧。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师父为了钱把命交出去,徒弟为了钱把时间交出去。可见,侠士也要先吃饱肚子。

    “我自己取的。不过,想你一个女人也不懂,多半以为阿猫阿狗好活命。”丁狗哼一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墨紫转过头来,轻笑“你是想向天地看齐,还是向圣人学习?可惜,你视他人为刍狗,自己却为利而趋,岂非也是同类?”

    丁狗面sè大变,他没想到墨紫竟看出了自己放在名字中的深意。出身大周没落世家,自幼喜爱读书习武,拜乙单门下,他不问世事变迁。

    此次接受这单任务,是为了赚取大妹的嫁妆。大妹早过了出嫁的年龄,爹娘既不舍她下嫁给无知的贩夫走卒,门当户对的却又嫌他家一贫如洗。身为长兄,无可奈何之下,出来为人效命。可是,要他跟着一个女人,让他纠结不已。心里不痛快,面上也不掩饰。最好这女人赶他走,那任务也算完成,银子照拿。

    但她懂!

    丁狗盯着她的笑脸半晌“你怎么知道的?”拿这个名字行走江湖,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是刍狗的意思。

    “叫你丁狗,你就立刻回一记你才是狗的眼神。”她曾经用类似的眼神看过那些当她是低贱人种的大求贵族,然后在心中默念老子这两句名言。

    丁狗低冷着声,压下心中愕然“没错,我当你就是刍狗。你大可去跟我师父说换别人来,不过已经付了的银子我可不还。”墨紫摇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老天爷和圣人都把我们当刍狗,我不会高看我自己。既然不是你委屈,而我是刍狗,你是丁狗,那就这样混一年吧。”丁狗张嘴,合不拢。

    墨紫去的地方,叫洗目台,元府最高的位置,原本是元府墙外傍湖的山丘。这次重建,将它划进来的。

    山丘无树,贴了草坪。一条白石路,两边铸铜枝灯,灯sè不明,只照周围方寸,悄然上攀。

    墨紫踏上洗目台,脚踩日烤sè的大沙石,手触怒火sè的九方柱,掀起雪青sè的风幔,进去热气扑面。原来中间一方坑,架大火盆,整棵枯树当柴。

    李砚拿箸敲酒瓦,肘搁膝盖,摇头晃脑,闭眼唱道“临高台,见铜枝挑灯暗,huā金也瘦。待它朝来,雁落莲池拍水,贺主春秋齐名。”这个老头儿,想元澄做什么呢?还要春秋齐名?墨紫暗道。解下披风,往里走,在偏角一处有酒无人的桃木桌前,轻巧坐下,自斟一杯酒。

    她进来的时候,除了闭着眼似乎陶醉的李砚,其他人都看见她了。

    不但不怪她擅自闯入,还多对她点头微笑。

    这不是元澄的又一场应酬,而是他自己的“干部会议”。墨紫应邀入席,不过因为要等敬王府那边的消息,晚来了一会儿而已。

    李砚唱罢,捧场的tǐng多,掌声之外,有人叫好。

    元澄在首座,也拍手,不过看着没使力,无甚感慨。

    金银在次座,一身素白,珠光宝气去尽,面容分外妖异华美。千两百两一左一右,古灵惊怪的样子已不复见,表情肃然。

    李砚是个聪明老头,见这曲临高台仍jī不起对方的志气,有些意兴阑珊。

    目光一扫,看到墨紫,他眼珠子转。在元澄身边待得越久。他就越能感到此女对元澄的影响。或许,由墨紫来劝,能成就众门客对大人的期许。

    “墨哥来了。”老头儿差点没拍大tuǐ跳起来,很大声。

    墨紫穿得是女装。现在,大多时候,她都着女装。

    但李砚称她墨哥,是因为这样的场合下,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一个能和他们平起平坐的尊客。的帮这日清除内忧,出自她的手笔,层层圈套,个个细节,由她布置到无可挑剔。而她素衣送棺,无心有心,都唤起金银对母国最后一点眷顾,才能来向大人问心中疑huò。钥匙在她手里,她只要愿意,他们这里每个人都会在这乱世中大放异彩。

    “我来晚了,这席可是要散了?”墨紫本想悄悄来悄悄走,不知李砚鬼精的老头儿要将她拉到风眼里去。

    李砚仍高声“不晚,不晚。我们正说三国会谈之事。大求早到了数日,南德晚到了数日,结果拖到昨日才正式开始谈,却半个时辰不到,南德使臣吴建甩袖而走。大周宰辅李仁多留了片刻,出来也是面sè铁青。而今日,皇帝在朝上宣称先过年后论和谈之事,务必让两国贵客宾至如归。我等正在猜究竟发生了什么。墨哥可要凑凑?”墨紫起先婉拒,却拗不过李砚坚持,垂眸想了想,说道“恐怕是南德暴民作乱朝廷情势不妙心浮而气躁,一jī就怒。”

    张震道:“墨哥猜得不错。大人刚得最新消息,南德辰县又有农人揭竿而起,自组义军,杀当地贪官数十人,加入义军者已过万人。

    此时和谈,吴建犹如热锅蚂蚁,哪能定下心来。”

    “星火燎原。南德弊政过陋百姓终不堪重负。反,也是迟早的事,不足为奇。”墨紫看着元澄“大人可知,这吴建是何人?”“吴建是吴太师的儿子。”元澄答她“吴太师擅于权谋,吴建远不如其父。”

    “与人较心智,最忌浮躁。大求大周如今定然已知乱民之事,大周还罢了,大求幸灾乐祸之余,说不定想坐收渔翁之利。这不是老天给的进攻的好机会么?”墨紫从大求的角度出发来想。

    “所以我说,别人收,不如自己”李砚来蹦醚。

    “李老,夜了今日散罢。”元澄却用这句话把老头拽下来,已起身。

    主人起身自然没有客人还坐着的道理。众人赶紧离席,拱手辞礼。

    李砚走过墨紫身边,故意说道“乱世之下,避无可避,唯有自强。墨哥,你说是也不是?”墨紫谦笑不语。

    李砚几番游说不成,一时呜呼哀哉,背影都叹息不绝。

    千两百两走过来,耷拉着脑袋“三公子,公子他这次是真伤心了。”墨紫对这双可爱的双胞胎也只能鼻慰“大少何等坚韧的人,你们别担心。”

    “老将军死不瞑目,而那些跟着他一起来请公子的人,让大求录皮砍肢,吊在桅杆上,简直惨绝人寰。”说话老气横秋的,千两是也。

    百两快意恩仇“恨不得上大求的船去,将他们头颅一个个砍了,再大卸八块。”

    金银还是知道了那些玉陵将士的下场。墨紫长叹,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金银走了过来,看到她,还笑。虽然有些勉强。

    “九九担心你。我没跟她说你挨了打,想来是姐妹之间心有灵犀。”修长的手,差点要碰到墨紫肩的时候,收了回去。

    “帮我转告,我会去接她过年”墨紫在想,也许不是提水净珠的好时候。

    “有话跟我说?”金银看出来她yù言又止。

    “水净珠你还想不想买?”墨紫问了,又自答“算了。”

    “怎么算了?谁说我不想买?价钱不变。你有,就拿来。”金银凤眼邪劲“我就是做回楚毓,喜欢的东西还是会喜欢的。”

    “做回楚毓吗?”下定决心了?

    “总有一些事,一些责任,是逃不掉的。”元澄站在墨紫身边“我们三个,不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有自己要做的事,但可以叫兄弟帮忙。”墨紫眸光让灯sè照得温和“金银也好,楚毓也好。贪官也罢,好官也罢。结拜的可不光是人名而已。”

    “联手吗?”金银笑了。

    元澄看看墨紫,又看看金银“何恐天下大乱?”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第289章 戈河之网

    夜水不静,坚持努力向前流。哗哗之声,轻缓,有节奏。听在耳里,心中自静。

    无月星疏的夜空下,这是一片偏僻的水域,两岸荒野。

    四日之后就是除夕,便是再无亲无故的船家,也不会在这样的野河上过年。

    但,河上有船。

    船头船尾各挂个灯笼。远看,不比萤火虫的尾巴亮多少。细看,头尾灯距颇远,分明是艘tǐng大的货船。

    这么大的船上,不闻人声,不见人影。漆黑的帆和夜同sè。怎能说不诡异?

    但更诡异的在后头,这艘船的后头。大约离它一两里,有一小撮树,沿边随水流移动。货船快一点,树就漂得快一点。货船慢,树就慢。

    货船的行迹已经很小心,根本想不到那树只是伪装,其实枝杈后面有几双眼睛,将它盯得无所逍形。

    树影下的真身叫永福。从桅杆到船身,经过伪装处理,在这样的夜里,没有望远镜,没有夜视热源探照等设备,藏着几乎是完美的,连影子都不存在。

    风吹冷墨紫的面颊,她站在僚望桶里已经半个时辰。看到前面货船的灯笼转向,隐没在一大片芦苇dàng里时,记住方位,敏捷翻出桶外,灵巧爬下,双脚着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因为她没穿鞋。

    “墨哥,可有动静了?、,臭鱼的声音很低。

    “转进芦苇dàng去了,多半就是那里。再前行半里,落帆,改用肚桨,咱们跟进去。”墨紫说完,穿鞋,将脚边船板一抬,跳了下去。

    mō到门,推开,一片光亮。船底舱里点灯火,自然泄lù不出。

    华衣带着多名千牛卫,正在一旁养精蓄锐,听到动静,目光立刻射来,见是墨紫,才调过头去。

    另一边赞进丁狗,一个抱剑,一个睡觉。

    元澄双手烤火。火焰跳跃,为他温和五官涂上一层华丽,眸sè金亮。黑袍衣边仿佛绣着焰纹,匍匐脚下,令他贵气更甚。但他的动作很平和,倒了杯热茶,给墨紫递过去。

    “元澄,鸿图的船进了芦苇dàng,我已让臭鱼他们跟进去。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做?”墨紫双手捧过,舒服得吐口气。

    元澄去看桌上地图“这里是戈村附近了吧?”戈村,离上都百里,鸿图往上再四十里。

    墨紫点头应是“四十里地,走了将近四个时辰,比乌龟还慢。”

    为什么永福号要偷偷跟着鸿图的船?

    数月前,墨紫去鸿图取木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些空心木,便跟元澄说到这件事。自那之后,元澄就派人盯着鸿图。最近,难得到船场去的曾海居然一连住了几日,且戒备比以往更加严密,元澄猜他们有所行动,就向墨紫借永福号一用。果然,这天午后,曾海亲自上了新货船,往雅江上游出发。入夜后,悄悄拐进戈河。

    至于元澄不向朝廷请调官船,是怕打草惊蛇,且这件事不属他的管辖范围之内,打算先斩后奏,才能在皇帝面前抢到功劳。

    抢功,自然是贪赏。

    什么赏?

    还没想好。还不知道。走一步,再看。

    总之,叫永福号帮忙,绝对比叫官船令人放心和自信得多。连将军的主船都能破洞,那些昂赳赳的兵船,看起来实在像纸老虎。

    “空心木里装了东西,当然行得慢。”元澄待墨紫缓暖,指地图给她看“戈村方圆十里无人烟,他们选在这儿靠岸,定要与人接头。

    叫你的人小心点,千万别被发现。”

    “不只装了东西,还是装了很重的东西。”是什么,已经猜过了,要亲眼看过才算“放心,永福号又改装过了。鸿图货船能进去的地方,永福号完全可以无声无息。在眼皮底下,对方都不一定能发现。”最后一句,夸张之嫌。

    笃笃敲门声。

    臭鱼探进头“墨哥,进dàng子了,船好像靠了岸。”

    墨紫兴冲冲哦一声,就要上去看。

    元澄瞧她一点怕的样子都没有,笑道“墨哥在水上是真潇洒,天不怕地不怕。”

    墨紫回身,拉他一起“水能流,我就不会碰到死路,怎能不潇洒?曾海总看我不顺眼,弄得我也看他不顺眼。这会儿可能捉他个现行,我就差拍手称快啦。”

    一个接一个,上了船甲板,在暗处低伏。

    元澄静听,永福号借风声和水声而动,身在船上,听不到划桨辟水,倒是不远处那艘停船嘎吱嘎吱很吵。

    “无桨无帆,船也能动?”他刚才听她说是逆流。

    “有水下桨,肥虾带着人在摇呢。老关和水蛇掌舵。”墨紫稍作解释,转头轻唤赞进和臭鱼。她不使唤丁狗,除非他自觉。

    “你俩能听清他们说什么吗?”

    两人听了一小会儿,同时摇头“太远。”

    元澄看华衣。

    衣摇头。

    “臭鱼,叫老关他们再驶近些。”墨紫刚说完这话,鸿图那边就亮起火把来了,这下不能再靠近。

    “怎么办?”影子是见不得光的,她很自信,但不自大。

    元澄的判断很快“墨紫,让永福号靠岸而不被他们发现,可否?”墨紫立刻明白他要上岸。船虽然无法再近,但岸上杂草丛生,很容易藏人。她和元澄虽然认识时间不短了,但一起这样行动,却是第一次。以为他的聪明是在权谋,没想到实际应用也相当不弱。

    永福悄悄靠岸。

    “你留在船上。”两个声音,一模一样的话。

    “没有我这个当官的,你捉到贼,贼也不认。你只要做危险的事,多会受伤,还是留在船上为好。”元澄说。

    “没有我这个造船的,你抓了贼,贼喊冤枉。

    我瞧你一向对打架的场面能免则免,伞晚开打的机会有九成,还是你留下吧。”墨紫说。

    看两人互相拆台,身份次最高的华衣来一句“一起上岸。”到头来,只留了老关和几个划桨的船夫。众人没草而行,在离鸿图货船最近的地方,趴好。

    货船搭下舢板,早下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曾海和王大掌事。对墨紫和元澄来说,这个距离并不能听清什么。但华衣赞进他们功夫好的,似乎听起来没问题。

    “曾海有点急了。他们大概说好的,可人没出现,他在那儿骂人。”赞进在墨紫的左边。

    丁狗冷哈哈的,在她右边“另一个人说,船帮子做事讲信用,应该很快就会来的。谁说船帮子一定讲信用?”最后问句是他自己的意见。

    船帮子?不是来见大求人么?墨紫微愣,这可和设想的不太一样了。

    “听听看,是走sī货的帮子么?”她问左右。

    赞进等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不说了。”

    曾海他们在等,墨紫他们也在等。

    约mō过了半个时辰,曾海似乎不耐烦了,对王大掌事说句话,转身就往舢板上走。

    墨紫立刻去看元澄,见他正和丁狗低语,然后丁狗挑眉耸肩。

    这时,赞进当传声筒“曾海说,不等了,臭帮子骗他的定钱,他要讨回来的。”

    墨紫刚听完,元澄华衣等人便自草丛中弯身而起,走了出去。

    “曾老板。”华衣还主动开口跟人打招呼。

    墨紫呆了一下,心里不明白元澄的打算。另一方还没来,这不是打草惊蛇?而且也不能肯定空心木里一定是铁或兵器。曾海这样贪便宜的小人,说不定只是走个sī货。又还没出境,一条罪都按不上。

    她下意识想跟着站起来,却让丁狗摁住,并被他斜眼藐视,那意思就是谁动谁白痴。

    丁狗这人虽然狂傲,虽然推崇道家无为,而常对她冷嘲热讽,但这种场合下,她相信还不会不分主次。所以他暗示她别动,她就没动。

    很快,她自己也想明白了,曾海和王大掌事都把她当眼中钉,怎么能光明正大lù面?

    她不动,赞进臭鱼等人都不动。

    当然,不动,不代表不知道。因为,火光近了,人也近了,能听到王大掌事问华衣暗语。

    墨紫以为这下lù馅无疑,总不会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吧?

    “日出华山,猫领四方。”华衣回答的,而且没有半点延迟。

    这八个字,墨紫是知道的。陈二和总舵内应对暗语时就用这个。

    华衣随便瞎矇?为什么拿这八个字来?曾海只说船帮子,没有提到陈二。他到底怎么想的?或者说,元澄是怎么想的。

    她相信,寡言的华衣只是张嘴,大脑是他身后的元澄。

    半晌,王大掌事抱怨“怎么这么晚?”居然,答对了!

