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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庶嫁全文阅读

作者:奚别离     重生之嫡女庶嫁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庶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2凯旋(上)

    因为王家放出消息,说是春闱之后便迎亲,如诗搬进沁园的第二天,就放下了书卷,一头扎进了绣品堆里,嫁妆的准备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宋氏更是天天府里、侯府两面跑,又要忙着长子备考的事情,又要忙活女儿出嫁。

    如筝更是责无旁贷,也抄手帮着姐姐准备起嫁妆来,每日里带着如书如文在如诗面前转悠着。

    她此举,不但帮了如诗大忙,也恰巧给自己打了掩护,趁乱开始搜集薛氏谋害自己娘亲的证据,每日里过的极为忙碌又充实,一晃,就过去了小半个月。

    这一日,如筝带着崔妈妈打开小库房,着意选了几件名贵又雅致的摆件字画和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首饰,准备给如诗添妆。

    带着东西走出院子,却看到慈园的小丫头匆匆赶来,见到如筝福身一礼:“二小姐万福,奴婢还说要去沁园请二小姐呢,便在这里碰上了,请二小姐移步随奴婢去慈园吧,老太君有请。”

    如筝笑着点点头,让浣纱赏了她便交代崔妈妈把东西先拿回沁园,自己带着浣纱去了慈园。

    进屋给老太君请了安,如筝便乖巧的坐在她身边为她揉着膝盖,老太君笑着拍拍她手:

    “囡囡,昨儿晚上你大伯母过来跟我说,这半个月你是帮了她们大忙了,祖母还不知我囡囡竟然如此能干!”

    如筝笑着红了脸:“祖母,孙女儿哪有大伯母说的那么好,不过是打个下手,不添乱就不错了!”

    老太君笑着摇摇头:“总之,你是辛苦了,也该好好歇歇。”说着,她拿起旁边小桌上一封信笺:

    “刚刚崔府来了信儿,阿衍和阿柔要接你去过明日的女儿节呢,你回去收拾收拾,午后便出发吧,到了你舅家也可以松泛松泛。”

    听老太君这么一说,如筝才想起原来明日就是二月十八女儿节了,当下喜得点点头:“谢谢祖母……”

    老太君看她喜得像个小孩子似的,笑着摸了摸她头,又留了她一会儿便赶着她回去准备了。

    午后,如筝收拾停当,辞别了如诗,又交代了院子里的人好好看家,便带着浣纱登上了去舅家的马车。

    一进崔府内院,便看到琳琅笑眯眯地等在游廊下,如筝赶紧下了车,几步上前拉住自家表姐:“二表姐~”

    琳琅伸手捏捏她的脸颊:“嗯,不错有点儿肉了,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么?”

    如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脸红红的:“表姐好坏!”姐妹二人说说笑笑地进了主院,见过了崔侯和谢氏。

    谢氏拉着如筝的手笑到:“嗯,总算是丰腴了些,有点待嫁女子的样子了。”谢氏一句话,说的如筝又羞红了面颊,崔侯笑着说道:

    “筝儿,成亲是好事,我和你舅母也为你高兴呢,如今有容那孩子在淦城立下了战功,于你这亲事就又是锦上添花了,应当高兴才是!”

    琳琅笑着拉她坐在自己身边,眨眨眼说道:“筝儿,你可知我们为何接你来家里过女儿节?”

    如筝看着她轻轻摇头:“我自然知道是舅舅舅母疼我的缘故,不过除了这个……”

    琳琅神秘地笑笑:“除了这个,自然还有原因,明日便是东征大军入城的日子,圣上特地选了女儿节让大军入城,便是要京师女子都上街去……”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崔侯笑着喝止:

    “琳琅,愈发无状了,怎可妄揣圣意?!”

    琳琅笑着起身福了福,一副无赖的样子。

    如筝还沉浸在琳琅说的喜讯中,心里如同踹了一只小兔子,窜上跳下的,脸色也红了。

    琳琅在一边看得好笑,把她头搬过来对着自己:“所以啊,筝儿,明日你也要随我上街,迎接……”她坏笑着,如筝眉毛一立就要翻脸,琳琅却闲闲地说出后半段:

    “我大哥啊!”她一刮她鼻子:“不然你以为是去接谁啊?小妮子?”

    如筝被她逗得“嘤咛”一声站起身,一头扎进谢氏怀里:“舅母,表姐欺负我!”

    谢氏笑着搂住她,冲着琳琅瞪了瞪眼,却憋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晚,如筝便住在了舅家,和琳琅并肩躺在雕花拔步床上,叽叽喳喳了半宿,直到三更时分才朦胧睡去。

    清晨,如筝被琳琅“吃吃”的笑声惊醒,诧异的看着自家表姐翻身抱住了一个迎枕,埋头进去蹭了蹭,如筝笑着把她推醒,琳琅迷迷糊糊地看着如筝,笑到:“筝儿,怎么是你……”

    如筝摇着头坏笑:“自然是我,不然你以为是谁?”她穿起衣服,瞥了琳琅一眼:

    “表姐,你究竟做什么梦了,又抱又蹭的?”

    听她这样说,琳琅立时便清醒了,抓了枕头便劈头盖脸朝着如筝打下,如筝一边笑着躲,一边穿好衣服下了地,姐妹俩说笑着梳洗完毕,略微用了点饭便到主院给崔侯夫妇请安。

    崔侯笑着叮嘱了她们几句便吩咐人套车,早早送她们到了京师南门。

    南门又名德胜门,是军队出征和凯旋必然要走的城门,两个多月以前,如筝在这里默默看着苏有容身着戎装离开,两个月以后她却是带着雀跃的心情和琳琅一起等待着,等着令自己望眼欲穿的那个身影出现在城门外。

    琳琅如筝如此焦急,忍不住笑着拉拉她衣袖,看她回过头,才笑到:

    “筝儿莫急,像此等大军得胜还朝,朝中定然是有人要出城十里相迎的,听说此次圣上本来要亲迎,只是身体不适,才特命太子和恭王出城迎接,怎么也要折腾一两个时辰,我估计不到辰时,大军是难以入城的……”

    如筝笑着点点头,放下帘子,突然看着琳琅眨眨眼,凑到她耳边:“表姐,你想不想凌表哥?”

    琳琅见一向端庄羞涩的她竟然也问出这样的话,先是惊了一下,又笑了:

    “真是龙娶龙凤娶凤,老鼠的媳妇儿会打洞,你这定亲以后,眼见就学了苏子渊那一张利嘴!”

    如筝脸色一红,自转过去不理他,琳琅笑着把她拽过来,却是小声说道:“废话,自然是想的,你不想苏三?”

    她这一说,如筝就的脸就更红的跟熟虾子似得,看的琳琅一阵呵呵笑。

    辰时三刻,南门外一阵喧嚣,伴着震耳的车马声和开道的仪仗鼓乐传入城中,如筝和琳琅赶紧撩开帘子看,却被重重的人群挡着看不清楚,索性带了帷帽钻出车厢,站在车辕后面那小小的一块车板上翘首张望着。

    先入城的,是骑着高头大马,身着朝服的太子和恭王,在他们半庐距处随行的正是此次东征的总帅,凌家和谢家的两位元帅,后面跟着的是一些老将,再往后,才是东征军中年轻的一代,打头的便是圣上御口钦赐的“淦城四将”。

    如筝早就听琳琅说过,虽然有了明德帝的正式封号,京师的女子们私下里还是愿意叫他们“淦城四少”,原因嘛,自是不必说了!

    如筝看着并辔而行的四人,平心而论,其间最有威势的当属凌朔风,最具风姿的,要算谢如风,若论风流俊逸,便以自家表哥为上,苏有容反倒是四人中最不起眼的,可她的目光,就是没办法移开半瞬,死死地胶在他身上。

    银叶亮甲,玄色战裙,凤翅明盔,长刀硬弓,一身戎装的他周身带着如筝从未见过的风姿气势,数月的行伍生活,在他的眉梢眼角刻上了些许风霜,也让他显得更瘦了,但那种闲适潇洒的气度却依然没变,目光流转间的光华,也还是那般夺人心神。

    琳琅看如筝从刚才就一动不动,显见已经是痴了,笑着一拉她胳膊,低声道:

    “你家苏子渊却是输了……”说着朝四人马上一指。

    如筝顺着她的手看去,马上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大盛自开国以来便有一条规矩,得胜之师入朝,是要享尽京师百姓敬仰的,哪怕是圣上,也要到宫门前亲迎,这敬仰当中就有一条,便是允许京师女子往入城将士们的弓袋,箭囊和马鞍上插花,那些老帅威仪慑人,没人敢上前,这些花便都插到了年轻将领的马上,如今正是梨花和桃花开放的季节,那些各色战马上便红红粉粉白白的,好不漂亮!

    而这其中,几乎被插成了花篮的,便是淦城四少的坐骑……不过,看上去苏有容马上的桃花倒是相对最少,琳琅笑的也便是这一层。

    可在如筝看来,那些花却是太多了,多的可恶!眼见又有一个小姑娘羞涩地走上前,拿着手里的桃枝要往他弓袋里插,如筝气的暗自咬了咬牙,却又马上失笑:自己这是……

    想着,脸就红了。

    望着望着,那四人的马便渐渐行到了眼前,如筝心里如擂鼓一般,踮起脚尖看着,却见苏有容突然像是感到了什么,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脸上便漾起一个舒心的笑容,把缰绳往旁边崔明轩手里一塞,便翻身下马。

    如筝愣了愣,看着两边的百姓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他便那样笑着笑着,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朝着自己伸出双手:

    “我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四个字,却让如筝霎时间泪流满面,只是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来。”苏有容笑着摊开手掌,像是邀请,又像是命令,让如筝不由自主地伸出手,下一瞬便落进了他的怀抱:

    “想死我了,丫头……”熟悉的声音夹杂着熟悉的感觉,让如筝喜得头都昏昏的:

    “总算……回来了……”她话语尾音混着细微的抽泣,听得苏有容心里也是一酸。

    苏有容笑着脱下玄色遍绣云雷文的披风,轻轻披在如筝身上,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盯穿那层碍眼的青绫纱似得。

    一瞬间,什么世家风范,闺名容止,都似乎被抛掉了九霄云外,如筝一把拽下帷帽,泪眼朦胧的杏眼,便对上了含着风霜的凤眼:

    “子渊哥哥……你,可好?”

    “好!好的不得了!”苏有容笑弯了眼睛,仔细看着眼前的女子,还没等他再说什么,远处便传来凌朔风雷鸣一般的呼喝:“苏子渊,你给我滚回来!”

    苏有容回头看看横眉立目的安东将军,对着如筝抱歉地笑了笑,轻轻说了声“等我。”便转身快步回到队伍,腾身上马,又回头冲着如筝挥手。

    如筝含泪笑着点头,待他走远,却哭的更凶了。

    直到琳琅拽她,她才反应过来,大军已经去的远了,而自己身边环绕着的,是京师百姓好奇,羡慕,祝福的目光,还夹着些嫉妒的眼刀。

    如筝心里一慌,赶忙带上帷帽,拽着琳琅的手登上帷车,钻进车厢里再也不敢露面,心里的小兔子,也从一只变成了三只:自己这是……疯了么?!

    她取□上的披风,紧紧地搂在怀里:自己定然是疯了……唇角浮起一个明艳的笑容,泪水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下。

    琳琅收起震惊,钻到帷车里吩咐车夫回府,然后就抱膝坐在如筝对面,笑着瞪了她一眼:

    “我收回刚刚的话,你不但把苏子渊的利嘴学来了,连那高兴起来就不管不顾的疯劲儿也学了个十成十!这小子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能把你迷成这样?”

    被她这么一说,如筝才回过神儿来,尴尬地擦了擦眼泪:“表姐,今日之事你可千万要为我保密,切不可说给舅舅舅母听啊!”

    琳琅看着她,笑的花枝乱颤:“保密?!你自去和外面半条街的百姓商量吧!”

    如筝想想外面刚刚黑压压的人群,又想到自己居然跟中了邪似得就把帷帽给摘了,当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却又无奈,只是把头埋在膝头,渐渐红了脸颊。

    大军缓缓的行在通往皇宫的大道上,凌朔风横眉立目地看着身边的同袍,旋即又是一笑:“行啊你,老话儿说蔫儿人出豹子,古人诚不欺我啊!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如筝那个连走路都要数步子的丫头,居然也会跟着你一起疯,你别是给她下了什么药儿了吧!”

    苏有容转头看着凌朔风,脸上带着一个无奈的笑:“我很过分么?是你太胆小了,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筝儿旁边那个便是崔家小姐!”

    凌朔风被他一句话噎得愣了愣,刚想抬手,又想到这是大军入城的当口,便咬牙忍了,自回过头去不看他,心里却也浮起一丝落寞:还是定了亲的好啊……豁出去了,今儿回家就让家里去提亲!早订下,早踏实!!

    他这样想着,暗暗攥了攥拳。

123凯旋(中)

    因皇宫饮至御宴安排在了正午,崔家的女儿节家宴便推到了晚间,也算是给崔明轩接风洗尘。

    未时末,崔明轩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家,崔侯谢氏便带着琳琅如筝出了二门去迎他,谢氏一看到变黑变瘦的儿子,两行泪就忍不住滚下,上前轻轻抚着他的脸,哽咽到:

    “欢欢……你吃苦了。”

    崔明轩冲自家娘亲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娘,不辛苦的,这不是回来了么!”又略带尴尬地说到:“我都多大了,还叫小名儿。”

    谢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却也破涕为笑:“再大,也是娘亲的儿子。”如筝这才知道,原来自家大表哥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名儿,忍不住回头看看琳琅:“你们都有小名儿?”

    琳琅苦着脸点点头:“没办法,我娘瞎起的。”她抬头看着如筝兴致盎然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姐叫乐乐,我叫……小喜……”

    如筝拼命忍着笑点点头:“却是喜庆!”琳琅瞪了她一眼。

    崔明轩冲谢氏笑了笑,又肃容走到崔侯身前,垂眸行礼:“父亲,儿子回来了。”

    崔侯微笑颔首,看看崔明轩被海风吹得微醺的面色,伸手将他扶起:“好,此次出征,你辛苦了,作战勇猛,不愧是我兰陵崔家的子弟!”

    崔侯此一言出口,崔明轩的眉梢便微微动了动,脸上现出惊喜之色,如筝又一次感到了“兰陵崔家”四个字的分量。

    谢氏见天色已晚,便打发着崔明轩快去梳洗,自带了丫鬟婆子们去安排晚宴去了。

    晚间,崔明轩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来到花厅,脱下戎装换了燕居的碧色云锦直身,他又变回了那个风趣诙谐,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崔子扬。

    崔明轩走到桌旁,先给崔侯和谢氏行了礼:“父亲,母亲,儿子来晚了。”

    崔侯笑着挥手:“无妨,坐吧。”

    待崔明轩落座,家宴便正式开始,说是家宴,却也没有那些繁缛的规矩,只是琳琅笑着问,崔明轩不时答上一句,谢氏不停地支使着丫鬟们给三个小儿女布菜,崔侯微笑执了一杯淡酒,慢慢地饮着。

    如筝看着舅舅家三人脸上的笑容,觉得自己没有喝酒就要醉了,这正是她前世今生都求之而不得的,家的感觉。

    琳琅心细,看出如筝神色恍惚似是触动了心思,眼珠一转,便想到个好话题分她的神:

    “筝儿,还没回过魂儿呢?着实是被苏子渊给吓着了吧?”

    如筝知道她要说的是大军入城那一节,赶紧起身去捂她嘴,却没防备旁边崔明轩也笑着放下筷子:“是了,我还忘了这一节,筝儿此次实是威风啊,你没看旁边……”

    如筝又跳到崔明轩身边,可男女有别,她也只敢死死瞪着他。

    看她三人打哑谜,崔侯倒是来了兴致:“怎的,说来听听。”

    崔明轩和琳琅便不顾如筝反对,将早间大军入城,苏有容离队和如筝相见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讲的绘声绘色,令人如临其境,直把如筝羞得避了出去,又被琳琅强行拽回,脸红红地坐在椅子上,冲着琳琅咬牙切齿:

    “不过是某些人欢喜过头,轻狂无状罢了,有什么好说的!”她嘟着嘴,这样嗔怪到。

    谢氏看她脸上有些挂不住,笑着拍拍她手:“无妨的,筝儿,自家人说说怕什么,舅母看啊,容儿倒是很好,平日里端瑾的人,见了你变得不一样,才说明心里有你呢!”说着又转向崔侯:“侯爷,你说呢?也算不得失仪吧。”

    崔侯带着一个淡淡的笑,点了点头:“无妨的,以前大军凯旋,比这疯的都有,筝儿不必太在意。”

    旁边崔明轩听了他们的话,“噗嗤”一笑,看如筝又怒视自己,赶紧摆摆手:“筝儿,我可不是笑你,我是笑娘亲居然说子渊‘端瑾’想来是被他平日里在咱们府中装出来的世家公子模样给骗了!”

    崔侯笑着呵斥了他一句:“明轩,怎的就排揎起人家来了。”

    崔明轩笑着到了声“是”,又摇摇头:“父亲,您是真不知道,苏子渊这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他兴致盎然地开口笑到:“都说相由心生,子渊这小子长的就妖孽,打仗办事也带着三分邪性,一曲退敌,扮鬼劫粮草什么的就不说了,就说打仗,每每在战场上,不管谁那里有漏洞或是顶不住了,总能看到他带着**阵飘过来,所过之处就说一片狼藉啊,连谢帅都说,他天生就是带步兵军阵的料,此一役,若非他不贪功,总把功劳往部属那里推,就凭他杀伤的东夷人,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仅仅六品的封赏了!”他笑着摇摇头,总结似得说:“凌帅说他天纵奇才,凌朔风却总排揎他,说是天降妖鬼……”

    他一番话,说的如筝好似身临其境般,不由得忘了害羞,眼睛亮亮的仔细听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崔侯听着明轩说苏有容的事情,忍不住频频颔首,待听了最后一句,却又沉了面色:

    “明轩,那是你的同袍,又是未来的妹婿,怎的如此说人家,兵法云‘兵者,诡道也’,战场上不出奇谋,难道老老实实等人来打么?”

    崔明轩笑着点点头:“父亲说的是,刚那是凌兄说的,我和子渊还是很投契的!”

    崔侯面色稍霁:“这还差不多,你比他大些,战场便应照应着才是。”

    他一言出口,崔明轩脸色却红了:“父亲这么说,儿子倒是惭愧了,我和子渊都是初战,他却是比我勇猛的多,我反倒是承他多次相助,才化险为夷呢。”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肃容到:

    “淦城决战那日,若非他疾跑两里多赶来相救,怕是我也难全身而退了。”他微笑着摇摇头:“可怜跑过来的时候还带着伤,我倒是丝毫未损……”他话一出口,才想到如筝还在,赶紧转头看她,果见她脸色白了:“表哥,你刚刚说什么?”

    崔明轩赶紧安抚的笑笑:“筝儿,你别怕,子渊他……伤在手臂,皮外伤而已,现在已经都好了,你看他今天不是很精神么?”

    如筝想了想,今日见到苏有容的确没什么异样,才勉强笑笑:“那便好。”

    崔明轩抬头看看谢氏一脸责怪,不自觉地缩了一下,又转向如筝到:“筝儿,你这未婚夫婿,实在是厉害!”他点点头突然又似想到了什么,诡异地笑了笑:“不过,他却总说是刀好,每日里把那横刀看的比命还重,白天不离身,晚上抱着睡,我看那刀……倒是眼熟的紧,好像是上一批那船东夷货品里面,我挑出来给你镇店的那把吧?”

