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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庶嫁全文阅读

作者:奚别离     重生之嫡女庶嫁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庶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7暗查(一)

    一夜翻来覆去的,如筝直折腾到四更天上才睡熟,早间便起的晚了,好在现在是在“生病”也不用早起。

    她慢慢起身,梳洗完毕终于有了一丝饿的感觉,想起昨日和苏有容的那个约定,她笑着唤入秋雁:“我饿了,摆饭吧。”

    秋雁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跑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摆了一大桌子丰盛的早膳。

    如筝笑着用了一些,又让她撤了下去和浣纱她们一起吃,末了说到:“等你们都用完了,叫上奶娘都到我屋子里来,我有话说。”

    不一会儿,崔氏带着浣纱秋雁夏鱼来到堂屋,如筝带她们进了里间,开口说到:“昨儿白天发生的事情,你们也就知道了个大概,简单一句话,我让你家四小姐算计着,被太子爷打了几巴掌,如今圣上仁慈已经压下了这件事,不过我想四小姐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有祖母压着,想必她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她自嘲地笑了笑:“自打落水以后,我天天念着要报仇,要保住身边每一个人,却一直是力不从心,想来也是我能力低,人又蠢的缘故……”

    听她这么说,崔妈妈心里一酸,赶紧上前福身说到:“小姐千万别这么说,奴婢等都看得出小姐这段日子以来费得心机和努力,只是夫人毕竟势大,现在就是连老太君都不能完全压住她……”

    如筝抬头笑着让她起身:“就是奶娘这话,我屡屡受算计,虽然很多次都是如婳出手,但说起来她手段猖狂,肆无忌惮都是因为有夫人这个大靠山在的缘故,而夫人的靠山,正是父亲。”

    听了她这话,崔妈妈心里一沉,着急的说到:“小姐,您不会是……”

    如筝笑着摆手让她起来:“奶娘,您放心,父亲虽然对不起娘亲,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更何况还是咱们侯府的根本,便是不念他生养之恩,我也要念着老太君和姐妹兄弟们……我只是说,唯有让父亲认清了夫人的本来面目,咱们才能釜底抽薪……”她看着崔妈妈,沉了面色:

    “奶娘,这段日子我先是被亲事的事情困扰,又被苏世兄……”她脸色红了红:“算是冲昏了头吧,如今尘埃落定,我也要收收心了,从今天起,到我出嫁的那一天,咱们就干一件事,搬倒夫人,给我娘亲报仇!”

    她抬头看着他们四人,眼里都是灼人的光芒,看来也是盼着这一天很久了,当下笑到:“虽然你家小姐我人蠢,又势单力薄,但是有你们这些胜似亲人的人陪着我,我倒是也很有信心办好这件事,我装病的这段日子,咱们正好筹划一下。”

    她抬头看着崔妈妈:“奶娘,我娘走的时候,我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只是依稀记得当年她身体本无大碍,只是被薛氏进门气的病势沉重了些,看了大夫已经有了点起色……不知怎么就转重了呢?”

    崔氏叹了口气:“小姐,此事奴婢也一直在奇怪着,当年静园夫人进门,老爷对夫人十分冷淡,夫人只想着赶紧调理好身体对付她,却没想到病情却突然转为沉重,乃至撒手人寰,奴婢当年也曾经疑惑过,还报了老太君,她老人家也请了大夫暗暗查验过,却没有查出任何可疑之处,只得作罢,我记得老太君曾经说过,薛氏虽然有这样的心机,却没有这样的手段,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夫人……事情就这样压下了。”她想了想,突然又抬起头:

    “只是,当年还出了一桩奇怪的事情,奴婢觉得不对就暗自记下”她走到如筝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当年夫人病重去世,老太君悲伤忙乱之下,很多事情都有些大意了,奴婢记得那时候有几个慈园和沁园的当权妈妈因一件贪墨的事情被赶出了府,都是新夫人一手办理的,因为不是什么大事,也只是发了银子赶出去,老太君也没有过问”她沉吟着说道:

    “当时奴婢就觉得奇怪,那件事实在是太顺理成章了,证据确凿,那几位妈妈还都是供认不讳……”

    如筝眼睛一亮,拉住她的手:“奶娘,这就是关键之处,虽然年深日久,夫人恐怕早已经着手湮灭证据,但不定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咱们不能放过,今日你就开始查此事,你和张叔辛苦一下,我身边得力又能信任的老人儿,也就只有你俩了。”

    崔妈妈重重的点了点头:“是,小姐,奴婢一定尽力查明此事。”

    说完这件事,如筝又分别叮嘱了其他三人几句,便让她们都退下,自己坐着想心事:以前,总想着收集证据,一下便置薛氏于死地,让她不得翻身,现在想来自己这么做竟然错了,自己一味防守,反倒让她母女二人愈发得意,看来要扭转颓势,还是不能这么死心眼,也该回敬一二才是……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说笑着和环绣一起打扫的雪缨,想着苏有容说过她武艺很好的话,心里一动,掠过一个主意,又觉得漏洞百出,便坐在书案前,细细思量起来。

    后面几天一直是风平浪静,府里因为有了老太君的禁令,并没有什么人敢传播此事,就连如婳也不知怎么的老实了,一直没有来找如筝的麻烦,如柏来看过如筝几次,如筝把事情添添减减和他说了,严令他不许冲动,安心读书,如柏似乎也明白了姐姐的苦心,只是眉目间便黯淡了些,看的如筝一阵心疼,第二天,琳琅和小郡主等人问候的信就到了,小郡主在信里细细和她说了圣上下旨压下风闻的事情,安慰了她一番,琳琅的信里除了安慰,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城北的庄子里真的挖出了温泉,如今已经种了很多花木,真的是投小本得了大实惠,崔侯一家人都很高兴,听了这个消息,如筝连日来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了很多。

    几日后,如筝“病愈”又恢复了请安,如婳不知是因为想讨好老太君,还是看如筝的笑话,每日里也赶着如筝去的时候到慈园请安,不过慑于老太君的警告,即使是私下里也不敢明着嘲笑她,言语间却难免多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如筝冷眼看着她得意,不时反驳几句,直到一日国公府和武国侯府得知如筝“病愈”的消息,送来了慰问礼。

    如筝看着礼单微微一愣,拿起旁边一个锦盒,展开里面的踞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对着二门上的小厮笑到:

    “舅舅慈爱,国公府也费心了,你们把礼物搬到慈园去,我马上要去给老太君请安,让她也高兴一下。”

    小厮应声下去了,浣纱疑惑地看了看如筝,却只得到她一个略带诡异的微笑。

    如筝和如诗一起来到慈园,刚进门就看到如婳的丫头红绡正在院子里候着,当下微微一笑,举步走进了堂屋。

    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二门上的小厮就来报说两家的礼物到了,如筝笑着向老太君说明了,老太君也十分高兴,让小厮们抬了上来。

    武国侯府送来的是一些珍稀的补品和布料,老太君笑着看了看,欣慰地让如筝收了,小厮们又抬出国公府的礼物,世子夫妇送的是一些常见的补品,如筝拿过苏有容送的东西,礼单上标的是首饰,她却一向知道他的鬼心思,当下打开看了一眼,就笑了,拿到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一看也笑了:“倒是块好水精,怎的就雕了个肥猫?”看着盒子里那只栩栩如生的白水精懒猫,祖孙俩又笑了一阵,旁边小厮便递上第三件礼物,笑到:“这件也是国公府的礼物,不过礼单上没有写明是谁送的,小的们以为,可能也是三公子送的。”

    如筝甜笑了一下:“世兄就是鬼点子多,罢了你们下去吧。”

    待小厮们退下了,如筝才笑着展开那幅画作,对着阳光给老太君看,那是一幅红梅图,疏影横斜,用色鲜艳,让人一见忘俗,老太君也笑着点了点头:“我到不知,这孩子还是个……”她话没说完,就看到如筝脸色变了,合上画卷强笑道:“好什么,花枝画弯了……”老太君也看出了不对,略思忖了一下,笑着点点头:“罢了,你们这些小丫头就是挑剔,这幅画就给我老婆子吧,我倒是喜欢……”