    “不好意思,帮里有些急务,二爷走不开,临时安排小可来,仓促之间就迟了。”华衣似乎在拱手。

    华衣一身黑劲装,身后千牛卫更黑得壮实,还门g了面,冒充船帮子,在对方不耐烦时,混得过去。

    “你手下人为何门g面?”曾海的声音近了,伴随火光。

    “曾老板托我们二爷的事,见不得光,还是以防万一的好。”模棱两可的说法,但华衣没有门g面,为定对方的心。然后他一往前,跟在他身后的元澄也往前。

    火光又开始远了,脚步声往船那边去。

    这时,丁狗一拽墨紫,说声“跟上。”元澄在华衣的影子下,墨紫的人在元澄的人的影子下,这叫大胆的投机取巧。

    走在最前面的曾海和王大掌事毫不知情,捕他们的网张开了,蜘蛛蜇藏在后,等待饱餐一顿。!。

第290章 摸不出来

    上了船,墨紫一边低头避火光,一边偷眼打量着船的结构。

    结构很简单,平底浅橼深肚,住舱在尾部,双桅列帆,货底舱无板遮盖,四方凹入,占船体三分之二长。

    墨紫看到里面叠放的原木,双眼瞬时一眯,这就是了。

    华衣说:“我们二爷没说运去哪里,只说您另有交待。曾老板,这货究竟在何处下?”说得更真的一样。

    但别说,还就是料得百发百中。

    曾海道:“连船带货,一定要交给达赫川船场的离伍。这是见面时的信物,也一并给他就是。”

    达赫川在大求境内,与大周北界三山之隔。离伍是达赫川船场的东家,其背后是大求最显赫家族可那。墨紫没见过离伍,但她听过这个人和这个船场。

    华衣不出声。

    大概他面lù难sè,令王大掌事不耐“陈副帮主说了,他知一条秘密水道,可避水寨入大求。价钱都谈妥了,你别故作为难,再想抬价。

    华衣的声音:“价钱不是问题,我们二爷说一是一。只是这天气比往冬冷,不知水道是否畅通。万一结了冰,可能就麻烦了。”

    “正月末把货送到,其他我不管。送不到,可不是还钱就能解决的。”曾海还不知自己通敌罪快成,语带威胁。

    赞进凑近墨紫耳边“船上只有二十来人。”墨紫看船,他却看得是对方战力。

    “曾老板,我就是给您提个醒,走江的帮子,看老天爷。最后有什么,您都得跟咱们陈二爷商量,我们也管不了。”华衣强调陈二两字。

    陈二昨日让徐九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这会儿在刑堂里囚着。

    曾海去跟陈二商量,那就一起倒霉。墨紫这么理解的。

    “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走吧。”曾海交待完,每匆回身。坐船来,骑马走,不太想久留。

    墨紫见他转身走来,立刻退到一旁,面朝江,抬手mō头。

    或许是她躲得慢,或许是肥虾三兄弟的身材特征太明显,曾海走过去,突然又转过头来。

    “你……你们……”他怀疑了。

    墨紫的牟提在嗓子眼。如果曾海认出她来,怎么办?

    但并不容她想个折衷案出来,元澄就说话了“抓人!”

    物证呢?这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墨紫对赞进等人说一句“速战速决!”

    华衣的千牛卫个个都是强中手,墨紫这边人虽少,但也是能以一当十,以一挡百的好汉。而曾海显然没料到这种变故,带了能打架的,可二十来人对他们这边十来个,简直像割草一样容易,铲过就倒,片刻便被五huā大绑,扔在货舱底下。

    曾海胖脸挤眼,还想着脱身,哇哇大喊“知道我是谁吗?我要是有什么事,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墨紫从千牛卫中走出来,微笑着问“曾老板是什么来头?说给我听听吧。”

    曾海认出墨紫,态度不收敛,气焰更嚣张“我就看着你眼熟!红萸墨掌,你竟敢带人偷袭我?打一开始,我就瞧不惯你油里油气。跟富贵教养半点搭不上,从船帮子里混出来的杂货。哪个眼瞎的找你当掌事,还敢在这儿抢我的船?我曾家大老爷任当今太子太傅,二老爷任中州刺史,三老爷四老爷掌三省粮米商铺,一句话就能让你成乞丐。告诉你,赶紧放开我,还能看在同行份上,就当今夜一场误会。否则,

    定叫你红萸再不能造船,滚出船行。”

    “来头可真大。”墨紫哦哦有声“不知曾老板是哪房里出来的?

    跟你家一二三四老爷谁最亲?有没有亲近到可以为你掉脑袋?”

    曾海吐口水“你少吓唬我!当自己朝廷命官啊!告诉你,就算真是朝廷派来的,我也不怕。捉贼拿赃,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干了掉脑袋的事?”吓唬他?呸!

    “她不是朝廷命官,我是。”元澄的脸在火光中清晰起来“中书舍人元澄,奉皇上直命,对威胁到此次会谈之危事有便宜处置权。

    曾海,你刚才亲口承认这船货运往达赫川船场。达赫川在大求境内。

    离伍是大求最有权势可那的外家。自大求对玉陵开战,大周已封锁国界,两国连寻常商货都不能往来。难道你不是明知故犯,罔顾大周法明令?”

    曾海听到中书舍人时,有点不以为然,再听是皇上直命,神sè才正,不过开口却还是狡辩“元大人,大周封锁国界,不与大求通商,三岁小儿也知。只是,国法虽严,也讲人情。大人可听说,边界仍有贸易流通,虽说不能同以往相比,但也并非全然禁止。两国交战,与百姓何干该过的日子还是要未被。曾海并非罔顾国法,实在是与达赫川合作多年,还订了年契。不过就是卖它一些木料,此契完成,两国恢复来往前,曾海也不会再延契。大人要是听了小人之言,以为曾海与大求做什么通敌卖国的买卖,那可就是天大的冤枉了。就是给小人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啊。我们中州曾氏受皇恩浩dàng,是我皇忠心耿耿之臣家。我曾海虽然只是旁支子弟,可到底也姓曾。这事,是我曾海糊涂所为,与本家无关。但要论死罪,小人是定然要喊冤的。那些大商贾,有几个是不同大求做买卖的?小人报一串名,大人去查,绝无全然清白身。小人也知有错,愿出罚银,且保证再不与大求人讲信用,收回这船货。请大人三思!”

    曾海精明,曾海小气,曾海jiān猾,曾海一点都不笨。他能当上鸿图东家,不管他本性如何,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照他所言,他卖的只是木头,不涉及重大“违禁物品“罚款就行。而墨紫,就成了小人。

    “你卖给达赫川的是木?”元澄问道。

    “不都在大人您的眼皮底下?不是木头,还是什么?”曾海反问。

    可见,从四品中书舍人,比不上他家太子太傅的大老爷。而元澄说是奉皇帝直命,不是钦命,多少打些应该畏惧的折扣,因此,态度终归倨傲。

    “那曾老板可否让本官搜上一搜?”空口无凭,曾海走得是这个漏洞,他就想办法堵上。

    “大人只管搜。”曾海好像就等在这儿了“不过,要是搜不出来,小人请求大人重罚那诬告之人。船行规矩,同行正当相竞,不择手段者,逐之。请大人公判,若曾海没犯掉脑袋的罪,红萸从此退出船行。”罚金对他来说是小数目,就当看人倒霉的票价。

    墨紫目光秋冷,真是不能小看对手。你视他为弱,他却能反咬你一口。

    “墨哥,你有何说法?”曾海的反击明显冲着她来,元澄自然要问她的意思。

    墨紫此时心里有没有怯场?

    有!

    因为,曾海太笃定,太有把握,好像真的就是运给大求一船木头一样。万一,船上没有像她和元澄以为的东西,红萸就断送在她手里了。

    但,曾海的话里有破绽。不明显,可是却不妥。他开船场的,卖什么木头?好吧,就算他连船卖,这样的木头,这样的货船,大求没有么?千里迢迢要问他买?

    “大人,我并没有诬告谁,不过凭事实说话。”于是,她接了,接了曾海的口头战贴。

    “很好!”曾海比元澄回答得积极“墨掌事,你要是找不出让曾某掉脑袋的东西,你从此离开船行,连带红萸关门。”

    “一言为定。”墨紫开始走下货舱梯。

    “元大人,你可听见了?”曾海再问元澄。

    元澄望着墨紫的侧影,调回视线,笑得温文“听见了。不过,

    若墨掌事有所发现,曾老板这脑袋可就献出来了。”

    曾海刚要得意的神sè,刹那一丝僵硬,但飞快以笑容掩盖。

    墨紫的目标,当然就是那两堆木。所以,一下到船底,伸手便拍。

    拍到的瞬间,神情便很冷。同时,她瞥见曾海正中下怀得勾嘴角。

    木,是实心木。

    在拍了十几下之后,墨紫已经肯定,这木头没有问题。

    “请大人派人仔细搜一搜别处。”她的优点之一,在于承认危机,而不会死要面子强撑着。需要帮忙,就开口。一双眼睛发现不了的问题,就借助许多双眼睛。

    元澄点头。不过一个挥手的动作,华衣带人拿了火把分头去搜。

    臭鱼三兄弟也加入华衣的队伍。而赞进和丁狗跳了下来,站定在墨紫身后。

    “再搜也枉然。曾海怎会弃本家不顾,做出叛国之事来?墨掌事分明故意陷害曾海,恐怕是我两家船场相距太近,觉得鸿图碍眼了吧?”曾海见墨紫求助于人,心中大定。此子就是嘴皮子会翻,上回他大意吃了亏,可惜今天注定要在他手上倒大霉。

    两刻之后,华衣回到元澄身边,对他和墨紫摇头。

    曾海觉得胜局在望,咧肥嘴而笑“墨哥啊墨哥,人不可贪心。

    你对我鸿图用尽心机,可白是白,黑是黑,老天爷都瞧着呢。你今后虽然干不了船行,不过劝你脚踏实地,好好做人,也许有生之年还能有出头之日。”

    墨紫置若罔闻。

    她在想,究竟漏了哪里?!。

第291章 砸你老底

    墨紫开始踱步。[www.uu234.com无弹窗小说阅读!]

    整个船的构造在她大脑中渐渐展现出来。头尾收得很窄,也难怪华衣等人查不出什么来。这艘船的主体就是下凹的货舱,除此之外,不可能还有别的地方能藏空心木。但,她敲一遍了,手感和声音都不会出错,绝对是实心的。

    “墨掌事,你便是不死心,也不要再想冤枉好人啊。若再这般拖延下去,可别怪我告状,到时就不是你一句不干船行就能解决的了。”曾海的冷嘲热讽加威胁,没有停止。

    元澄温和的音sè传来,让风一吹,便沁凉“曾老板何必焦急呢?

    既然没什么可让人查的,也不用在意墨掌事拖延。”

    曾海冷笑道:“大人说得是。只是这大冷的夜,大人听信谗言,将我等绑成如此,怎能不焦急?大人,您看是不是放开我们,免得让人以为您跟恶人是一伙的?尽管,我相信大人是听信了小人之言。”

    “曾老板是打算送木头过去也好,还是送别的东西也好,目的地为大求,这却是不错的。

    无论如何,已经破坏大周法令,受绑难道不应该?”元澄听出曾海暗示他同流合污,神情不变,目光却跟着墨紫在娄。

    不像墨紫凭借对船和木的熟悉,他用的,是自己的直觉。这船一定有问题!哪里有问题,他倚仗着她,而且相信着她。

    墨紫的思绪拉回更早以前,在永福号上看到鸿图货船的时候,船行得很慢。计算!重量,吃水度,货舱高度。

    等等!

    这两堆木头的数量和重量不可能造成龟慢的船速。货舱的高度没什么硬规定,但如果是她来造的话,应该会凹得更深。而且,它虽然是平底船,却比普通平底船更宽更长。

    一艘船,若是结构有特别的地方,就一定是为了特别的用途而存在。

    墨紫呼气,再吸气。表面看不出任何不妥,又没有暗舱唯一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她双脚一跳。跳完之后,看向曾海。

    曾海脸sè变了,王大掌事脸sè也变了。

    船底板所发出的声音,能听见的人立刻就能知道,那下面是空的。

    臭鱼嘴快嘿了一声“真能藏,居然在船底下。”

    丁狗本来对墨紫没抱希望的眼神,射出精光来。他看她行事如风明快,却不认为她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充其量,读过些书,会些yīn谋诡计,算几本帐,管几个人。就在这时他有点明白,此女真正令他人所不及的,是船。

    元澄往前一步,他的嘴虽抿得平直,嘴角却微勾。火把娄闪的光投在他脸上倒似变幻莫测,遮掩了那份得意。

    “元大人,我需要斧头。”墨紫要来个破釜沉舟。

    不待元澄下令,臭鱼一跃而下“要什么斧头啊?我的乌铁桨一拍,还不稀巴烂?墨哥你说拍哪里?“随便拍哪儿,朝下就行。力道也别太大,万一把船弄沉,还得下水去捞曾老板的货。再说这可是新船,给曾老板留点面子下手轻着点儿。”墨紫却让让开。

    臭鱼说动就动,一桨拍下,就砸断了三四根板。

    墨紫上前蹲身就掰,和赞进丁狗将那几根板子搬开。

    板下虽空,却是一掌高的隔空。一掌高,当然放不了什么。

    元澄这边,众人一愣,多暗喊糟糕。

    曾海喊道:“墨哥连双层底板的船都不曾见过吗?我瞧你这掌事也是真当到头了。”

    墨紫笑意渐深。

    王大掌事在她手下吃过大亏,见她还笑,顿有毛骨悚然之感。

    人越叫嚣,她心越静,立在第二层船板上,弯腰敲了敲,再跳上来,看都不看曾海一眼“曾老板心别慌,我兄弟的桨还得再派用场呢。”同时,双手对上面看着的华衣等人一招“多下来几个,先帮我把这坑凿大,再把下面这层板撬开来。是撬开,不是砸开。最下面应该就是曾老板的宝贝货物了,所以千万小心。”

    这下,曾海眼珠子凸出来了,肥胖的脖子涨到紫酱红,抓上双腮,变惊恐青白。

    乒乒乓乓,动静很大。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片刻,第一层船板能拆的地方都被拆了。再过片刻,第二层船板被撬开了二十来根。最下面,lù出排密实的,一根根粗大的原木。

    墨紫再敲,便仰头望元澄,笑出洁白贝齿,细叶儿的眉挑了挑,无声说道“空的。”

    元澄轻轻点头,也是无声“果然。”

    王大掌事哭丧着脸。自刚才看到墨紫出现,他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不祥的预感压在脑袋顶上,却不好跟自家老板吐苦水。

    曾海却大叫大嚷“小

    人不知怎么还会有一层!定然是我船场里出了大求细作,不是船匠,就是船工,瞒着小人暗中做了这番手脚。还请大人明察秋毫,为小人做主。1小人冤枉啊!”