    如筝想着苏有容把自己送的刀视若珍宝的样子,心里一甜,脸上就带了笑:“是又如何,便是我送的,可有不妥?”她抬头,挑衅似得看着崔明轩。

    崔明轩赶紧摆摆手:“无不妥,大大的合宜,表妹饶命!”

    他俩一番话,把崔侯等三人都逗笑了,谢氏又让人给如筝盛了一碗冰糖雪蛤,笑到:“你们几个别光顾着说话,赶紧用菜,看一会儿都凉了。”

    一家人这才重新拿起筷子,如筝饮了一口雪蛤羹,清甜甜的滋味便一直润到了心里……

    翌日,如筝拜别了崔侯,登上了自家马车,在车上他打开临别时崔侯交给自己的书信,粗略读了一遍,脸上便带了一丝笑,对着浣纱说道:

    “叶先生经舅舅推荐,已经入了太医院了,又机缘巧合医好了慈和太妃娘娘的头痛宿疾,如今已经荣升右院判,眼见是夙愿得偿了。”

    浣纱也喜笑颜开:“那可真是大好事!”转念一想又叹到:“可惜,以后小姐要让他把脉可就难了。”

    如筝笑着摇摇头:“小心眼儿的丫头,叶先生岂是那等趋炎附势之辈,他信里说了,今后不当值的日子,还是要在舅舅家借住的,这不就是说,还愿意继续照顾舅舅的身体么?咱们要找他号脉也不是什么难事。”

    浣纱眯着眼笑了笑:“嗯,叶先生当真好人!”

    如筝掀起帘子看看外面天色还早,便吩咐车夫改道去了东市,到得胜楼找李钱根。

    如筝主仆二人进到得胜楼后堂坐定,有小伙计来上了香茶,不一会儿,李钱根便风风火火地赶了来:

    “东家,久等了,前面有个熟客拉着小的说菜色之事,这才耽搁了这许久。”

    如筝笑着说了句“无妨”李钱根便拿了得胜楼的账目来给她看,如筝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着实愣了愣,抬头笑到:“李掌柜,收益如此之好,我真该给你再涨些薪水才是啊!”

    李钱根笑了笑:“不敢,也是这几日大军得胜还朝,咱们这酒楼占了好彩头,又有全本的东夷话本能听,这才生意火爆的,东家说起涨薪水,小的还怕东家要扣小的的薪水呢。”没等如筝发问,他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前些日子,小的相中了一爿好店面,东家正行宫呢,那店面又好得很,小的就没来及请东家示下便自作主张……”

    听了他的话,如筝一阵好笑,心说这人还真是个痴迷经商之人,当下笑到:“无妨,我相信你的眼光,你也知道我定亲了,这一年间可能会很忙,如果以后再有此等事情,只要你忙得过来,手下钱财也够,你便可自行处置,若是拿不准,找我表哥商量亦可。”

    李钱根听她这么说,先是一喜,又肃容行礼到:“东家如此信任小的,小的感激不尽,今后定当……”他还斟酌着措辞,旁边浣纱便“扑哧”笑出声来:“你不会又想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

    她一言出口,三人都笑了,李钱根神色一动,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笑到:“浣纱姐姐不说,我还忘了,上次你给我出了好主意,我还没送谢礼……”说着便递上手里的东西。

124凯旋(下)

    浣纱突然想到如筝前次说要把自己配给李钱根的话,当下羞得面色通红,一扭身:“我不要,李掌柜不必如此。”

    李钱根吃了个憋,手足无措地看着如筝,如筝笑着让他把东西放在桌上,自己拿起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副十分精美的银丝红玛瑙耳环,当下笑到:

    “还真漂亮,浣纱,李掌柜一番好意,你便收了吧。”又转向李钱根:“正好,我倒是想起一件大事要问问你的意思。”

    浣纱是个灵慧的,哪里不知她要说什么,却碍于男女大防,不敢把如筝一个人甩在屋里自己躲出去,只得远远地站了,面对着墙装听不见。

    如筝看着她一阵好笑,又对李钱根到:“李掌柜,你是我在外面最得力的掌事,浣纱呢,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头,我与这妮子虽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如今她也不小了,我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府里那些小子,我觉着都配不上我们浣纱,你在外面久了,可有好的人选,也给我参详一二?”

    李钱根听了如筝这番话,察言观色下,心里差不多明白了,当下一阵狂喜,笑着行了个大礼:“东家,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恩典,就给了小的如何?”

    浣纱缩在墙角里,心里一阵羞涩,又是一阵甜,满脸通红的偏生没处躲藏,如筝却笑着伸手让他起来:“甚好,我也是这个意思。”她转过头去看看浣纱:“浣纱,若是你不愿,现在就说,我不勉强你。”

    浣纱羞得恨不得钻过楼板跑掉,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愿”,嗫嚅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全凭小姐做主!”

    如筝这才笑着拿起旁边那对耳环,对李钱根到:“这个我就替浣纱收下了,算是小定,不过有一条我要先告诉你,浣纱是要陪我出嫁的,等我在国公府安顿下来,我才会放她出来跟你成亲,你可不要等急了,埋怨我哦?”

    李钱根起身笑到:“不敢,小姐和浣纱姐姐不嫌弃小人的出身,小的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再说,小的还年轻,不急!”

    如筝笑着点头起身:“那好,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浣纱别愣神儿了,跟李掌柜道个别,咱走了。”说着便举步朝门口走去。

    浣纱这才红着脸转过身,冲着李钱根匆匆一福,抬头看了他一眼,咬唇说道:“我比你小。”

    李钱根愣了愣,不解地点点头:“哦。”

    浣纱羞得剁了一下脚:“总是姐姐姐姐的,没的把人叫老了!”

    李钱根这才明白,不由得喜上眉梢,当下轻声到:“我省得了,浣纱妹子。”

    浣纱羞得一捂脸,转头出了后堂,留下李钱根立在那里傻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追了出去。

    李钱根赶上如筝,施礼尴尬地笑着又把她们请了回来,施礼说道:“小姐,刚刚小的一高兴,忘了正事,不知新店面小姐想要开个什么铺子?”

    如筝走到桌边坐定,思忖了一下问到:“你觉得呢?”

    李钱根沉吟着:“小的看那店面的位置和大小,觉得开成衣铺子或是绸缎庄最好,若是考虑到旁边的店铺,还是开绸缎庄保险,小姐过几日有空不如到那附近看看,旁边那家很大的衣服首饰铺子叫五彩霓裳的,倒是很有意思,若是咱们的绸缎庄开起来,小的有信心拿到他们的大单子。”

    如筝听他说的店名新奇,到来了兴致:“五彩霓裳?这是个什么店?”

    李钱根兴奋地一合掌,笑到:“原来东家却不知道五彩霓裳,这家女店开的时间不长,可眼见已经成了东市最受小姐们欢迎的铺子,这铺子并不是专营什么,而是几乎什么都卖,当然,只限于女孩儿家用的东西,总之,只要是女孩子走进去,不买上一堆东西,是根本就挪不动路的!”

    如筝笑着看看他:“既然是女店,你是怎么进去的?”

    李钱根还没搭话,便听“噗嗤”一声,却是旁边浣纱笑了:“那还用问,自然是他男扮女装进去看过了……”

    李钱根被她揶揄的挠着头笑了笑:“浣纱……妹子说笑了,我是托店里账房先生家的嫂子进去转了一圈……”

    如筝笑着点点头:“别管怎么看的了吧,你说的不错,若是旁边有这么一家店,那咱们还是开绸缎庄合宜,而且不妨就针对那家五彩霓裳……”她低头思忖了一下:

    “暂时先这么定,过两天我亲自去看看那家女店,咱们再商量。”

    李钱根点了点头,见如筝起身了,又赶紧亲自送她主仆二人上了马车。

    主仆二人回了侯府,如筝让二门上的小厮卸下车里给崔侯给府内各人带的礼物,直接到了慈园请安。

    一进门,便看到老太君坐在上首,如诗正在她身边帮她揉着肩膀,下首宋氏、薛氏和刁氏三个妯娌都在,如婳如书和如文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锦凳上。

    如筝心里打了个点,赶紧上前给老太君和三位夫人请了安,又和姐妹们见了礼,老太君自招了她坐在自己身边,笑到:

    “刚刚我还和你大姐姐说起,你是给我松泛筋骨惯了的,手法最妙,眼见你这就回来了。”

    如筝笑着挽了挽袖子,摘了手上的镯子笑到:“祖母仁厚,不嫌弃孙女儿手法粗劣,筝儿能伺候祖母,是我的福气呢。”

    老太君点了点头,自合上眼睛养神,如筝余光看了看薛氏,正思忖着她一大早来干什么,便见薛氏冲如婳悄悄使了个眼色,如婳犹豫着起身,笑着走到老太君身边,柔声说到:

    “祖母,大姐姐也忙了有一会儿了,让孙女替她给您揉一揉吧。”

    如筝知道她母女这是给老太君得罪狠了,吃了如诗婚事的憋,才想起来要讨好这位老佛爷了,当下心里暗笑了几声。

    老太君低头看看如婳,笑着问道:“如婳病了这许多日子,眼见是清减了,如今可大好了?”

    如婳笑着点点头:“谢祖母关心,孙女儿已经好多了。”说着,便要上罗汉床替如诗,老太君却轻轻摆手,笑到:“我看着还是苍白,你大病初愈,就不要劳累了,你大姐姐和二姐揉的很好,你回去坐吧。”

    如婳吃了一个软钉子,却也无法,只得强笑着行礼退下,薛氏脸色就又沉了一分。

    老太君也不理会,只是转向宋氏笑到:“啊悯呐,如今诗儿的婚事准备的怎样了?”

    宋氏笑着欠身答道:“回母亲的话,如今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嫁妆都在家里打点好了,只等出嫁之前运到府里就好,诗儿的各色衣服,凡是要自家绣的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还要多谢筝儿和书儿文儿,这小小的年纪,就帮姐姐绣起嫁妆来了!”她笑着看看如书:“母亲您不知,书儿的针线实在是好,可叹小小年纪,就会十几种针法,真是蕙质兰心哪。”

    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嗯,这妮子的确是手巧,想来也是她姨娘教的好。”

    如书赶紧起身谢了祖母夸奖,又笑着说到:“哪有大伯母说的那么好呀,我不过是会绣几个花草,大姐姐不嫌弃我手笨,还敢让我上手罢了,绣的东西,也不过刚刚能让人认出是什么而已。”

    她一番话,又逗得老太君笑了一阵,才对薛氏到:“我看承恩几个妾室通房里,徐氏还算个得力明白的,如今你忙着筝儿和婳儿的婚事,园子里的事情,也可以交给她一些,也替你分担分担。”

    听了她的话,薛氏心里猛地一沉,才知道老太君这又是在敲打,不,是在打压自己呢,面上却不敢显出来,只得先笑着应下。

    如筝听老太君这么说,便知道她恐怕也已经派人探过徐氏的底了,当下心里一阵欢喜,又怕如书面上露出什么得意之色,惹了薛氏的眼,便不经意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还是带着那样得体谦恭的微笑,才放下心。

    老太君轻轻拍了拍如诗和如筝的手,让她们歇歇且坐下,又开口到:“今日叫你们来,也是商量一下三月初一全家大聚的事情,如今老三家也回来了,诗儿又订了一门好亲,再加上昨儿得了松儿杏榜提名的消息,咱们府上可以说是多喜临门,我的意思是趁着松儿这几天还得闲,初一大聚一下,等午后继恩承恩都回来,在花厅摆宴,你们三个觉得如何?”

    如筝前世的记忆里也有大堂兄会试提名的记忆,依稀还记得他殿试应该是进了二甲,而这一年,苏百川中了探花……

    想到此处,如筝心里暗自笑了一声,想想前世的自己,彼时正沉浸在未婚夫高中的喜悦中,全然忘了恭喜自家大堂兄,真是混帐糊涂!

    她正思量着回去给自己大堂兄寻个好砚台当贺礼,便听旁边薛氏笑到:“母亲所言甚是,这个初一还真是要好好办一办的,媳妇今日回去就准备起来。”见老太君终于有了一丝喜色,她又小心翼翼的笑到:“母亲提到会试,媳妇还忘了向母亲报了,苏家百川那孩子,上了杏榜,还是会元呢……”

    老太君听了她这话,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显见已经是知道了:

    “是了,这也是喜事一桩。”

    如筝微笑着看看如婳,果然见她苍白的面色上泛起一丝红晕,眼睛里也带了三分傲色。

    旁边如文突然合掌一笑,起身对老太君到:“祖母,刚刚二伯母说到苏家世兄,孙女才想到,苏家三世兄也封了六品将军呢,如此说来,咱家不是……”她脸上一片娇憨之色,板着小手数着:“一,二,三,四……诶?几喜临门来着?”

    她迷糊糊地抬头看着老太君,逗得老人家乐不可支:“哎呦,我的六丫头,数儿还数不清就会说好话了,真是可人疼,好了,总之都是喜事,初一便一起热闹热闹吧!”说着,还拍了拍如筝的手,如筝早已是羞得脸色绯红,垂头不语。

    和老太君说笑了一番,如筝又奉上崔府的礼物,老太君问了崔侯的身体和明轩的情况,才笑着让各人都散了。

    如筝回到沁园,让崔妈妈出府请了京师最好的笔墨铺子荣文斋的掌柜,带了几方端砚来看,挑中了一个极细腻润净刻了一棵劲松的,想了想又挑了两方小一些的,让掌柜拿匣子装了。

    付了钱,将掌柜送出了沁园,浣纱上前帮如筝把东西收好,犹豫着问到:“小姐,这两方小的,是不是给二少和三少的?”

    如筝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她低头理了理衣裙:“四弟还小,用不上这么名贵的东西。”

    看着浣纱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她笑着摇摇头:“罢了,我又不明着送,以前我就是太周全了,才会活的这么累……”她唇角浮起一个讽刺的微笑:“兄弟姐妹,也有亲疏远近不是?”

    浣纱知道她自有计较,便也不多说什么,笑着福了福身。

    如筝饮了口茶,起身说道:“带上那方大的,跟我去大姐姐那里。”

125霓裳(上)

    三月初一,林家热热闹闹地大聚了一次,为着近日来多个喜讯,自老太君而下,人人都是喜气洋洋的,除了席间大老爷和林侯将三老爷林顺恩数落一顿,三老爷趁着有酒遮面顶了几句嘴这段小插曲,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至少是表面上很和谐。

    宴罢,男丁们回了前院,各房女眷便陪着老太君到慈园说话儿。

    老太君又问了如诗嫁妆的事情,听宋氏说只差一些日常燕居穿的衣服还在赶制,才稍微放下心。

    如筝听了自家大伯母的话,心里一动,起身对老太君笑到:

    “祖母,大伯母说大姐姐还差一些陪嫁衣服,孙女儿觉得,如今时间紧急,倒不必件件都赶着做……”说着,就把东市店铺五色霓裳的事情跟老太君细细一说,老太君也觉得甚有趣味,又笑到:

    “听你这么一说,这五色霓裳到的确是个好去处,不过,我看这小丫头是扯虎皮,做大旗,打着你姐姐的名头,想要自己去逛吧!”

    如筝听了她这话,索性无赖地笑了笑:“祖母过的桥,比我走的路还多,孙女儿的小九九怎么逃得过您老人家的慧眼呢,不仅如此,孙女儿还要把姐姐妹妹们都拐出府去一起逛呢!”

    老太君被她逗得一阵笑,旁边如书如文等几个丫头听说自己也有份儿出府游玩,都眼睛亮亮的看着她们。

    老太君还没发话,薛氏笑着点了点头:“却是不错,不过筝儿,近日里坊间都在传言,你在女儿节那日和苏家那孩子相见时行止有些不端,虽然家里都知道你是最稳妥端庄的性子,但毕竟人言可畏,有些邪心的,说是‘调戏’的也有……”说着她故作关切地笑笑:

    “毕竟也是要嫁人的人了,还是当心些好。”

    如筝知道前些日子那事情早晚回传到侯府,但因着那日是大军入城,又是和苏有容说的话,她却也没有在意,如今经薛氏之口一说,侥是她心内坦荡,也忍不住一股邪火上冲,脸色就白了,她略思忖了一阵,顺势装作惊恐万分的样子,起身对着薛氏深深一福:

    “母亲教训的是,那日的确是女儿大意了!”

    薛氏本想在这当口揶揄她一下子,盼着能激她反驳或是怎么解释一番,至少也要憋她一憋,却没想到她竟然认了自己所言,还做出一副柔顺的样子,看了就让人觉得有诈,还没等她出言压她,如筝又柔声说道:

    “那日知道了大军入城的消息,本来是奉舅舅之命去接大表哥的,入城时我和表姐一时兴起,想要看清大表哥的英姿,便带了帏帽站在车上看,没想到被苏世兄看到,便离队过来和我说了几句话……我当时想着他风尘仆仆,为国征战不易,就简单问候了几句,不过是因为他孤身离队,又是……众人瞩目,才引得旁边百姓侧目,不过也是女儿一时大意,就该……赶紧回到车里才是!”说到这儿,她一脸委屈,两行泪便流了下来。

    如筝这一番话出口,旁边宋氏和刁氏脸色都沉了沉:大盛不同于前朝,世风比较开放,像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未婚男女说上几句话根本算不得什么,又何况是凯旋而归的将士,薛氏抓住一点由头就把如筝排揎一顿,显见是有了打压之意了。

    还没等她们出言安慰,老太君便冲如筝招了招手:“筝儿丫头,到祖母这里来。”

    如筝赶紧对着薛氏福了福,回到老太君身边,老太君伸手为她拭去脸颊边的泪滴,慈和地笑着:“可怜见儿的,这就哭了,好了好了……祖母知道你们这些小儿女心思,你去迎明轩是应该的,行止也算得当,再说咱大盛凯旋而归的军士就是这般恣意豪放的,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当街携了心上人策马狂奔的将军都有,连皇上都要赞一声侠骨柔情,你们的事情没什么出格的,别难过!”说到此,她转过头冷冷看了薛氏一眼:

    “采茵,你也是做人家母亲的,教训孩子无妨,但眼见女孩儿大了,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外人嚼舌根,你不护着自家孩子还跟着以讹传讹?‘调戏’这种话也是你一个一品命妇侯夫人该说出口的?!筝儿和有容当街说几句话就算行止不端,那些私定终身的还不得拖出去打死?!”