    如筝看看老太君的神情,知道这幅画以后是再也不会出现在众人眼前了,才放下心,点头将画交给了旁边的张嬷嬷。

    如筝回头看了看如婳攥的死紧的手,知道她也定然看出了那幅画是苏百川的手笔,当下走到她面前,闲闲一笑:“四妹怎的愣神了?莫非你也喜欢那幅画作,可惜三世兄的画,我却不好送给你,对你闺誉不利。”

    如婳抬头看着她,因为老太君的视线被如筝挡住,当下她也就不再装作若无其事,而是恶狠狠地盯着她,嘴里却是云淡风轻的语气:“三世兄送给姐姐的东西,我怎好夺爱……”

    看着如筝笑的得意,如婳心头一阵火起,也顾不得言语分寸:“我又不是那种没脸没皮的贱妮子。”

    如筝却不以为忤,笑着摇摇头,又坐下:“是了,妹妹是要当国公府嫡子正妻的,自然是德容兼备。”

    若是平日里,她这么说,如婳定然要得意地笑一笑,此时却是恨从心头起,满脑子都是那张碍眼的红梅图。

    老太君笑着看看她,冷冷地开口:“不过是一张画,也值得这么在意么?”

    听了老太君的话,如婳豁然一醒,赶紧起身福了福,老太君又到:“人,贵在知足,是自己的要珍惜,不是自己的也不要觊觎,更不能得了便宜还要卖乖,恨不得天下的好事都落在自己身上,身为女子,最忌讳的便是好妒和狠毒,不然难免落得身败名裂……”她看看如婳,冷了面色说到:“不过是一张画,便值得这样和你姐姐放肆?看来也不是什么好物!”她抬头看看韩嬷嬷:“雪柔,拿出去烧了。”

    韩嬷嬷自应了下去,老太君又看着如婳,一字一顿地说:“我虽然不喜欢太约束你们,却最是看不得姐妹兄弟阋墙这种事情,不管是一张画,还是别的什么,若是这样引得你们纷争不休,我都会毁了它,谁也别想到手,明白吗?”

    如婳如何不知这是老太君在点拨自己,当下脸色就白了白,赶紧起身:“是,孙女谨遵祖母教训。”

    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又恢复了慈和的面容,问了问如诗嫁妆的事情,便放几人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拼命又挣扎了一章,若是有虫,定然是我老眼昏花所致,各位大人多多包涵多多提宝贵意见!谢谢大家!

    宅斗是我的短板,请诸位殿下指教!某奚多谢多谢!

    别离敬上

138暗查(二)

    如筝不愿意再理如婳,便笑着挽住如诗的手往沁园走着,如婳却几步赶上她们,对着如诗如筝福□:“二姐,借一步说话。”

    如筝还没回答,如诗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到:“四妹,为人当坦荡,有什么话要背着我说?”

    听长姊语气强硬,如婳愣了愣,咬唇不语,反倒是如筝笑着摇摇头:“无妨,大姐姐,我看四妹应该是有什么体己话要和我说,正好我也有几句忠言要告诉她,大姐在这里等我吧。”说着便带头向旁边走去,却也不走远,让如诗能够看到自己二人。

    如筝特地站在面向如诗的位置,如诗便看不到如婳脸上的表情,她也就不再装了,刚一站定就露出一副狠厉的面容:“姐姐果然好手段,刺得我心头滴血,却不能说出来,还要被祖母教训!”

    如筝笑着看看她:“妹妹说什么呢,祖母不过是就事论事,教导咱们姐妹之间要互相体恤,你不要错会了她老人家的慈意,如果你说的是那幅画的事情,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是我的东西,我从来不觊觎,也不稀罕,我劝你若是想要什么,便下心思去争,就如同狩猎,你的箭应该射向猎物,而不是射向追猎物的人,更不要说射向无辜之人……”

    “无辜之人?!”如婳恨得脸都扭曲了:“你还有脸说自己是无辜之人,你把苏世兄迷得神魂颠倒……”

    见她说的不像话,如筝低喝一声:“妹妹说的极是!”她盯着她的眼睛:“可妹妹这话太市井了,不是大家闺秀该出口的,我与子渊世兄的确是两情相悦,但却是发乎情,止乎礼,我顾着闺德,他也是端方之人,没什么神魂颠倒的!”

    听她把自己的意思歪到了苏有容身上,如婳气的脸色白了白,却又没脸挑明,如筝看了看她,轻笑一声:“姐姐言尽于此,妹妹若是愿意听呢,姐姐的话必然不是害你,将来到了国公府,我过我的日子,你做你的嫡子妻,咱们不说互为臂助,也可相安无事,若是妹妹还是不听姐姐劝慰……”她笑的温柔,压低声音,轻轻说了一句:“我,却也并不怕你。”

    说完,如筝也不给她辩驳的机会,自笑着走到如诗面前,挽了她的手向沁园走去。

    红绡看自家主子脸上一时白,一时红的,吓得战战兢兢走上来,轻声劝着:“小姐,咱回吧?”

    如婳正愁不知道该拿谁撒气,回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催,催什么催!”自气哼哼走了,红绡也不敢哭,苦着脸跟她回了静园。

    如筝回到沁园,笑着给苏府众人准备了感谢的回礼,又给苏有容回了一封信,因着怕出了上次那等信件被扣之事,也没敢说什么紧要的,只是道了谢,又说了小郡主想要连弩的事情。

    她刚撂下笔,就看到崔妈妈带着张叔走了进来,如筝心里一动,让夏鱼到门外守了,自对着张叔笑到:“张叔,今日来,定是给我带了好消息了吧?”

    张叔笑着行了个礼:“回大小姐的话,小的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小姐的吩咐,这几天就一直在查这件事,后来终于在东市找到了一家当年撵出去的妈妈,才知道原来那些妈妈虽然被发了银子逐出府,却都在不久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暴毙!”他一番话,说的如筝心里一凛:若是一两个还说得过去,全部都暴毙身亡,这肯定是有人暗中下杀手!

    想到这里,她长叹一声,苦笑到:“夫人果然好手段,这线就算是断了……”

    听了她这话,张叔笑着摇摇头:“小姐,小的要和您报的就是这个,这几位妈妈里,倒是有一个机灵的,逃了……”

    如筝先是一喜,又疑惑地摇摇头:“这事情透着奇怪,既然夫人做的那么干净,怎么会……”

    张叔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小姐英明,小的也觉得此事不寻常,就着力打听了一下,据说这个姓罗的妈妈,最早是老太君慈园里的人,当年事发之后,没有到东市后巷定居,而是连夜逃到了中都,投奔她的女儿,不久之后就疯了,而且……”他沉吟着说道:“她女儿家就在县衙左近,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才让她逃过了一劫……”

    听了他的话,如筝心里一动,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文章,想了想说道:“张叔,一会儿还要辛苦你一趟,我修书一封,你帮我送到舅舅家交给大表哥,让他按书信帮我安排一下……我定要会一会这个罗氏。”

    张叔自应了退下,如筝赶紧让浣纱磨墨给崔明轩写了一封信,说明情况。

    等了几日,如筝终于等到了崔明轩的回话,告知如筝那位妈妈已经按她的要求安顿在了城北的温泉庄子里,也派了身手好的家丁保护,让如筝适时可以告知老太君舅家请她去庄子做客。

    如筝仔细看了一遍信笺,让浣纱拿了铜盆烧干净了,才放下心来。

    午后,如筝好容易得了闲坐着绣一个荷包,便听得门外夏鱼惊喜地声音:“二少爷!”

    如筝心里一喜,刚要放下针线,如柏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笑到:“姐姐,我来了。”

    如筝赶紧让他坐了,又让秋雁上茶:“怎的突然回来了?”