    墨紫不由失笑“曾老板,你喊冤,也等我们看一看木头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不然,这冤不是白喊的么?贼喊捉贼。”

    曾海愣了。可不是?喊早了,等于承认自己是知情的。

    赞进剑柄往原木中一插一拉一搅,原本就剩了外壳,很容易便碎开来。他伸手往里mō了两下,再一挥臂,手中赫然多了三枝精造铁菱羽箭。

    王大掌事彻底瘫软在地,垂头丧气,认了命。

    曾海不管,大喊不是他干的,有人设鼻陷害他,要见他家大老爷。

    简直如疯狗乱吠。

    他在那儿喊冤,墨紫带着人不含糊,砰砰连着劈开多根,发现里头不止藏了箭,还有刀剑,甚至生铁。

    “曾老板冤还是不冤,恐怕不由你家大老爷来定,而是刑部审过之后裁决。运兵器出境,罪同叛国。你说你自己冤枉,别人可能觉得曾氏难逃主谋之嫌。本官会如实将你的话呈给皇上,曾氏是否牵连在内,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元澄够狠,把整个曾家拿来给曾海垫。

    曾海怎能不吓得住。?他当初干这档子事,是出于赚取暴利的sī心,又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压根没想过家族什么的。如今东窗事发,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家族求援。但让元澄一说,可能曾氏会因此陷入极大的危机,他完全懵傻了。

    货船入上都官港,元澄下令封锁消息,请他的上官出面监察。结果,连皇帝都亲自来看。至天明破晓,共搜出羽箭三千,刀剑七八百,生铁近九百石。

    这是近年来破获的最大一起sī贩武器事件,加上又是运往大求,甚至牵涉到中州曾氏。皇帝震怒,立刻密旨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最高长官暗审,向中书省具报,再由中书省对他直书。

    如元澄所杉,曾家那位大老爷太子太傅大人和二老爷刺史大人暂停一切公务,说是避嫌,其实就是变相禁足并接受三司传讯。曾海之罪很大,大到株连九族都不会有太多反对之声。尽管大求打着求和的旗号而来,大周和大求表面关系还算良好,但大求兵马是大周边境最大的忌讳。

    因为大求使团还在上都,和谈仍要继续,此事不能张扬。皇帝赞元澄消息封锁及时,而捉拿曾海又立大功,特令他为此案专司,位同从三品中书shì郎,有调动都护军行搜查追捕之权。但曾海的罪状已明,暂关死牢,而鸿图船场自这日起船牌废止,里面所有船只包括土地,以及曾海的全部家产,尽数充公。

    墨紫之所以知道的那么详细,皆因这位喜欢找“下属”下棋的“黄大人”从官港跟着元澄回了元府,和睡饱刚要出门的她碰个正着。

    皇帝继续装自己是元澄的上官,墨紫却不能继续装自己是敬王府的丫头。犹豫不决之间,元澄很简单替她找到了说法。

    “这丫头tǐng机灵。年龄到了被主子放出府,下官这里又缺管事理家的,就把她雇了来,府里外头都帮我走走。”

    皇帝哈哈一笑“这丫头是不错。元澄,你眼光向来好,朕真是动作也快。对了,除夕月宫的huā灯夜市,你也带她来凑凑热闹。

    “月宫?”墨紫对娱乐方面,孤陋寡闻。

    “月宫是皇宫外苑的宫殿,常用于举行非正式,较为随和的君臣宴或迎客宴,皇亲贵胄或官家的家眷也多可一起参加。”元澄说完,还补充”“这次,为两国使臣能宾至如归,不但有丰盛的年夜饭,还照三国风俗准备了不少庆年的活动,所以皇帝邀各家携眷一同凑趣。”墨紫一听,自然不情愿去当凑趣的,况且还有大求使臣在场,连忙摆手”“那我可不去。我算哪门子的家眷?平白无故坏了大人的名声。”皇帝就喜欢墨紫说实话,不但怂恿她一定要去,还帮她支招,问身后宦官要了一枚牌子递给她“拿这块牌子,不跟你家大人,你自己去也行。”

    元澄一夜不睡,精神好得照样使坏“哦,这是皇上发的来去自如令,只有深得皇上信任的人才有。墨紫,赶紧谢谢黄大人。”不让她推辞。

    皇帝不等墨紫说谢,先说不客气“就借给你一晚上,要还的。”墨紫心想,我又没问你借。

    但,这等于是皇帝金口玉言,不去是不可能的了!。

第292章 雪中娇客

    除夕,大雪。|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落英兴冲冲捧着一个包袱,进屋就喊“小姐,今晚的新衣裙送到了,赶紧试试吧。”

    外屋有两人,阿好在发呆,桦英在练字,对落英的起劲没给什么反应。

    落英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天xìng乐观的她继续往里屋走“小姐?”里屋却没人。

    落英将包袱放在梳妆台上,转身出去,也不问阿好和桦英,而是走到外面,绕去屋后,敲一扇紧闭的小圆门。

    “小姐,婢子落英。新衣裙拿来了,大管家说再过一个时辰就出发。你看,是不是该打扮起来?”落英料定墨紫在门里一样。

    半晌无声,然后门开,一身木工服,扎着马尾的墨紫走出来,对落英笑道“用一个时辰来打扮?我又不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不过是随大人一起去凑热闹的而已。再说,这种场合,男装比较适宜,女装碍手碍脚。”落英把门轻轻合上,对院子里的坑坑洼洼视而不见“小姐不能这么说。我听大管家说,这回是国宴,要跟其他两国的使臣同殿而坐,总不能让他们小瞧了咱们大周。而且,大人说想看小姐漂亮得跟天仙似的。怎好穿男装呢?”

    墨紫笑着摇头“元澄说想看我跟天仙似的?”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落英有些赫然,扭捏回答“大人说的,婢子不完全懂,但他确实有说到天仙这两个字,所以婢子猜了。,…

    落英和桦英都是洗衣服的丫头,大管家本想让她挑两个细巧些的,可墨紫拒绝了,就要她们两个。她不是大小姐,身边也不需伺候她的丫环。实在要选,就选简单人。

    “桦英想学写字,你想学什么?”不好奇元澄的原话,墨紫问落英。

    “婢子笨,只有手脚麻利。”落英摇摇头“能一直伺候小姐就好。”墨紫不勉强。她正在尝试不从自己的观念去改变他人的想法,一切顺其自然。有时,她看着不好,不代表别人觉得坏。裘三娘是她管得最多的,但结果证明,不太管用。

    还是这句话,先管好自己吧。

    一个多时辰后,尧澄在马车前等。

    夜sè暗了,仆从们点起新年的huā灯,将周围照得喜气洋洋。有早放的爆竹鞭炮,热闹喧嚣。地上已经铺了层薄雪,茸金无瑕。

    铭年掂着脚尖张望,嘴里唠叨“墨紫姑娘一向做事爽气,这会儿怎么还不来?咱们都等过两刻了。大人,要不要再派人去请一次?”元澄信步走到梅树下,抬手一摇枝,用衣袍接落梅“只要是女子,出门总要仔细打扮。若能令人赏心悦目,等等何妨?”铭年继续唠叨“要是别人,1小的还能有些期待。三公子,墨哥,墨掌事这般称呼下来,无论如何打扮,我想到的,也就是英姿飒爽,

    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之类的形容。”就好比他瞧过她在船场干活时那套不伦不类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却不能称作明艳照人。

    选一些还齐整的,元澄收在衣袖中,一转头,便凝目而笑“你别再唠叨了,让她听见你说她不像女人,恐怕你今后日子不好过。她若是整你,我也不好为你求饶,毕竟是你不对在先。”

    铭年低头努嘴,暗道,明明就是偏心眼。再抬头,打起笑脸往来路上一瞧,眼睛就越瞪越大。

    乌发绾随云,缀一根明珠簪,再无别饰。面上未施粉,天然粉白如玉sè,却细描了眉,还点朱红口脂,贴梅huā钿。一件银狐边收袖防雪宽袍,绣紫叶盘藤去冬意。涟漪随步起,裙边燕子过春江,层层明兰纱绣。风吹雪飘,仿佛水在流燕在飞。还有,何处脆铃声?是她手中那把白纸伞,伞骨有银铃。

    元澄眸sè渐深。谁能说,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位绝sè美人?不过几件好衣,不过稍做修饰,她那藏在陈衣旧衫下的美丽容颜便亮如明月。

    “铭年,现在可还想用英姿飒爽?”他饱享眼福,不忘调侃书童。

    铭年眨眨眼,趁墨紫还未走近,嘀咕道“大人,您要跟她说说,今后多这么打扮,那咱们就常常赏心悦目了。”

    元澄笑出了声。

    墨紫过来听见,皱眉看自己这身“是不是穿久了男装或丫头装,只觉得别扭。”这么贵重的服饰,她在大求宫里总穿,但并不自在。

    “穿穿就习惯了。”铭年插嘴。

    “铭年刚还让我跟你说,今后,不,最好天天这么打扮,他就有眼福了。”元澄“告状”。

    铭年顿时苦下一张脸“大人!”

    墨紫哪能不懂,故意叉腰扮恶脸“好你个铭年,笑我以前丑?

    铭年跳上车,赶紧给掀帘子“大人,该出发了。这会儿已经晚子,再迟,变成最后一个,那可怎生得了?”元澄本想上车,又转回身来,从袖子中掏出先前摘的梅,递给墨紫“其他都好,就是发上太素了些。也来不及置新的,不过梅huā还算清新,缀上吧。”说完,便进车里去了。

    墨紫习惯跟他一车,刚要抬脚踩凳,却让铭年拦住。

    “墨紫姑娘如今是jiāo客,和大人同车会惹人闲话,请坐后面那辆马车。”1小子一本正经,让车夫可以走了。

    jiāo客?看着马车慢慢往门口驶去,墨紫不知该笑这称谓,还是该谢元澄想得周到,总之,手心里攒着金灿灿的梅huā,哑然,失笑。

    月宫在墨紫眼里,不是个宫殿,而是个很漂亮的园子,一个建在水上的漂亮的园子。

    下车就得坐船。因为是皇家盛宴,随从丫头都进不来。小太监来招呼,说暂时没船了,让元澄和她在暖亭里稍等片刻,自会有人来唤上船。

    踏进暖亭,桌上放了各sè点心,还有热茶烫酒。虽有琴棋备案让人打发时间,不过,元澄不会琴,墨紫则两样都不碰。她其实会棋,但充那么久不会,也不急着表现。

    而且,下棋是很费功夫的,估计下不了几个子,船就来了。

    “元澄。”赞进和阿好阿月他们被留在外殿,让她心里没底,于是压低了声,求定心丸“那谁的功夫,能不能避开皇宫shì卫?”谁。代指乙单丁狗师徒俩。

    “梅huā很好看。”元澄没回答她,却看着她发间插进的那些梅huā“阿月也说好看。谢谢你。”他要是在现代,实在找不到工作,

    可以去干干设计类的活儿,没准进军个巴黎什么的。墨紫心想。

    “不必谢我。”元澄眸中收入梅huā点点“huā美,皆因人美。”

    墨紫一下子脸红了,期期艾艾,一句顾左右而言它的话也没说出来。

    这时,听到小太监的声音,说船来了。

    水上一只小画舫,两名撑船的。

    墨紫跟着元澄上船,面sè趁机恢复正常,还尽力调侃“不能同车却同船,我是不是该等下一船?”

    元澄不及说什么,就听有人喊暂时别开船。

    岸上的小太监似乎知道对方的身份,说道“尊使们慢行,今夜雪大地滑,1小心脚下。”墨紫心里立刻咯噔一记,本来和元澄对面坐,赶紧换到他身边的位置,假装镇定,眼神却警惕戒备。

    元澄看在眼里,轻声说道“别人进不来,千牛卫却是可以进来的。华衣应该早到了,只要撑到下船。”

    墨紫嗯了一声,实在忍不住,说道“我今夜实不想来的。”发现不能带人进来时,就心神不定。不知何时起,她已经很依赖赞进他们了。

    “不用怕。”元澄支下顾“大不了,跳水。”

    “你默”墨紫很自然地问。

    “抓着你的胳膊。”元澄很自然地答。

    墨紫抚额偷笑,觉得轻松了些。

    咚咚咚,脚步声很重,不是xìng格不好,就是心情不好。门帘挑开,率先进来一个中年人,瘦精精的,眼神不正,穿南德官服。随之,七八人跟着进来。

    这人一出现,元澄的脸上就lù出玩味的笑意。

    而墨紫见对方不是大求使臣,暗自庆幸之余,也马上想到这些人和元澄的关系,再度紧张起来。

    元澄是南德的逃犯啊!虽然元澄在大周当官的事瞒不过有心人,但毕竟不是这样公开得碰面。吴建又是元澄最大政敌的儿子,这次出使大周,万一提出要把元澄“引渡”回去怎么办?

    这样一想,她宁可碰到的是大求人了。至少,她不是逃犯,也不用依靠政治庇护。在三国会谈的情势下,大周皇帝会不会拿元澄来换些好处,很难说。

    看了看元澄,却发现她的担心,好像都是多余的。

    “吴大人,别来无恙?”多潇洒,主动跟人打招呼。

    吴建低头拍雪珠子,听到元澄的声音,立时抬眼,神情却不惊讶,反而充满轻蔑“我道哪来的狗吠?原来是你这条丧家之犬。”吴建身后那些亲信纷纷起哄。

    “夹着尾巴,逃回你一家子丧命之地,为杀了你爹娘的人的儿子效命,感觉如何?是不是特别能感悟什么是杂种?”吴建狰狞恶笑。

    墨紫差点拍案而起,手上一温,却是元澄的手,覆上了她的。!。

第293章 谁在期待

    第293章谁在期待

    “听说吴大人儿时有口吃之症,元某原本不信,如今看来这是落下病根了。”元澄说这话时,看着墨紫微笑。但他的手,就在吴建看定时,不动声色收进袖里。

    “你……你……”吴建让元澄戳到痛处,恨不得过去把人揪起来。他小时候并没有口吃,只是惧父亲严厉,太紧张而说不全话。他娘以为他口吃,请了大夫还配了药。这件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却不知元澄如何得知。但他想不到那么深的层面,只是恼羞成怒。如元澄所说,他远无其父有谋略,是个仗老爹横行的真贪官而已。

    墨紫见吴建你了两次却没下文,不由抿唇一乐,这不就真成了结巴吗?

    吴建倒也没蠢到看不懂墨紫为何而笑,但他没冲着她发火。因为,对方是个美人。而君子,当然怜香惜玉。所以,他把墨紫对自己的嘲笑,全归罪于元澄。

    “元澄,你逞什么口舌之能?别忘了,你是我南德罪臣,皇上定你千里流放。你不但逃了,还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可知,因你藐视王法,又触犯民意,皇上和太后向百姓发公告已将你就地处斩。也就是说,你在南德已是个死人了。我都不用捉拿你回去,便可在此处取你性命。”吴建面露杀机。

    墨紫一惊,没想到南德竟然伪造元澄的死讯。

    对于这样的消息,元澄却似乎早就知晓,神情淡得没有半丝波动,“可惜,吴大人忘了,这里是大周。南德的元澄是死人,大周的元澄却是朝廷命官。你若取我性命,按大周例,其罪当诛。吴大人不介意一命抵一命,大可试试看杀我。不过,要是不小心让我的人摘了脑袋,就是南德使臣欲杀大周官员未遂,被反击毙命。到时候,吴大人对我的私怨,就变成两国纠纷。不知道,是意图不轨的理亏,还是不得已自保的理亏?”

    墨紫今日这身贵女装扮,不适合冷笑加大笑,因此,柔笑。很虚假。

    看起来,南德所谓的对外平民愤而宣告元澄已死的行为,实在愚蠢。这,等于给元澄能在别国堂而皇之居住的许可。而南德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我这儿死了的人跑到你的地界上去了,请把人交给我。人都死了,还有什么权利可以光明正大要?元澄如今是大周人,吴建要动他,就是藐视大周国法皇权。便是猪脑子,也能想明白这一点。

    吴建让元澄说得七窍生烟,但对方全然在理。他这边人多势众,却在大周的船上,真要了元澄的命,自己也会倒霉。况且,元澄对他吴氏已经是没用的废物,如今看起来当了个小官,他不信皇帝会真重用一个叛臣之子。即便父亲要除掉元澄,也无需他动手。此次来的任务有二。第一,是争取大周援助,以尽快平定暴*。第二,瓜分玉陵,与大求达成相安协议。这两个任务要是完成,老爹的继承人就非他莫属。到时,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什么有什么了。

    想到这儿,吴建连哼数声,强压怒火,决定暂时放过元澄。

    殊不知,在元澄和墨紫眼里,他和那群唯唯诺诺的南德官员才是可笑。

    吴建虽然不再提过往,但不代表他会闭嘴。三角眼一扫,发现舫中两张桌子让元澄坐了一张,傲然说道,“我乃南德使臣,官居二品,便是你们皇上面前,亦有我等坐席。元澄,你去外头站着吧。不然,我告你一状,说你以下犯上,毫无待客之诚。虽是小罪,你这等身份,万一扛不起,贬为庶民,那可死得快了。当然,本使怜香惜玉真君子,这位小姐">留在舫中无妨。”

    元澄墨石般的眸色无光,垂眼睑,然后起身离座。

    吴建歪嘴冷笑,他料元澄会让。于是,大步走到桌前,在墨紫身边坐下,还开始跟她聊天,“小姐">府上哪家?”