    薛氏被自家婆母一顿训斥,赶紧起身认错,老太君哼了一声让她坐下。

    旁边刁氏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就是母亲这话,苏家那孩子和筝儿此举,不过是年少风流,那些私定终身的,才是真不要脸,合该打死才是,二嫂可不要搞错了,本末倒置啊!”说着,还故意冲薛氏笑了笑。

    听了她这话,宋氏也是微微一笑,却没有说什么,眼见薛氏的脸就白了。

    如筝看她这样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脸上不敢显,心里却早已笑得不行: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就是这个每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继室侯夫人,当年在自己的娘亲崔氏还在的时候,就和林侯私定了终身,不明不白地养在外面,本来最好也不过是个贵妾的命,却利用林承恩外放归来的当口,占了良妾徐氏的名分,硬说成是林承恩在任上纳的贵妾,持家生子有功,以平妻之礼抬了进门。

    虽说大盛朝开国之初,因着战乱男丁稀少的缘故,太祖下旨定了平妻之礼以便繁衍生息,但权贵之家立平妻的却很少,一般都是身份贵重生育多子或是立下大功的贵妾才能得此殊荣,像薛氏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份,硬抬作平妻,本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又遑论是占了徐氏的贵妾名分才得逞,刚入门时她伏低做小,崔氏又日益病重,老太君忙得没时间管她,让她站稳了脚跟,进而害死了崔氏,得以上位,这几年她着意在府里树立威信,不断掩饰自己的出身来历,但京师世家里,谁不知道她这个平妻是怎么回事,不过是顾及着侯府和薛家的面子,不说而已。

    如今她当着老太君的面排揎如筝,却不想自取其辱,被刁氏这样一顿抢白,偏偏还辩解不得,只能暗自憋到心肝脾肺肾疼。

    如筝听得痛快,却又想到自家娘亲的冤屈,忍不住落下泪来,看得老太君一阵心疼:

    “好了,筝儿,没人怪你了,快别哭了!”她伸手摸摸她头,又着意问了问五彩霓裳的事情,便敲定转天让府里女孩儿们都去逛一圈,为了保险起见,还亲点了三个少爷各自带着自己的小厮,为姐妹们保驾。

    如书如文听说能出去玩儿,兴奋地叽叽喳喳围着老太君说个不停,才把刚刚的尴尬气氛掩过去了。

    回到沁园,如筝兀自激愤伤感,多年前母亲临终时拉着她的手,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如柏的情境又闪回眼前,她按下激荡的心神,把重生后自己得的线索又拢了一遍,叫进崔妈妈吩咐了一番,虽然重生后她一直在努力,想要搬倒薛氏,为自己母亲洗刷冤屈,她依然觉得自己做的太慢,太慢了……

    翌日,如筝收拾停当,看着众丫头们,最后选了一向勤恳又很少得机会出去的秋雁跟着,又让各丫鬟们都向她报上自己想要的东西,沁园里便笑成了一片。

    还没待如筝出门,便看到如书和如文联袂而来,嬉笑着跟如筝见了礼,如书便冲着静园方向努了努嘴,笑到:“那一位,说是也要去呢,我还以为人家不稀罕呢,看来也是个爱顽的!”

    如文也笑着点点头:“爱顽倒是不怕,就怕是特地跑去给大姐姐和二姐姐添堵的呢,二姐你还是防着几分才是。”

    如筝笑着点点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深沉,难得的是还没有她父母那种小家子气,又明理良善,看她的目光就带了些赞许。

    东厢房里,如诗听到主屋一阵笑闹,知道是如书如文已经到了,便也收拾好,对宋氏说到:“娘亲,我一会儿就去找筝儿她们了。”

    宋氏正忙着给她清点嫁妆首饰,抬头笑了笑:“好,路上小心,别不舍得钱,多给自己置办些。”

    如诗笑着点点头:“多谢娘亲……”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对宋氏说到:

    “娘亲,自从我住进沁园,没给筝儿帮上多少忙,反倒得了她很多照顾,此次说是大家一起出去,不也是为着我置办嫁妆的事情么?筝儿这样心善又体贴,却可怜二婶走的太早了……待我出嫁,娘亲可要多来府里走动,多护着她一二……”她慢慢走到宋氏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您看,昨日二婶那样,足见还是算计着筝儿呢。”

    宋氏点点头,正色到:“你说的对,放心,娘亲省得了,筝儿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娘亲必定不会让她再吃了那位的亏去,再说,就算我有些看得到看不到的,还有你祖母呢,放心,快去吧。”

    如诗这才点点头,撩开帘子向着主屋走去。

    姐妹几人说笑着到了二门上,和如婳如棋一起出府蹬车,在如松等三兄弟的护持下,向着东市走去。

126霓裳(中)

    到了东市五色霓裳门口,如筝几人带了帏帽走下车,便有男女两位小二走了过来,女的那一个打扮齐整,容貌清秀,开口笑到:“是林府几位小姐吧,我家掌柜恭候多时了,请随小的来。”

    如筝回头看看如松如柏和如杉,正发愁他们该去哪里,却见他们旁边那位男小二恭谨地笑着说道:“众位公子,五色霓裳是女店,各位公子不宜进入,不过旁边那家五味书斋正是弊店招待男客之处,里面有当下最时兴的各类经史子集详注,诗词话本棋谱,公子们要看也好,要买也可,不知诸位公子可愿赏光?”

    如松等三人都是好书之人,听他这么说马上便来了兴致,向着姐妹们交代了几句,便跟着小二进了旁边的五味书斋。

    如筝抬头看着眼前高高的匾额上用不同颜色漆成的“五色霓裳”四个大字,心里升起浓厚的兴趣:把生意做到连陪同女眷们的男子去处都考虑周详,这样的商家又怎么能够不财源广进呢?

    她这样想着,随如诗等人进入了这家女店。

    也许是时间尚早的缘故,店内人客人并不多,她们六人一进入五色霓裳,马上被其间琳琅满目的货品吸引住了目光,如筝细细看着这家店的布置,方才发现其中的妙处,不同于其他店铺大多专营一种货品,这家女店竟然有些像乡间走街串巷的货郎担,各色女子用的东西应有尽有,不过货品的质地和数量自然是货郎担所远不能及的。

    更妙的是,这里的货品都是成套的,刺绣的纱罗旁边,摆着的就是各色丝线,精美首饰的旁边摆着的就是相配颜色的胭脂和宫粉,这样一来,进入这家店面的女子无论本来想要买的是什么,到最后都会买上一大堆相配的东西回去!

    如筝看着看着,便觉出这家店的种种妙处,不禁想到李钱根说一定要拿到这家店单子的事情,思量着回去要找机会和他好好谈上一谈。

    如诗和掌柜说明来意,掌柜便派了一个伶俐的小二陪她上楼选成衣,如筝等人便在一楼的各色胭脂首饰中流连。

    如筝只顾着看五色霓裳经营之妙,差点忘了买东西,直到看到货架很醒目的位置上一个五色彩珠的簪子,才被吸引的凝注了目光。

    那簪子独具匠心地将硕大的彩珠刨开成两半,在赤金底子上面镶成几朵梅花的图案,错落有致,栩栩如生,簪子下方又以五彩米珠穿在金线上做成流苏,末端还缀着几个小小的金铃铛,看上去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这样镶嵌珠子看上去是暴殄天物,但如筝自己铺子里也卖彩珠,却是最清楚不过,这些定然是用大颗品相好却有瑕疵的彩珠削去暗面做成,实际上是把几成废品的珠子变成了宝贝,当真是匠心独运。

    她越看越喜欢,便想着今日即使不买其他的,也要把这支簪子拿到手,便笑着问那女掌柜:

    “店家,这支簪子多少银子?”

    那女掌柜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此时带着一个得体的笑上前福身说道:“林小姐,很抱歉,这个簪子是非卖品。”

    “非卖品?”如筝被她这个新奇的说法给说愣了:“不卖?”

    那女掌柜略带歉意地笑笑:“是,这个簪子是我们东家的私藏,摆在这里只是展示之用,是不卖的。”

    如筝心里一阵惋惜,咬唇说道:“店家可否带我和贵东主商议一番,小女子实是很喜爱这个簪子。”

    那女掌柜略带遗憾的福了福身:“实在对不住,林小姐,我们东家专门叮嘱过这簪子是切切不能卖的,林小姐若是喜爱彩珠,我们这里还有很多漂亮的彩珠首饰,不如让小的给林小姐推荐一下?”

    如筝见她这样坚持,心想着簪子恐怕是这位东家的心爱之物,不定还是日常带的首饰,也便不再勉强,笑着点点头,随她去看其他首饰了。

    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心仪的东西,如筝便走到如书她们身边,看她们挑选首饰,如婳身后跟着的红绡,手里已经捧了一堆东西,看来如婳对这家店倒是十分满意,如书正看着柜台里一个翡翠的镯子出神,如筝凑上前一看,那镯子竟和当初被如婳摔坏的那个徐姨娘的陪嫁有几分神似,当下便笑道:“喜欢便买下吧?”

    如书回头看看如筝,笑着摇摇头:“我小孩子家家的,带这么老气的镯子作甚?”说着便去旁边看脂粉了。

    如筝心里一酸,知道她是手头拮据舍不得买,想想自己今日和她同车,便让小二将那个镯子包了起来,又给家里几个丫头一人买了一根素银镶水精的簪子。

    如婳凑上来看着笑到:“二姐拿了小库房的钥匙就是不一样了,出手这样大方!”

    如筝笑着看看她身后的红绡:“四妹说笑了,我不过是多攒了点份例银子才敢买上几件的,哪里比的上妹妹出手大方。”

    如书如文见她无端生事,也上来帮如筝明里打趣,暗地排揎她,反是如筝念着不可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轻声劝住了。

    不一会儿,那女掌柜走过来对着如筝福身说道:“林二小姐,大小姐让您上楼帮她参详衣服呢,请随小人来吧?”

    如筝笑着点点头,又叮嘱了如书她们一番,便带着秋雁随那掌柜上楼了,她心里念着将来要和这家店合作,便轻笑着问到:“不知这位掌柜贵姓。”

    那女掌柜笑到:“不敢劳小姐动问,小妇人夫家姓宁,娘家姓莫,小姐叫我阿玲便可。”

    如筝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莫掌柜。”

    谈笑间,二人便到了二楼门前,如筝看到紧闭的屋门,心里升起一丝疑惑,便笑着扣了扣门:“大姐姐,我来了。”

    屋内却寂然无声,如筝豁然一醒,回头看着莫玲,只见她满脸莫测高深的笑,如筝心里一沉,就要带秋雁下楼,此时,门内却传出一声轻笑:“呵~”

    听了这个声音,如筝心里先是一震,脸就刷的红透了,她回头看了看秋雁,低声说道:“在这里等我。”

    秋雁点点头自站到了门边,如筝便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丫头,警惕心挺重嘛~”刚一进门,如筝就被拉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眼见以后要赚你,可就难了……”

    如筝倚在苏有容怀里,欢喜的心里一阵扑腾,好半天才想起来打招呼:“子渊哥哥……”

    苏有容把脸埋在她发间,轻轻嗅着上面桂花的香气:“丫头,想我了么?”

    “不想!”这样赌气般的说着,如筝却在他怀里重重地点了点头,喜得苏有容一阵笑:“嗯,我也想你了。”他把手搭在她肩膀上,低头看着她姣好的容貌:“入城那日匆匆一别,我就合计着什么时候把你诓出来见一面,没想到今日你却自投罗网,甚好!”

    如筝听他这么说,才想到他陡然出现在这家女店二楼的小屋子里,怎么想都觉得奇怪,当下惊到:“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进来这里的,这可是女店啊?”说着还转头看看旁边的轩窗,似是思量着他从窗户一跃而入的可能性。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我来这里有何奇怪,虽然这里是女店,但却有一类男人是可以光明正大进来的!”

    “何人?”

    “东家啊!”苏有容坏笑着,看着如筝瞪大了双眼:“东家?这家店是你开的?!”

    “嗯,怎的,不信?”苏有容看着她的小样子,一阵好笑,变戏法般的从身后掏出一物,如筝看时却正是那个“非卖品”的彩珠簪子。

    “这个本来就是给你备的,没想到你却真的看上了,还掏钱要买,当真有趣的紧!”他这样说笑着,轻轻把那个簪子簪在她发髻上:“真好看,果然只有我的筝儿,才带的这支簪子。”

    如筝伸手握住那支簪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

    苏有容却一下子按住她的手,摇摇头:“别推辞,我的人都是你的,何况这些身外之物……”说完,又坏笑了一下:

    “再说,这是女儿家用的东西,我不给你,还能给谁,既然早晚都是你的,早些拿到,也能多带几天不是?”

    如筝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回过神儿,就又被他温言软语弄得晕乎乎的,点了点头,抬头羞涩地看着他,心中千言万语,出口却化作一句:“子渊哥哥,你瘦了……”

    一言出口,才想起这句话他曾经也和自己说过,当下觉得有趣,便又吃吃地笑了,看的苏有容一阵爱怜,伸手把她又搂到怀里:

    “没瘦多少,晒黑了,显的。”

    如筝轻轻倚在他怀里,突然想起崔明轩说过他手臂受伤的事,一下子挣出他怀抱:“子渊哥哥,表哥说你受伤了,如今伤势可无碍了?”

    苏有容愣了愣,心里把崔明轩轻轻埋怨了一番,开口笑到:“皮外伤,早好透了,你不要担心。”

    如筝却摇了摇头:“你当我不知道你么?上次那个飞刀你也说没事,还不是伤的脸色都白了,不行,给我看看吧,说着便要去挽他衣袖。

    苏有容看她这么在意自己,心里甜丝丝的:“真的没事,你看我脸色还看不出?”

    如筝却铁了心,一拧眉:“不行,你不让我看看,我还是放心不下。”

    苏有容见她一个劲儿拉自己衣袖,猜到了定是崔明轩怕她担心,跟她说了假话,当下坏笑着看看她:“当真要看?”

    如筝重重点头:“是,要看!”

    苏有容点点头,玄色的眸子左右一轮,划出一丝狡黠的味道:“好吧,遵命!”说着就低头去解腰间大带,吓得如筝一把捂住他手:

    “子渊哥哥,你干什么?!”

    苏有容一脸无辜地抬头,扯了扯衣襟:“脱衣服啊,我伤在胸口,你执意要看,不宽衣解带怎么看得见?”

    如筝这才知道是崔明轩骗了自己,看他拉扯之下,衣领松开了些,隐隐露出了一丝牙色的胸膛,脸“腾”地就红了,当下啐了一口,转过身:“不看了不看了!表哥害死我了!”

    苏有容偷笑着整理好衣服:“好嘛,不看就不看……成亲了再看。”

    听他这样没正经,如筝更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跺脚就要去开门,却不妨被苏有容突然从背后抱住:“别走,一别数月,你就这么舍得?”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透骨的温柔味道,一下子将如筝的脚步定在了地上,呼吸也因这句话停滞了一瞬,轻轻闭上眼,靠在了他怀里:“我真是疯了,跟你这样一起不管不顾的……”

    “嗯,疯的正合我意!”苏有容轻轻笑着,在她耳后说出这样一句,手臂又紧了几分:

    “咱们两家也太沉得住气了,还不商议日子,我都要等不及把你娶回家了!”

    听了他这话,如筝一阵感动,又是一阵好笑:“你急什么,我长姊还没出嫁呢,如婳上面还有一个如琪,估计得等她们都嫁了,才轮到咱们四个呢……”

    “……”苏有容一阵沉默:“真麻烦,快憋死我了!”

    难得听他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如筝心里一软,笑着转身依在他怀里:“早晚要一起的,子渊哥哥莫着急。”

    “嗯。”苏有容点点头,搂紧了如筝。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脚步声,莫玲的声音传来:“林小姐,令姐二次请您上楼了……”

    如筝一惊,轻轻跳出苏有容的怀抱:“我走了。”

    “嗯。”苏有容笑眯眯地点点头,突然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加盖个印!”

    如筝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下一瞬又转为微笑,慌慌张张地开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见面了,还是很私密的场景,却依然只是亲了亲额头,其实写之前,是想让他们KISS的,但是不知怎的,写着写着就成这样了,有一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好似是人物自己的决定……

    似乎苏家三少,就是这样,情意虽深,但却总是小心翼翼的……

    诶,总之我会尽量劝他下定决心继续进攻的,大家拭目以待吧!

    (苏:人家是小清新,又不是种马男!!!奚:少爷,咱不卖萌行么?三观尽毁!)

127霓裳(下)

    一出门,如筝便摘下那个彩珠簪子,仔细地收在袖里,跟着莫玲到了真正摆着各色成衣的地方,便看到如诗正拿着两套衣服犹豫不决,赶紧上前去帮她参详。

    如诗本来不欲破费太多,却禁不住五色霓裳的衣服样子新颖,用料考究,定了许多套,留下了尺寸,付了定金,如诗带着如筝回到一楼,如婳等人的首饰脂粉也都选好了,各人便准备结账走人。

    如筝付了银子,莫玲回到柜台内亲自为如筝装了一个锦盒捧出,如筝示意秋雁接了,对着莫玲微微一笑,莫玲却冲着她眨眨眼:“林小姐,我们东家说了,和小姐在脂粉首饰方面十分有共鸣,欢迎小姐再来五色霓裳做客,若是有什么事,就直接到店铺里告知小人,小人便可为小姐通传了!”说着还递上一张做工精美的雕漆小木板:“这是小店的贵宾帖,以后小姐或是小姐的家人持此帖来五色霓裳包括五味书斋,都可享贵宾底价,欢迎小姐再来光顾哦!”

    如筝自然知道这定是苏有容授意她这样说的,笑着接了那张新奇的“贵宾贴”交给秋雁收好,又对她颔首致谢,便转身准备去找如诗如书等人一起蹬车。

    此时,却听旁边红绡略微刺耳的一声:“什么?这么点东西要二百两银子?!”

    莫玲听到那边似乎是起了争执,便对着如筝微微一福,到了如婳身边:“林四小姐,是有什么事情么?”

    如婳自坐在那里运起,红绡不饶人的说到:“你们这里是黑店么?这么几根簪子要二百两?!”

    莫玲微微一笑,看了看她手中托盘里的簪子,一阵腹诽,却无奈笑着开口,一边使劲儿打腹稿,一边做出一脸诚恳的样子:“这位姑娘,你手中这几件东西的确是贵重,只不过你没有看出关窍,小的来给姑娘讲解一二,便拿这琥珀来说,这可不是一般的琥珀,这是暹逻国那边过来的血珀……”

    一番讲解之下,如婳脸上却是绷不住了:一个世家小姐,挑了东西付不起账,丫头找人家理论,又被人家一顿讲解搞晕了,一脸没见识的样子,她一向高傲,脸上怎么还挂得住:

    “罢了,我看这些东西也真是不错,关键是我喜欢,二百两就二百两吧,东西给我送到府上,送到我再给钱!”

    莫玲见她这样退让了,倒也识趣地福身笑到:“遵命,那小的午后便派人给小姐送到贵府!”

    如婳这才哼了一声,自蹬车走了,拢在大袖里的手,却攥的紧紧的。

    如筝心里一阵好笑,自随如诗出了五色霓裳,此时,旁边五味书斋里,三兄弟也是收获颇丰地走了出来,如杉还扒着如柏一阵嘀咕,如柏笑嘻嘻地举着一件东西,就是不给他。

    如杉比如柏小一岁多,如今身量也比他差些,拽着如柏的胳膊,就像吊在他身上一样,看到如筝一阵好笑:“柏儿,别欺负杉儿,什么好物还值得兄弟抢来抢去的?”

    如杉看是如筝等人出来了,不好意思的笑着行了个礼:“二姐,我和二哥闹着玩儿呢,说来也太奇怪了!”他一指如柏手中的书:“这家店也不知道是傻呢还是不识货,前朝的孤本诗集居然当赠品给了二哥!他买的东西恐怕都没这个贵呢!”

    如柏笑着摇摇头:“行了,你也别眼馋,等我回去誊抄一本,原本就给你行么?咱家的大才子?!”