    如柏笑着品了口茶:“马上殿试了,国子监放假十日,我早间就想回来的,被几个要好的同窗拉倒酒楼吃了顿饭,这不刚到家就来看你了。”说着拿起如筝桌上快要绣好的荷包,坏笑了一下:“怎的,又在给三世兄做东西呢?”

    如筝抢过荷包,瞪了他一眼:“不看看花色,没良心的臭小子!”

    如柏定睛看了看荷包上的翠竹图案,才不好意思地笑了:“原来是给我的,多谢姐姐。”

    看着他的笑颜,如筝心里一阵感慨,又是一动,笑着问他:“刚刚表哥来信,说舅舅在城北置办了一个温泉庄子,邀咱们去玩儿呢,你若想要松泛一下,不如我去回了祖母,一起去玩儿可好?”

    如柏高兴地点点头:“那可好,我也好久没去过舅家了。”想了想又到:“姐……我还想邀上杉弟,探讨一下学问上的事情,今日博士找过我,让我准备明年下场一试身手,若是乡试成绩好,不定还要参加会试……我想问问杉弟,要不要和我一起……”

    听了他的话,如筝大喜过望:“怎的,博士是这么说的?”

    如柏见她这样,脸却红了:“姐你别嚷!还不一定,博士说要看乡试的成绩来定,只是不知杉弟是怎么打算的。”

    如筝笑着点了点头:“若是如此,那还不如也邀请其他姐妹兄弟,不过要等我先问过舅舅再说。”

    姐弟俩又笑着说了会话,如筝把做好的荷包给如柏带上,便送他出了沁园。

    晚间如筝得了崔府的回信,说是欢迎林家的小辈们到庄子上做客,如筝欢喜了一阵,翌日便向老太君求了出府的慈令。

    因大姐姐如诗急着备嫁,婉拒了如筝的好意,派到静园的丫鬟又不出意外地带回了如婳如棋推拒的回信儿,定了一同前去的,就只有如筝姐弟,如杉如书和如文五人,因着此次路途遥远,预计待的时间也长,如筝便只留下夏鱼环绣看家,自带了浣纱雪缨秋雁同行。

    筹备一番,翌日一大早如筝便约齐了弟弟妹妹们,蹬车前往崔府。

    一进大门,就看到崔明轩笑着在门口迎着她们,如筝等人下了车,和表哥见了礼便由他引着去了内院给崔侯谢氏请安。

    小辈们上前见了礼,崔侯看着一屋子小儿女们,笑着让他们坐了,便叫人安排家宴,要留他们午后再走。

    小辈们陪着崔侯夫妇聊了会儿天,崔侯又着意问了如柏如杉的功课,夸了几句就让他们自己去花厅玩耍。

    几人辞别了崔侯,跟着琳琅和明轩出了主院,如筝看自家大表哥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便放缓了脚步,走在他身边,崔明轩上前几步,离她不远不近地低声说道:“午后我要到南大营,陪不了你们,此事是我心腹崔仁经办的,我已经吩咐过他安顿下来就去给你请安。”

    如筝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了声“多谢表哥。”便跟上琳琅,向着花厅走去。

    午后,几人拜别了崔侯谢氏,出了主院,谢氏笑着拉过如筝的手悄声说道:“筝儿,你表姐是个粗性子,这次去庄子上就要你多担待些了,本我也要陪你们的,可……”她看来琳琅一眼,冲如筝笑了笑:“凌家来提亲了,定了后日官媒上门,我却是走不开……”如筝听了她的话,喜得一扬眉,谢氏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喊,你表姐不让我说呢……”

    如筝看她笑的眉眼弯弯的,心里也替他们高兴:“舅母,真好呢!”

    此时琳琅走到车旁冲着如筝挥了挥手,如筝冲着谢氏福了福,自去找姐妹们蹬车去了。

    因此次带到丫头们多,车就备了三两,如筝琳琅上了一辆,如书和如文同乘一车,如柏和如杉却弃了车不坐,骑马跟着。

    上了车,如筝就看着琳琅笑的诡异,琳琅问她干嘛,她却摇头不语,琳琅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瞪了她一眼,也不再问,转头看着外面的风景说到:“我哥说,温泉庄子现在可漂亮了,可惜霜璟家里有事,郡主姐姐又要打点行装会雁陉关了……”她看着如筝,突然笑道:“提起郡主姐姐,你上次那一招真是有意思啊,郡主姐姐夸你蕙质兰心呢。”

    如筝被她说的愣住了,问到:“什么事情啊?我怎么不知?”

    琳琅看着她眨眨眼:“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就是你送给郡主姐姐那个连弩嘛,上次郡主姐姐跟你要连弩,你紧接着被那一位算计,我们就说不能再麻烦你了,没想到前两天我去王府找郡主姐姐说话,就收到了你送来的那个连弩……”她看着如筝,叹道:“你还真是有心,那连弩不但细致还很小巧,威力却是不减,而且你竟然还记得漆成郡主姐姐最爱的红色,真有你的!郡主姐姐别提多喜爱了,一连让我谢谢你,也谢谢苏子渊呢。”

    听到这儿,如筝才明白自己上次送信告诉苏有容连弩之事,他竟然如此上心,还假托自己的名义送去给了小郡主,这样又不招人侧目,又在小郡主那里替自己讨了人情,当下心里一暖,却不愿意和琳琅说谎,当下笑到:“我不过是去了封信,这些都是子渊哥哥自己花的心思,却……”

    听了她的话,琳琅合掌一笑:“哟,我的小筝儿,说着脸就红了……”她戏谑地看着她,又转成一个微笑:“苏子渊待你还真好,表姐也替你高兴的。”

    如筝被她说得心里有些羞涩,更多的却是甜蜜感慨,当下伏在她耳边,也笑了一句:“表姐得偿所愿,和凌表兄定了亲,小妹也是替你高兴的!”

    听她这话,琳琅脸色一红,叹道:“我就知道娘亲定然要忍不住告诉你的!”姐妹二人说说笑笑地,弦窗两面的风景也明亮了起来。

    一行人到了庄子上,琳琅作为主人安排了各人的住处,如书如文年纪小好玩儿,相约去后园赏花,如柏拿了从家里带来的书,约了如杉到暖阁读书,惹得如筝等人一顿笑,说他们是书呆子,出来玩儿还忘不了读书,琳琅把如筝安顿在后院向阳的院子里,便自去安顿晚膳之事。

139暗查(三)

    如筝略微梳洗了一下,便坐在窗边拿了卷书看,一边等着琳琅来找自己,不一会儿,浣纱笑着端了一大碗汤水进来,笑道:“小姐,舅老爷庄子上的妈妈们真是和气周详,听说小姐们远道来了,特备了药膳汤水让小姐们润喉呢,只是不知合不合小姐体质……”她笑着放下碗,

    如筝头也未抬,笑道:“这有何难,让秋雁看看。”

    秋雁应了一声,就上前挑起那汤里的药材来看,念了几句又笑到:“无妨,都是温补清火的药材,这个时令……”一句话却是生生刹住,如筝觉得不对抬头看时,却见她眼里盈满了泪水,吓了一跳,忙问:“怎了?”

    浣纱也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是汤水有问题么?”

    秋雁好容易回过神,摇了摇头福身说道:“小姐恕罪,是奴婢无状了……”说着伸手拭去脸上泪痕。

    如筝起身走到她身边:“无妨,到底是怎么了?”

    秋雁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回小姐的话,小姐也知道,奴婢是早几年买进府里的,其实奴婢早年家里还是略有薄产,守着一个小小的药铺子过活,只是十一岁那年,家乡遭了大水,奴婢一家人被水冲散,才被人牙子带到了京城卖了……奴婢药膳的手艺,是当年在家里跟着娘亲学的,刚刚奴婢一闻这药膳,竟然和我娘煮的清火汤十分相似,故而伤心落泪,请小姐恕罪!”