    墨紫虽然早知道,美女身份比能干女子的身份,在上流社会更吃得开。不过,凭自己的脸蛋讨得一点便宜,这样的事,只有在她刚进大求皇宫的时候享受到过。之后,众人贪望她的才能远多过一张漂亮讨喜的容颜。因此,她学乖藏了,不但技能,还包括美貌。想不到,多年后得到一次美女待遇。只是,给她这待遇的人是渣,委实没什么好高兴。

    “谢吴大人怜——”惜这个字,她舌头打结了,说不出来,“只是,小女子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与大人共桌而坐,还是同元大人一起在外等得好。”

    吴建脸上阴云密布,目光冷飕飕打量着两人,“南德元相向来易得女子欢心,倒不知大周元大人也能令美人趋之若鹜。只是,小姐">,我劝你一句,跟着这样的人,无疑自取伤心,因他自己都朝不保夕。他便是能得公主的喜爱又如何?一样一无所有,苦寒无尽。”

    换了别人,墨紫也许还会解释一句她和元澄的关系。可是,对着吴建,她懒费唇舌。跟在元澄身后,往外走去。

    外面很冷,还好行船过半,灯火彼岸已隐隐在望。

    “你不该跟出来的。”元澄双手拢袖,雪片沾衣不化,很快就在他肩上轻落了一层。

    “你让我跟傻蛋傻瓜们独处?”墨紫哎呀一声,“那完了,我也会变笨的。”

    元澄笑过之后敛目,“吴建虽愚钝,心思却歹毒。在宫船上他不敢对你如何,但若他知道我与你亲厚,可能会用你来要胁我。”

    “我当人质的话,要胁得了你么?”墨紫问完,语气一转,轻松敲敲,“要胁不了。”

    “是要胁不了。”元澄不否认,“论墨哥,是我结拜三弟。论墨紫,是我——可用之友。然,若要以元澄性命交换——”

    他慢慢摇头,“所以,别对我期待过甚。”

    墨紫心里就像扎进根刺,不会流血,但不好受,脸上笑容却明媚,“元澄,当日我说互利为友,至今仍不变。你我二人虽然经历了很多事,只证明一点:彼此对彼此,确实有用。你对我,别期待过甚才是。”

    元澄将远眺的目光收回来,望着墨紫的笑容,看不出里头的倔强,心中微恼。恼什么,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至少,不是现在。

    “墨紫,等会儿下了船,凭皇上给你的令牌,必有专座和专司伺候的宫女,你不必紧跟着我。”今日,他赠华衣美服,便是故意想让人以后认不出陋装的她来。分车,表明她和他是各自独立的身份。他并没有打算明堂堂让她在自己身后,成为有心人的眼中钉。而她对大求的忌惮,他也看在眼里。以皇帝邀请的客人,而不是他家的掌事或者义弟出席,或许可以阻止对方轻举妄动。

    墨紫应声好。

    半晌——

    “南德的哪位公主喜欢你?是皇太后的女儿?”刺是拔不出来,但不会要她的命。她明白,激流已起,先要决定前路的方向,一旦走上去,真是不成功则成仁了。这个时代如此,她所处的环境如此,元澄,金银和她的命运如此。

    元澄突然笑了,发自内心的,“是又如何?”

    “只是好奇,你为何没当驸马。想想看,如果你是太后的女婿,倒霉的就是吴家人了。”她真是好奇,这位权相过往的日子,奢靡浮华,美女如云,连公主都对他倾心的话,怎会在南德丢官抄家差点没命呢?

    “当女婿一定会没事吗?自古皇家无亲情。骨肉相残,至亲相残,唯有皇家最多最惨烈。大周开国女帝几乎将她的儿子和李氏宗亲杀尽,难道你还以为一个驸马就能逃过阴谋。驸马谁都能当,不过就是让女儿再嫁,金枝玉叶,谁能嫌弃她当过寡妇?”

    墨紫听到这儿,乐不可支,“元澄,你确定念得是四书五经,而不是到书铺子偷买的**?怎么这么毒?”

    “谢墨紫姑娘夸我。”元澄作一揖,“船靠岸了,元某先走一步。”

    墨紫无视他故作姿态,“如同你的身份别人早知道一样,我在你家的事,也瞒不过多久。”

    元澄又不回应她这句,说道,“你只管吃喝玩乐得自在些,今夜不宵禁,不用急着回府。时辰到了,华衣便会来接你。”

    墨紫定身不动,看元澄上岸后由一名提灯太监领走。

    吴建出来,见墨紫一人站着,挺奇怪,“小姐">没跟元大人一道走?”

    墨紫一翻双袖,雪花凌空舞,展开笑颜,“我与元大人不熟,不过劳他一送罢了。既已送到,男女有别,亲疏有分,自然各走各的。小女子不敢与吴大人同舫,也是因为对各位之声名德品如高山仰止,并无和谁合欺之意。祝各位尊使过个好年,小女子先下船了。”

    元澄能忍,她也能忍。忍中藏暗机,忍中待强击。

    下了船,拿出皇帝给的来去自如令,太监立刻高看一眼,抬手便叫过来两个宫娥,吩咐她们带墨紫去偏殿。

    一人撑伞,一人掌灯。

    墨紫在雪中行,渐闻人声,心难平。

    今夜,恐怕,不会安然。

    第293章谁在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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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十美献宝

    第294章十美献宝

    月宫的除夕宴,皇帝虽然允许贵族高官们带家眷同行,但进入偏殿后,墨紫发现,女眷远比她想的少,且以年轻女子为主。{www.uu234.com最快文字章节阅读}

    她脚步一顿,宫娥就好像知道了她的想法,说今夜客人都是经皇上细选的,均极贵极显的王公将相,偏他们自家府里也会吃除夕团圆饭,因此很多夫人">不方便跟来。倒是皇太后亲点了七八位大家千金,还有六大王府的郡主们。等一会儿开宴,皇上大臣和两国使臣们在正殿,而皇太后皇后同各贵女贵妇们在偏殿,以珠帘相隔。

    另一宫娥笑着说:“皇上亲点了来的,除了敬王府的明柔姑娘,就是墨紫姑娘了。不若就让你们俩相邻而坐,作个伴?”

    墨紫一听,连忙摆手,“两位姐姐折煞我了。我随家兄来凑个热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这牌子,是家兄的上官瞧我爱玩,怕兄长管手管脚,才借我的,就一晚上。姐姐们可得帮我守这个秘密,免得连累了大人。我兄长不过是四品官,父母又早不在了,无亲无族,我实在不能同那边的郡主小姐">们相提并论。姐姐们好心肠,给我安排个最偏最不引人注目的位置,我就等着吃过饭去逛园子了。”这番说辞,实在算不得说谎。

    两宫娥难得见这么亲切的姑娘,彼此莞尔一笑,将靠门最近的一张桌安排给她。有大红柱挡人泰半的视线,虽然身后就是进入正殿的一挂珠帘,横竖背对着,来来去去又多是宫女太监。

    其实,这样的位置又叫冷桌。知道的,都不愿意坐。今晚上可好,有人坐了,还一脸挺开心。

    但无论如何,遵照某人的吩咐,她们俩跟着坐下,随侍她身侧。

    墨紫以为自己是最迟的,没想到,后面又来了些女子,且一个比一个排场大,侍女从三四人到七八人不等。

    她身后的宫娥轻声报了一串名,不是某某世家的嫡大小姐">,就是某某公侯的嫡儿媳。萧明柔便在其中。

    墨紫留意到,萧明柔进来时,几乎殿里的每个女子都在看她,多是艳羡。毫无疑问,她的美雍容华贵,举手投足温柔似水,行而端正,坐而娇娆,全然贴切于皇家人的气质和精神要领。萧家希望她能入宫为妃,大概宫里人也这么想,因此说到萧明柔,宫娥肃然起敬。

    萧明柔带了四大丫头,其中两个是王妃身边的,墨紫有点印象。

    “现在进来的,是清池郡主武幽燕。”宫娥说道。

    这个名字,墨紫记得。对方是郡主,却也是元澄给霍八下圈套中无辜的小白兔。她立刻看过去。

    巴掌大的小脸,明眸嘴唇,肤雪颊粉,张望之间神情好不灵动。发堆螺髻,金冠镂空串金线雕牡丹花开,一身八宝彩翎朝霞衣,鞋镶蓝红珠。大袖当风,但闻金击玉,清脆中听。

    当日这位郡主若穿成这样去望秋楼,霍八便是再色迷心窍也不会上前调戏。墨紫心里想着,就看武幽燕在萧明柔上首坐下,和萧明柔笑着说话,显然相熟。

    墨紫在敬王府里没住过几天,自然不知这两人是知心好友,时有往来。

    武幽燕进来后,殿门就下了风帘。然后,皇太后,皇后带安明公主和长明公主上主位,各人殿中行过跪礼。音堂起琴声箫笛,司膳的宫女们开始传进酒菜,才终于能吃上年夜饭了。

    墨紫这张桌子实在挑得太好,偏殿那头的国祖母国母压根不往她这儿瞧一眼,其他人更是对埋首专心吃饭的她不感兴趣,忙着和最高领导说说笑笑。

    墨紫这么打算的。早吃完,早溜出去。这地方待得越久,越觉得无趣。

    但,老天爷是不会让她觉得闷的。

    当她吃得七七八八时,一帘之隔的正殿,有人用洪亮无比的嗓音说了句话,让偏殿的女人们全都安静了。

    “先谢过陛下摆下这顿年夜饭,以慰我等思乡之情。酒是我家乡酒,肴是我家乡肴。只是,我大求除夕之宴,实在不是如此枯燥的。”大求,个个都是刺头。不找点麻烦,就没法活了。

    “哦?”“黄大人”的声音,“不知大求的年夜饭如何吃法?”

    “别的不说,男女同殿而庆。夫左妻右,未婚男子左未婚女子右。我知大周礼教甚严,只是寻常已过拘谨,一年最后一日何不放开些。我大求有好男儿,也有好女儿。能干的女儿,如我王湘妃,常伴君侧,帮理国事。大周开国乃女帝,如今却处处束缚女子,真是人心不古。”大求使的声音有些年纪了,但语调有力。

    说冒犯,很冒犯。说无礼,很无礼。但有没有道理?

    墨紫不得不承认,客观上来说,这些话很符合她的心意。但,此老在空口说白话。大求女子虽然比大周的少受约束些,但重男轻女的情况很普遍。他说湘妃参政?大求王不可能会允许。因为他很**,很**,不会让一个女人左右他的决定。私底下,也许会听听女人的建议,但绝对不会在公开场合。至于所谓的同殿庆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王后也许能坐在王的下首,但其他女子是不被允许和臣子们面对面的。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声音属于可那家的大家长,也是大求现任大国师可那真地。湘妃就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她宋墨紫曾经的闺蜜,可那月湘。

    叶儿说,再不回去,王身边的位置就会被她取代。

    那个她,就是月湘,湘儿。

    如今再听到湘妃这个称谓,墨紫心平气和。早知道了,湘儿对乌延的心思。虽然,知道的瞬间,所受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令她最终决心放弃乌延。当时的她,对这两人觉得厌恶到极点。自己好朋友和男朋友上床,是现代最为狗血的事件之一。她在这两人面前的痛斥,却被视为灰尘一样轻飘。

    一个说,我喜欢乌延,并不影响你和他之间的感情。我嫁给他为妃,他还会有很多的妃子,但国后却只会给你。你成了大求最尊贵的女人,还有他独有的深情,为何要如此小气?我,只求他一点点温柔而已。你我姐妹">齐心,助他一统大业,将来千古佳话,你何必当让人骂的妒妇?

    一个说,她是可那真地的爱女,是父王母后为我相中的大妃。如今为了你,我只会纳她为妃罢了。你气什么?她与你情同姐妹">,也不会因为我独宠你而心生歹念。她比你懂得使用权术,又有可那家族撑腰,我借她帮你管理后宫,你我一同治天下,何乐而不为?

    最后一面,三人对峙,那两人的话言犹在耳。她曾慷慨激昂,号啕大哭。而今,只有一句真心话:乌延月湘,天生一对

    “久闻大求女子热情奔放,没有几个不会骑术弓术。听可那大人说来,令我真想见识见识。”吴建扬声。

    墨紫惊觉,从过往中回神,暗骂吴建谄媚小人。

    “这有何难?我大求此次怀揣万分诚意来访,带精于骑射的贵族之女十名,来大周学习风土人情。她们不愿屈就于偏殿,正在雪中等候入正殿同庆新春。我遵大周礼节,沉默至宴席过半,如今冒昧请陛下允准她们能照大求的习俗过这个年。”可那进退得宜。

    如果上回遇到的大求前使是不开窍的骡子,那么可那真地就是大求最好的千里驹。墨紫透过珠帘,看到他直立如松的魁梧身影,有些疑惑。本以为,这次和谈,不过是大求拖延之策,想不到竟然派了可那来。明明不真心,却出重头戏,目的何在?

    “怎能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大雪中过年?也罢,今日后半席改改惯例,快去请姑娘们进正殿吧。”皇帝那头说完,这头隔着帘子问皇太后,“母后,不妨叫人撤下珠帘,并合在一处热闹,可好?”

    皇太后皱着眉心,权衡利弊,最终点头,“只是我大周女子名节最重,望正殿各位谨言慎行,切不可唐突不雅。”

    正殿上纷纷应是之声。

    不过,大概不会有大求和南德的人附和。大周虽为最强国,但和其他三国没有主从关系。大求是悍客,他们对大周皇帝尊敬,是礼仪,骂上两句,是嚣张。大周能问他们的罪否?可以。两国开打。

    帘子撤走,加琉璃灯百盏,重新安置过桌子,又在殿前加了五张席面。

    大洲的淑女贵妇们面对这么多男子,尚不习惯;墨紫的位置仍吊在尾巴,尚未庆幸,众人就听咚咚鼓声,由远而近。

    十名身穿鲜红纱罗德,结宝石发辫的少女轻舞而入,纤白天足未穿鞋,一枚手鼓一枚细锤,敲得好不齐声。棰鼓有花穗,随少女们的动作,现出一片缤纷花影。

    鼓声突急,如马蹄踏破冰川。少女们赤足奔到殿中央,跳跃空翻,仿佛一团团火焰流星。

    鼓声骤停,少女中最美的一个凌空而起,纱衣飞成云霞,鲜罗之下,竟是一件孔雀衣,落地铺开雀屏。手上一拧,鼓皮就落了,从里面拿出一个掌大的锦盒。打开,两颗鸽蛋大的凤凰石,紫芒如针。

    “此舞由我大求湘妃娘娘亲授,此宝由我大求王上亲选,向陛下恭贺新春吉祥,一鼓直前,花开常春。”

    她朗声说完,众女双手朝天一拍,穗子便散了开来,夹清爽的雪片,落一地香花。

    真是,美得令人不想眨眼。

    第294章十美献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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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谁来当铃

    皇帝龙心大悦,收下大求所献的凤凰石,赏这十名少女绢*百匹,黄金百两。

    吴建看得眼睛发直,三四十的老男人了,好像没见过这等活泼的美少女似的,仗着自己和可那都是使臣,开口无状“可那大人,你大求带了这么貌美的贵女来,莫非是打着和集的主意?”

    墨紫眯起双眸,这人真是草包。

    可那不笑,肃面看吴建一眼,也不语。

    献宝的那个女子本来正往座位那儿走,听得吴建之言,立刻回过身来,冷傲说道“我们十人是经过精挑细选才能随可那大人出来游历,只为学习,不为嫁人。即便要嫁,必是我大求最聪明的才子,最勇猛的将军,最高贵的王侯,岂容他国之人肖想。”说罢,不再理会吴建难看的脸sè,坐到同行的少女身边去。

    墨紫淡淡看了她一会儿,移开视线。此女是可那的另一个女儿,月莹。虽然与她姐月湘关系不好,不过跟自己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就是了。

    按理,每张桌两旁都点了明灯,即便墨紫坐在最后排最角落,只要留意,还是能看到她的。但她桌边的灯莫名熄了,变成她看别人很清楚,别人看她却模模糊糊。

    墨紫满足于现状,目光四处一拐,突然发现,元澄不在那几排的座席中。立刻,引起强烈的疑问…

    这人呢?