    如杉这才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不用,二哥,你把抄本给我就行!”兄弟俩说笑着去牵了自己的马,一行人便蹬车的蹬车,上马的上马,向着林府走去。

    如筝笑着带了如书登上自己的帷车,她哪里不知道那本诗集定然是苏有容授意送给如柏的,心里一阵甜蜜,又是一阵好笑,如书看秋雁手上锦盒漂亮,缠着如筝打开看,如筝笑着接过锦盒,才发现那盒子竟然异常沉重,打开以后却只看到自己买的那些东西,当下便留了个心,果然发现那匣子还有个夹层,她笑了笑,却不着急打开,只是拿出先前如书看上的那只镯子,拉住她的手给她戴上,吓得如书赶紧往下脱:“姐姐,这怎么使得!”

    如筝按住她的手,笑到:“我知道,上次那只镯子,姨娘回去便不让你带了,对不对?”

    如书咬唇点了点头,又到:“也不完全是姨娘的意思,我自己也觉得那是前头母亲的遗物,姐姐给了我,是姐姐疼惜我,我又怎能真就那么没心地带出来,万一磕了碰了,岂非造孽!”

    如筝笑着摸了摸她头:“好孩子,东西是死的,咱们姐妹的情意才是真的,你既然舍不得带那一只,留着当嫁妆也好,这只就日常带着吧。”

    如书又要推辞,如筝却一把按住她,假怒到:“不听姐姐的了?”

    如书这才点点头,抚摸着那只翡翠镯子,低下头,泪水却点点洒在樱色的裙子上:

    “姐姐……你对我这样好,书儿真是……”她哽咽着,如筝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旁边秋雁笑到:“五小姐,我们小姐对人一向是这样好的,别说您二位是亲姐妹,就是对奴婢们这些下人,小姐也是极体恤的,五小姐高高兴兴的,我们小姐就高兴了!”

    如书抬头看看她,笑到:“是,你说的对。”说着擦干眼泪,依偎到如筝身边:“姐姐,你太宠我了。”

    如筝笑着摸摸她头,车子摇摇晃晃地便入了侯府,如筝回到沁园,略微梳洗了一下,又把买的水精簪子给了浣纱,让她自去分给各丫头,听着外间一阵惊喜的声音,如筝笑着打开那匣子的夹层,却看到自己付的银子规规矩矩躺在里面,旁边还放了一条彩珠的手链,款式正好和那支梅花簪子搭成一套,她挑唇,拿起旁边一张纸条打开,还是那个端丽的字迹:

    “聘礼”

    如筝把锦盒收好,笑着倚在床上,回味着今日相遇的种种。

    午后,如筝午歇起来,倚在美人榻上端详着手里的彩珠梅花簪,想着那个莫掌柜说的话,心里一喜:如此说来,今后若是想要见他,便去五色霓裳就是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夏鱼的声音响起:“小姐,您起来了么,奴婢夏鱼求见”。

    如筝笑着让她进来,夏鱼先谢过了如筝送的簪子,又神秘兮兮地说到:“小姐,今日奴婢听后园侍弄花草的小丫头说了一桩趣事,便赶着过来告诉小姐……”

    如筝抬头笑到:“哦,说来听听。”

    夏鱼笑着走进一些,压低声音说道:“午后,四小姐不知道是哪里不合意,把早间在五色霓裳买的东西,全都倒进了荷花池!”

    如筝失笑:“倒了?!她倒是大方,可是二百两银子呢!”主仆二人相视一笑,都摇了摇头。

    五色霓裳二楼后堂,忙碌了一天的莫玲好容易歇了口气,品着茶看看对面看着账本的自家东主,心头突然一阵无名火起:“苏有容,您今天太过了啊!讨好未婚妻就讨好吧,干嘛要算计人家继妹,就你讨好林小姐的那些银子,就都得从林四小姐身上赚回来么?你是那么缺钱么?!”

    苏有容好整以暇的合上账本,品了口茶才抬头看着她笑到:“怎么,上午吓了你一跳?”

    “废话,本来不到一百两银子的东西,楞让你要了二百多俩!我是怎么一通编才给您圆了谎啊!给您当掌柜真心伤不起!我心脏病发了您管急救啊!”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你敢犯,我就管药。”他瞥了她一眼:“这么点小忽悠,还能难倒您一个大跨国的HR?别搞笑了。”说着,他垂头看着手里的茶碗,面色沉了沉:“你知道那死丫头是怎么祸害我筝儿的么?要她一倍,已经是很仁慈了!”

    莫玲看他脸色变了,不知怎么的突然生出一丝诡异的畏惧,又笑着摇摇头:“罢了,反正我就是给你做牛做马的命!”

    苏有容抬头看着她笑:“你也别生气,什么做牛做马的,咱俩不是合作伙伴么?这样吧,你看中的那个庄子,从铺子里提钱去买吧!算我赔礼好不好?”

    听了他的话,莫玲愣了愣,又笑着摇头:“子渊,你太好心了,对谁都这么好,真不像个世家公子!”

    苏有容失笑:“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世家公子,不过是运气好,投了个好身份罢了,哪像你,苦哈哈的~”

    “运气好么?”莫玲起身给他换了茶:“好什么,强敌环饲,在自己家里还要过如履薄冰的日子,这叫运气好?”她苦笑着摇摇头:“有钱有什么用,还不如我,最起码爹疼娘爱,找个老公还是这世道少有的专一……”她想了想,又扬起一个笑:“不过也好,你现在算是熬出来了!事业也有了,钱也有了,女朋友也有了,大盛高富帅啊!啊……不对,高字要去掉!”

    苏有容抬头看看她,咬牙说道:“一天不讽刺我身高能死么姐姐!”

    莫玲一阵大笑,哼着歌开门出去了,城南那个庄子,她和老公看上许久了,各种忍不住手痒……如今好了~~~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看那扇雕花的木门,心里一阵感慨:当初如果自己不是过不下去了,自制了牙刷出来卖……也不会在这个异世遇到同乡的他,更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成就和生活,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想着门里面那个自己视为朋友,也敬为兄长的人,莫玲笑了:林如婳,估计以后是不敢来了……

128春日(一)

    春闱日近,如诗的婚事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备,如筝也曾经偷偷问过,既然王三公子今年并不下场,为何偏要赶在春闱后迎亲,如诗咬着唇想了想,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就变了变,如筝看自己无心的一句话,倒让姐姐上了心,赶紧出言扯开话题。

    三月初十,如诗的嫁妆终于准备完毕,除了自己府里存的,连沁园都存了许多。

    清晨,如筝笑眯眯地,绕过一堆绣品,去找如诗给老太君请安,如诗看看满地的东西,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都弄好了,这样乍一轻松下来,反倒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如筝掩口笑着:“大姐姐你是等不及要嫁给王公子了吧!”

    如诗被她逗得面上一红,就要来拧她脸,吓得如筝一撩帘子,跑出了东厢房。

    姐妹二人说笑着来到慈园,见过了老太君,便和早来的如书如文一起,围着老太君陪她说笑解闷,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间画屏一声问候:“夫人万福,四小姐万福。”却是薛氏和如婳到了。

    如筝心里一动,和如诗对视了一眼,赶紧下地迎接。

    众人见了礼坐定,老太君笑到:“采茵啊,今天叫你来一是要告诉你一声,今年的春日节,太子提出要为踏雪郡主筹备生日宴,广邀京师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参加,咱府几个孩子里面,除了如楠还小以外,都在邀请之列。”说着她又转向如诗等人:“你们几个,回去要好好准备一下,参加后日的春日宴。”众人赶紧起身应了,老太君又到:“另外一桩,现下天气也渐渐热了,该是置办春夏衣服的时候了,去岁溢彩轩送来的冬装,我看很好,今年照旧即可,采茵你这段日子也够忙了,婳儿刚刚病愈也要调养,家里的姑娘们又都忙着备嫁,今年这春装采买之事,不如就交给徐氏,让她给你分担一下吧!”

    听了祖母这话,如筝心里一动,知道她是开始从庶务上分薛氏的权了,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权当听不见,薛氏脸色如常,得体的笑容却透着一丝僵硬:、

    “是,媳妇午后就去和她说。”

    老太君笑着摇摇头:“不必了,你事务繁杂,况且去年溢彩轩的事情也是筝儿着手办的,便由筝儿去和她说吧。”薛氏尴尬的点了点头,老太君又转向如筝:

    “筝儿,一会儿你就替祖母到荷香小筑去传个话,也把溢彩轩的事情和徐氏念叨一下,告诉她,若有什么难处,午后可以来回我。”如筝赶紧起身应下,老太君才说笑着谈起春日宴和如诗的婚事来。

    不多时,老太君让各人都散了,如筝便随着如书往荷香小筑而去,如书不顾如筝拦阻,遣了雪茉前去通报,姐妹俩一进院门,便看到徐氏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看到如筝过来,便笑着迎上前福下:“贱妾见过二小姐……”

    如筝不等她一礼行足,赶紧抢上前几步,一把将她扶起:“姨娘,快不必如此!”

    徐氏起身笑了笑:“多谢二小姐体恤。”亲自撩开门帘将她迎进屋去。

    三人坐定,徐氏令人上了香茗,如筝便将今日老太君说的话,向徐氏细细学了一遍,又笑到:

    “我之前就和姨娘说,姨娘贤惠能干,早晚要得老太君青眼协理庶务的,姨娘却还不信,如今看来,还是我说对了。”

    徐氏欠身行礼到:“二小姐谬赞了,贱妾哪里不知,如今这般好的境遇,都是拜二小姐所赐,五小姐,三少爷和贱妾,都对二小姐感恩戴德的!”

    如筝笑着摆摆手:“姨娘言重了,书儿天真灵慧,杉儿端直上进,我是极喜欢他们的,他们如今的体面却不是我一个小辈能给的,姨娘还是要多感谢祖母才是!”

    徐姨娘听她这么一说,神色一动,赶紧颔首:“二小姐所言极是,贱妾多谢二小姐提点。”心里却是明白了,此次是老太君主动给的机会,如筝这是点拨自己要顺势倚定老太君这棵大树呢。

    如筝见她明白了,笑着品了一口茶,说道:“去岁采办衣物换铺子的事情,想必书儿也和姨娘说过了,现下府里四季衣物的采办,已经换了溢彩轩,我也不瞒姨娘,这溢彩轩正是我舅家的铺子,如今是我大表哥在管着,稍后我回去,便会遣人向他告知姨娘接手之事,溢彩轩方面,姨娘不必担心……”她抬头看看徐氏:“姨娘要留心的,是府里……去年秋天那种事情,于我可以说是人小不通庶务,祖母笑笑也就过了,若是姨娘……”她略带深意地看看徐氏:

    “姨娘还当早做打算,不要出任何纰漏才好!”

    徐氏神色一动,赶紧起身行礼:“贱妾多谢二小姐提点。”

    如筝赶紧起身让她坐下,又说了几句溢彩轩的事情,便起身告退了。

    带着浣纱回到沁园,如筝写了一封书信,招了雪缨送去溢彩轩,又让浣纱开箱笼为自己搭配春装,准备赴春日宴。

    浣纱把如筝的衣物一套一套展开铺在榻上,回头笑到:“小姐,此次赴宴还要简素些么?”

    如筝看着满榻的衣物,笑着摇摇头:“别过分,别犯忌,鲜亮些。”说着又回身取出妆匣里的彩珠梅花簪子:“照着这个簪子搭配。”

    浣纱笑着点点头,自去合计衣服,如筝看着手里的梅花簪,想想前几次每逢有太子参加的宴席,自己总是刻意穿的素净,力求泯然于众人,如今婚事已定,虽然知道太子未必就会死心,她却也不愿意继续再这样憋屈,知己好友小郡主的生辰,又可逢着朝思暮想的那人,这样美好的日子,她又怎能不打扮的光鲜亮丽!

    转天,一日无事,如筝带着浣纱打点好了要带的东西,正想早早就寝,却没想到刁氏突然带着如文来访,东拉西扯了一大堆,言语间都是暗示如筝,自己知道她玉成如诗婚事和带如书出席凌府家宴之事,让她在明日东宫春宴多为如文介绍几位贵人,自己则以对付薛氏为诱。

    如筝看着她身后羞得泪眼汪汪,脸红如霞的如文,心里一阵怜惜,小心地回应了几句,打发走了刁氏,心内却是一阵感慨。

    三月十二一大早,如筝早早起身,打点停当站在妆台前:今日她难得穿上了一件很少上身的樱色短袄,衬得原本就窈窕的腰身更加婀娜,下面配了一条荼白散绣红梅花枝的袄裙,俏丽端庄,本想着待月走了,头发不好打理,谁知道环绣竟然是个手巧的,自告奋勇一会儿就给她梳成了一个端庄中略带妩媚的倾髻,配上一个简单的玉兰点翠挑心,又簪了那支彩珠梅花簪子,行动间金铃轻响,端的是引人遐思。

    她肤色莹白,索性也不用粉,只在两颊和唇间点了胭脂,顾盼间,便带了几丝待嫁女儿的风姿。

    如筝看着镜中容貌清丽的少女微微一笑,那镜中的少女也回报给她一个倾城的微笑,旁边浣纱轻笑一声,叹道:“小姐,奴婢今日才知道,什么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听了浣纱这句,如筝才发觉自己在镜前已经站了很久了,脸色一红,回头笑道:“坏妮子,走吧。”

    如筝和如诗走到二门上时,如书和如文已经笑着等在那里了,姐妹四人相互见了礼,还没来及说上几句话,便见如婳步履盈盈,面容倨傲地从静园方向走来,后面还跟着眉头微锁的如琪。

    如筝浅笑着打量了一下如婳今日的穿戴,才发现自己今日虽然刻意的打扮过了,可相较于她来说,还是很素净的……

    一身榴红的袄裙,配上惊鸿髻,金步摇,唇间朱砂,额头点翠,看的如筝也禁不住要赞一声她的容貌,只是转念间,又在心里摇摇头:在小郡主李踏雪的寿宴上穿这样鲜亮的红色,简直就是自找晦气,任你美若天仙,怕是也抵不过小郡主一袭红衣胜火。

    简单的见了礼,姐妹六人乘小车到了大门外,登上各自车驾,和如松等兄弟三人一起向着东宫行去。

    到了太子府,如松等人被内侍引着去了花厅参见太子,姐妹几人便随宫女穿过回廊,到了内院花园。

    今年的春日宴,园子还是那个园子,花还是那些花,人也差不多还是那些人,各人的心情,却是千差万别了。

    如筝安安静静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不时向着相熟的世家小姐们点头致意。

    因着此次是为小郡主庆生的缘故,东宫并未请各府权贵和老一辈的命妇,席间的世家小姐和年轻的少夫人们,就难得地活跃了几分,相互品评着衣着首饰,互相夸赞或者排揎着。

    如筝看看座位布置,大概料到今年的春日宴应该不是男女分席,而是同在一园,分东西两侧而坐,想想一会儿可能要与太子同在一园吃酒,她心里涌起些腻烦,但又在想到苏有容时转为甜蜜:既然是遍邀世家公子,想必他也是会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一会儿还有。

    多谢各位大人支持!另外多谢呱唧殿下捉虫,错误已改……

129春日(二)

    国公府位子上,苏芷兰一枝独秀地坐在那里,看到如婳她们来了,马上面露喜色,姗姗走过来和林府众位小姐见了礼,又对着如婳笑到:“如婳姐姐今日真是好颜色,好衣着,小妹看着满园闺秀,都比不上如婳姐姐这一身榴花似火啊。”

    如婳笑着谦虚了几句,又夸了苏芷兰的衣着,如筝知道她俩一向投契,便见怪不怪地给个耳朵听着,眼睛却望向了园中一隅开着的芙蓉。

    她记得穿过那扇月亮门,便是东宫的后园,里面有很多这样漂亮的芙蓉花,其中有一棵三醉芙蓉最大最漂亮,去年的今日,苏有容就是从那后面绕出来,替自己解了围,那一瞬间的感觉,如今还深深刻在她心里,虽然觉得用这样一个词形容一个男人,实在是有些奇怪,但那时自己脑海里冒出来的,却真真切切是“惊艳”二字。

    回想着往事,她唇边勾起一个微笑,一转头,却对上了琳琅笑眯眯的眼睛:

    “小筝儿,傻愣愣的想什么呢?早间起猛了?”

    如筝哭笑不得地起身给她行礼:“表姐万福,小妹走神了。”

    琳琅笑着摆摆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今日到着实装扮过了,不错。”

    如筝脸一红:“表姐惯会取笑。”琳琅刚要说什么,眼睛却突然一亮,如筝循着她的目光看看身后,却是小郡主李踏雪从角门里闪了出来。

    琳琅和如筝赶紧迎上前,对着踏雪郡主一福身:“郡主姐姐万福。”

    李踏雪还是那样,一身正红长衫,腰间束着绛色金线挑绣翟纹的宽腰带,显得英姿飒爽又明丽端庄,她笑着伸手扶起如筝和琳琅:“不必多礼,数月不见,你二人可好?”

    如筝和琳琅笑着点点头,陪她站着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位,等着宴席开始。

    不多时,各家小姐陆续到了花园,如筝看到凌家姐妹二人进了园子,刚要过去打招呼,便听内侍一声高喊,太子妃驾到了。

    她只得朝雪岚霜璟颔首示意,便跟着如诗离席,对着太子妃和恭王妃等人大礼参拜。

    太子妃尚未叫起,便听园门口内侍一声高喊,却是太子和恭王走了进来,众家小姐赶紧起身让出一条道路,重又跪好,太子和恭王走到上位,身后跟着的各家公子则在世家小姐们身后不远处行礼参拜。

    待太子叫起,众人才谢恩回到各自座位坐好。

    如筝心里一阵忐忑,很想抬头看看对面,又羞得不敢抬头,盯着园子里的青石板地,心内一阵纠结。

    内侍鱼贯进入花园,为每个桌案摆上了美酒珍馐,太子便举杯,众人赶紧也起身相陪。

    太子笑到:“今日春日宴,又逢踏雪皇妹的生辰,本宫特向父皇请旨,替她操办这场生辰宴,众位不必拘礼,陪本宫祝皇妹生辰之喜吧!”说罢,便举杯一饮而尽。

    众家公子小姐赶紧陪着饮了一杯,太子又挥手让大家坐下,春日宴便正式开始。

    众人陪着太子举著寒暄,如筝才敢偷眼仔细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苏有容,因不是宫宴,不必穿朝服,今日的他依旧是一身爽利的装扮:玄色的箭袖直身,除了袖口领口镶着银色回字纹的襈边,没有任何其他纹饰,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公子中,十分的不起眼,但在如筝看来,却是那样卓尔不群,头上也是简单的一支玉簪束发,并没有着冠,只有腰间的紧束的革带和上面的牙牌印绶,昭示着他六品武官的身份。

    此时他也恰好正在看着如筝,电光火石间,他扫了一眼她头上的簪子,唇角就微微勾了一下,如筝羞得一下子低下了头,却不自觉的红着脸笑了。

    如婳看着主位上盈盈浅笑的李踏雪,心里一阵腻烦,暗自后悔自己今日一时不慎,竟然穿了这样一身衣服,却又不甘心地盯着对面苏百川,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露出稍许的赞赏之意,他却始终只是垂眸默默饮酒,连扫她这边一眼,都不曾。

    谈笑间,如筝看到自家大姐如诗神色有异,顺着她目光看去,才发现竟然王三公子也在座,不知是来京师做什么的,当下心里一阵好笑,慢慢靠近如诗,轻声说:“大姐,你看到谁了?”