    听了她的话,如筝心里先是一酸,又突然灵光一闪,对浣纱说到:“去到后厨问问,把做这道汤水的厨子找来。”

    秋雁听她这么说,眼睛也是一亮,两行泪就又流了下来。

    浣纱自急匆匆地下去了,秋雁便一阵心神不宁,看到如筝怜惜又好笑:“行了,别揪心了,此人即便不是你娘亲,也定然认识你娘亲,一会儿人来了细细问了就是,这是好事,怎的还如临大敌的。”

    秋雁脸一红,福身道了声“是”话音还没落,便听门外浣纱一声报,原来是人已经带到了。

    浣纱带着那厨子进入屋内,是个妇人,约莫四十上下,穿的干净朴素,她低眉顺眼地行了个礼:“奴婢柳氏参见表小姐,表小姐万福。”

    如筝抬头看看秋雁,只见她死死盯着那妇人,捂着嘴光是流泪,心里便有了计较,当下笑到:“柳妈妈请起,抬头看看我旁边这个丫头,认识么?”

    那柳氏恭恭敬敬地起身,朝着如筝身边一看,也愣住了:“铃……铃铛!!”

    秋雁再也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娘亲!”说着母女俩就抱头痛哭。

    如筝抬头看看浣纱雪缨,眼里也带了泪,好一会儿,秋雁才从母亲怀里抬起头,擦干眼泪对着如筝跪下:“小姐,这就是奴婢的娘亲,奴婢谢小姐帮奴婢找到了娘亲!!”说着便给如筝磕了三个头,柳氏也赶忙跪下陪着。

    如筝赶紧叫她们起来,又让浣纱给柳氏搬了小杌子坐了,才笑到:“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可是大喜事!”

    秋雁也笑着擦擦眼睛:“定是小姐福泽深厚,奴婢是沾了小姐的福气了!”

    她一向光干不说的性子,此时说出这样讨喜的话来,把如筝和浣纱雪缨都逗笑了,如筝略思忖了一下,看着柳氏说到:

    “柳妈妈,你女儿是我房里心腹的大丫头,此次一碗药膳为引,让你们母女重逢,我也是甚为欣喜,你们母女失散多年,正该好好团聚才是,不过秋雁是个得力的,我一时离不开她,你若是不愿意离开这庄子,我便让她隔段日子便来探你,若是你想和她一处,我也可求了舅舅,将你带回侯府,让你在我院子里服侍,日日守着秋雁,你意下如何?”

    柳氏听她这么说,大喜过望,当下也不犹豫跪下说到:“奴婢多谢小姐成全,奴婢什么亲人都没有了,只剩下铃铛……秋雁一个女儿,奴婢是再不要和她分开的了!”

    如筝笑着让她起身,点了点头:“那好,我便去和表姐说,让她将你的身契转给我,过几日你便收拾了,和我们一起回府。”柳氏又起身千恩万谢地行了礼,如筝便笑道:

    “秋雁啊,你们母女重逢,定然有很多体己话要说,我放你半日假,今晚便去陪你娘亲睡吧。”

    秋雁惊喜地抬头,转念又摇摇头:“不了小姐,奴婢还要给您备晚膳,以后有的是时间……”

    如筝略带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少了你我还吃不上饭么?”

    秋雁这才笑着谢了如筝,和柳氏一起向她告别,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如筝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浣纱:“稍后你备点银子,这个柳氏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浣纱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酸,知道秋雁母女重逢的事情又触动了她的心思,当下福身说道:“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多时,琳琅回来了,如筝亲手给她盛了一碗汤,将秋雁的事情说了,琳琅也是惊讶感叹,一口应下了如筝的要求,却说什么也不要身契银子:

    “筝儿,你这就太见外了,这柳氏本来就是母亲叮嘱我们为着你来而买的,如今正好跟了你回去,你要是给银子,我到不让你带人了!”她笑了笑,又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到:“更何况,这庄子本就有你一半的!”

    如筝无法,只得笑着谢了她的好意,又让雪缨去告诉秋雁放心。

    晚间,姐妹兄弟几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又赏了如书如文折回来的梅花,如杉一时兴起,作了几首诗,如筝虽然不内行,看如柏的表现也隐约知道应是十分高妙,不由得多看了如杉几眼:自家这个庶弟,前世一直被林侯拘在家里读书,最后下场却只是缀在三榜末尾,当年自己出嫁也不知他最后被授了什么官职,如今看来,如杉竟然是个十分聪慧的才子,真不知前世薛氏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才把这么个读书的苗子生生糟蹋了。

    如柏击掌叹道:“三弟,你这几首诗,合该评个一等,不行,得记下来!”说着就去找笔墨,反倒给如杉弄了个大红脸。

    几人笑闹了一阵,便收拾收拾散了,各自回到房间歇下,约好转天一起去温泉游玩。

    如筝略微梳洗了一下,却不着急睡,果然不一会儿,浣纱略带紧张地进来回报,说有崔家的家丁求见。

    如筝叫了,便看到一个打扮齐整的家丁走了进来,行礼说到:“给表小姐请安,小的崔仁。”

    如筝笑着让他起身:“嗯,大表哥跟我说过你,那人带来了?”

    崔仁点点头:“是,在外面,有可靠的人盯着。”

    如筝点了点头:“不错,辛苦你了,将她带进来吧。”崔仁恭敬的退下,不一会儿,门帘一挑,一个头发花白蓬乱,面色苍白妇人跟着浣纱走了进来,她慢慢走到如筝身前跪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没有一丝疯妇的样子:“奴婢罗氏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万福。”

    如筝听她还用着之前的称呼,一时间百感交集:“罢了,起来吧。”

    罗氏垂首站在哪里,如筝沉了一瞬,才开口说到:“既然你不装疯了,想必也是想明白了,我不知道当初夫人是用什么办法笼络的你,但是我却知道你这几年定然是过得不好,我想要知道什么,你很清楚,你告诉我真相,我保你下半辈子安稳。”

    听了她的话,罗氏苦笑了一下:“安稳……大小姐,奴婢的安稳日子,早就没有了……”如筝心里一动,看了旁边的浣纱一眼,浣纱便执笔开始记录。

    罗氏抬头看着如筝,声音有些颤抖:“大小姐,您的声音……真像夫人。”说着,她就跪在地上,颤抖着开了口:

    “大小姐,当年之事,奴婢并非是受了薛氏夫人的笼络和好处,奴婢和其他几位妈妈一样,都是被她以家人生死相威胁,才答应替她害夫人性命的。”

    听了她的话,如筝的瞳孔都缩了缩:“当年之事,究竟是如何?”

    罗氏叩了个头,垂着眼眸,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得,不带一丝感情:“当年,奴婢是老太君手下负责各院联络的下人,那年夫人因为旧疾复发,拖拖拉拉地病了几个月,老太君主持中馈,后来薛氏夫人进了门,老太君并不让她多插手,我们也没怎么把她当回事,直到有一天……我五岁的小儿子偶然过来找我,却突然找不到了,明明我就把他带在身边,不过是进屋拿个账本的功夫,他就踪影皆无,我遍寻不着,正要报给老太君的时候,薛夫人手下的虞妈妈找到了我,说是我儿子跑到了薛夫人院子里,让我去领人。”

    她的目光里突然现出浓浓的恐惧,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后来,奴婢就去薛夫人暂居的汀幽小筑……在那里,我看到了我的儿子,还有其他几位妈妈的孩子或是别的什么亲人,都被并排摆在床上,只有气息却面色苍白,毫无生机。”她深吸了一口气,沉了沉才继续说道:“薛氏夫人告诉我们,我们的亲人没有死,只是被她下了药,如果我们乖乖听她的,她就把解药给我们,如果我们反抗,她也可以送我们全家上路,一开始,我们都不相信,可是上前摇晃家人,却真的是毫无反应,我们扑上去跟她理论,可她身边却突然闪出许多黑衣人,个个手执长刀!”她瞪圆了眼睛,看到如筝心里也是一震,不禁又想到了自己被人追杀之事。