    因为心思全在想这件事,看到萧二坐在对面前排,也只是随意掠过去了。况且,他的出现,原在她意料之中。大求不会就此折腾完的。一定还有后招。大周这面不可能一直退让,总要有萧二这样的人来镇镇场子。至于,能不能镇得住,难说。

    但到酒足饭饱,可那却并未再有动作。她刚以为自己草木皆兵,却听可那下座的一位面生使官拱手开腔。

    “陛下,如今年夜饭吃过,舞也看过,宝也献过。可否允我大求下一个新年习俗?”

    皇帝似乎是真对大求的习俗有兴趣,笑道“两国习俗差异甚大,不过倒是有趣。不知又是什么呢?”

    “骑马射弓。”可那接过副使的话“也是男子女子一同进行的。不过,恐怕不适合大周人文,我等自娱自乐一下便可。”

    “可那大人这话摆明瞧不起人。我南德才女甚多,起诗社论古今,能歌能赋,能书能画。当今太后就是出类拔萃的女杰。大周对女子规矩颇多,但我以为,承女帝之统,必有能与你这些贵女一较争锋之女子。骑马射弓,是何难事?”煽风点火这种活儿,吴建不用跟人事先沟通,就能信手拈来。之前被美人呛声,因大求强悍,缩头缩尾认了。这会儿,想借大周威风,欺还回去。

    大周朝堂一向娄力避谈老祖宗武则天,今日接二连三让两国挑起,不但官员们面lù愠sè,皇帝都有点板脸。

    碍于面子,皇帝心中虽不悦,还是被jī起一番意气“可那尽可说说骑马射弓的规则,未必大周儿女不能做到。”

    墨紫望着这些纷纷点头很想争气的大周贵族官员们,暗叹,上当了还不自知。大求名为献宝,实为挑衅大周皇权。现在,说什么骑马射弓男女共参,分明就是要大周出丑。

    来参加宴席的这些大周贵女,便是会骑马也就是意思意思,更别说射弓了。

    “这习俗,我们叫射铃,其实简单。只要女子戴上特制的大斗帽,斗帽一围共吊六枚金铃。场中画圈,女子行动不能离开圈界,可移帽圈调整金铃位置。而男子骑于马上,用特制小箭射铃。一般根据场地大小,决定参与人数。比如,四男四女,就分为两队。每队轮流,一轮一人射三箭,每队要射对方女子帽上之铃。先射下六枚铃者胜出。如若在一炷香内,双方都没能将铃全部射下,就由射下铃多的一方胜。特殊规则:那方女子若自己胆怯而退出了圈,罚那方只留一女一铃,女子身体不可动头可动,由这方射三箭。铃落,则这方赢。

    铃不落,则换位。这方男子站圈中不动,手中持帽,由那方女子射之。射落,换那方胜。射不落,两方平手。胜者男子得败者女子。”可那说完规则,又说“铃动如风,风带来年雨水,此习俗是保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意头虽好,就是惊险了些。”皇帝看看贵女们这边,多数huā容失s蔓万一箭射到人,可怎生是好?”

    可那月莹起身说道:“陛下,箭头钝铁,又是小箭,而系铃的是草线。便是射到身上,只会疼,不会危及性命。”

    月莹的话并未让大周贵女们的脸sè好看多少,但皇帝放了心。放了心的结果,便是问都不问皇太后和皇后的意思,金口要亲眼瞧瞧这一射铃,大周出一队三男三女。不过,对于胜者得败者女这样粗狂的规则,以败者女向胜者跪献美酒三杯,代替了。

    殿上,大周群臣和群女立即掀起一片sī语。

    墨紫冷眼看到大求使臣们面lù得sè,而那十位美人笑容傲慢,这是对胜局势在必得了啊。暗暗摇头“黄大人”太高估他的臣下之女了。这一个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瞧着,一大半到了圈里会华晕过去。

    这次,可那没有说大话。射铃,确实是大求的新年习俗。但,一点都不像他们说得那么轻松。箭头虽钝,以急速射来,打在身上会很疼,万一中了脑袋呢?就得看对方射手的功夫好不好,还有被射的女子身手够不够敏捷。

    大求贵族玩这个,女子多是低贱出身,伤了残了,无所谓。虽然也有贵族之女戴铃,但射手绝对是大求数一数二的。目的也不尽相同。想娶贵妻的,想嫁勇夫的,想获皇族青眼的,或是想得名和利的。

    然而,现在是大求射手要对付大周戴铃的女子,心术不正,要折磨一下人也不是不可能。不知道这边会选谁上场当箭靶,也不知道那边会选谁开弓射箭。墨紫再往影子里缩了缩,直到认定自己安全。

    皇帝自作了主张,皇太后和皇后面面相觑之余,也不好当面质疑这个决定。

    当下让人去清理和加暖场地,而两国使臣各自去小憩之所,说好半个时辰后在射场再聚。现在大殿上就只有大周人了。

    要还以大求颜sè的男人们,怕被选上而惴惴不安的女人们,截然相反的心思。因此,射手选得很快。礼王府小侯爷武连祁,也就是武幽燕她哥,在王侯诸子中武艺最好。敬王府少将军萧维,这不用多介绍,反正使剑是一流的。还有一位,镇国将军之子魏佳,据说箭术精绝,百发百中,在军中率最好的神箭手为先锋开路。三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够年轻够有地位,都是少年得志,在军中历练。

    不过,墨紫看来,所谓的武艺高强,百发百中,很可能是被捧出来的。好比萧二,她虽然常常看到他那把剑,用来吓唬人居多。

    无论如何,射手三名自告奋勇加你推我荐一蹴而就。但,铃女一墨紫这一片很沉默,无比沉默。

    沉默到皇太后豁出老脸来问“我大周女子虽然以料理家业,让丈夫儿子们无后顾之忧而见长,性子坚韧亦有,体质健强亦有,难道还比不上那些蹦蹦跳跳的年少孩子?今日除夕夜,三国同殿共庆,射铃也不过是游戏耳,双方不会当真。你们不用过虑,若能为我大周添光,皇上必定重赏。”

    先说游戏,又出重赏,这位老人家也很会唬弄人。墨紫看着光下那些珠光宝气的女子们,心想,只要公主来个主动,一定会有人跟上的。

    但公主一字没有,神橡麻木地看着底下。

    皇太后虽然会唬弄,可下面的人也不是傻瓜。重赏有什么用,万一huā容月貌损伤,万一有个什么事故,那可是一辈子的。

    “既然众位不好意思,那就由朕来点名?”皇帝不耐烦了。

    一双双大眼小眼盯着圣颜。

    “安明,你是朕之长女,是大周长公主,由你带头,可好?”皇帝确实是个好人,从自家女儿着手。

    安明公主立刻吓得面sè发白,嘴chún嚅动半天“皇祖母……母后…”求救。

    “皇上,安明已许婚下嫁,婚期将近,怎能有损?”皇后反对,看对面大臣们一眼。

    立即有皇后家族的人出言附和,连带长明公主一起,说什么金枝玉、

    叶,代表一国之体,不宜参加。

    皇帝点武幽燕,礼王武万昌便说儿子已经当了射手。意思是,不能让他儿子女儿齐上阵吧。再点其他人,堂上都有人帮忙说情。

    最后,好脾气的皇帝都快变脸了,冷哼一声“享我皇粮朝傣的各家之中难道养不出三个有胆sè有节气的女子么?好,真是好!朕让你们这些说自家女儿媳fù如何能干的人羞上一羞,找个不用显赫出身,却聪明过你们女儿百倍的。”连着两次好,突然高声“墨紫何在?”

    墨紫双手捧面,恨不得哀鸣一这是圈套!!。

第296章 这样组合

    ,墨紫何在?

    皇这注次的指名道姓,气如山河。

    萧维一惊,目光立刻投入那堆女子中去,然而看不到。也许,是他听错了?也许,皇上说的墨紫并不是他想的那两个字,只是近音。

    因为,那个墨紫,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除非,元澄带她来。但今晚,他并未见到元澄。

    “墨紫姑娘。”前头一片嗡嗡声,宫娥的声音被轻巧掩盖了。

    墨紫放下手,去看身后的宫娥,神sè已经冷静。

    “墨紫姑娘,请尽量拖长射铃的过程。”宫娥说。

    墨紫马上联想到的,就是元澄的行踪。他明明上了岸,人却不在这里,只能说明他在做别的事。

    于是,她问得不动声sè“为何是槽”宫娥垂首恭敬“因为姑娘需要一个身份,别人不能随意欺辱的身份。”想要洗白她吗?墨紫眸sè凝光,站了起来。问题是,她一点都不喜欢射铃这玩意儿啊!撇撇嘴,头皮**,撞吧。

    众人正在搜索一张张女子面,突见一道身影从昏暗的角落走到明光之下。

    脚下裙动,如飞燕过春水。兰huā绢袖,落衣月照影。一身衣,一幅画。衣不见贵,却娟秀清新。人不见貌,却纤细曼妙。一跪,低眉顺目,十分懂礼。

    “民女墨紫,听陛下昭示。”声音不见得有多交美,却清脆可人。

    萧维一见真是墨紫,眼睛就盯住不动了。

    “你这丫头倒是会躲。”皇帝心情不佳,说话自然冲。不过,用了丫头这个称谓,有点长辈训斥晚辈的意思,让众人好奇墨紫的身份。

    墨紫就差用袖子遮面,仔细研究地砖“民女并未躲,刚才贪喝了几杯,趴桌上眯了会儿眼。还是陛下龙威一吼墨紫,把民女给震醒了。一时梦中醒中也分不清,直到陛下唤第二声。民女惶恐,不知在宴席上小睡会触怒龙颜,请陛下恕罪。”

    众人听墨紫说得轻松幽默,不由发笑,猜忌怨毒的目光自动清除不少。

    皇帝也让墨紫逗笑“谁管你醉不醉睡不睡?不过,你既然睡着了,想来没听见刚才所论之事。朕简单说吧。就是大求和大周有一场友情较量。女子戴铃帽,由对方射手来射铃。你身手敏捷,又tǐng聪明,就为我大周争个光吧。”墨紫恨不得趴在地砖上刻字诅咒,真那么简单,你皇帝都差不动人?想着,她真趴地,不过,不是刻字,而是磕头领命。

    “民女遵旨,吾皇万岁。”她没学过见皇帝的规矩,但电视看多了,关键点就是磕头遵命说好话,绝不会出错。

    皇帝果然因为她的乖巧而喜欢,mō着胡子大加赞赏“快平身。

    朕就知道你这丫头勇气不同一般,比那些光说不做的人要好得多。这样吧,若大周赢了,朕重赏于你。”

    “民女不敢讨赏,愿尽全力,不让蛮傲之人小瞧了去。再说,不就是一场过年的玩闹?庆贺罢了。”墨紫其实暗想,算了吧,回礼,封赏,都是空头支票,不要指望。

    众臣一听,心说,这不是指桑骂槐,说他们异心嘛!

    这下,家有女儿媳fù在殿的,就开始重新掂量了。此事看着凶险,却也是得皇恩的好机会。但这头还在千思百转,女眷那边有了一个自告奋勇的,又少掉一立功名额。

    “礼部shì郎之女杨氏自荐,请陛下允准。”也是从最后一排出来的,一名清丽佳人,跪在墨紫身旁。

    这就是大家闺秀。不说名。不像她的名字,皇帝喊得满大殿都知道了。

    皇帝更高兴了,叫平身,朝群臣一边说道“杨橹,你可真能教子女,一个状元郎,一个爱国女。”

    一位中年文官,就是杨橹,正要自二排出,皇帝便说不用了,只说教导有方,赐黄金百两。杨橹忙在桌旁跪谢。

    杨氏少女站起,与墨紫对看一眼,羞涩笑笑。

    墨紫瞧她纤细骨感,真不知道她的勇气从哪来的,但对这礼部shì郎一家好感倍增。

    这时,有一个柔到骨头sū麻的声音响起“敬王之女萧氏,愿自荐。”萧明柔婷婷行到殿中,也跪。

    皇帝一怔。

    不但他没想到,估计没人想得到。谁不知萧明柔几乎是内定的后妃人选,连皇帝刚才点名都跳过她的。

    萧维长呼一口气,皱眉却不发一言。萧家今夜在这里的,只有他和明柔二人。然而,她是自荐,他没有立场去说不。

    墨紫是被拎出来的出头鸟。杨氏少女是第一个自荐的。皇帝本来对这样的进展很满意,但萧明柔跑来撞枪,却令他为了难。

    你道,这点上都是忠君派?才不是。各种利益搅在一起,怎么会没有暗地瞧好的你以为,这后宫嫔妃相互友爱?难。彼此勾心斗角,白着进去心肠不久就黑。

    几方心里各异,但都看皇帝。

    皇帝犹豫了,可最终萧明柔只给他一个选择允准。

    三女退出正殿去做准备。

    墨紫一问,方知杨氏之女是杨凌的妹妹,叫杨悄,与其兄一样自小

    爱读书,虽然养在深闺,却在父兄和开明母亲的教导下,才气横溢。

    她俩说得投缘,差点忘了一旁默然而走的萧明柔。杨悄善良,找话题问她为何自荐。

    萧明柔不答,只看着墨紫说“我记得你。”她并不说墨紫是她三嫂的丫头,今时不同往日。

    墨紫微颌首“我也记得你。”

    宫女们拿来三件一模一样的华丽锦织风裕。

    墨紫拒收,却向她们要了窄袖紧腰及膝胡服,里头加软藤甲衣。

    结果穿好之后,腰粗背阔,窈窕淑女变成胖壮木桶。

    杨悄学墨紫穿了,还跟着她做热身〖运〗动。

    萧明柔只穿胡服,无论她们怎么劝,都不肯穿软甲。墨紫很快放弃。倒是杨悄,直到宫女们来说时辰到了,还做着最后的尝试。

    骑射场外围架了七八个大火盆,放了半圈的桌椅,后面拉起厚厚的黄幔,撑起挡雪的云布。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将这平日粗糙的地方装点得十分精致。

    骏马嘶鸣,金sè的弓,银sè的箭,在雪中,有杀伐之瑟索意。

    再看到场中那白漆圈,杨悄开始感到紧张,不禁脚步慢下。

    墨紫发现了,回头对她做恐怖的表情,拍着心口“怎么办?我怕了。”杨悄让她的夸张反而缓释了压力,捂嘴笑道“你那哪里叫怕,是做怪,怪不得皇上叫你丫头丫头的。、,

    墨紫听到这个,头真疼。那位“黄大人”就是瞧着她无依无靠,

    才逼她给大周做白工。

    两人说说笑笑不寂寞,但萧明柔和她们格格不入,只低头走路。

    杨悄小声对墨紫耳语:“萧姑娘好像心事很重的样子。”

    墨紫当然知道,但她能如何呢?自己的路,自己的选择,就得由自己承担结果。遇到同路人,可以结伴同行,也可以独自行走,都不是他人能干涉的。萧明柔不管出于什么动机而自荐,跟她无关。

    观席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能闻到甜香的点心味道。干脆请宫人拿了些热茶糕点,和杨悄分食。

    萧明柔照样不理不睬。

    听得一声大锣响,太监细嘎的尖嗓,让两队下场。

    戴好铃帽,墨紫领头,走进雪地。

    叮铃铃,叮铃铃。

    “你俩怎么穿得这么臃肿?”论六人中的地位,武连祁最高,所以自封队长。“看萧姑娘多窈窕俏丽,显我大周风流。”

    对这位也很风流的小侯爷,墨紫这般回他“我们不是选美,而是对抗。不用显风流,只用显攻击和防御。”武连祁因这话多看墨紫两眼“哪里用得着你们攻击防御?等会儿一上场,我们必定速战速决,不会让对方有射到你们的机会。”

    墨紫暗道,完了,这个骄傲自大的家伙当队长,会全军覆没。转眼看住萧二,见他面sè不好,以为是萧明柔的关系,但她有些话得跟一个比武连祁靠得住的人说,所以只好硬起头皮,面对着他。

    “射铃不难,射动起来的铃很难。射铃的规则其实比刚才使臣说得还要复杂。女子在圈内也可互相阻扰,射手在外也能用箭射掉对方的箭。最重要的,是谁会胜出,其他规则可灵活应用。我不敢说这方法一定就好,但你们三人,最好分工,两人射铃,一人专扰对方。射铃者,一人策马而射,一人原地而射,动静相制,就能事半功倍。”萧维想了想,回道“我三人自有分寸。”

    墨紫觉得言尽于此,便往那圈走去。

    “墨紫姑娘。”萧维叫住她。

    墨紫停步,头微侧。

    “我妹妹和杨姑娘,她们…”话说一半。

    “我自当尽力而为。”让她当保姆,她也得自己先平安,所以不会说什么让对方放心的话。

    坐席那儿,大求的看棚,有一人突然大步走出。

    可那站到他身边,自然不会忽略那张美丽容颜,并已经能预测到他的行动。

    “王,我会吩咐下去,让他们输了这一场。”“可那,换人!”!。

第297章 拖后腿的

    墨紫三人站到圈里没一会儿,大求的三女也过来了。:www.uu234.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领头的,不出所料,正是月莹。这样能为国争光的场面,出身高贵的大求女会抢上场。她们也换了装,一身女骑服,用牛皮缝制,又用狐狸皮装饰,脚蹬尖头靴,腰扣鹿皮带,上衣下摆到大tuǐ根,灯笼皮kù。因为早有准备,她们的一身漂亮干练而且实用。

    杨悄对她们的皮装很感兴趣,眨着眼说道“墨紫,咱俩这身确实丑了。”

    墨紫轻笑“你以为她们那身光是漂亮?皮kù里面塞棉huā,上身有金丝软甲,专为女子夺身而做,轻巧却抗力。匆匆忙忙的,咱们哪有时间准备这些,虽然不好看,效果却差不多,总比让人射得疼死好。”杨悄一听乍舌“不是说小弓钝箭,怎么会疼死?”