    如诗转过头,略带嗔意地扫了她一眼,轻声反问到:“你又是看到谁了,脸红成这样?”

    姐妹俩相视一笑,脸上就都带了一丝了然。

    酒过三巡,太子放下杯箸笑到:“今春是个好时节,我大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东夷一战荡清了沿海两道延续十数年的寇患,当真值得浮一大白!”说着,便举杯,众人也赶紧跟着举杯陪饮。

    太子笑了几声,又到:“前段日子,父皇着礼部赐了淦城四将匾额以示嘉奖,这可是近十年来都没有过的恩典了,可见父皇确是龙心大悦,恰巧今日淦城四将都在,本宫就替父皇敬你们一杯。”说着他又举杯,谢如风等四人赶紧起身离席,举杯称“不敢”。

    如筝听太子提到淦城四将,心里便沉了沉,她可不认为太子在这里特特赞扬淦城四将,真的是为了抬举褒奖他们,当下便留心听着,果然,太子语锋一转,笑到:

    “苏将军,四将当中你年纪最小,功劳却是不小,本王听闻在淦城一战中,你一把长刀所向披靡,过处无不尸横遍野,血流漂杵,当真是勇猛无匹,东夷人叫你什么来着?”他眉毛一扬,带着一丝调笑的味道:“鬼有容?”

    听了他的话,如筝心头一阵火起,他这样明褒实贬,将苏有容说的好像一个杀人魔头似的,分明是在满座世家公子小姐面前让他下不来台!

    她忍不住看向苏有容,只见他还是那样微微垂首,一副恭谨的样子,神色不见半点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很得体的微笑:“禀太子殿下,东夷人惯于以‘鬼’称人,末将以为,这正是他们心中有巩故……”他声音温雅清澈,不卑不亢,听得太子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苏有容又抬头:“殿下,东夷人烧杀淫掠,祸乱我大盛东部沿海十数年,屠杀我大盛兵卒子民无数,所到之处,常常是十室九空,鸡犬不留,末将到前线后,目睹淦城百姓之惨状,心内激愤伤恨,故而上阵杀敌时不愿也不敢留半分情面,因为在末将看来,那些东夷人根本不配称之为人,杀他们,不过是斩妖除魔而已。”

    语毕,他肃然垂眸,园内静谧一片。

    突然,一阵清脆的击掌声响起,却是小郡主李踏雪起身笑到:“太子皇兄,三皇兄,请恕臣妹无礼了!苏将军此言甚合我意,想我大盛将士,若是到了战场上还如在家一般束手束脚,悲天悯人,又怎能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她笑着看看苏有容:“苏将军,我父王生前有一句话,‘愿坠修罗道,保四海升平’这也是雁陉关三千幽云铁骑的座右铭,如今我将此话也送与你,愿你今后也能如前辈名将一般,所向披靡,百战百胜!”

    苏有容赶紧深施一礼:“末将多谢郡主赐言,定当尽心竭力。”

    太子毕竟是太子,讥讽不成反倒成就了人家一番英名,脸上也没带半分愠色,只是朗笑几声,让四人归座。

    宴席重新开始,太子妃笑着击掌,廊下乐工们便奏起喜庆的宫乐,人们说说笑笑地,刚刚的话题也就揭过了。

    少顷,宫宴完毕,太子妃又令人撤去酒菜,上了茶点,便开始邀各家公子小姐展现才艺。

    依旧是顾夕泠一舞开场,太子妃和恭王妃又点了几家公子小姐献艺,轮到潋滟,她笑着推拒了,太子妃便示意苏良娣发话。

    苏良娣柔雅地笑着看看林府这边,如筝却觉得她的目光如同深井之水一般,清澈却让人心寒。

    苏良娣笑到:“妾身娘家今年是双喜临门,二弟三弟蒙圣上恩旨赐婚,妾身也替他们高兴,今日妾身便求太子妃殿下一个恩典,让两个未来的弟媳现一现才艺吧。”

    太子妃笑着点点头:“也好,便让林四小姐先来吧,去岁你一张芙蓉春意图颇具神韵,不知今年有没有新作奉上啊?”

    如婳起身浅笑到:“民女多谢太子妃殿下,殿下谬赞了,民女微末画技,不值一哂,不过近日民女也开始学些禽鸟了,今日便遵命献丑一张吧。”

    说着便走到园子正中,旁边内侍抬上画案,她执笔略思忖了一下,泼墨挥毫,不一会儿,纸上便多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

    内侍将雄鹰图呈到主位前,太子妃颔首赞道:“不错,笔力苍劲,不输男儿,只是……”她看看旁边苏良娣:“却未提字啊!”

    苏良娣也笑了,目视如婳,如婳却脸色一红,福身说道:“回殿下的话,民女画技粗疏,于书法一门更是连入门都算不上呢,切切不敢贻笑大方!”

    如筝看她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再加上苏良娣那了然于心的眼神,当下心里一笑:原来打的却是这样的主意。

    她心内讥讽着,也不屑看她们惺惺作态,便收回目光,端了茶来喝。

    果然,苏良娣开口到:“殿下,妾身看不如便让我家二弟为林小姐的画作提上几个字,殿下看可否?”

    太子妃笑着点点头:“甚好,本宫也常听人说苏公子文采风流,书法更是有魏晋遗风,便请来提上几个字吧。”

    太子妃发话,苏百川便有千般不愿,也不敢推辞,只得行礼走到书案旁,提笔思忖着,苏良娣又笑到:“雄鹰展翅,鹏程万里,不如便题这八个字如何?”

    苏百川正自不耐,听她这么说,忙应了,饱蘸墨汁一挥而就,便要行礼回座,太子妃却笑到:“且慢,我看这画和字,珠联璧合,甚有意味,你二人又是未婚夫妻,想来这幅画作也是颇具情意的……”她转向太子:“殿下,我看您不妨将此画作就赐予苏公子,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太子若有所思地笑笑:“也好。”

    苏百川哪里不知,这必然是她们提前设计好的,却也不能不入彀,当下谢了恩赏,卷起画作回到自己的位子。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提到莫玲打趣苏有容的身高,殿下们有的就拙计男主不会是个三寸丁吧,于是今天放上主要角色的身高设定,虽有考据,毕竟虚构,博大家一笑,外加一点代入感而已,多谢大家的支持!!

    首先,参考明制,一尺折合31.1CM,约等于31CM,以此为基础,设定主要人物的身高

    其次,我要说明的是,一般认为的古代人比现代人矮的观点,是不对的,很多汉墓甚至战国墓的发现证明,古代男子180以上的身高还是比较普遍的,尤其是营养良好的世家大族,连190以上的身高都屡有发现。

    苏有容:5尺7寸——176CM:之前被如书她们笑,是因为对比所致,他平时总和凌朔风崔明轩这些习武出身的人在一起,对比来说就比较矮了,在霓裳一章里被莫玲笑,是因为她习惯这样逗,实际上这个身高即使放在现代,北方也不过是中等身材并不算矮,他的矮主要是因为青春期营养不良所致……原因就不用我说了,不过现在身体很好,虽然又矮(相对)又瘦……

    苏百川:5尺9寸——182CM:老太君生辰那一章,提过他“身材颀长”,作为一个天天念书,只是偶尔学些骑射的人来说,这个身材已经很高了,最关键的是,比男主要高……(实际上,这个故事里成年的男子,比男主矮的,还真不多……=-=)

    凌朔风:6尺3寸——195CM:凌家猛虎,身材自不用说,大家可以想象一下,他和苏有容站一起……可能真的有斜向下45°的效果……

    崔明轩:6尺正~~——186CM:表哥也是高个子……

    林如松:5尺8寸——180CM:大堂兄也算高个子的读书人了。

    林如柏:5尺6寸——174CM:这孩子还在发育,超越姐夫是分分钟的事情……(同理,如杉的身高就不用计算在内了,还没长开呢……)

    李天祚:6尺正~~——186CM殿下也是戎马出身,别告诉我大家不知道这货是恭王哦~

    李天祈:5尺9寸——182CM如今都流行弟弟比哥哥高啊……太子不知是不是耽于酒色,耽误了长身高呢?

    老一辈的就不说了,不过要特别说明一句……老定远侯很高哦~比凌朔风还高~

    ————————————————女孩子们的分割线————————————

    有对比才有衬托,女孩子们的身高~~

    林如筝:5尺正~~——156CM,男女主20公分身高差,所以如筝也是可以把头埋在自家亲爱的胸口的,而不像小燕子和五阿哥那样,要仰着头,还会顶着下巴……

    林如诗:5尺4寸——167CM:将近一米七的身高,所以说大姐姐身材修长,很漂亮,大概是老侯爷的遗传基因……

    林如婳:5尺2寸——160CM:中等身材吧,发育良好,上围丰满,算个美女……

    林如棋:5尺2寸——160CM:和如婳差不多高,但是比她瘦些。

    其他的林家姑娘都还没长开……

    崔琳琅:5尺4寸——167CM:和如筝站一起效果明显。

    凌霜璟:5尺3寸——164CM:不算高,但是力气大,凌家猛虎的妹子,最起码也是凌家母老虎……小豹子!

    凌雪岚:5尺3寸——164CM:姐俩一般高。

    李踏雪:5尺5寸——170CM:高挑修长,武艺高强的女将。

    恭王妃和太子妃等人,介于琳琅和霜璟之间,中等身材吧。

    综上所述,期待着大家应那句老话“二十三,窜一窜~”再长高一些吧!!!凌朔风就不用长了……另外,大家还想知道谁的,可以跟帖询问哦~

130春日(三)

    如筝知道,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心里略思忖了一下,决定一会儿要奏苏有容曲谱上一首描写春日百花的曲子,既应景,又喜庆。

    她自打算的好好的,却没想到苏良娣尚未开口,太子妃却笑着唤自己:“林二小姐。”

    如筝赶紧起身行礼:“民女在。”

    太子妃笑着看了看她:“去岁你一曲技惊四座,已然是展现过才艺了,今次便歇一歇吧。”

    如筝心里一沉,想她定然还是记恨着太子觊觎自己的事情,便借机发难,说不定还有如婳和薛良娣的推手在内,心中虽然生气,却也安了几分:太子妃一向强势,她的厌恶对自己来说,反倒是一大保障,想到这里,她赶忙行礼笑到:“民女多谢太子妃殿□恤,民女琴技粗疏,的确不敢在各位殿下面前献丑。”

    太子妃见她态度恭顺,才倨傲地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

    本以为此事就这样揭过了,太子却冷笑了一声,开口说到:“林如筝,本宫听说,前几日大军入城之时,你倒是出了大大的一个风头呢。”

    如筝听他这么说,心中暗恨,却不得不起身行礼:“殿下说笑了。”

    太子却不依不饶,盯着她笑到:“本宫倒是很好奇,那日众目睽睽之下,你和苏将军到底说了些什么?不知能讲不能讲呢?”他一言出口,周围世家小姐们,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目光都变了变。

    如筝心头怒火万丈,眼眸中却是一片沉静,她抬头,目光得体端庄,却隐着一丝慑人的倔强,看的太子也是一愣:

    “殿下动问,民女不敢相瞒,苏世兄出征前,民女曾托舅家大表哥给他带话,请他为国奋勇杀敌,也要善自珍重,世兄信义之人,那日得胜入城,便是来告知民女,未负民女之嘱托,已然凯旋归来,仅此而已。”

    她一席话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听得对面诸位公子无不动容,纷纷转头去看苏有容,眼里就带了一丝钦羡之意。

    太子一双鹞目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好,当真是伉俪情深,苏将军,你艳福不浅!切莫辜负了此姝一番真心才是。”

    听太子这么说,如筝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无奈,一阵哭笑不得,却见苏有容离座微笑着行礼说到:

    “多谢殿下夸赞,林世妹姿容端雅,风骨才华更胜姿容百倍,加之孝悌节义,容既敬且喜,定不负太子嘱托,必善待之!”他一番话,又引得各家小姐一阵感慨,与他毗邻而坐的安东将军一阵恶寒,往旁边挪了挪。

    太子笑了几声,挥手说道:“好,本宫听闻你号称京师音律第一公子,既然你这般看重林如筝,便替他奏上一曲助兴吧。”

    苏有容如何不知他是难为自己,却也不恼,躬身行礼,便从身后掏出竹笛,谁知太子却笑着一摇头:“诶~你的笛曲,在座众人听得太多了,本宫倒是听说,古来音律大家都擅长不止一种乐器,今次你也来个不同的吧,”他伸手遥遥一指廊下一名抱琵琶的乐工:“你,琵琶呈上来。”

    太子一声令下,众人都愣了愣,虽说前朝和本朝也有很多琵琶大师是男人,但毕竟只是限于乐官或是教坊中人,加上本朝以来,琵琶曲多幽怨婉约,习练之人便以女子为主了,世家公子中,即使是雅号音律的,通琵琶者也很少,喜欢的也不过是私下里弹着怡情罢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男子演奏琵琶,怎么看都带了调笑打压的味道,但说起来,也不过是助兴玩乐,若是推辞或是假推不懂,说轻了是度量太小,说重了也可算欺瞒储君,罪过就大了。

    苏有容看着面前女乐工手里的琵琶,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微笑,看得如筝一阵紧张,她是知道他的,看上去随和好脾气,内里却自有傲骨,她生怕苏有容一气之下作出什么授人以柄之事,又暗恨自己不通此技,不能代他演奏。

    苏有容这边笑着,恭王却有点坐不住了,他知道太子打压苏有容,有如筝这个因子在,却也少不了是冲着自己,凌家不敢得罪,便拿身份势力低微的苏有容开刀,当下沉吟片刻,就要起身拦阻,谁知苏有容却笑着接过琵琶,施礼抱琴坐下,浅笑着一个一个带上银甲,把手放在了琴弦上。

    如筝心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旁边如诗看出她不对,暗暗攥了攥她的手。

    四弦一声如裂帛,惊破了园中诡异的气氛,所有人听到刚刚还低回婉转于乐工之手的琵琶,奏出这一句惊魂,都是豁然一醒。

    如筝抬头看着居中而坐的苏有容,只见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那样谦恭的姿态,而是一片肃然,或者说,是凌厉,就如同这支神奇的曲子,瞬间将人从清香四溢的花园,带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他左手在琴面上上下点按,右手轮转如飞,琴音清泠,隐隐夹着刀兵相接般的锋锐之感,曲转低回,冷涩断续,如山雨欲来,渐渐又转为明厉高亢,如惊雷乍响。

    一阵冲上云霄的高音后,他右手抬起,左手一按琴弦,乐音戛然而止。

    园内众人兀自回不过神,却听园门传来低沉却颇具威势的一声:“好!”

    听了这个声音,太子神色一动,赶紧起身离席,疾步向着园门口走去,众人也跟着走到中央,大礼参拜。

    太子和恭王跪倒在明德帝身前,朗声说道:“儿臣恭迎父皇,父皇圣安。”

    明德帝笑着让太子和众人都平身,又走到主位坐下:“罢了,今日是春日宴,朕也是一时兴起来看看,莫坏了众卿的雅兴,都坐吧。”

    众人这才谢恩行礼,各自回位坐下,明德帝笑着转向尚拿着琴的苏有容:“苏爱卿。”

    苏有容赶紧将琵琶放在一边,走到御座前跪下:“微臣在。”

    明德帝让他平身,又赞许地点点头:“不错,不愧是我大盛好男儿,端的是文武双全!”

    苏有容赶紧俯身道“不敢。”明德帝又笑到:“此曲不错,朕以前却未听过,想来又是卿家的手笔吧?不知叫什么名字啊?”

    苏有容见明德帝动问,赶紧恭谨答道:“启禀万岁,此曲名为《十面埋伏》,本是前朝散佚之曲,微臣不过是重新整理编纂了,不敢专美于前。”

    明德帝沉吟着点点头:“《十面埋伏》,曲名倒是贴切。”又莞尔一笑:“如今大好春光,爱卿怎的想到奏出此等肃杀之曲了?”

    旁边太子见明德帝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一阵没底,他也不知道自家父皇是何时悄悄来到花园之中的,自己挤兑如筝和苏有容的话,他又听去了多少,只盼苏有容不要不识时务,说出刚才之事。

    苏有容听明德帝这样问,沉吟了一瞬,行礼笑到:“启禀圣上,说来也是微臣的不是,今日本是郡主殿下的生辰,应奏喜庆之乐才是,只是刚刚太子殿下提到淦城之战,郡主殿下也说起了幽云铁骑,微臣一时感慨,想到了东征军中各位同袍,才奏出此等肃杀之曲,还望陛下和郡主殿下恕罪!”说着便一撩衣摆,单膝点地。

    明德帝笑着让他平身,又转向小郡主李踏雪:“踏雪啊,今日你是小寿星,你说说怎么罚他吧。”

    踏雪郡主笑着摇摇头:“圣上,臣女也是行伍出身,倒是甚为喜欢这支曲子,若说要罚,便罚苏将军将此曲的曲谱给我抄录一份吧,我也想带到雁陉关给将士们听听呢!”

    听了她的话,明德帝朗声笑道:“好,不愧是定北王的女儿,朕的好侄女!巾帼不让须眉!”说完又转向苏有容:“苏爱卿,你便将此曲献上吧,不仅踏雪想要,朕也想让宫内教坊习练此曲呐。”

    苏有容赶紧领旨,明德帝笑着挥手让他回位坐好,又转向李踏雪:“踏雪啊,今日是你的生日,又是春日节,这年年的春日节,都要成就几对佳侣,你也不小了,今年也着意相一相,朕为你做主!”

    李踏雪神色一变,起身笑到:“臣女多谢圣上体恤,可臣女曾在父王灵前发过誓,北狄不平,誓不嫁人,还请圣上成全。”说着便跪倒在地。

    明德帝看着她,惋惜地叹了口气:“快起来吧!四皇弟去的太早了,膝下又无子,倒是苦了你了。”

    李踏雪嫣然一笑:“圣上,为大盛镇守北疆,是臣女的本分,也是臣女的福气,臣女并不觉得辛苦!”

    明德帝爱怜地看了看她,笑着点点头:“好,那今日你就好好乐一乐。”

    踏雪郡主这才笑着福了福:“臣女谨遵圣命!”

    明德帝到来,让春日宴的气氛又热闹了几分,太子恭王等人围着明德帝饮茶谈笑,下面的各家公子小姐就时不时地被点到下场献艺。

    宴席一直持续到未时过半,明德帝才起身笑到:“罢了,今日是你们年轻人的大好日子,朕坐坐就走了。”太子和恭王等人赶紧起身恭送圣驾,明德帝点了太子跟随,便让众人都留步。

    众人跪送明德帝离开,太子妃一声令下,春日游园便告开始。

    如筝看着恭王走到凌朔风和苏有容身边,说了几句什么,二人便跟着他离开了宴园,临走时,苏有容还回头对她报以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如筝心里虽然失落,却也无法,还是露出一个如花的笑脸,目送他离开。

    再回头,却看到如婳和如棋和苏芷兰说说笑笑地消失在角门前,如诗如书和如文还在原地笑着等候自己,她笑着走到她们身边,姐妹四人刚要去赏花,却看旁边一位宫婢笑着上前对如诗说到:“林小姐,恭王妃殿下正在后园水阁游览,想请小姐去说说话儿……”见如诗一脸迷惑,她又笑着压低了声音:“王家大少奶奶今日也应邀来了春日宴……”如诗听了她的话,心中一动,旁边如筝也是面上一喜,对如诗说到:“既然是恭王妃有请,大姐姐还是赶紧去吧,切莫让她等急了……”如诗略思忖了一下,点点头,又叮嘱了三人一番,才随着宫婢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稍后还有一章。

    别离敬上

131春日(四)

    如筝如书和如文看着她的背影窃笑了一阵子,便一起向着开满芙蓉的花园走去。

    如书如文没有参加过春日宴,行走在花园里,看什么都新奇,如筝就笑着为她们讲解,如文拉着她的手,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猫:“二姐,当年在府里时我还小,算起来今日是第一次见到三世兄呢……”

    听她提到苏有容,如筝脸色一红:“嗯,我其实也没见过他几次……”

    如书偷笑着摇摇头:“没见过几次便这样了,若是见得多了,还不晃瞎了别人的眼。”

    如筝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笑到:“小妮子,现下人多眼杂,回府再教训你!”