    那罗氏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青石板地:“当时,我们几个都被吓呆了,其实现在想起来,若是当时能稳住心,报了老太君,那薛氏未必就敢杀我们的家人!可是我们当时都只顾着自己,便同意了她的条件……”

    作者有话要说:完毕敬上

140暗查(四)

    听她说到这里,如筝心里一紧,虽然早已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被薛氏和如婳害死的,但如今听到当年的真相,还是让她的心如同被刀剐一般,她强忍住不适,低声问道:“后来呢。”

    那罗氏抬头,畏惧地看了她一眼:“后来,薛氏就给我们几个都派了不同的任务,互相掩护,在夫人的吃食和汤药里下一种慢性毒药……”她颤抖着又磕了一个头:

    “薛氏说那种毒药是很名贵的慢毒,一般的大夫都检验不出,让我们放心下药……”她沉了一会儿:“奴婢是负责慈园跟沁园联络的,老太君院子里出来的补品什么的,都是奴婢……”她说不下去了,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着如筝,又猛地在地上磕着头,哭到:

    “大小姐,奴婢不是人,奴婢深受老太君和夫人的大恩,却下毒害了夫人,奴婢不是人,奴婢等人也得了报应,奴婢等被逼出府后,才得知自己的亲人已经全部被薛氏夫人杀了,而奴婢等人也都被人盯上,奴婢还是连夜逃到中都,又在杀手们来之时装疯冲撞了官老爷的车驾,被抓入大牢,才逃过一劫的!”她一股脑说完,抬头看着如筝:

    “大小姐,奴婢罪该万死,但这么多年来,奴婢留着这条贱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口向大小姐说出真相,好让大小姐不必再被薛氏夫人蒙蔽,能够为夫人报仇!”

    听完她的话,如筝双手攥的紧紧的,呼吸都有些停滞了,吓得旁边崔妈妈赶紧上来给她顺气。

    少顷,如筝稳下心神,对罗氏说到:“罗氏,你虽有罪,但也痛失爱子,如今你能向我陈明一切,足见你也有悔改之意。”说着,她唇角略微挑了挑:“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为娘亲报仇,你也不想放过杀你儿子的人……”说到这里她看了看罗氏,果然见她现出一丝赧然,如筝轻笑了一下:“既然你都说了,也就不要想反悔了,我今天明白告诉你,这笔账我是一定要算的,老太君如今也是站在我这边,现下不过是没有证据罢了,若是有朝一日捅破此事,你愿不愿在老太君面前和夫人当堂对质?”

    罗氏听到这里,原来的一丝动摇也被压下,当即一个头磕在地上:“奴婢愿意,奴婢全听大小姐安排,到时候一定向老太君揭发此事!”

    如筝点了点头,又到:“你说当年夫人让你给我娘亲下毒,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样的毒药?”

    罗氏抬头看看她,颤抖着伸手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荷包:“大小姐,奴婢当年留了个心眼儿,每次下毒都扣下了一些,这些药留到现在,正是为了为此事作证!”

    如筝看着那个小荷包,心里一顿,接过来看了看,回身交给崔妈妈收好。

    她看着罗氏,点了点头:“好,你暂且在这里住下,这是我舅家的庄子,不会有人害你,等我需要你作证的时候,会让人来接你,此事不要再对任何其他人提起,明白了吗?”

    罗氏仔细应了,如筝又让她看了浣纱记的口供,签字画押,才让浣纱将她带下去,自招了崔仁吩咐了一番。

    忙完这些,已经是二更末了,如筝放下一桩心事,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想着自己娘亲临终之时那样痛苦的表情和绝望的神色,她的心如同被什么攥紧了,明晰的恨意又涌上心头。

    心中有事,又加上换了床,如筝迷迷糊糊地直到三四更天上才睡去,早间想着不必请安,本打算补一补眠,谁知却被琳琅从被子里拖出来,硬逼着去了温泉。

    虽然已经是三月末,可早间的风依然很冷,但进了围着温泉建的屋子,却是暖意扑面而来,如筝素来体寒,此时一到这样的地方,满身的毛孔都在喊着舒服,琳琅笑着把如柏如杉赶到另外一间屋子里,就拉了如筝三姐妹进了一间精致的暖阁儿,几人脱了衣服,泡在暖暖的池水里说笑着,如筝看着琳琅开心的在水里走来走去,如书和如文一副新奇的样子跟她打闹着,一直沉郁的心情才舒缓了几分。

    泡久了,如筝就有点昏昏欲睡,琳琅见状便招呼大家出来,几个人简单的用了点饭食就各自回房歇息。

    如筝回到屋里,身上暖暖地睡了一大觉,才觉得有了点精神,刚刚起身,便听浣纱轻声唤她:“小姐,您可起身了?”

    如筝应了一声,浣纱和秋雁便进房帮她梳洗,如筝笑着看看秋雁黑黑的眼圈:“和你娘亲聊了一晚?”

    秋雁脸色一红,微微屈膝:“是,奴婢无状了。”

    如筝笑着摇摇头:“无妨,来日方长,你们母女团聚,我也替你高兴的。”

    秋雁点了点头,眼圈就又红了,惹得如筝和浣纱一阵笑,刚梳整完毕,雪缨便急匆匆走进来福身到:“小姐,刚刚表小姐遣人来报,说是崔府表少爷来了,让小姐去前面花厅说话呢。”

    如筝听了大喜,笑着让浣纱给自己拿了衣服:“表哥来的倒是快。”

    如筝微笑着走入花厅,一进门却愣住了,琳琅紧张兮兮地看着她,又看看对面,如筝突然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花厅里除了崔明轩,还多了两个人:恭王李天祚一脸闲适地品着茶,旁边的苏有容看到自己进来的时候,眼里就闪过一丝欢喜。

    如筝心里一阵好笑,却也不敢大意,看到琳琅已经屏退了下人,便回头让浣纱也退了出去,才上前恭恭敬敬地福□:“民女参见恭王殿下。”

    恭王抬手虚扶了她一下:“不必多礼,我们唐突而来,幸得主人不怪罪,咱们就不讲这些虚礼了!如筝也快坐下,你表兄正给我们讲这庄子的好处呢。”

    如筝谢了座走到琳琅旁边坐下,心里一阵忐忑,在看到苏有容之后,又是一阵恍惚,赶紧低下头,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崔明轩给恭王说庄子的事情。

    众人聊了一阵,崔明轩便留了恭王和苏有容住下,自带着他们去外院安顿了,如筝和琳琅便百感交集地向着内院走去。

    “三殿下是不是和咱家的庄子有缘啊!上次在你如意庄就来投宿,今儿又来!上次还能说是从南大营回来顺便,如今是怎的?从城南顺便到城北?”琳琅撅起嘴说着,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把如筝也给逗笑了,转瞬,她又想到苏有容曾经和自己说过的那件“大事”当下心里一凛,思量着他们这样打着游玩的名义不时相聚,会不会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晚间,琳琅和明轩在花厅备下丰盛的宴席招待恭王等人,在恭王的要求下,如筝家兄弟姐妹几人也被请了来,为着怕出现上次那样冲撞贵人的事情,如筝还特地叮嘱了一下没有见过恭王的如文和如杉,才带着他们到了花厅。

    花厅里按男女分了两席,既热闹又合礼数,大家分席坐好,觥筹交错间,便慢慢放下了些身份之见,气氛一时热闹了起来,如筝才得空偷着打量了苏有容几眼:

    虽是春日,他却不像恭王和明轩那样穿了浅淡颜色的衣服,还是穿了件鸦青色镶云纹襈边的窄袖行衣,外面罩了一件广袖的竹青色氅,如筝看着他头上利落的青玉竹节簪子,心里偷偷笑了一下:怕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子弟,穿的也要比他讲究些呢……

    她低下头,心里又浮起一个念头:可是,那谈笑间的风姿气度,却是不输任何一位世家公子的!