    “弓弦是线弦,箭是软木钝铁箭,但对方存心要让你不好受的话,加大力道,照样能让你这般jiāo小的女子倒地。”所以,射铃,可以是虐待不听话女仆的刑罚,也可以是高贵阶级的娱乐。

    “可可这是在我们大周,而且当着皇上的面,他们应该不会过份吧。”杨悄虽是才女,却不懂大求狼子之心究竟到何种程度。

    “总有失手。不然,皇后为何不让两位公主下来,礼王又为何护清池郡主,自是知道刀箭无眼。哪个像你,让皇上一番话说得不服气,冲动自荐的?”瞥一眼不远处静立的萧明柔,怎么看都不是为了争宠邀功的样子。

    “没关系,这么大的圈,我大不了绕着跑,他们就射不到我了吧。”杨悄在陌生环境中羞涩,但其实很活泼好动的xìng子。

    “看到那几个走过来的宫女没有?”墨紫努努下巴“她们手里的链子会绑在我们脚踝上,因此只能走,不能跑。还有那边拿黄旗的小

    公公,他一举起那旗,我们就不能动了,直到旗子放下。否则任我们乱跑,一炷香里,一个铃都射不到。”杨悄哦哦点头,却不悲观,把萧明柔拉过来“我们三个得齐心协力,不能让他们各个击破。”墨紫太喜欢这杨悄了,聪慧狡黠,有潜力。偏这世间,男子多爱如萧明柔那样的女子,少爱聪明的女子。

    她们在那儿窃窃sī语。

    月莹见了,在一边讥请“汉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可惜,只怕你们连臭皮匠都顶不上。两只如熊,一只如芦竿,等会儿自动出圈算了,免得丑态百出,或哎哟jiāo呼。”

    墨紫转过身来,双眉挑起“熊也好,芦竿也好,戴的帽子却是一样的,跨的步子也是一样的,不能跑不能跳黄旗停的规矩仍是一样的。”月莹看清墨紫的脸,禁不住后退一步,呼吸短促起来“是一你!”墨紫哦一声,率心静气“是我。、,

    月莹眸子流转左右,低喃“怪不得,怪不得。”

    墨紫不知道她怪不得什么,对上杨悄和萧明柔好奇的目光,淡淡摇头表示不重要。

    宫女们近前来上脚链,月莹说等一下,从中拿过一条,突然走到墨紫面前单膝而跪。

    这卑微恭敬的动作,让杨悄轻呼,让萧明柔怔忡,让马上三位射手惊讶,让看席那边安静。

    墨紫眸sè清冷,面lù寒意,想往后退开“你这是做什么?”月莹却抓住墨紫的脚踝,将锁链扣上,才直起身,凑在她耳边“为我大求国后效劳,是月莹之幸。”

    墨紫云里雾里,虽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但身体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要转身的月莹,同时请宫女给自己一条锁链,有样学样,蹲身为她扣上。

    然后,她亲热拉住月莹的手,面对皇帝那边,高声说道“彼此尊重,彼此友爱,愿天下太平。”

    这么一来,大家就以为她俩在表示友好的意思,顿时引得皇帝太后明言赞赏。

    “你”月莹以为墨紫听到国后二字会得意洋洋。

    墨紫对着看席微笑,chún动“我一个汉女怎能当国后?倒是你,胜你姐姐良多。让她坐牢在湘妃的位置,你自己当国后,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岂非圆满?”

    月莹让墨紫引导着一起演友好“你说真的?不怕我抢?”“我怕什么?我如今连大求人都不是。你姐姐常跟我说,你远逊于她,将来只能配给二等功侯。可我今日一见,你在大殿上的表现令人刮目,你姐姐实在是低估你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别人越低估你,你的赢面就越大。这叫出其不意。”墨紫说完,放开她的手,转身走到杨悄萧明柔那边去了。

    月莹看着墨紫的背影,嘴角一勾,笑容妩媚。不错,姐姐能当上湘妃,全因她和墨紫亲密,才令王连带看重她。而今,墨紫不要国后这个位置,姐姐远在国都,近水楼台,又多立功绩的机会才。家族也能送两名女子进宫,姐姐已为妃,她可以徐徐图之。为后?

    听起来可以杀杀骄傲姐姐的锐气。

    月莹和月湘是同父异母,姐妹之情不深,较劲之力很足。

    一颗种子撤下去了,能不能收获,看土壤质地是否肥沃。墨紫一边给杨悄调整帽沿,一边便看见月莹变幻的神sè。

    萧维策马过来,问“什么红”

    “没事,她想给我个下马威,结果被我威吓回去了。”墨紫自打离开敬王府,时间过得越久,就越觉得没有了和萧二针锋相对的理由,因此说话语气正常很多,不谦卑也不扎人。

    “下跪给你威吓?”萧维倒也不是不信,就是奇怪。

    墨紫笑了笑,在看到大求那三个射手时,敛得一干二净。

    这就是月莹说的怪不得吗?

    乌延竭!

    修长的身形,儒雅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继承他父亲那支的狂野。

    一年多不见,去尽他常年所扮的病相,气势强大如卷风,已是王者之体魄。

    真是,旁观者清。墨紫暗笑自己,当初眼睛双盲,以为他病得不行。心念一转,他大概化装成随团小吏混入上都,多半那日就在船上,所以前使眼睛老是斜瞅,而乌铁甲又特别听话。

    恢复记忆后,想过各种和他重逢的场面。最多的一种,是再见面时,在浩瀚水上,她将他的船打得七零八落。然而,现实却总不会让她称心如意。他手持弓箭如猎人威风凛凛,而她如圈里羊要东躲西逃。

    “萧少将军。”乌延竭的身影在眸中放大,她将视线移到近前,突然站上圈线。

    萧维发现她的神情变了,目光有凶意。

    “我会全力为你们制造射箭的机会,到时不要犹豫不要心软。这场比试,大周绝不能输。”处于劣势,或大周输了,她本无所谓。

    但,乌延蝎既然出现,她就不想输。因为,她以前输给他太多,现在开始赢,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本。

    萧维看大求的射手驰近,而墨紫的面sè越冷,忍不住问道“有你认识的人?”墨紫居然点头“玉陵灭在这些人手里,墨紫有心挫之锐气。”萧维认识她已久,知她说到做到“只需跟我们配合,你不要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墨紫仰面,冲他一笑,退回两步。

    一个是sī怨,一个是国患,墨紫和萧维为大求而第一次心平气和,还合作了。所以说,人生无常,自有循环。

    又一声锣。

    太监宣布规则,改了几条。一,射手不能故意射落对方的箭。

    二,各队派一人,各发三箭,各为一轮。三,黄旗每轮举一次,每次十滴水长,这期间射手只能在原地射箭,而铃女也必须留在原处,头不能转动。

    这样,就把原本的乱战分得比较有秩序。虽然用不上墨紫对萧维说的方法,但危险度降低了些,主要看射手的箭术。

    这些规则不管是皇帝和大求之间的sī定,还是大求自己改的,总之,墨紫心更定,小声交待杨悄和萧明柔“慢慢走,与大求女保持距离,不要让她们太靠近身后。”

    杨悄紧张地点点头,但萧明柔自顾自走开了。

    武连祁队长自信首发,三箭不但落空,其中一箭还误射到杨悄腰上,多亏有藤甲护身。

    大求只报战号,一个叫虎牙的,连发两箭,射掉萧明柔帽沿左右两枚铃铛。第三箭射偏在她左臂,她那毅然决然的表情终于因为剧烈疼痛而瓦解,站不稳而倒地。

    看席上有惊慌声,萧维策马在圈外转。

    然而,这场竞技开始了就不能喊暂停。墨紫和杨悄因为去扶萧明柔,黄旗举时,后路让大求三女堵死,由大求叫赤爪的人射落一枚杨悄的帽铃,但另两箭射在杨悄和萧明柔膝盖上。

    杨悄穿着厚棉kù还闷哼,萧明柔脸sè都疼白了,又跪在了地上。

    墨紫让这拖后tuǐ的气死。

    赤爪不算错,以箭手之名,箭不能落空,又不能因为射铃而伤到大求女,权衡之下,只能射对方铃女。

    “怎么办?萧姑娘站不起来了。”杨悄着急。

    墨紫一咬牙“让她坐着,我们走。如果在这个位置上,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她的铃如果被全射落,就能出圈,到时,她自会没事。”前提是,对方不故意整人的情况下。毕竟,大求可不管什么内定妃子。知道的话,可能整得更厉害。他们提议射铃,就是为了给大周好看。

    也不知道萧明柔什么意思,听说很快就会出圈,她居然又站起来了。

    争取明日双更。!。

第298章 旧情不追

    墨紫对萧明柔无力,是萧家血脉出了问题,还是她天生跟萧姓无法处得好,让他们听明白话怎么就这么难呢?

    萧维是第二发射手,其妹的脆弱不堪并不影响他的判断。一箭在黄旗之前就射落一枚铃。十滴水间,两箭双铃。箭无虚发。

    “墨紫。”萧维看到她和杨悄走开,任妹妹一人挣扎立起,不由着急。

    “我没办法,总比一起和她坐以待毙的好。”墨紫没法和萧明柔沟通,指着非要同她们背道而驰的萧明柔“劝劝你妹妹,让她别再走了。只要她不动,大求一定会先把她帽上的铃射掉,她就能自然出场。否则,越倔强越会让人当活靶。”大求女不会放过戏耍的机会,她们可以停在她身后,两边lù半张脸,大求射手就会将箭射在她身上。

    这叫捉鼠,射铃中暗藏的游戏。

    萧维无法开口让墨紫照顾妹子,因为他知道这么下去,大周就输定了。他只有去劝妹妹,但萧明柔显然也听不进二哥的话,任大求女鬼魅般跟在后头,而无动于衷。

    乌延蝎上来便紧紧盯着墨紫,弓不拉,箭不挂。

    墨紫不理会,只留心黄旗马蹄踏雪,乌延蝎的声音“我若赢了,会向大周皇帝要人。”墨紫呵呵轻笑,一张口吃到雪绒,冰冷,如同藏在帽沿下的眼眸“赢了再说。”

    不能输的局面,遇到失hún落魄的萧家女,倒霉?

    “我看你如今似乎心狠了,知道弃卒保车,任无用的同伴当死鼠,做得好。”那夸奖真心实意“我也想看看,大周贵女能挨得住我三箭否?”墨紫听进耳里,明白他在等她出声替人求情,于是冷声道“你只管去试试。万一死了,记得挑副最贵的棺木将人厚葬。她,担得起。”黄旗举,墨紫叫杨悄跟她背靠背,以双臂挡在帽沿前面和侧面,将铃遮下,这才叫团体精神。

    三声弦动,大求女笑音如铃,不远处声声惊呼。

    掌旗人喊放旗,墨紫和杨悄赶忙站起看过去,就见萧明柔弓膝缩在雪地中。

    对上乌延蝎鹰样的眼神,墨紫低低说了两个字,令他变脸,僵定在原地。

    “混蛋。”她说。

    而她,从来没骂过他,即使闹翻脸的时候。

    墨紫去看萧明柔,并不打算让自己替她挨打,但也不允许她妨碍自己的赢面,所以,就得想办法。

    魏佳来了。萧明柔让他们这队处于弱势,令他眼中冒火。不等黄旗,嗖嗖两箭,就击落两枚铃。

    当他要射第三箭时,墨紫立在他正对面“将军,请等到黄旗再射最后一箭,让我们把萧姑娘扶起来。”

    魏佳刚才仔细观察过墨紫,发现她是个很果断的女子,印象不错,因此点头应允。

    墨紫蹲在萧明柔身前“能起来么?”她确信,乌延竭应该已经听懂了她的话,不会真把人射死。

    萧明柔鼻闭双眼,绝美的容颜敷白雪“我快死了吗?”“你来寻死的?”终于真相大白,墨紫气笑“不想入宫选秀?”

    别的原因,她想不出来。

    萧明柔睁开眼,眸sè黯然“不关你事。”

    “怎么不关我事?你死便罢了,何必拖累我和杨姑娘?别告诉我,你若自尽,怕累及家人,死在这里,却算是为国为君,保得死后之名。”墨紫以为萧明柔该很期待进宫的,因为她全家都很期待。

    “我”萧明柔让墨紫说中了心事。

    “不过,你这样死不了,还颜面扫地,惹人耻笑。起来吧,我告诉你一条路,就是赢了大求,向皇上讨个恩典。”哄着,先。

    萧明柔强忍疼痛爬起来,很是狼狈。她的身体质素与墨紫天差地别,真正是豆腐做的,稍用点力就能掐出指印来。

    身后有链子,墨紫悄然回头,是月莹。再一眼,瞧见黄旗要动,而魏佳就在前面。想借她躲?她将萧明柔推到旁边,脚尖极快一旋,一弯身。月莹眨眼不及,只见黑影带劲风刮过,铃铛两只落地。

    墨紫赞道“好箭术。”黄旗放,魏佳对墨紫领首,调转马头。

    三轮过,大求击落三枚铃,而大周击落七枚铃,大求一女被淘汰。

    此时,还有半柱香。

    墨紫想起宫娥要她尽量拖延的话来,再看萧明柔撑站不住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决定。帮这会儿听从她的萧明柔调整铃帽,四铃双线这么放好。

    杨悄很聪明,不但看出来了,而且还明白这是要萧明柔出场的意思。虽然大周有了优势,但萧明柔不适合留下也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她保持缄默。

    两队差距一大,月莹她们不敢再耍玩,仍打着萧明柔的主意,不知墨紫和杨悄故意放她落单,在黄旗举起的瞬间,月莹将人推到虎牙正面。三箭四铃。

    萧明柔一出圈外,就有好些人匆匆奔过来,1小心翼翼把她抬走,并高唤御医。

    一切,在墨紫掌握中。拖后tuǐ的,不动声sè地解决掉了。至于,皇帝会不会给萧明柔恩典,她看这架势,恐怕不容易。只不过,跟她无关。

    拜武连祁这huā架子所赐,第四轮结果,七铃比七铃,五人对五人,平手了。

    而墨紫和杨悄护铃的方法,也让月莹二人学了去,萧维只险险射下一铃,却再难找到宴隙。

    赤爪狠,先一箭射痛杨悄的手,趁她缩开之时,连射两枚。

    魏佳上场时,墨紫想了一招人盯人,拆开月莹和另一名大求女。

    四个女子满场竞走,但杨悄速度上稍显不足,变成了月莹她们躲到她身后,导致魏佳两箭落空。

    九比八,大求有了很大的赢面,因为,魏佳的角度,根本射不到铃。

    报水滴数的太监喊八时,杨悄,动了。她,跨出了圈,宣布自动退出。

    这当然也是墨紫示意的。

    她能想到的拖延法,只有这么一个。却不知,那个让她拖延的人,究竟在干什么?