    姐妹三人相视一笑,如文看着园子里的芙蓉,轻轻笑了一声:“真好,大姐姐和二姐姐的姻缘,都那么合心意……”她抬头看着如筝:“今日看到苏世兄那样维护姐姐,小妹才觉得,原来嫁人也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听了她的话,如筝禁不住想到三老爷那院子里姹紫嫣红的各色妾室通房,还有时不时就会传来的他和刁氏吵嘴的消息,再看看眼前如文的表情,心里一软,笑着摸了摸她头:

    “傻孩子,只要是选上一门好亲,成亲以后彼此真心相待,多包容对方,自然能够和谐美满,有什么可怕的?”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她却禁不住想到前世自己和苏百川那一段孽缘,心里暗自叹了一声。

    旁边如书见她二人突然伤感起来,赶紧走过来打趣到:“二姐姐,你理这个小妮子呢!她不过是听了三世兄在淦城的一些事情,满心以为……”她话还没说完,如文便跳过来要捂她嘴,又想到是在东宫,赶忙一把挽住她:“好五姐,小妹没见识,你快别说,仔细二姐姐会生气的!”

    如筝却来了兴致,笑着问如文:“无妨,我不生气,你满心以为什么?”

    如文羞得连连摇头,如书笑到:“她满心以为,苏世兄是个孔武有力,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今日一见本人,大概是着实吓了一跳吧,是不是?”

    她一句话,逗得如筝绷不住笑了出来:“也不全错,络腮胡子虽然没有,孔武有力倒是真的。”

    如文笑着羞红了脸,掩饰似得夸了苏有容几句类似“文武双全相貌堂堂”之类的,又惹的如书一阵笑,如筝无意间抬头,却看到小郡主、凌家两姐妹和琳琅就在不远处,旁边还站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子,便招呼了如书如文,上前请安。

    几人见过了小郡主,小郡主为如筝介绍了自己的闺中好友,山南陆家的三小姐陆思澜,如筝和陆小姐相互见了礼,又着意向大家介绍了如文,几人便说说笑笑地穿梭在花园里赏花,雪岚上前挽住如筝的手,轻声说道:“好妹妹,去年府中一别,我还没有得空好好谢谢你呢,你给我介绍了叶先生,当真是我命里的贵人!”

    如筝赶紧摆手笑道:“雪岚表姐,你言重了,本也是你福泽深厚,不该受这般苦楚,叶先生的药的确很好,姐姐一定要接着用啊。”

    雪岚重重地点了点头,旁边霜璟也笑了:“是啊,筝儿,我娘和伯母也让我好好谢谢你呢!如今姐姐身子大好了,夙愿也可……”她话未说完,便被霜璟一巴掌打在手上:“又满嘴胡沁!”霜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赶紧闭了嘴。

    如筝察言观色下,猜测她说的夙愿也许是和姻缘有关,当下便也不多问,只是陪着笑。

    几人说笑着,没注意迎面正碰上一群人,为首的便是顾家二小姐顾夕泠,后面还跟着苏芷兰,如婳如棋等几人,如筝早就听说这位陆二小姐一向和小郡主不对盘,二人同处北地,却一直是分庭抗礼,此时见到她迎面走来,心里暗叹了一声“狭路相逢”。

    两拨人这一停下,她们身后的各家淑媛也不敢僭越,只得在后面等着,一时间小路上就围了不少人。

    顾夕泠虽然是太子妃之妹,但毕竟还是臣子之女,此时也不得不上前向着李踏雪请安,踏雪郡主却不像对其他人一般,马上伸手去扶,却是微微笑着,等她这一礼行足了,才开口言到:“罢了,请起吧。”

    顾夕泠起身,脸上虽然还带着得体的微笑,眼里却全是怒火:“郡主今日真是好风采,还是这样一身火红的装束,当真是鹤立鸡群,与众不同啊!”

    李踏雪如何不知她是讽刺自己不懂京中流行的衣着服饰,却也不气不恼,笑到:“多谢夸奖,不过是穿惯了,北地苦寒,穿些艳色暖和,我自带兵在外,比不得别人高床暖枕。”

    琳琅和霜璟他们听了她的话,窃笑了几声,众人都知道,顾家也是戎马传家的大族,可这位二小姐却从小不愿习武,只爱些风花雪月,抚琴跳舞的事情,一心往京师奔,霜璟武艺不错,琳琅也是会些骑射的,自然看不上她这样娇滴滴的大小姐。

    顾夕泠见小郡主出言讥讽,脸色便红了几分,眼睛微微一动,又笑到:“郡主果然是巾帼英雄,怪不得把京师世家大族的公子都看低了,不愿意委身下嫁呢!”

    她一言出口,琳琅和霜璟面色都是一变,她们知道这是李踏雪唯一的软肋,赶忙伸手假意挽住她,却是暗中拽住她袖子。

    如筝虽然不知道小郡主于婚事上到底有什么难处,此时却也气不过,上前一步笑到:“顾姐姐此言甚是,依小妹看来,郡主殿下见地武功都不输男子,又是金枝玉叶,这一般的世家大族的公子,的确是配不上的,其实顾姐姐也是一样,姿容绝丽,舞技惊人,定然也要好好挑一挑才是啊!”她此言看上去是抬举顾夕泠,实则点出她一把年纪,也是尚未定亲,又说到她跳舞之事,众家小姐便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去年春日宴上,顾夕泠被太子明赏实羞之事,脸色就都变了变。

    顾夕泠被她一番话噎得难受,却一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脸色便是一白,旁边如婳看不惯如筝得意,上前笑到:“小妹才刚看到,姐姐也在这里呢,姐姐今日端的好风姿,平日里怎不见姐姐如此刻意打扮呢,真是可惜了。”这话说是夸赞如筝容貌,却也是像众人暗示她行止不端,为着见未婚夫婿刻意打扮,不知廉耻。

    如筝心里虽然生气,脸上却还是笑着:“婳儿快别村姐姐了,谁不知道,我家婳儿是咱府容貌最佳的一个,我看妹妹这身衣服才是绝佳呢!”说着又看看李踏雪:“郡主姐姐觉得呢。”

    众人看看如婳,又看看踏雪,心里都忍不住窃笑,想着如婳为了在众人面前显露,竟然如此僭越地选了小郡主一向最爱的颜色,当真是荒唐,又想到刚刚春宴上苏百川的表现和前阵日子苏府退亲的流言,脸色就都带了些嘲笑鄙夷之色,羞得如婳恨不得立时跑走。

    踏雪郡主心里叫了一声痛快,又怕待久了顾夕泠记恨如筝,当下笑到:“今日便先叙到这儿吧,我们还要去看三醉芙蓉呢。”说着,便带头走过顾夕泠身边,顾夕泠无奈也只得福身恭送。

    如婳看着如筝在小郡主身后渐渐走远,耳朵还时不时捕捉到周围各家小姐窃笑议论之声,心中又怒又恨,当下一狠心,和顾夕泠福身道别出了花园。

    苏芷兰着急的“诶”了一声,却被顾夕泠一把拦住:“让她走,一会儿不定就有好戏看了!”

    苏芷兰半懂不懂地点点头,随着苏芷兰走开了。

    另一边,小郡主带着如筝琳琅等人穿梭在各色芙蓉花间,雪岚看着如筝笑到:“以前我只道你是个温婉的,却没想到竟然这般牙尖嘴利。”

    如筝脸色一红,笑到:“雪岚姐姐也来排揎我,我是看顾小姐太过分,一时气愤才出言相讥,不过是路见不平……”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带了三分江湖气,便赶紧收住了。

    谁知旁边琳琅却不饶她,笑着对小郡主到:“郡主姐姐你看,咱们的筝儿自打定了亲,眼见是豪气了许多呢,也不知都是谁教的!”

    小郡主见如筝羞得脸通红,不忍心再逗她,当下笑到:“我不管是谁教的,我喜欢筝儿这性子!”

    几人说说笑笑地,便慢慢分散开赏花,待如书如文看到了相熟的年轻小姐,要过去打招呼,如筝细细叮嘱了一番放她们离开后,便只剩下如筝琳琅和霜璟三人陪着小郡主说笑赏花了。

    四人且说且看,渐渐地便走到了花厅左近,如筝看此处已经接近外院,便提醒小郡主不如绕开,却看她神秘兮兮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三人来到了花厅窗下,一边装作欣赏早开的白蔷薇,一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说,你能别磨磨唧唧的了么?给个痛快话,跟个小娘子似的!”凌朔风暴雷似的一声,吓得霜璟抖了抖,又暗自翻了个白眼。

    如筝正思忖着他是和谁发这么大的火儿,却听里面传来一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我说叔罡兄,此处到底还是东宫的地盘,不宜商议此事,还是稍后再说吧。”苏有容轻笑一声:“还有,你这是第二次叫我小娘子了,再有一次,别怪我翻脸。”

    如筝正暗自好笑,屋里却传来一个清泠的声音,让她心里一震,又疑窦陡生:“子渊说的对,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如筝正惊诧苏百川怎么会和他们在一起,却又觉出不对,这个声音虽然很像苏百川的音色,却没有他语气里一贯的那种倨傲冷然,反而似带着三分笑意。

    旁边霜璟看到她若有所思,轻轻一扯她衣袖,如筝回头看时,见她笑着对自己做了个口型:“是我二哥。”

    如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花厅内那个声音与苏百川有几分相似的人,正是近年少在京师活动的凌家二少,凌逸云。

    她笑着冲霜璟点了点头,却听到花厅内苏有容沉声说道:“别说了,有人。”

    屋外众人都是一惊,不知道他是怎么发觉的,不由得都看向如筝,慌得她连连摇头。

    此时,屋里传来一声轻笑:“无事,是林如筝。”

    小郡主惊得睁大了眼睛,见也躲不过了,索性小声对如筝笑到:“难不成,他是闻出来的?”

    如筝羞得什么似得,转身就要走,却被小郡主和琳琅拽进了花厅。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看到有大人文本文是不是1V1,特此说明,本文是1V1的~大家尽可以放心大胆地看哦~

    别离敬上

132春日(五)

    花厅里三人看到是小郡主来了,赶紧上前行礼,小郡主让他们免礼,又对苏有容笑到:“苏将军,我实在是好奇,你是怎么听出外面是筝儿的?”

    她一言出口,屋里几人都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有容,侥是他脸皮厚,此时耳朵也渐渐红了,尴尬地笑到:“簪子。”

    如筝羞得一下子转过身,琳琅却好奇的拨了拨她头上的簪子,小小的金铃铛发出微不可闻的清脆响声,琳琅和霜璟一阵笑,小郡主却和凌家兄弟对了个眼神,目光中都隐隐含着惊诧:这样的耳力,可不是一般的习武之人能有的。

    小郡主和凌朔风为人豪爽,虽然惊讶,却也没太在意,凌逸云却是细致的性子,当下便暗暗记下这一节。

    如筝好容易压下羞涩,回过身听他们说话,小郡主笑着看看凌逸云,少有的小声问到:“仲康兄是从雁宁关回来么?”

    如筝看她举动反常,心里一动:难不成小郡主的心上人,竟然会是这位凌二公子?

    凌逸云见她动问,赶紧施礼笑到:“正是。”

    小郡主听他这么说,面上一喜,又微微现出一丝酡红:“不知雁宁关诸位将士可好?凌大哥,他好不好?”

    他一言出口,花厅里众人都静了静,如筝察言观色下才明白,小郡主的心上人,竟然是早已成亲的雁宁关守将,凌家大少凌惊雷,当下心中一阵唏嘘:怪不得她立誓不除北狄不出嫁,身为金枝玉叶的郡主,竟然喜欢上一个早有妻室的男子,当真是没法嫁了!

    凌逸云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可如筝却觉得他的笑中含着一丝莫名的凄楚:

    “大哥他很好,此次我回京,他还让我问候郡主。”

    “哦?”小郡主微笑着:“他问候我什么?”

    “他让我告诉你,别太苦了自己,也该打算打算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他语气转为严厉,双目直直地盯着踏雪郡主:“郡主,我觉得大哥说的很对。”

    李踏雪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凌厉:“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说完,便拂袖而去。

    如筝等人赶紧匆匆和他们三人告别,追了上去。

    如筝被这样复杂又令人惊讶的消息给震惊了,转头看了看霜璟,得到的却是她一个叹息的眼神,当下心里一酸,看着小郡主的背影,就觉得多了些落寞。

    小郡主一路疾走,径直到了园子中一个凉亭,才停下来坐在石凳旁顺着气,琳琅等三人也不敢劝她什么,只得跟着她坐下,略带担忧的看着她。

    好一会儿,小郡主喘匀了气儿,环视四周,见这个凉亭周围人来人往,却没有什么视线的死角,这才自嘲地笑笑:“你俩都知道了,筝儿我也不瞒你,我这辈子是不准备嫁人了,什么天下第一英雄,什么不灭北狄誓不嫁,不过都是借口……”她看着远处的芙蓉,微微勾起唇角:“这辈子,我就守着幽云铁骑,守着雁陉关过一辈子,也就是了。”

    听她这么说,霜璟终于忍不住了,犹豫着开口说到:“可是,郡主姐姐,你这样也太苦了,我大哥他对你,只有敬佩和怜惜,我二哥……”

    李踏雪不待她说完,便按住她的手:“霜璟!别说了……”她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但我……现在真的不想再思虑这些男女之事,父王留下的战法,我还没有全部弄明白,幽云铁骑也没有完全恢复全盛时期的战力,我正当努力才是!”

    霜璟还想说什么,如筝却在石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脸上还若无其事地笑到:“郡主姐姐说的对,就许他们男人说什么‘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就不许咱们女子立志从戎么!”

    小郡主听了她这话,笑着一合掌:“筝儿说的好,此处若有酒,我定要敬你一杯!”

    看她情绪转好,琳琅才松了一口气,和如筝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明镜一般:这种事情,谁劝都没用,还是要自己想开。

    如筝看着小郡主,禁不住又想到了自家大表姐潋滟,她早就听母亲说过,早年大表姐似乎便是和凌家大少两情相悦,虽然两家没有议亲,却也是心照不宣了,谁知却被凌贵妃横插了一杠子,求圣上御口亲赐了潋滟为恭王侧妃,潋滟虽然遵旨入了恭王府,却也在伤心之下舍了自己最为自豪的琴技,这么多年来,虽然深得恭王敬重,却一直不怎么受宠,也没有子嗣,而凌惊雷也在潋滟成亲不久之后,便自请去了雁宁关镇守,直到三年后,才在家里安排下娶了谢家分家一位嫡出小姐为妻……

    想到这里,她不禁对自家这位素未谋面的远房堂兄好奇不已,该是怎样的奇男子,才能让李踏雪和崔潋滟这样的女子如此倾心,虽不得而不悔呢?

    不过……再传奇,终究也比不上两情相悦,一生一世……如筝这样略带感伤的想着,禁不住庆幸自己与苏有容阴差阳错成就了姻缘。

    小郡主心情转好,笑眯眯地看着如筝:“筝儿如此明理灵巧,又有见地,怪不得苏子渊那么爱重于你……”她说的这样直接,如筝禁不住脸一红:“郡主姐姐……”

    李踏雪略带调笑地看着她:“羞什么,这是好事,我是说啊,既然这样,那他一定也听你的,我倒要托你帮个忙呢。”

    如筝抬头笑到:“郡主姐姐客气了,姐姐有什么吩咐,小妹定当尽心竭力!”

    小郡主笑着点点头:“那好,我就不客气了,我前几日在一个东征回来的同袍手里,看到了一个叫连弩的东西,你们也知道,北狄人擅长骑射,这么多年来,我大盛兵士的骑术是长进了不少,可是射箭却怎么也敌不上狩猎为生的北狄人,但若是有了这个宝贝,可就事半功倍了!”她左手握拳,轻轻一击右掌:

    “后来我问那位同袍,才知道这好物竟然是苏将军照着残图仿制出来的,便想着请他给幽云铁骑督造一批,如今我已经上了折子给圣上,不过还是要问了他自己的意思才好,况且……”她略带羞涩地笑笑:

    “我有点等不及工部那帮子人慢慢磨了,我想先弄一个试试,学会怎么用了,回到雁陉关才能带兵士们演练不是,我和苏将军不熟,所以才想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如筝略思忖了一下,笑着刚要开口,便见不远处走过两名侍女手中端着时令的鲜果和茶具,上前行礼放在石桌上,小郡主着急议事,便挥手让她们退下,如筝则一边为几人斟上香茗,一边说到:“郡主姐姐,朝廷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我想既然这连弩是世兄做出来的,那工部若是找上他,他也必然不会推辞的,至于郡主姐姐想要连弩的事情,我一定尽快和世兄说,无论是手头现成的,还是现造一把给你,必不让姐姐等太久便是。”

    她话音未落,琳琅先绷不住笑了:“筝儿你可以嘛~还没成亲就可以做苏子渊的主了,不错!”说着拈起一颗樱桃尝了尝:“好甜,你们也吃一点。”

    小郡主听了如筝的话,才放心地品了茶,吃了几颗樱桃,如筝笑着拈起樱桃,却突然想到自己小日子快来了,此物又甚为寒凉,便犹豫着,无意中瞟到霜璟坏笑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索性笑着塞到她嘴里:“表姐多吃,少说些!”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刚刚的郁气便一扫而光,如筝四下里看看,世家公子们也有不少已经进了园子,隐隐能看到王家和薛家的人,却没有看到苏有容和凌朔风等人出来。

    又饮了两杯茶,小郡主便提议去赏花,还没起身便见她脸色一变:“诶?”如筝关心的扶了她一把:“郡主姐姐?”

    琳琅和霜璟也皱起眉,如筝慌得看看她们三人,小郡主笑着拍拍她手:“无事,只是有些腹痛。”琳琅和霜璟也点了点头:“想必是刚刚贪凉,瓜果吃多了……”琳琅四下里看看,对如筝说到:“我们恐怕得去更衣了……此地是东宫,多少有些不安全,你切勿离开这里,这儿四面见风,人来人往,比哪儿都安全,即使是有人想使什么坏心,也要掂量掂量名声的,大不了你就喊叫起来,别让人算计了!”她们都多少听过太子觊觎如筝的事情,此时均是一脸肃然地看着她,如筝心里一暖,赶紧点头说道:“我省得了,你们快去吧!”

    小郡主等三人这才点点头,唤过一名侍女,急急走了。

    如筝安安稳稳地坐在亭子里,也不敢再动桌上的茶水点心,心里盼着小郡主她们赶快返回。

    花园一隅的小阁中,如婳透过轩窗恨恨地看着如筝,旁边薛良娣看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你的姻缘比她好多了,以后入了国公府,你便是她的长嫂,她还不是任你排揎打压?何必一定要现在与她为难?”