    这样想着,她的脸便渐渐地红了。

    对面的苏有容看着如筝先是偷看自己,又暗自低头脸红,脸上的笑意便深了许多,端起旁边的酒杯饮了一口,借着酒劲儿也就不绷着,欢欢喜喜地眯起了眼睛,看的主位上的恭王一阵好笑:“子渊,难得你今日竟然愿意饮酒,本王合该敬你一杯才是!”

    苏有容看自己的心思被他发现,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起身笑到:“殿下说笑了,微臣不敢,微臣敬殿下!”恭王笑了笑,和他饮了一杯。

    对面如文笑着看看如筝,又凑到如书身边小声说:“五姐姐,我看咱家这位未来的二姐夫,怎么都不像话本里那个‘神鬼奇谋’啊,这样就脸红了,不知是醉的,还是不好意思了……”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如书却不理他,如文奇怪的顺着她目光看看,却是恭王正在和崔明轩聊着什么,如文心中一沉,赶紧拽了拽如书的袖子:“姐,当心唐突了贵人。”

    如书这才回过神,赶紧低下头,红着脸对如文说了声“谢谢。”却没想到这一幕,全落到了如筝眼中。

    酒宴一直持续到酉戌相交之时才散了,女眷们告辞回了后院,崔明轩也招待着恭王和有容在前院歇下。

    进了二门,如筝回头看看如书,一向叽叽喳喳的如书今日一路默然不语,已经让她起了疑心,当下也不耽搁,对着如书低声吩咐道:“跟我来。”

    如书心里一沉,怯怯地看了看自家二姐,点头跟着她进了房间,留下如文在后面垂眸叹息。

    一进门如筝就一改往日温柔和气的样子,板着脸屏退了丫鬟们关上了房门:“五妹,今日你在酒宴上反常之态,到底是为何?”

    如书咬着下唇,默默地摇了摇头,不知从何说起,如筝叹了口气:“却是何时对殿下起了别样心思的?!”

    如书见瞒不下去了,红着脸站起身:“二姐……我……”她咬咬牙,狠下心说到:“上次大姐姐带我去如意庄找你,他……恭王殿下来访,本来我是十分厌恶他的,又小气又狡猾,还……”她笑了笑:“可是,那次回去之后,我却总是忘不了那一面,原本我还以为自己是被气到了,没有在意,可是后来听二哥三哥,还有别的人……反正是各处听到了殿下很多事情,心里的感觉就变了……”她抬头,脸色红的像熟透的苹果一般:“那日在春日宴上,太子欺负你,他三言两语就将你救下,我更觉得,恭王殿下他又正直,心又好,还那样聪慧强势,连太子都不敢轻视于他,心里就莫名生出一点孺慕之思……”

    如筝听了她的话,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却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哑然失笑:“孺慕之思?!儿女对父母才是孺慕之思,你是想要做恭王殿下的义女么?!”

    如书愣了愣,脸红的像要滴血一般:“姐姐,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不过是欺负我读书少,没见识,我可不依!”

    如筝笑着把她揽到身边,又正色到:“书儿,你这不过是小女儿的绮思,恭王殿下是很好,可他之于你,实在是太过高不可攀了……姐姐劝你不要再动这样的心思!”

    看着她渐渐黯淡下来的眼神,如筝暗叹了一声:“先不说以他的地位,咱们的出身,还有你的……”她不忍心说出庶出两个字,便叹了口气,接着说:“即使这些不说,恭王殿下虽然端方不爱广纳妾室,但至少已经有了两位王妃,即使你真的入了府,又能分得几分宠爱?上次你还说羡慕三世兄对我一心一意,这就不在意了么?”她轻轻抚上她的头:

    “书儿,你不懂,和别人分享丈夫的那种苦楚,不是一句‘不妒’就能压下的……姐姐想,姨娘也定然不愿你冒险高攀这门亲事,更何况现下恭王殿下对你是完全无意,若是你一时错了主意,冲撞了他,反倒会惹下祸事!”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家中有事,各种忙乱,更新较晚,大家见谅!如无特殊情况,我会确保日更三千,多谢大家的关心和关注,最近各种半死不活,恐难回复大家留言,请各位殿下包含!

    敬上

141暗查(五)

    如书点了点头,对着如筝笑到:“姐姐,你这些话我都明白,可……我不甘心!今次一别,我恐怕再也见不到殿下了,姐姐,一想到这样,我心里就像有很多只猫在挠!”她抬头看着如筝:

    “您说我是攀龙附凤也好,我实在是做不到就这样放掉这次机会!”说着,她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

    “姐姐,我不求他能喜欢我,我只求他能正眼看我一次,再和我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我真的不求成为他的妃妾,就是做丫鬟侍女我也愿意,便是不成,我只要明日能与他说说话,就死心了!”

    看着她狂乱倔强的眼神,如筝心里一痛,她知道应下她并非明智之举,但却对如书此时的心情感同身受,当下沉吟到:“既然你心意已决,我明日便相机帮你……我记得前年父亲寿宴,你的舞倒是不错……但是你要答应我,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准僭越,更不准胡说,这样即便是不成,也可保你清誉不损,不至于唐突了殿下,若是成了……也许反倒害了你……”她犹豫着,如书却突然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姐,你一定要帮我,不然我会疯的!”

    如筝看着她无奈地摇摇头:“我就知道你是个一根筋的,却怎的……”她心里一疼,眼睛也润湿了,伸手把她搂到身边:“真是个傻孩子……”

    如书扎在她怀里哭了许久,才慢慢稳下心神和如筝道别回了自己房间,如筝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梳洗就寝,却听窗边轻轻一响,扔进来一物,如筝推开窗户看时,却只见到苏有容笑着冲她摆了摆手,又去的远了。

    “什么啊!”她嗔笑着捡起地上的纸条,打开一看,却是龙飞凤舞的一句“后园见!”

    如筝红了脸,咬唇想了想,心里一动,便扬声唤入浣纱雪缨:“收拾一下,陪我去后园转转。”她看看浣纱,又比了个荷包的样子:“把那个给我拿来”

    浣纱看到她微红的面色,心中已经明白了**分,当下笑着点了点头自去收拾了。

    雪缨却愣了愣,说到:“小姐,已经一更天了……”

    如筝点了点头:“无妨。”雪缨不解地看看浣纱,却只得到了她一个“无事”的眼神,便放心地跟着她们出了门。

    来到后园,如筝让浣纱雪缨在园门口等着自己,自己提着灯走入了园子。

    昏黄的灯光照不到所有的地方,如筝还是有些惴惴,当下咳嗽了一声,却来一声轻笑:“行了,是我。”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如筝才真正放下心,笑着循声走了过去:“这样的天色,还穿的黑漆漆的,谁找得到你……”她略带嗔怪地说着,却不防被苏有容一把搂在怀里,灯笼也落在地上,熄灭了。

    浣纱看到园内灯火突然熄灭,心里一沉,轻声唤道:“小姐?”

    如筝挣扎了几下挣不脱,又好气又好笑,应了一声:“无事,等着即可。”

    浣纱听她声音不对,怕是有诈,就多了个心眼,压低声音轻喊到:“三公子?”

    苏有容轻笑一声,应了一句:“是我,放心,稍后就还你小姐!”

    浣纱这才放下心,道了声“唐突。”却不知如筝早就羞得抬不起头。伸手在苏有容身上挠着:“放开我……”她声如蚊蚋,跟本不像是反抗,倒像是邀请。

    雪缨惊讶地看看浣纱,又笑了,二人安心地等在那里。

    如筝挣扎不出,索性把头埋在他怀里:“登徒子,我真是昏了头才真的跑过来。”

    苏有容笑着放松了些叹道:“你可以了,你不过是昏了头,我想你都快想疯了,谁更可怜些?”