    月宫与皇宫之间隔开两道墙。

    外廷中书阁部,一名千牛卫郎将前来报“两位大人,人已经从紫薇阁出来了,正往北门撤走。”

    桌案前坐两人,皆羽冠纶巾,着儒生服。一个正是元澄,另一个却是新科状元杨凌。

    “别让他们出去得太容易。”元澄说道。

    郎将应是而退。

    “别非,我们也挪个地方吧,这里实在无趣。”别非,杨凌的字。

    杨凌起身,神情有些跃跃“一切在大人预想之内,他们果然冲着水寨布防图而来。”

    “可那真地是大求王最倚仗之左臂,虽是一番显诚意的说辞,但他亲入上都的目的无法不令人多想。听说大求王有一支暗卫,专随他执秘密要务,来无影去无踪。这样看来,能躲过皇宫禁卫的,也只有他们了。暗卫只听从一人号令,大求王乌延蝎混在使团中,已经毋庸置疑。

    两人一出门,不约而同,往月宫方向看了看。

    “令尊大人今夜也在宴上?”元澄信口一问。墨紫的话,会将那人引出来吗?

    “还有下官的小妹,长那么大,没见识过国宴,非闹着父亲带她去见识,却不知其中凶险。”不过,父亲在,应该无事。

    “说不上凶险,顶多有惊无险罢了。”元澄下阶上马“走吧。”

    两队快马,趁夜而行。雪厚,只落闷蹄,挡去疾意。

    墨紫独自站在圈中心,新增的两片火架,烤得她额头沁计。听到自己的呼吸,除此之外,其他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

    雪huā让热气烘暖成水,落在土里,化它为泥泞。

    彩翎的箭尾夹在有力的双指间,对准了她的左眼。

    “终于我们俩能好好说话。”人都在十丈开外,诺大场地上只有他和她。

    墨紫看着他,chún角有笑“你几年前来过大周,难道不怕有人认出你来?一国之君,如此任性,真不像你。”紧紧看着,不是因为还有旧情,而是怕他突然出箭。他这人,做得出来。

    “此时彼时之体貌相距甚远,谁能认得出来?”几年前,他还是“体弱多病”之躯“苍白文秀“之貌。

    “那也术必。”墨紫发现萧二就盯了他好一会儿。

    “认出也无妨,我为你而来,既然找到了,便可随时回去。”他已经布置妥当。

    “为我而来?”墨紫眉开眼笑“不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乌延蝎,你何必自欺欺人呢。帝王无情,并不可耻啊。”

    “阿紫!”为何?跟她对话,无法招架。

    一箭破空。

    墨紫的头突然往左一歪,箭从帽沿上飞过,铃未响。

    有人在场边欢呼,场中二人恍若不闻。

    “可惜。”她说。

    射箭,心不平,手不稳,眼睛泄lù意图,一定不中。

    乌延竭第二支箭上弦,神sè不显焦急。他的优点,在于能很快冷静,并吸取教训。

    “阿紫,你不用jī我。”

    “我说得句句实话,jī你什么?”眼眸敛凝,一瞬不瞬,全副心神。

    见他目光略沉,手上抬,头向右偏,全是用来míhuò她判断的。

    第二箭,立刻来。

    墨紫做了子曰子曰的晃脑动作,箭羽擦铃。

    叮叮铃震,仍在。

    今天第一更。!。

第299章 这个赏大

    墨紫长吁,“运气。|www.uu234.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

    乌延只有最后一箭,但他却笑了,“阿紫,你该知道,无论这场射铃是谁赢,我一定会带你回大求。”

    “哦?轮到你来jī我吗?”墨紫笑还回去,明眸璀璨,“就算你赢,问大周皇帝要人,我也没打算听话。我承认,我很想赢。不过,这实在是因为我憎恶你的关系。”

    憎恶他?乌延心中陡然一痛,她怎能若无其事说出这三个字来?咬牙道,“随你怎么说。”

    “本来,那时跟你决绝,不过是伤心而已,还不到憎恶的程度。然,你大丈夫小人作为,竟对我下格杀令,如今见我不死,又惺惺作态说什么为我而来。乌延,你原来只是个骗子,现在却连人格都没有了。”喜欢错一个人,与别人无尤·是自己傻。但如果知道错了,还不抽身,是无可救药。她自觉有救,所以不悔。不悔,可是要改。

    “我对你下格杀令?”乌延很吃惊,“谁胡说八道?”

    墨紫见他表情不似作伪,心中便知道真相,“你的殿前少将军呼威口口声声说奉了上谕送我归西。难道大求能发谕旨的,除了你,还有别人?”

    “呼威?他说他只找到了梳子······”乌延面sè突然出现一抹狠厉,“他竟敢骗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呼威将军的镖打得真好,离我心口寸长不到。亏得我自小野惯,身体不错,不然早就一命呜呼了。”她要拖多久?没个暗号什么的?

    “不是我下得令。”乌延说。

    墨紫看观众们有的急得站起来,便道,“是不是你,已经无所谓。横竖,我是大求各族族长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能为大求所用·不如杀了痛快。乌延,你到今天还不明白吗?我跟你已经不可能了。你倚仗的那些人容不下我,而我也容不下你的后宫,这两种矛盾水火难存。不要说你对我情有独钟,其他女人只是摆设。摆设,会跟你滚chuáng单么?摆设·会跟你生孩子么?你不懂我要什么,觉得我善妒小气,那就是你我完全不能达成共识。所以,我退出,我放弃。你别再苦苦相逼,江山也好,美人也好,我不会阻止你,也不会干涉你。好了·赶紧,把最后一箭射完。不然,人家当我俩开新春茶会,唠叨个没完。”

    到最后的全现代语版,让乌延张口结舌·“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滚chuáng单,生孩子,这种话不是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该说出来的。

    “······”看到魏佳萧维过来,墨紫迅速来一句,“我是鬼hún附体,原来那个墨紫死了。”

    她这么说,虽然是真切的大实话,乌延自然不可能相信。

    “怎地第三箭迟迟不出?”魏佳问道。

    乌延手上一用力·箭尾便折了。

    墨紫看在眼里·对魏佳说,“那位大人的箭好像断了·这能不能算是第三箭未中?”

    乌延立时双眼圆睁,她是真无情了?

    萧维打量着两人,先看墨紫,又看乌延,“三箭已罄,我去请可那大人来看。”

    “不必!”乌延并非池中之物,断箭在手,弓拉饱弦,牙关紧咬,“我就以此箭来射,姑娘小心了,我可不会随意放弃。”

    一语双关。而那断箭虽然没有尾翎,其势竟似难挡。

    墨紫不动。虽有心,箭却残,后继无力,不放弃也是枉然。

    箭,果然偏了。偏了很远,一头扎在泥泞中。

    魏佳挥动双拳,毫不吝啬一大声好。萧维松了口气,面上浮现微笑。

    大周看席那边得了确切消息,欢呼声顿高。

    因为不管墨紫的箭术如何,至少平局可保。

    墨紫走到乌延面前,将斗帽送过去,“到我了。”

    乌延.接,直直看着她。

    久到连魏佳都察觉不对,故意咳嗽两声,“尊使可是近瞧着我大周贵女貌美,一时神hún飞了?”

    乌延这才伸手拿过帽去,“她是你们大周的贵女么?”

    墨紫蹙眉,他若翻她的老底,那就别怪她不客气揭穿他的身份。

    “她不但大方貌美,而且心思敏捷,身体灵巧,实不像你们大周jiāo宠柔弱的女儿姿态,还远胜我大求之女。”乌延往圈里走,“若非我未能射下其铃,愿为我王求娶之。”

    魏佳吃了惊,掉转头来看墨紫,悄声对萧维说,“我虽然承认她好看,不过,倒不见得很吸引人。女子,当如萧明柔,纤弱可怜又可爱,仰赖丈夫为天,留在后宅打理家务。她这般聪慧黠灵的,又很能跑跳的,哪招男子怜惜?”

    大周教化下,男子多如是。西南甚至开始有小脚金莲,连路都走不了,却惹狂风浪蝶。

    “怜惜是喜欢吗?”

    “怜惜,会让你牵肠挂肚,寝食难安,非她不可吗?”

    萧维连提两问后,自己懊恼失言。

    魏佳拍拍萧维的肩,“白羽,你想梦。不就是女人嘛。凭你我兄弟这般人才,唾手可碍何必非要自寻不痛快,找那难采的刺儿花。”他虽然劝,却没把萧维和墨紫放到一块儿联想。

    萧维随声附和两声。

    墨紫没听那两人交头接耳说什么,拿过宫女递来的弓,将箭筒系在腰上,弹了几下弦。她有多久没玩过射铃了?五年,也许更远。

    教她射箭的,是乌延。现在,就算谢师礼?

    开弓,空放。再开弓,再空放。

    直到双臂使开,适应了那样的张力,她才取出一支小箭来,用心感受风动的规律。乌延的凝望,她没看到;萧维和魏佳的噤声,她没在意;身后多少人影在走近,她更不知道。她超乎寻常的专注力,是这具身体天生的也好,是军队里培养出来的也好,确实享用不尽。那个在帽沿微颤的铃铛,渐渐成为她视线里的全部而她唯一的优势,就是乌延不能动。

    箭上弦,压chún,体验那份开始热跳的心速,西北风稳向,松脂送出。

    屏息箭打在帽上离铃不过几个厘米,响不停。

    好像有哦啊之惋惜声,也好像有哈哈之乐祸声,但她一丝气不泄。取箭开弓,这次,断风的时间略久。

    魏佳是最好的射手,看她的所有动作,对萧维道,“姿势真漂亮。”这个漂亮不是说普通意义的美,而是精准老练。

    萧维苦笑,“真不知她还有什么是不会的。”走sī,游水·造船现在又加个箭术。

    这次轮到魏佳没听见了,他两眼发光,盯着墨紫的侧影·为她捏起拳头。

    第二箭,离弦。呼拄,几乎贴着铃而过。

    魏佳拿拳头敲自己的嘴,闷哼一声。

    “我以为你说女人要在家里。”萧维看他一反平日冷静睿智的模样,忘了自己也是他一类的出言笑他。

    魏佳嘘他“安静!两箭不中,不是她没瞄准而是在测风速。就是说,她两箭都中了,中在她想的位置。”

    萧维一点都不怀疑大周第一弓箭手的话·而且也不怀疑墨紫可以做到魏佳所说的境界。看轻她,不过是自取其辱。这点,是打交道多次,在她离开王府后,他终于想通。

    你尊重她,她就尊重你。这么简单的道理,元澄明白了,仲安明白了,唯有他被一个sī贩的身份,一个丫头的身份,méng蔽着,自大着,而迟迟不开窍。

    墨紫mō起最后一支箭,风速已经掌握了,心跳虽快,但手很稳。尾羽刷过chún,弯弓而对,风吹得火焰乱窜,眼角瞄着忘了收回去的黄旗簌簌飘。

    西北风!

    就是现在!墨紫暗道。

    “就是现在!”魏佳紧张得轻喊。

    胜利之前,不分男女。

    箭飞了出去。

    叮一声长,铃铃铃数声短。

    帽沿空无一物。

    魏佳禁不住大声叫好,不能给墨紫束个兄弟相抱,就抱旁边的萧维。身为队友,真是太骄傲太刺jī了。

    但墨紫还是让人抱住了,是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杨悄,一口气说几十次赢了。

    墨紫一边笑,一边看向乌延。

    他在那儿,低头望着手上的铃帽。

    墨紫猜他很惊讶,因为在大求的时候,她的箭术着实一般。但他不知道的是,她下了很大的苦功去练,虽然没能派上用炀。

    可那带人站上来,将乌延的身影遮盖了,说今夜多谢陛下盛情款待。大周果然人才济济,又占天时地利,大求输得心甘情愿。本就是助兴节目,无碍两国友好。说了一大番好听话,然后便说今日已晚,要回驿馆休息。

    南德那些人一看没戏可瞧,也跟着说要走。

    回到正殿,因少了大半人,地方显得空空dàngdàng。

    杨悄努努嘴,说了声,“输不起。,,恰被皇帝听到,哈哈大笑,直说不错,又叫墨紫,“好丫头,巾帼不让须眉,朕果然没看错人。”

    墨紫忙说不敢。

    “今日史官何在?”皇帝召。

    有白须老官持簿捉笔,上前来。

    “记入。”皇帝说,“宋氏之女功不止于胜,品坚质纯,果敢嘉勇,不因女儿身而胆怯示弱,当为大周女子之表率。”

    老史官疾书完毕。

    皇帝又叫中书门下拟旨,“宋氏之女,功于社稷朝堂,文治武功皆美,又精于船造之术,加封工部船司监察女官,记名,许走动,直接向皇帝进言。杨氏之女,临危受命,勇气可赞,加封礼部典司仪女官,记名。二女不凡,可自择婚配,一切比照郡主之规仪。”

    墨紫,杨悄,磕头谢恩。!。

第300章 谁的影子

    大周女帝开国,有非内宫的女官职,只是百年多来形同虚设。

    “皇上是不是赏得太过了?怎么能让两个女子担六部之职?”一些官员从殿中出来抱怨。

    “是啊,要说有功,小侯爷,萧少将,魏家小郎都该重重论赏才对。若不是他们箭术精湛,和大求周旋到底,怎么可能有那丫头表现的机会?王爷,您说是不是?”拍马奉承,是不用事宴依据的。

    “他们是朝堂栋粱,两国较技,上阵是应尽之本分,何用争赏?至于那两位姑娘,也是因为今儿日子好,正逢除夕大庆之吉,皇上龙心大悦,才与以重赏。不过是记名之虚职,各位大人不必过虑。照我瞧,这道旨对她们也就最后一句实惠。自择婚配,比照郡主之规仪。

    女人便是huā木兰再世,最终也得规矩着相夫教子。身份高些,不用给公婆行礼问安。除了这,老夫还真想不出有别的好处。”礼王武万昌哈哈mō胡大笑。

    众官皆笑,点头连说不错。

    杨悄跟着她父亲在后头,听了不由生气,yù上前理论,却被她父亲轻轻拉偻。

    “不用理会他们的话。悄儿,你今日令为父甚为骄傲,便是你兄得了状元,都不曾如此jī动过。不枉你娘弃了你的女红,手把手教你认字。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家的女儿,光宗耀祖,替我杨家争荣。”

    杨shì郎的心情不受小人影响,高兴得很。

    杨悄见父亲大气,心想真是还有很多要学,挽住父亲的胳膊撤交傍依“爹爹,回去可要跟娘说上这番话。虽说她让我读书,却整日唠叨无用。”

    杨shì郎笑道“世间风尚如此,她也无奈。不过,她听了这事,肯定比我还高兴。”

    杨家父女走了。

    再说墨紫这头。

    皇太后和皇后也认为赏得太过,说赏些金银珍宝便罢了,即使要封女官,也该是内宫六部,怎能予尚书省外官职?