    如婳摇摇头,满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表姐,你不知,我就是恨她,恨她那种明明阴险狠毒,偏偏还要装作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更存稿告急,某奚还在努力码,力争一会儿发,但是估计会很晚,各位殿下还是早早就寝为上,明日再看也是一样的!

    令,多谢P大捉虫,已经更正了!某奚会继续努力的!

    别离敬上

133春日(六)

    薛良娣笑着摇摇头:“婳儿,你不是恨她装大度,你只是恨她比你惹人怜……恨她把苏有容拢的一片痴心不说,还把苏百川也搞得五迷三道的,是不是?”

    听了她的话,如婳猛地回头,眼里是满满的怨毒:“表姐,难倒你也觉得她比我强么?!”

    薛良娣看她目光,心里一沉,想到了自家母亲对姑母薛氏的评价,赶忙笑着摇摇头:“怎么会,我婳儿当然比那贱丫头强得多,表姐只是劝你多想开点!”

    如婳这才点点头:“我想不开!只要她还好好的活着,我心里就有气,表姐,你一定要帮我!”

    薛氏拍拍她手:“放心,此次人多眼杂,咱们先给她个小教训,等以后再商议个万全之策,替你除了她就是。”

    如婳这才笑着点点头,回头看着凉亭的方向,薛良娣在她身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若非殿下尚未死心,我又何必为你二人费这些心思……

    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向着自己走来时,如筝心里虽然还有畏惧,更多的却是怒火,重生以来,她虽然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如何自保,如何报仇,但毕竟本性难移,做不出什么狠毒之事,除了薛氏和如婳,无论对谁一向是诚善以待,也得了不少善报,唯有对太子李天祈,却是植善因,得恶果,这让她如何能够不气愤!

    虽然气愤,她也不愿授人以柄,看到太子停在凉亭外,还是恭敬地起身,快步走到亭外福身行礼:“太子殿下万福。”

    李天祈看着自己身前这个似乎还带着三分稚气的女子,心里一阵感慨:相对于最早他想要利用她笼络控制定远侯府的想法,如今的自己对她,还真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是他第一个想要得到,却得不到的女人,这种求之不得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刺激,勾起了他骨子里那已经沉寂多年的好胜火焰。

    “平身吧。”他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如筝起身,垂眸等着太子“训话”。

    太子冷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今日倒是打扮的十分惹眼。”

    如筝得体的微笑了一下:“太子殿下谬赞了,太子妃殿下和两位良娣姿容气度胜过民女百倍。”

    太子冷笑了一声:“胜过百倍?你可知她们为何会如此?”不等如筝回答,他便上前一步,声音森冷而意味深长:“因为她们是本宫的女人,是太子的妻妾,若是你想如她们一般,只需点个头,也可成为这盛京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太子说的露骨,让如筝心头一阵嫌恶厌烦,脸上却不愿显现出来,还是那样谦恭地笑着:“太子殿下说笑了,民女蒲柳之姿,笨拙无才,不敢和太子妃殿下相提并论。”

    “笨拙无才?”太子冷哼了一声,又走进了些:“本宫看你却是才华横溢,还狡猾的很,连本宫都奈何不得!”

    如筝后退一步,福身说到:“太子殿下言重了,殿下天纵英明,民女不及万一,若是有言语冒犯之处,定是民女鄙陋所致,还望太子殿下江海之量,恕民女无心之失。”

    听了她这话,太子大笑了几声,又上前两步:“林如筝,不错,你的确算的上处变不惊,不过本宫却更喜欢你慌乱或是绝望时的表情……”说着,他伸手就要触碰她的脸,如筝心里一惊,赶紧退后一步,福身说到:“殿下,民女虽不才,也知女子当谨守闺训,望殿□谅!”想了想,她心一横,又小声说到:“此处人来人往,殿下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以免清誉受损。”

    李天祈看着她冷淡中带着薄怒的样子,心里一阵怒火升起:“清誉受损?如何受损?夺臣子妻?”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杀意:“我是太子,是储君,我看上的人,是他一个区区六品将军就能护得住,夺得去的么?”他压低声音冷笑到:“苏家一个庶子,本宫要他死,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听他这么说,如筝心里先是一沉,又涌起熊熊怒火,当下福了福,又直起身子,抬头看着太子,一字一顿地说到:“既然殿下一时想差,民女就少不了要冒死直谏了,依民女愚见,殿下此言是大大的不智!”

    她声音清冷,语气也一改之前的谦恭,带了一丝倔强的味道,听的太子先是一怒,又笑了:“不智?怎么讲?”

    如筝本不欲得罪他,却在听到他说出要置苏有容于死地的话之后,再也忍不住说出顶撞之语,此时索性便豁出去了,当下施礼说到:“回殿下的话,本朝自太祖爷以来,一向以仁爱治国,从不妄治大臣之罪,圣上也多次赞许敢于直谏的铮臣,嘉奖立下功劳的能臣,太子殿下这一番话,知道的是殿下和臣女开个玩笑,但若是被什么邪心小人听了去,难免要攻讦殿下暴戾无常!”

    听她说的这样直接,太子愣了愣,又扬起了眉毛:“林如筝,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本宫一气之下杀了你?”

    如筝咬咬牙,点头说到:“殿下,民女虽然知道殿下仁厚,不会枉杀无辜,但古人有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民女也可以此话来回太子殿下刚刚的问话!”她抬头,唇角带着一个倔强的微笑:

    “而且民女以为,若是太子殿下真的是盛怒之下要治罪杀人,那么杀了民女,比杀了苏将军要好得多!”她抬头,目光一瞬不转地盯着太子:

    “杀了民女,坊间置多不过说一句‘红颜祸水’,殿下若是杀了苏将军,便恐难塞天下悠悠之口,终要落一个滥杀忠良的恶名!”这样斩钉截铁地说完,她敛眸福身行礼:“民女妄逞言语,却是为了太子殿下令名着想,还望殿下三思!”

    太子盯着她,面色阴沉如晦:“呵呵,好个大义凛然的贞洁烈女,为了他,你便连死都不怕?”他微微眯着双眸,脸上浮起一个狠戾的笑容:“本宫倒是很想试一试!”

    听了他这句,如筝心一横,抬头对上他那如锥般锋利的目光:“殿下位高权重,自可随心所欲,只是民女也有一句,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殿下也一定会看到民女的尸首!”说完,她便福□,不再言语。

    太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林如筝,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感觉,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却明白,肯定不是愤怒,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柔佞屈从,曲意逢迎的女子,甚至是男人,今日听到如筝这番话,才明白自己竟是看错了她,原本以为的娇柔芙蓉,竟是这么一朵扎人的蔷薇,一瞬间,他很想透过她沉静的面色看到她内心真实的感受,却习惯性地祭出“权势”这把重锤,准备简单明了地砸碎她平静的面具。

    他冷笑了三声,招手唤过一名宮婢:“去,传我旨令,定远侯府二小姐林如筝,出言无状,顶撞本宫,本宫小惩大诫,要掌她的嘴,让在园子里的都来观刑。”

    他一言既出,如筝心里也忍不住颤了颤,脊背却挺得更直了,太子看着她,冷笑到:“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会儿噼噼啪啪打下去,可不仅是疼那么简单了。”

    如筝怎么不知,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被太子掌嘴,说好听点是莽撞冲了贵人,说难听了就是行止无状,不守闺训,但此时她却不愿意服软,只是垂眸肃然到:“民女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渐渐的,园中各家小姐便奉旨围拢了上来,太子示意旁边宫婢开始掌嘴。

    清脆的掌击声响起,小阁里的如婳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微笑,回头看着薛良娣:“还是表姐智谋高远,想到这么巧妙的计策调开那三人……”

    薛氏笑着摇摇头:“还不是你人小鬼大,告诉我她畏寒不爱吃鲜果。”

    那宫婢用足了力气,不过是四五下,便打的如筝脸颊通红,微微肿了起来,眼里也含了泪光,却在看到旁边拼命往这边挣扎的如书和流着泪死死拉住他的如文时,又强自忍下。

    太子刚刚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便听旁边人群后面略带惊讶地一声:“诶!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却是何事?!”

    众人听是恭王的声音,赶紧闪身为他让出一条通路,恭王和小郡主便快步走到如筝身前,后面还跟着一脸沉郁的凌朔风,苏有容等人。

    恭王上前不着痕迹地挡住太子的目光,施礼笑到:“太子皇兄,这是怎么了,小弟刚离开一会儿,便有人惹皇兄不悦了?”

    恭王在那里与太子虚与委蛇,小郡主性情爽利,却懒得和他废话,直接一把推开宫婢,把如筝护在身后。

    太子看他二人出来搅局,心里烦怒,却无奈恭王势头正盛,李踏雪又占着功臣遗孤的名头,一向是不管不顾的,他虽愤恨不甘,却也无法,只得摆手笑了笑:“无事,林如筝顶撞了本宫几句,本宫一时气不过,便教训她几下。”

    恭王笑着一合掌:“诶,皇兄,不过是个小丫头,打了就打了!”接着,他又离近了些:

    “不过,毕竟是个小丫头,教训几下也就算了。”他压低声音,谦恭地笑着:“她是凌妃和崔妃的表妹,皇兄卖小弟一个薄面?大人不计小人过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没存稿了!!!抓狂!!!!

    我滚去继续写了,今日更新晚了,各位大人原来则个!

    别离敬上

134春日(七)

    太子看着他,哼了一声算是应下了,李踏雪冲周围各家小姐竖了竖眼眉:“怎的,很好看么,还不赶紧散了!”

    小郡主虽然身份贵重,却一向为人谦谨,很少仗势压人,此时众家淑媛看到她动了真怒,赶紧行礼散开了。

    恭王笑着走到如筝身边,低头看看她微红的脸颊,心里也是一怒,脸上却未显:“如筝啊,来给皇兄道个歉,此事便算揭过了吧。”

    如筝听他叫自己的名字,知道恭王是有意护着自己,当下心里感激,点头冲太子深深福下:“民女无状,冲撞了太子殿下,请殿下恕罪。”

    太子冷哼了一声,便要拂袖离开,却在看到旁边苏有容煞白的面色后,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冲如筝笑到:“罢了,今后管好你那张小嘴,不要再这样牙尖嘴利的了,若是像上次一样,用来干点让本王满意的事情,倒是不错!”他说的露骨,如意的看的如筝面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仰天笑着离开了。

    如筝低着头,脸颊上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她用尽全力才忍回了因屈辱而涌出的泪水,心里却是一片凄凉,太子临走这一句,几乎将她推入绝境,虽然身边各家小姐已经散去,不怕太子的话传入他人之耳,但却还有一个自己最想瞒住的人,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太子的暗示。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头,对上了苏有容满含怒火的双眼,瞬间,心就沉了沉,她低头看看他紧握的拳头,几乎能听到他骨节发出的“咔咔”声。

    再抬头时,他的表情却变了,又恢复了一贯的那种淡然和温柔:“没事了,筝儿,你……”苏有容正想说什么,恭王却上前沉声说道:“子渊,如今来不及详谈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将此事压下,不然不到明日,如筝的清誉可就都毁了!”

    他一语中的,苏有容这才豁然一醒:“殿下!此事还望殿下一力周全!”说着便要行礼,却被恭王一把拉住:“行了,都什么时候了不用这些虚礼,如筝也算是我的表妹,我哪有不管她的道理!”他略沉吟了一下,说到:“这样,踏雪马上随我入宫,向父皇说明此事,请父皇下旨各家闺秀,对此事三缄其口,这样最起码明面上不会传开!琳琅和霜璟就赶紧护送筝儿她们姊妹几个回府,莫让人看出她被打了,究竟怎么说,你们自己商量吧!”

    他说话见,凌妃带着如诗潋滟等人也匆匆赶来,如诗一看到如筝的面色,心疼的一下子落下泪来:“筝儿,都是姐姐不好,我不该离开你的!”

    如筝含泪摇了摇头:“姐姐,你在也没办法的,不过是多了一条冲撞之罪。”

    简单安排了几句,各人便马上行动,琳琅和霜璟便着如筝姐妹几个匆匆走出内院,霜璟从身上掏出一块大帕子递给如筝:“遮一遮,咱们从角门出府。”如筝点了点头,接过帕子挡在脸上,凌朔风又自告奋勇去通知车夫。

    恭王带着踏雪郡主出了太子府大门,对着旁边一脸愤怒的凌朔风低声吩咐了几句,凌朔风眉毛一扬便要开口,旁边凌逸云则一把拉住他,对着恭王点了点头,恭王才和踏雪着急的去了。

    凌家兄弟来到园中,只看到苏有容护着如筝离开的背影,便远远跟着,看他们出了角门,如筝上了车,才走到他面前,凌朔风自气哼哼地不说话,凌逸云看了他一眼,叹道:“子渊,既然殿下出马,此事一定可以压下,如筝表妹的闺誉也就保住了,你不要冲动!”

    苏有容回头看着他,面色沉静:“仲康兄,你放心,我不会冲动,我也知道,打蛇须要打七寸,不然反被蛇咬的道理……”他回头冲凌朔风笑了笑:“书罡兄,去跑马么?”

    凌朔风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凌逸云笑道:“甚好,也带上我吧。”

    三人牵了马,一路出了南门,苏有容便放开缰绳,策马飞奔了起来,凌朔风一见这情形,好胜心起,也追了过去,凌逸云笑着叹了口气,策马上前扬声说到:“你不是说他骑术不佳么?怎的全力追都追不上?”

    凌朔风眉头一皱:“他马好,平日不过是胆子小,不敢纵马罢了!”说话间,二人就被苏有容拉下一大截,再追上时,便看到他的白马悠闲地在一旁吃草,旁边树林里还七零八落地倒着一些茶碗粗的小树,苏有容正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凌朔风吃了一惊,上前伸脚轻轻踢了踢他:“苏子渊,你刚刚干啥了?!”

    凌逸云走到一棵小树上,看了看断痕,心里一惊:居然是徒手打断的……

    他回头看看苏有容,心里一阵赞叹,虽然自家三弟也能做到这样,但他二人的身量却是差的太多了……想了想凌朔风和自己提过的,关于他身世的事情,他又恍然大悟。

    还没等他深想,苏有容便抬起头,看着他:“仲康兄,麻烦你帮我回禀殿下,就说我苏有容从今而后,便唯他马首是瞻了。”

    凌逸云点点头,上前蹲下拍了拍他肩膀:“别难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凌朔风却笑着摇摇头:“唉,劝了你小半年你都不松口,如今倒是痛快,果然只有沾了如筝的事情,才能让你上心!”

    凌逸云瞪了他一眼:“三弟,怎的这样戳人家伤心处,再说,子渊岂是那种浅薄之人,他定有自己的道理。”

    苏有容看着凌逸云,这位凌家二少的智谋才学,他早有耳闻,却不知他还是这么高情商的一个人,当下苦笑着对他拱拱手:“多谢仲康兄,小弟只是觉得,若是让这样一个连臣子妻室都要不择手段来谋夺的人当了皇帝,大盛便岌岌可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大义,如筝也算一个重要原因。”

    凌逸云眉毛一扬,笑了:“子渊倒是直爽,怪不得书罡喜欢你这性子,不过,此事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要想清楚。”

    听他这句话,苏有容抬头笑了笑,又恢复了三分云淡风轻的样子:“无妨,我和人打赌,一向是赢全盘的,此次赌一把大的……又如何?!”

    凌朔风笑着蹲下,一把搂住他肩膀:“好,痛快!不愧是我凌朔风的兄弟!”

    凌逸云则小心地拉着他手腕看了看:“子渊,你这伤还是处理一下好,不然回城吧?”

    苏有容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伤痕血迹的双手,奇怪的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当下摇了摇头:“我想冷静一会儿,你们先回吧。”

    凌朔风还想说什么,凌逸云却一把把他拉起来:“那好,你别回去太晚了。”

    兄弟二人离开树林,上马像着南门走去,凌朔风笑着看看自家二哥:“还是二哥厉害,我都劝了这小子好几个月了,每次都被他扯开话题!”

    凌逸云笑着看看自家三弟:“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他这个性子,东宫那个样子,早晚是要把他逼到咱们这边的,不过我现在倒是明白了殿下为何那么看重他,又想收归麾下,又不愿意勉强他……”

    凌朔风哼了一声:“他,有什么好的,谁知道殿下是看上他哪一宗了,八成是脑子快……”

    凌逸云笑着看看自家三弟,摇了摇头:“你啊,也就打仗时还动动脑子……这小子真的不错呢,能屈能伸,有勇有谋,关键是正直又不迂腐,的确是个人才。”

    凌朔风笑着摇摇头:“二哥,你把他说的也太好了,我看啊,这家伙还嫩着呢,你不知道,每次一上战场,他那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凌逸云回头看看他,笑着摇了摇头,眉间又突然一动,想到了儿时学过的文章:血勇之人,怒则面赤,脉勇之人,怒则面青,骨勇之人,怒则面白……

    “哦,是么?呵……”他笑着看看近在眼前的城门,微微夹了夹马腹:“这小子……有点儿意思……”

    琳琅和霜璟带了自己的帷车送了如筝几人回府,如书如文一路拉着如筝的手掉眼泪,霜璟如诗和琳琅就一直帮着如筝参详此番的危机。

    到了侯府,如诗本欲让车夫从角门悄悄进入沁园,却被如筝制止了,琳琅不解地抬头看他,看到的却是如筝唯一露在帕子外面的一双眼睛,那里面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惶恐和屈辱,而是转为沉静,她看看琳琅又看看霜璟,开口说到:

    “二位表姐,我想到了刚刚你们腹痛的原因……”她扯下帕子,轻轻笑了一下:“那盘瓜果,你们都吃了,只有我畏寒没有动过,而茶水却是和你们喝的同一壶……”她冷笑了一声:“今日去了春日宴,又知道我体寒,还有理由陷害我的,只有一人……”她看看她们三人,如诗目中已经是一片了然,霜璟和琳琅也似若有所悟。

    如筝思索着说道:“恭王殿下好心为我周全,此事便不会在京师传开,但我自己的家里,却是瞒不住的!”她看着车夫依照自己的吩咐赶车驶向了大门,自找了帷帽出来带上:“与其被人传来传去,我到宁愿自己将此事解释清楚,让祖母知晓……”

    琳琅点点头:“你说的很对,此事若要在你府里大事化小,必然要得了老太君的护持才行,不如我们陪你去?”

    如筝勉强笑了一下,摇摇头:“不必了,此事还是我自己来处理吧。”琳琅知道她必然有自己的计较,便给她取了一个帷帽,和霜璟送她进了侯府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稍后

135春日(八)

    到了二门上,如筝问了门子得知如婳尚未返回,当下推辞了如诗等人相陪的好意,自己来到慈园拜见老太君。

    刚一进门,如筝便摘下帷帽几步赶到老太君身前跪下,慢慢俯□子行了个顿首大礼:“祖母,孙女儿不孝,险些为咱们侯府惹下祸事了……”

    老太君被她如此大礼吓了一跳,赶紧让她起身,却又在她抬头时被她面上伤痕所惊:

    “筝儿,可怜见儿的,这是怎么了!”猛地又想起今日她去的地方,心里一沉:“快来,到祖母这里来!”