    如筝被他说得心里一暖,又羞得跺了跺脚:“那你便不顾男女大防……”

    “防个……”苏有容生生压下后面那字:“熊猫吃竹子的!”却憋出这么诡异的一句,让如筝笑不可支。

    苏有容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沉了几分:“这次找你出来,还真是有点正事。”说着,他放开如筝,却依然紧紧拉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上次你遇袭那事,我给师兄打了招呼,他最近给我回话,说是查究之下,那杀手在到迴梦楼江南总舵的路上被人截杀了,我师兄循着线索查了一番,对方却隐藏的很好,师兄现在怀疑是京师这边的分舵出了问题,已经亲自从江南北上来调查了。”他轻轻攥了攥她手:“不过好在师兄已经答应我对你下了保护令,今后江湖中不会再有人对你动手了,你大可放心。”

    如筝点了点头,回握住他的手:“谢谢你,子渊哥哥……”她沉吟着说道:“只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夫人会和江湖中人有联系……”

    苏有容点了点头:“嗯,我也搞不懂,不过师兄定然能够查出来的,一有消息我就想办法通知你。”

    如筝轻轻“嗯”了一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对苏有容说到:“子渊哥哥,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你帮我看看。”

    苏有容松开她的手,拿过荷包捏了捏,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让如筝拿了:

    “是什么?”

    “应该是……毒药。”如筝的话让苏有容脸色沉肃了下来,在火折子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神秘:“怎么回事?”

    如筝叹了口气,把自己查到的事情和罗氏的供词和向有容细细说了一遍,苏有容点了点头,打开了荷包。

    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纸包,苏有容拿在手里捏了捏,从如筝手上要过火折子:“你退后。”

    如筝紧张的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先不要打开了?”

    苏有容笑着冲她摆摆手:“没事,你站远点吧。”说着就把火折子叼在嘴里,打开了那个纸包,略微看了看,便沉了面色。

    他取出一点纸包里的药粉,捻了捻,又闻了闻,吓得如筝几乎要冲上前去,又被他目光制止。

    最后,他包好药粉,又放入荷包里,盖上火折子说到:“无妨,这个你留着,平日不要打开,拿过以后记得洗手就行了。”

    如筝点了点头一一记下,又问到:“能看出是什么毒么?”

    苏有容苦笑到:“看来,师兄这一次还真来对了。”他抬头迎着朦胧的月色看着如筝的脸:“害了你娘亲的这毒,是迴梦楼十大奇毒之一,**散。”

    听了他的话,如筝心头一震:“这就都对上了……”

    苏有容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筝儿,我知道现在问你这些有些残忍,但是为了确定,你还是要告诉我,令堂当年中毒之后,都有些什么症状?”

    如筝深吸了一口气,往他怀里缩了缩:“当年,我娘开始病重的时候,先是什么都吃不下,强吃就会吐,然后就是面色发白,手脚冰冷,到最后……脸色就慢慢发青,看了多少大夫,都说是气血双亏体虚寒凉,可吃了多少种药,她还是……”说到这里,她声音里就带了一丝哽咽,苏有容又紧了紧手臂叹道:“这就对了,的确是**散的症候。”

    如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子渊哥哥……这到底是……”

    苏有容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她的手:“如筝,虽然我知道我说了,你很可能会误会,但你毕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这种毒,是我师兄上官铎的独门毒药,在迴梦楼里,能够拿到的人并不多,我算一个,还有一些老资历的分舵舵主……”他沉吟着,低头看看她精致的侧脸:“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此事定然不是我师兄做的,明日我回去便和他联系,假以时日,我们必能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如筝抬头看看他月光下朦胧的面庞,不难想象他现在认真的表情,当下沉吟到:“子渊哥哥,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她又垂下头轻声问到:“这位上官楼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有容略沉吟了一下,开了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和我……是一样的人。”

    如筝在她怀里点了点头,叹道:“其实,不管毒药是哪里来的,罪魁祸首都是静园那位……”说着她攥了攥拳头。

    苏有容似乎是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鬓:“别难过,逝者已矣,你只有好好保重自己,日后才能给令堂报仇,你先把那个证人保护好了,等我师兄来了,查明具体情况,咱们再择机而动,千万别冲动,若是证据不足,把饭做夹生了,反而不美。”

    如筝被他有趣的说法逗笑了,点了点头:“嗯,娘亲的仇我一定要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冲动,我也会多和你商量的。”

    苏有容满意地“嗯”了一声,又说到:“正事说完了,说说闲事吧……”他轻轻笑了一声:“想我了没?”

    如筝脸一热:“不想!”

    苏有容笑着搂住她晃了晃:“没关系,我想你想了双份的,匀你一半!”

    如筝心里顿时又好笑又觉得甜蜜:“我才不要,我自己会想……”说完又发觉被他绕进去了,跺了一下脚就要走,却被苏有容一把拉到怀里:“别想跑~”熟悉的音色,熟悉的语气,如筝心里微微一动,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似的……

    下一瞬,她的预感就成了真。

    唇与唇相接的瞬间,如筝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微凉,又转为炽热的温度。

    被身前的人紧紧搂在怀里,她几乎不需要自己用力站着,所有的重量都被他双手托起。

    她闭着眼睛,慢慢拾回了五感,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其他四感却愈发清晰,淡淡的沉水香味道,混着些微的茶香,微微的呼吸声,还有背后来自他手掌的温热,这些一股脑袭来,冲的如筝心里一阵清楚,一阵糊涂,只得随着他的动作,本能的反应着……

    许久,苏有容轻轻放开如筝,笑到:“不错,这次懂的换气了……”

    如筝脑子还是昏昏的,却也不想矫情反抗,反而轻轻倚在他怀里:“我们这样,算不算行止不端?”

    苏有容轻笑一声:“自然是大大的不端,怎的,怕了?”

    如筝笑着摇摇头:“只要你想,我什么都不怕。”

    “……”苏有容轻叹一声,带着如筝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筝儿,我爱你。”

    如筝不知道这句话确定的意思,但却本能的听出了其中的情意,心里一震,泪水就涌了出来,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极欢喜很极欢喜的事情,却怎么都止不住泪水。

    苏有容见她哭了,并不着慌,伸手给她拭去泪水:“喜极而泣了?小笨蛋。”

    如筝被他逗笑了:“你才小笨蛋!”

    “嗯~不对!”苏有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我是大笨蛋,大笨蛋配小笨蛋,才是绝配嘛!将来再生一窝小小笨蛋~”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如筝羞得啐了一口:“好不知羞!什么都说!”

    苏有容却一本正经地笑着:“怎的,不对?这不就是婚姻的至高境界么?”他搂紧她,伏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一夫一妻,一儿一女,一生一世……”

    前世今生,如筝听过甜言蜜语,也看过诗词歌赋,但那些曾经让她脸红心跳的句子,此时都被这样一句再平淡不过的话语衬得黯然失色。

    “一生一世……”她轻轻念着这个词,紧紧回抱住了眼前心爱的人。

    “诶……一儿一女少了点!”一句煞风景的话,又把她逗得在他身上挠了几把。

    黑暗中,看不清满园春色,却因暗香浮动,让人明白,自己已经身在春色之中……

142暗查(六)

    回到园内,已经是将近二更时分,如筝梳洗了坐在床上,想着刚刚从苏有容那里得来的信息,心里一阵暗恨,她原本以为薛氏施展在自己母女身上的手段不过是后宅争斗一些常见的诡计,却没想到她的背后竟然还有这样大的靠山……

    记得以前自己就听过皇商大家薛家各房内斗不断的消息,想来薛氏自小浸淫其中,端的是学了很多内宅争斗的奇巧手段,再回想一下自家,无论是娘亲崔氏,还是自己,都是从小百般宠爱,顺风顺水过来的,若不是自己重活一回,怕是三辈子都看不破她母女的诡计!

    她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娘亲病中被人趁机陷害,自己……约莫就是蠢吧!前世的最后,她被人彻底踩在了地底下,堂堂国公府世子夫人,竟连冲出自己院子求救的能力都没有,生生让人给逼死在了松涛苑,其实仔细想想,当时已经有风声透出去,若是自己再忍一忍,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可自己就那样死了……

    “真是蠢!”她笑看着雕花床上的幔,眼泪却不知不觉涌了上来,前世那种被心爱的人厌弃,了无生趣的感觉重又浮上心头。

    还是古人说的好,无欲则刚,女人若是把心全系在一人身上,不啻于授人以柄……前世的自己已经犯过一次这样的错,可今生……

    想到这里,她又摇了摇头:自己又钻牛角尖了,今生的他,和苏百川怎么会一样!