    皇帝一句旨意已下,金口玉言岂能儿戏,将有怨言的两位送走。

    其他贵女虽满心怨妒,但皇太后和皇后都不能让皇帝收回成命,自不敢再多说,tǐng憋屈得让宫娥们领出了殿堂。

    多数人悔不当初,因怕大求野蛮而危及己身,也没把所谓的重赏放在心上,想不过骑马射箭,输了自不必论,赢了顶多就是赏些东西。

    都是来自高门贵胄的小姐,谁会稀罕。哪知,皇帝竟复了女帝设的女子外官位,一下子封了墨紫杨悄工部和礼部之职。杨悄的父亲虽然官不大,好歹也算是朝官,且兄长中了状元,她们勉强还能接受。可那什么宋氏之女,听都不曾听过,上都没有显赫的宋姓人家,肯定是无名小吏。这样的女人,居然能像郡主一般嫁进夫家,真是无法置信。

    “幽燕,早知如此,我们就该自荐。如今,白白便宜了那无名丫头。”自以为和武幽燕关系还不错的某家千金噘噘嘴。

    武幽燕笑颜如huā“我们上场的话,就跟明柔一样,被人抬下去了。如若不然,凑巧了留到最后,我倒还不知道你们之中有mō过弓箭的,能那样嗖嗖嗖三箭,把铃铛射下来。有的话,出个声,我给她磕头拜师。”

    众人见武幽燕反过来暗讽她们,哪里还会罗嗦,连忙讪笑着,各自归家去了。

    武幽燕对身边的shì女说“一个个就看到别人得的好处,就不想自己有没有那本事。怪不得大求女子小看我们,真是窝里斗,偏矫揉造作,治个家宅,就当多了不起似的。”

    shì女应着是“还是郡主你心大。,…

    “也不用奉承我,我也妒嫉。说她们俩第一女官都不为过,比中看不中用的郡主头衔好多了。她们可以自择婚配,我呢?”冷笑一声,振袖,再不多言。

    贵女贵fù们都走了,墨紫仍能感觉到殿上对她的怨气十足。

    “皇上”她有话说。

    “丫头,你可别说我赏重了。还有,你就叫我黄大人,我爱听。”也不说朕了,皇帝抬脚就走“陪我游湖去。”“黄大人。”从善如流,墨紫一喊,刘公公拿眼瞪她,只当没看到“我谢过赏了,怎么会抱怨?萧姑娘其实,也是有功的。”

    “你果然是个好姑娘。放心,漏不了她。等她醒了,自有封赏。”皇帝说道这儿,问她“你可知她为何自荐?”

    难倒她了,怎么说呢?墨紫干脆不作声。

    皇帝踏上船板时,突然说“看着tǐng柔弱的姑娘,想不到寻起死来很有勇气。”

    墨紫仍不说话。

    “只不过,我虽然好说话,有些地方也十分固执。”皇帝转过头来看着她“萧明柔之事。你沉默得好。你替她说话,也不过让我失望而已。

    墨紫心道,真是伴君如伴虎。谁说这个皇帝好人?他也许不是坏人,但他是皇帝。皇帝,不能用好人坏人来定义。看来,萧明柔今晚的勇气,或许不能改变她自己的命运。

    船离岸,她跟着皇帝进了舫平。

    有两人上前跪下“参见皇上。”

    皇帝让他们平身“事情办妥了?”墨紫看到元澄和华衣,才觉得这颗心是踏实落了地。

    元澄上下仔细瞧过墨紫,目光转而对着皇帝“臣已查知玉陵太子所在之处。还有,这个一”他双手递上一卷帛书“皇上请看,我等在大求驿馆找到南德与之秘密所签盟约。”皇帝几眼看了,不由大怒“岂有此理。朕两年前才将大公主嫁给太子,如今新登基就迫不及待与大求暗结鬼胎,yù共谋我大周。莫非,他们当真以为朕好欺辱不成?”

    “皇上不必动怒。南德怯懦,一向依附强者。大求国力渐强,又凶猛彪悍,南德自然畏惧而攀附。况且,他们虽然与大求结盟,毁盟也易,实不足为惧。”元澄似乎xiōng有成竹。

    “那份水寨布防图,也不知骗不骗得过乌延竭和可那真地?”皇帝说到这儿,看看墨紫“丫头,你觉得呢?”“嗯?”为什么问她?难道皇帝知道她以前是大求人?墨紫不自觉看向元澄。

    元澄开口道:“皇上,墨紫不知此事,臣并未对她说起。”

    “什么事?”墨紫完全糊涂了。

    “今日和你对最后三箭之人,正是大求的王。”皇帝还有心思调侃“如何,其俊可夺你芳心否?”墨紫心中一定,看来皇帝不知道她和乌延竭的旧事,假装惊讶,又摇摇头“手下败将,怎夺我心?皇上允我自择的公,定要选个胜得过我的大丈夫。只是,他既然是大求王,所来为何?”说什么为她而来,还好她学乖了,不为所动。

    “两件事。”皇帝答她“第一,为了偷大周水寨布防图。第二,来看他布下的棋。”

    “水寨布防图不但包括兵力和船型,还有附近详细的江流峡谷道路分布地图,每年由兵部增改之后,藏于宫中紫薇阁。紫薇阁是冷殿,知道布防图在里面的人寥寥无几,又有内卫高手暗中保护,大求王才带着他的影卫亲自前来。”元澄补充回答。

    “可是,他娄么知道紫薇阁里有图呢?”墨紫问完,又想到“难道是棋子?”

    “陈二死了。曾海也死了。两人皆遭灭口。只不过对方不知道我们已经顺着陈二义女金丝,mō到了敬王府这条线。”元澄看墨紫表情越来越惊讶,递给她一杯茶“金丝的爹是萧元郎的一个采买,他曾介绍不少大府的采买给陈二,甚至还有宫里的。陈二最后买通的,是紫薇阁打扫的小太监,yīn差阳错,竟然得到了布防图在紫薇阁的消息。”

    “不会还有敬王府里的人出卖吧?”墨紫说这话并不挟带sī怨,就事论事。

    “虽然当初有着恩师笔迹的谋逆信是萧老爷子呈给先帝的,但他说那信是有人放在他书房这一说辞,你家大人已查证确实。”皇帝长吁一口气“还好不是。萧家一直对朕忠心耿耿,朕也不想错信他们。”墨紫今夜听到太多震惊的信息,脑袋有点转不过来。萧老爷子即便没有陷害元家,但告状总是他干的,没错吧?这要愤世嫉俗的复仇者,会连带萧家一起仇视。不过,事实恰恰相反,是萧家不喜欢元澄多一点。

    “不是萧家,却可能是朝中其他重臣,和大求勾结,陷害忠良。”

    元澄说起家仇,好像在说一桩公事,那么平静“我祖父和父亲很可能发现了蛛丝马迹,因此被先下手为强,元氏惨遭灭门之祸。”“二十多年前就和大求勾结,这人隐藏得好深。”简直可怕!

    元澄也道:“而且,至今不lù声sè。我们找出来的,只是无足轻重的替死鬼。我本以为陈二与大求无关,现在看来,曾海与大求的关系最浅,仅止于sī货运送,金钱交易。表面上是他选陈二帮忙送货,其实却是陈二设计好的。我们能抓到曾海,实属侥幸。只要稍弯一会儿,曾海就会知道陈二夺位失败的事,自然就不会出货了。”

    “大求王此来,很可能就是要和这人见面。”皇帝说。

    其实,和谈是假,谋动是真。

    大求,已经止不住它的铁蹄!!。

第301章 说说清楚

    最先怀疑陈二的,是元澄。他在知道陈二和金丝的系后,觉得陈二这么尽心帮一个义女的动机不纯·由此查出陈二的身份。

    陈二的爹是大周某个船帮的小头目,而他娘是大求女子。陈二与外公家常来往,曾在大求住过五年之久,再回到大周时,武功就突飞猛进,很容易便加入豹帮,并成为华豹堂堂主。

    元澄调查到这里,基本上确定陈二在大求那五年间被训练成细作。他曾是南德丞相,所派去各国的细作以千数计,自然熟悉其中奥妙。

    陈二死得有点冤。他细作的身份本来没有曝lù,反倒是因为暴毙得蹊跷,让徐九请了元澄出面,才导致这条线清晰起来。

    船在对岸停下,刘公公领了墨紫华衣先上,皇帝拉元澄在后面多留了片刻。

    皇帝说;“赏过了,还是重赏。朕因此让人明里暗里报怨,但既然答应过你,也就管不了其他了。”

    元澄垂首轻揖,“皇上一言九鼎,臣感jī不尽。”

    “也是你料得准。大求今夜果然寻事,想以此为烟幕,实则入宫取图。却不知,被你反利用了一场。你说得对,墨紫丫头确实有应急变之能。朕本以为你夸大其词,把她叫出来,实在也是没得选,没想到竟是能文能武,好不机灵啊。”皇帝笑得呵呵声起,“以后得多派派她去给朕撑场面。”

    元澄一笑,却不就此多言,只说,“皇上,照此看来,玉陵不能任由大求灭了。玉陵多河泽,为抗击大求之天然屏障,若成为大求土地,大周东南水域便犹在大求狼爪之下·岌岌可危。”

    皇帝沉吟,“朕又何尝不知?只是,玉陵太子在大求人手中。大求以他为名代为统治,大周干涉,倒成了有野心。”

    “玉陵太子虽然在大求,可玉陵二王子却在大周。不知皇上可听闻此事?”元澄墨眸闪星亮。

    “市井传闻·不足为信。”皇帝说完这句,突然看定元澄·“莫非元卿有实据?”

    元澄就地一跪,“请皇上恕臣未及时奏明。玉陵二王子楚毓是臣之义弟。因遭皇后太子陷害,其母惨死,而他作为质子在大求受屈辱多年。归国后,对他父王兄长失望之极,愤而出走,如今行商就市·倒当了几年逍遥人。臣与他结拜时,只知他是商人,完全不知他从前身份。”

    “哦?果真如此,也是个可怜人。明明是王子,却被迫成了市侩商户。”皇帝摇摇头·颇为惋惜,“元卿请起,结拜本就是天命之缘。更何况,你便是同楚毓结拜,又何罪之有?朕想起江涛一本奏摺来,他说大周玉陵一脉相承,实在说得对极了。”

    元澄站起,“楚毓原无意于王位·然玉陵被侵·父死兄俘,国内生灵涂炭。玉陵将军来请他回去主持大局·他也拒绝了。岂料,那位老将军率将士去刺杀大求使臣,全慷慨就义。老将军临死前仍请他回国,而那些将士让大求剥皮断肢,惨不能言。楚毓因此悲愤,他跟臣言,想送老将军骨灰回玉陵,让死者瞑目。”

    “大求骁勇却也残忍,朕已经呀说不少屠城吃人的事,令人发指。”皇帝面sè严峻。

    “皇上,臣以为大求能挟玉陵太子而吞其国土,大周也能助玉陵王子匡扶正义夺回所有。而臣更以为,大周此举将得玉陵人心,再订前盟,相约安定百年。”元澄说完了。

    皇帝皱深眉头,半天不语,最后说道,“爱卿所言,朕已知其意,只是兹事体大,容朕再想想。”

    元澄低头遵命。

    两人这才上岸。

    皇帝嘱咐墨紫过几日去船司看看,便带着刘宁,坐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消失在夜sè中。

    华衣亲自驾了车来。这时也没人再说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墨紫当然也不会傻到在这么大的宫里找路出去,二话不说,还抢在元澄之前,钻进车里去。

    “解释。”元澄刚坐在她对面,墨紫就说道,“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不过我会很介意你不告诉我。”

    “今日之宴,是我请皇上邀你来的。”元澄开始解释。

    “因为想给我表现机会,让皇上赏我一个别人不可轻易拿捏的身份。”墨紫捂嘴笑,“你额头上是不是还有一只眼睛?比算命的利害。”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忘了恭喜你,船司监察,从五品上,虽然记名,也入吏部.官档,享从五品俸禄。而且皇上允你行走直谏,记名也有实,他对你似有所期望,不然也不会让你尽早去船司报到。”元澄的消息灵通,皇帝没说赏什么,那两道旨还没出门,他便知道了。

    “查那艘将船沉底的原因。可这都已经过了多久,有证都湮灭了。”墨紫觉得不太可能,还好皇帝只叫她试试。

    元澄对此不发表看法,继续解释,“另一个原因,乌延。”

    墨紫至今不曾对他说过以前那些人和事,听到他提乌延,神情微变,“你—”问什么呢?

    “大求有南德的细作,我曾说过吧。”元澄见墨紫点头,又说,“这些人现在为我做事。乌延乔装从大求国都出发的第一日,消息就传出来了。”

    “所以,我和乌延的事,你也知道。”这个人以前当的官太大,恐怕瞒不过他。

    “过去的事我不曾再去打听,不过乌延调兵围都,逼众部答应他娶宋家长女为国后这件事,我却是听说了。”马车一震,袖子滑开,双手十指紧紧交叉,但他神情极淡,仿佛轻松,“墨紫,皇上刚才少说一个乌延来上都的理由。他,也是来找你的。”

    墨紫收敛了笑意,“即便如此,难道我就会跟他走吗?我从来都不想当什么国后。他骗了我多年,连一开始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有些东西,不是补偿,就能再得回来的。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尤其是信任。”

    “大求若在今晚耍什么花样,而如果皇上能用得上你,我希望乌延会因为你而分心。”元澄并不隐瞒他的全部设想,“他的影卫偷图回到驿馆时,他本来应该在的,但他不在。这全是你的功劳。”

    “他不在又如何?”墨紫不懂。

    “他不在,我们就有机会将水寨布防图偷天换日。”这就是为什么他叫他的人转告她尽量拖延时间。

    “可是,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假图?”墨紫奇怪。

    “因为大求内应。不知道是他本人还是其他同伙,有个门g面人在驿馆内等候,乌延的影卫给他看过图之后,确认了这是真本。当时如果乌延在场,就很难做手脚。”元澄望着墨紫,“这个计划,是以你为中心而改的。当我听说大求提出射铃,而驿馆出现门g面人,就将原本的布置取消了。本来,是要给假图的。若让门g面人揭穿,以乌延的聪明,必然会想到大周知道了他的意图,说不定会提前发兵攻打过来。而大周此时,还需要时间准备。”

    “元澄,你是真的对大周忠心耿耿?”做起事来,可谓不遗余力。

    “与忠心无关。两相比较,选一个不算最差的。大求兵强马壮,亦有吞并天下的野心和实力,只是人道惨寰,无法令人心服。南德是千疮百孔之腐木,自顾不暇。唯有大周能与大求一拼。统一或四分天下,要看大周最后选定的立场。若要帮你二哥金银,大周的暗中支持必不可少,否则复国只是空谈。”元澄完全没有当忠臣的自觉。

    “他终于决定了吗?”金银还是要挑起那副担子来。

    “他想至少要去玉陵一趟,亲眼看迂。若大求治下百姓日子过得还不错,他便罢了,继续当他的小气鬼。如若不然”马车颠簸了一下,他不得不停顿。

    “如若不然,他就要自己当玉陵的皇帝?”墨紫虽说也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心中仍有惆怅,“可惜了,他本爱逍遥自在。”

    “倒还不必消极,谁知道将来如何呢?如今,走一步看一步罢了。他逍遥自在的性子,便是当了皇帝,也不见得能改得了多少。”后天的影响力,大过天生的血脉承继。

    “人在龙椅,身不由己。”墨紫不乐观。

    “待会儿见了面,你自己问他会不会变成讨厌的糟老头模样。”元澄liáo窗帘,吹进好些雪。

    “我们去哪儿?”鞭炮声声,没停迂片刻。

    “去吃一顿真正的年夜饭。刚才那顿,叫应酬。

    作不得数。”他递给她一本书,“还有点距离,先打发时间吧。”

    墨紫看窗外,不熟悉的衙景,“我还以为是去金银家。”

    元澄说不是,“去你家。”

    墨紫立刻想到,“红萸?”

    “那里你最近还是少去的好。”元澄自己看起书来。

    “为什么?”墨紫问。

    “乌延派了人在那里等着捉你。”元澄抬眼,笑容温和,“不过,我帮你找了他一点麻烦。”

    墨紫看他温和,顿生瓤疑.,“什么麻烦?”

    “我不小心把他住的地方烧了一半。”回到书本里去。

    一个敢进皇宫偷东西,一个敢放火烧人住地,明摆着来,真了不起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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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介绍:
她一醒来,莫名其妙当了服侍人的丫环。
不算问题?
她一动刀,雕什么像什么,造什么是什么,
不算稀奇?
她一看木,就知轻重浮沉,能否成舟成船,
不算异能?
好在还有谋生本事两三样,生平无大志,当个掌事,求安居乐业。
低眉顺眼,怎么就越过了主子?
低眉顺眼,怎么就惹来了男人?
低眉顺眼,怎么就......偏不让她清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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