    如筝哽咽着起身走到老太君身边坐下:“祖母,孙女也不知此一番祸事能否消弭,现在也是六神无主,只能先来禀了祖母。”

    老太君心疼的抚了抚她脸颊:“不怕,跟祖母说说,谁这么狠心把我筝儿打成这样!”

    如筝这才擦擦眼泪,把午后在太子府被太子刁难和掌嘴的事情添添减减地说明白了,凉亭里面小郡主她们腹痛那一节,她刻意说的模糊,老太君是早已活成精的人,如何不知这里肯定大有问题,当下追问到:“慢着,你说你们在凉亭饮茶,结果她们三人都腹痛去更衣,只有你没事,你可是饮食上和她们有什么差别了?”

    如筝装作懵懂地样子,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祖母,您一说,我才想起来,孙女因为畏寒没敢吃那些瓜果,只是喝了茶,但表姐她们则是用了不少鲜果的,想必……定是瓜果寒凉,她们着凉了才……”

    老太君眉头一皱,面色便沉肃了下来:“哪有这么简单……”突然,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厉,冷笑了一声,扬声唤入韩嬷嬷:

    “去二门上问问,四小姐回来了没有。”

    如筝装作没有察觉她的异常,又往老太君身边挪了挪:“按说,孙女给府里丢了这么大的人,本也没有脸面回来见祖母了,只是恭王殿下慈心,带着郡主姐姐到宫里替孙女儿求情去了,孙女儿想着,若是圣上宽宏大量,恩旨压下此事,孙女儿再要自作什么决断,也是拂了殿下和郡主姐姐一番好意,前思后想不定才回来讨祖母一个慈令……”说着,她终于忍不住哽咽着伏在了老太君膝上。

    老太君轻轻搂住她,饱经风霜的脸上也挂了泪痕:“祖母的傻囡囡,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是东宫荒淫!”她恨恨地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又摸着她的头发:“囡囡切不可想偏了,做什么傻事,且不说恭王殿下已经去给你求恩旨了,便是没有,祖母拼着这张老脸也要为你争上一争的,你把心放宽,且去沁园等着,祖母想,以圣上的宽宏睿智,此次你定然是无事的。”

    她轻轻抬起如筝的头,给她擦去脸上的泪:“咱们府里,我也会告诉她们,就说你感了风寒,要静养不宜探视,你放心,祖母定不让你被人欺负了去!”

    如筝点了点头,擦干眼泪:“筝儿都听祖母的!”

    老太君这才放心地笑笑,拉起她的手:“囡囡,你记住,虽然女子名节为上,但并不是说咱们的命就比男人轻贱,女子当然是要洁身自好的,但也切不可为了一点面子就起了轻生的心思,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想想你爹,也要想想一向疼你的阿衡,还有祖母,再说,苏家那个孩子还等着你嫁过去呢!”

    听她提到苏有容,如筝脸色便红了红,老太君笑着拍拍她手:“你也受惊了,先去歇一歇吧,等宫里有信儿了,我让雪柔她们去告诉你。”

    如筝这才点头,带了帷帽走出慈园,带着浣纱回到了沁园。

    一进门,便看到如诗如书和如文正在堂屋里焦急地等着自己,当下心里一暖,笑着走到她们面前:“大姐姐,五妹,六妹,我没事了,我已经向老太君禀明一切,她老人家慈爱,并没有怪罪于我,你们也受了不少惊吓,先回吧。”

    如书看着她安抚的笑脸,眼泪的泪就涌了出来:“二姐……是你受惊受苦了才对,都是我没用!我……”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冲着如文恶狠狠地一瞪:“都是你,干嘛死死拉着我!”如文看着她,眼泪也流了下来,又抬头看着如筝:“二姐……”

    如筝摇摇头,轻轻抚着如诗的脸:“傻孩子,你的心情,我都是知道的,只是当时那种情境,你若是真的冲上来,才是糟了,除了自己落一个冲撞贵人的罪名,也会加重我的罪过,到时候咱们姐妹可真的就是万劫不复了!所以说……”她回手拉住如文:“咱们都该感谢六妹妹,她人虽小,却灵精,没有让你一时冲动惹下大祸来!”

    听了她的话,如书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如文却是哭的更凶了,如筝把她们搂在怀里,眼泪也是如断线珍珠一般:“如今,我就盼着圣上体恤,能够压下此事,我到在其次,但眼见大姐姐婚事在即,你们也还没议亲……”

    旁边的如诗也是泪湿绣帕:“可怜的筝儿……还想着我们作甚……我都没能来护住你!”她把手轻轻放在如筝头上,回头看了看静园的方向,一向柔雅端庄的眼睛里,第一次闪出了一丝怨毒恨厉的目光。

    姐妹几人哭了一阵,如筝又叮嘱了老太君说让自己装作伤寒的事,便送她们出了堂屋。

    午后,老太君的贴身嬷嬷张氏来告诉如筝,不知宫里用了什么手段,如今京师一片风平浪静,表面上并没有流言传出,让如筝按照老太君嘱托安心“修养”几日。

    如筝请她替自己谢祖母慈爱周全,又亲自奉上一封红包,才让崔妈妈将她送出沁园,自己整理了一下心情,开始装病。

    一放松下来,她才觉出身上酸痛,脸颊虽然一直拿帕子冰着,现下也是如火烧一般,昏昏沉沉地躺倒在床上,慢慢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上灯时分,如筝翻身从拔步床上坐起,看着被泪水洇透的绣枕发呆,脸上的泪又淌了出来:

    刚刚的梦里,全是他那个愤怒的眼神,却并未在她抬起头时转为温柔,而是变成了深深的鄙夷,那样冷笑着高高在上的神情,她在前世别人眼中也见过,没想到今生她如此小心,这种厄运还是如影随形。

    也是,他对自己赤诚一片,自己却对他诸多隐瞒,今日太子那一番说辞,虽然是存心抹黑自己,但自己难倒就真的是问心无愧了么?

    太子日间说的那些话,是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不可能不明白,不起疑心的!

    她轻轻起身,披上床边的外衣推开窗子,看着外面朦胧的月色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

    罢了,总之自己信他,若是他真的因为此事疏远了自己,甚至是……退亲,自己也唯有孤单一生,来报答他当初的护持之情了……

    她想了想,自走到书案前,磨墨提笔,给苏有容写了一封长信说明自己被太子轻薄之事,又仔细收好,准备找机会亲自交给他。

    即使被他厌弃,也不能再欺瞒于他,令他饱受猜疑之苦……抱持着这个信念,如筝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才发现跳出亲事,讨好,恩情什么的桎梏,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为了他做一些事情,竟然是这样美好的一种感觉……

    一瞬间,她有点理解了小郡主李踏雪,也明白了苏有容曾经说过的那句“喜欢,并不是一定要得到”的含义。

    浣纱端着汤水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姐笑中带泪的一张面庞,先是惊了一下,心里又是一痛:“小姐,您别伤心了,来吃点东西吧。”

    如筝擦擦眼泪,笑着摇摇头:“放着吧,我现在不饿。”

    汤粥热了又冷,最后还是被浣纱叹着气端了下去,如筝梳洗了坐在拔步床上,看着案头的烛火出神。

    外间浣纱她们小心翼翼收拾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如筝心里一叹:“此生,自己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样活的不管不顾,糊涂可笑了,自己身上担着的远不止自身的荣辱性命,还有更多人的祸福……”

    刚想到这里,她便听到窗子那边有响动,刚刚松下的心情马上又绷了起来,还没等她发问,窗外便响起熟悉得令她心酸的声音:“筝儿……”

    如筝几步奔到窗前,想了想又出了里间,对着忙碌的浣纱等人说到:“我不叫你们你们不要进来,我要读一会儿书。”见几人点头应了,才回到里间,插了门,打开了窗子。

    苏有容看着她笑了笑,只是这一个表情,便冲淡了一直笼罩在她头上的阴云:“你退后,让我进来。”他轻声说着,如筝点点头,后退了一步,便见他双手一撑窗框便腾身跃起。

    如筝看到窗前高几上摆着的花瓶,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就看到他在半空中突然拧身改了个方向,就顺利地落到了自己面前,声音还及不上一本书落地的声音大。

    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惊讶的表情,就被苏有容一把搂在怀里:“傻姑娘,你受苦了……”

    听着耳畔那样熟悉的温柔声音,感受着他怀里的温暖和情意,如筝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子渊哥哥,你也受苦了……”

    听她这么说,苏有容知道自己白天的挣扎和愤怒都被她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心里一酸,低头看着她仍然红肿的脸颊,赶紧从怀里掏出一盒药膏,打开盖子,一阵清凉的香气便散了出来。

    “冰蟾生肌膏?”如筝笑着看他跳出暗绿色的药膏:“我还说明日让浣纱去济生堂买呢……”她话音未落,脸上便是一阵清凉,意识到苏有容正在给自己涂药膏,如筝的脸更红了,却怎么也舍不得躲开,只得垂了眸任他轻抚自己的脸颊。

    突然,额间传来几丝清凉的感觉,如筝惊异地抬头,却看到苏有容脸上居然挂了泪痕,她心里一惊,伸手抚上他脸颊:“子渊哥哥?!”

    苏有容强笑了一下,回过身抬手擦了擦脸:“丢人了……”他转过头,看着如筝,想摸摸她脸,又不敢:“还疼吗?”

    如筝摇了摇头,盈着泪露出一个如花的微笑:“不疼了!”

    苏有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又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筝儿,都是我没用,口口声声说保护你,却还是让你受这种苦楚和屈辱!”他咬着牙,如筝甚至都感觉到他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是压抑着极深的愤恨,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羞涩,伸手环住他的腰,回抱住他:

    “子渊哥哥,你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她紧紧抱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之后这番话出口,会不会让他嫌恶地推开自己,会不会将自己至于绝境,但她依然沉下心,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到:“子渊哥哥,虽然我这里……”她一指自己心口:“从来都只有你一个,但是我要告诉你,今日太子说的那些话,并非空穴来风……”她略带凄凉的笑了笑:“冬至宫宴那天……”

    听如筝说完冬至宴那天太子对他的轻薄行径,苏有容眉间便染上了浓浓的戾气,他冷笑了一声,声音里都似乎带上了一丝锋锐的寒意:“果然是卑鄙无耻……我迟早定要……”他一句话没说完,便看到如筝眼中闪过一丝伤痛,赶紧换了温柔的表情,拦住她肩膀:“吓着你了?是我不好,咱们不说他了……好在恭王殿下仁义,圣上也英明,此事算是尘埃落定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休息几日,该怎样就怎样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完毕

    敬上

136春日(九)

    如筝被他突然的转变弄得愣住了,又被他提到太子轻薄自己之事时那种似是毫不怪罪的语气弄得有点迷糊:“子渊哥哥,你,不怪我么?”

    苏有容笑着摇了摇头:“怪你?怪你什么?怪你瞒着我?”他笑着叹了口气:“这种烦心事,你不愿意跟我说也是难免的,不过我还是感谢你对我开诚布公,放心,我不怪你的。”

    听了他的话,如筝更加惊讶了,心里怕他是故作轻松,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问到:“不是瞒你的事情,是……冬至那天……你不觉得我不守闺训,不觉得我不贞,不觉得我是……红颜祸水么?”

    听她声音颤抖地说出这一番话,苏有容心里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一把把她搂到怀里,略带薄怒地低声喝道:“说什么呢!哪许这么说自己!”

    紧紧地搂了她一会儿,苏有容又放开她一点,轻轻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肃容说到:“筝儿,我不许你说出这种自轻自贱的言语!你给我记住,太子轻薄于你,是他德行有亏,禽兽不如,不是你的错,不贞?!不就是亲一下么?还红颜祸水,红颜祸水这个词,本来就是那些想要推卸责任的男人强加在女子身上的无耻谰言!”

    他一番话,让如筝心头巨震,又转为浓浓的感动:“子渊哥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痴痴的看着他,哭到哽咽,苏有容叹了口气,把她揽在怀里:“行了,好话还把你说哭了……这个爱哭包!傻丫头!”

    如筝哭了一阵子,慢慢平静了下来,却不愿意离开他的怀抱:“可是……我每每想起那件事,就觉得自己对不起你,我好后悔,当时怎么就那么大意……”

    听了她这话,苏有容反倒笑了,低头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轻声问到:“那我问你,太子轻薄你那日,你是什么感觉?”

    如筝愣了一下,忆起那日情境,脸色便是一白:“羞愤难当,生不如死……”

    苏有容笑到:“这便是了……”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筝儿,我告诉你,色授魂与,心意相通,两情缱绻才是亲,太子那样对你,不过是狗咬人罢了!”

    她一句话,说的如筝先是好笑,转念又是一阵暖意,感念他的宽容,也被他话里的情意说的心神一荡,脸便红透了:“嗯,子渊哥哥说的是……”

    苏有容轻笑了一声,伸手轻轻抬起她的头:“筝儿……不要总想着那件事了……”他声音变得黯哑深沉,听得如筝呼吸为之一乱。

    “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亲吻……”说着他俯下头,吻住了她的芳唇。

    刚刚感觉到他的唇贴上自己的,如筝脑子里“嗡”的一声,便什么都不会想了,再回过神,他已经开始轻轻啄着她的唇,似乎是在提醒她要专心。

    意识到了自己和他正在做什么,如筝便觉得如同有一阵热流从头顶直窜到脚底,“嘤咛”一声便被抽去了全身力气,脚下一软,就被苏有容顺势紧紧揉进自己怀里。

    如筝感受着他的吻,如同他的人一般,温柔深情,却很有分寸,但仅仅是唇与唇的相接,便让如筝连呼吸的力气都失掉了,直到苏有容轻轻离开,她还兀自闭着眼睛,屏着呼吸。

    苏有容轻笑一声,伸手抚了抚她的背:“丫头,喘气!”

    如筝这才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心里又欢喜又羞涩,一头扎进他怀里努力平复着,好一会儿,才红着脸转过身逃开:“你……也来欺负我……”

    苏有容听她虽然说着嗔怪的话,语气里却全是笑意,当下也不着慌,上前几步伏在她耳边笑到:“我不是欺负你,我这是帮你忘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他又离近了一点,清凉的气息就在她耳边轻轻吹着,吹得她起了一身栗:

    “以后,再想起‘亲’这个词,你脑子里就不会是被狗咬的那次经历了吧……以后,只许想着此番,只许想着我……听懂了没?”说着便舒臂将她搂在怀里。

    难得强势的话语,却被他用太过温柔的语气说出来,让如筝欢喜感慨的几乎落下泪,终究还是轻轻哼了一声:“嗯!”

    许久,如筝突然想到那天太子阴狠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子渊哥哥,太子他,仿佛因我的缘故而迁怒于你,我很怕……”

    苏有容轻轻笑着亲了亲她耳垂,很满意地看着那里慢慢变得绯红:“别怕,虽然他是万人之上的太子,却也终究还是在一人之下,圣上英明仁厚,你哥哥我好歹也算个有功之臣,只要我小心谨慎,不会被他抓住什么把柄的。”

    如筝点点头,又摇摇头,着急地转过身:“可是,他是太子,早晚……”

    苏有容看着她,略带深意地摇摇头,轻声说到:“是太子,就一定是皇帝么?”

    如筝心中巨震,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他,苏有容却只是云淡风轻地俯身在她耳边说到:“我的事情,不必瞒你,不过这终究是一场杀头的买卖,若是失手,上至那位殿下,下至我们这些小虾米,都是万劫不复,你……怕不怕?”

    如筝听他这样对自己直言不讳,心中一阵温暖,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不怕,遇到你之前,我什么都怕,如今却愈发傻大胆了,因为我知道,这辈子我只想要跟着你,只要是你选的路,我就跟着你走到黑,又有何不可?”

    苏有容深深叹息了一声,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许久,才轻声说:“我可舍不得拉你走了黑路,黑路什么的,还是让别人去走吧!”说着他低头,和她相视一笑。

    远远地传来了上更的声音,苏有容叹了口气:“时间过得真快……要是不用走就好了!”

    听他这话,如筝又好笑,又羞涩,笑着啐了一下:“好不正经。”

    苏有容笑着拉起她手:“好了,我正经,我这就走了。”

    如筝垂眸点了点头,却不愿意放开他的手,突然,她目光一定,苏有容想藏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如筝抬头,声音轻轻颤着:“子渊哥哥,你的手怎么了!”刚刚室内灯光昏暗,她又心情激荡便没有注意,此时才看到他手指关节上竟然都是血痂。

    苏有容把手背到身后,暗骂自己大意,转了转眼睛说道:“诶……这个……我刚刚摔了一下,你们家墙太高了!”

    如筝摇摇头,把他手从身后拉倒自己面前,轻轻吹了吹,就又落了泪:“你不是个好骗子……”她抬头看着他:“子渊哥哥,你的高义深情,如今我全都懂了,今后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平平安安地等到嫁给你的那天……”她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面上:“也请你为了我善自珍重,再生气,也不许这么作践自己了,好么?”

    苏有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如筝这才破涕为笑,重新投入他怀里:“其实……今天我才明白,每日想着你也是一种幸福,只要想到这个世上,有个子渊哥哥,我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好像能开出花来一样……”她脸红红的笑了:“这是不是就是心花怒放啊……”

    难得听到她这样示情的言语,一向伶牙俐齿的苏有容反倒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目光里就带了灼灼的热度:“绝对怒放!”

    如筝被他逗得“噗嗤”笑了一声,心头的乌云终于全部散去。

    许久,苏有容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走的,和如筝一说,两人又笑了一阵,苏有容来到窗边,听听外面没有声音,刚要推开窗,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如筝到:“筝儿,你丫头里面有个会武功的,你知道不知道?”

    如筝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雪缨是舅母给我的丫头,你放心。”

    苏有容这才笑到:“那就好。”说着搬开花瓶放在一边,小声说到:“小丫头武艺不错,要不是我今天警醒,差点被她发现了……”他回头对她笑了笑,推开了窗户:“有这样的丫头在你身边,我也放心多了,行吧,我先走了,你早点睡,别熬夜!”说着,灿然一笑,便跃出窗户,几个起纵就不见了踪影。

    如筝关上窗,打开了门闩,又走到床边笑着躺倒:“早点睡……今夜还怎么睡啊!”她羞得一捂脸,又抚上自己的唇,把头埋在了枕头里。

    二更时分,苏有容回到国公府外院自己的书房劲节斋,见到值夜的墨香还守着一壶清茶等着自己,当下笑了笑:“倒是辛苦了你了。”

    迷迷糊糊的墨香起身笑着为他斟了杯茶:“公子,回来了,小的给您打水洗漱吧?”

    苏有容略沉吟了一下,点点头:“打盆凉水先,我洗把脸。”

    墨香看着他带了点绯红的脸颊,迟疑着说到:“公子,这才春天,还是用温水吧!”

    苏有容笑着摆摆手:“凉水……”墨香看他口型,赶紧摆手说到:“好好,公子,凉水,您千万别说谢谢,折杀小的了!”说着就窜了出去。

    苏有容看他背影笑了笑,自走到书案前坐下,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汗……两辈子加起来都快五十了……居然是初吻……

    他脸朝下一头栽在书桌上,唇边却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真是的,身体年龄小了,心也跟着纯情么……他伸手在书桌上挠来挠去:纯情个屁啊!人家伤心着,自己这里却出了要用凉水洗脸的状况……真是……

    “禽兽!”他这样喃喃自语着,无奈地等着救命的凉水。

    怪只怪你……实在是太美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全是互动,能否一更顶两更?请各位殿下示下!

    敬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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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庶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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