    这样想着,她心里总算是略微暖了一点。

    罢了,今生能遇到他,是天大的幸事,但自己的事情还是要自己筹谋,怎能让他堂堂六品将军,还要为后宅争斗费心机,还是要自己强起来才是!

    想到这里,她扬声唤入雪缨,笑着让她坐了:“我睡不着,陪我聊聊天。”

    雪缨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甜甜一笑:“嗯,小姐想聊什么?”

    如筝笑到:“你自幼学武,江湖事知道不知道?”

    雪缨点了点头笑到:“太隐秘的不知,一般的倒是知道些……”

    如筝点点头:“迴梦楼,知道么?”

    雪缨听了她的话,略微愣了愣才说到:“原来小姐也知道迴梦楼……”她略思忖了一下,开口说到:“迴梦楼的事情,奴婢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学艺的时候,听师父提起过,迴梦楼二十年以前不过是个小门派,因为经常接一些杀人的买卖,所以风闻不太好,直到十年前,现任楼主上官铎因一场江湖纷争杀了前任楼主,接手了迴梦楼,这个小小的杀手门派才开始壮大,据说上官铎接手迴梦楼之后,定下三个规矩,一是非大奸大恶之人不杀,二是不涉足官面上的事情,三是接单子必死人,也是因为这三个禁令,尤其是第一个禁令,迴梦楼渐渐被正派武林接受,如今迴梦楼的弟子已经可以堂而皇之地行走江湖了……”

    如筝点了点头,心里生出一丝敬佩:“杀手也有原则,到比些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强得多。”

    雪缨点了点头:“小姐说的是,奴婢还听说,这位上官楼主武艺高强,一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和江陵赵家的长公子赵信陵一战打成平手,轰动武林,如今他和赵信陵等三人并称为‘江湖四公子’。”

    “哦?”如筝笑了一下:“江湖四公子,这个名头倒是有趣。”听到赵信陵也在其中,如筝忍不住这样说着。

    本是随口一提,雪缨却似来了兴趣:“嗯,江湖四公子,是去年才定的,除了第一的赵信陵和第二的上官铎,还有昆仑派新任掌门聿天然道长,以及近年来才在江湖上闯出名头的千手玄狐叶羡鱼。”

    “原来江湖上也有这么多名头……”如筝笑着看看雪缨,从她的描述里,也能看出上官铎并非一个好杀狠毒之辈,反而像是个江湖规则的维护者,如筝心里不由得暗赞了一声。

    刚准备让雪缨下去歇着,她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想起一个问题:“那这位上官楼主师从何门何派啊?有没有同门什么的?”

    雪缨摇了摇头笑道:“小姐还真问着了,江湖上还真没人知道他师从何门何派,武功路数也很奇妙……不过倒是有一宗,好像是有人曾经看到过他和千手玄狐在一起,千手玄狐好像是叫他‘师兄’,真不知他俩的师父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江湖四公子一半都是他的徒弟……”

    听了她的话,如筝心里一阵惊讶:不知这位上官楼主有几个师弟,难得会是子渊哥哥?!

    她这样惊诧地想着,心里一阵好奇,却也没有再追问雪缨,叫了浣纱进来早早歇息了。

    第二日早上起来,天气又晴暖了几分,明轩派了前院的小厮来传信,让琳琅安排午间在后园摆酒赏花。

    彼时,琳琅正和如筝一起用早膳,听到自家兄长的命令,她忍不住回头看着如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也无奈应下,草草喝了几口粥就要走,如筝一按她手,笑到:“表姐别急,好歹吃饱了,一会儿我带着书儿文儿帮你一起,必不让你太受累就是了!”

    琳琅这才长出一口气,拿起一个金银馒头:“还是筝儿会疼人……”

    忙碌了一个上午,琳琅等四人终于把后花园布置好了,酒宴摆了两桌,就放在一片桃花林围起的空地之中。

    看看位置,如筝发现这就是昨晚自己和苏有容“私会”的地方,不由得出了一会儿神。

    琳琅紧张兮兮地看着她:“筝儿,我在家里绝少干这个的,你帮我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纰漏?!”

    如筝笑着拍拍她手:“好了表姐,这样的酒宴,赏玩的意味要比宴席本韶多了,既然殿下愿意来庄子上松泛一下,定然也不会追究这酒宴是否完美,只要景色美,大家说笑欢欣的,就很好了!”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园门外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说得好!”

    如筝回头看时,却是恭王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自己和琳琅的话,正被他们听了个满耳……

    如筝忍不住羞红了脸,赶紧上前福下:“殿下恕罪,民女妄自猜度殿下之意,失礼了!”琳琅和如书如文也赶紧陪着福了福。

    恭王伸手将他们虚扶起来:“诶!刚刚还说你说的好,这就又客气上了!”他笑着摆摆手:“今日都不必拘礼,琳琅你是潋滟的妹子,也算是我的妹子了,我和如筝你们也算表亲,今日咱们就不论身份,只论亲戚,好好热闹一番!如何?”说着便带头向园内走去,众人也赶紧跟上,分宾主落座以后,便开始饮酒赏花,吟诗作赋,笑闹了一会儿,倒也真如恭王所言,少了些尊卑,多了些平辈相交之感。

    宴饮过半,恭王笑着看看苏有容:“子渊呐,本王素闻你与如筝是因音律结缘,可惜前几次听你们演奏相距甚远,好不过瘾那!不知今日能否烦劳贤伉俪奏上一曲,为咱们略助酒兴啊?”

    苏有容起身笑到:“殿下有命,容怎敢不从。”说着就接下腰间檀色的布囊,取出里面的湘妃竹笛,看了看如筝,如筝忙笑着让丫鬟们回房去取筝来。

    如筝看着大家此时都兴高采烈地,不由得想到了如书的那个心愿,思忖着此时倒是个好机会,若是不成至少也不显得刻意,便对恭王笑到:“殿下,若说助兴,民女倒是要举贤不避亲,向大家推荐一人了。”

    恭王笑着看看她:“哦?却是何人?”

    如筝笑着看看如书,她倒是机灵,做出一副意外又羞涩的样子,可眼中的期盼紧张,还是让如筝一阵唏嘘:

    “便是我五妹书儿啊,她一向好舞,舞姿倒也有几分江南灵秀之感,不过和宫里的乐坊舞女,却是差远了……”说完她笑着看看恭王:“也是殿下说今日只论亲戚,民女才敢推荐我家小妹呢。”

    恭王略带深意的看了如书一眼,笑到:“哦,那便请五小姐舞上一曲吧。”看着他的眼神,如筝心里一沉,但此时话已说满却是无法转圜了,只得横下心陪着笑。

    不一会儿,丫鬟们抱来了如筝的桐木钢弦筝,众人看到上面熟悉的字体,又笑了一阵,如筝脸红红地戴上银甲,看着苏有容:“世兄,奏哪一曲呢?”

    苏有容笑了一下,横笛轻轻试了试音:“你定。”

    听他这么说,如筝的脸色就更红了,根本不敢抬头看众人的神色,只是略点了点头,便抬手一勾,却是那曲再熟悉不过的《梅花》。

    少顷,苏有容的笛声也缓缓加入进来,奏出疏影横斜之意,如书便离席走到空地当中,轻舒广袖,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她虽然身量还小,但腰身却很苗条柔软,加上江南女子特有的风姿气质,让这一舞着实带了些“惊鸿一瞥动人心”的感觉。

    一曲既罢,如筝心内有些忐忑,面上却未显,微笑着起身说道:“殿下,民女和妹妹献丑了。”

    恭王唇边带着一个浅笑:“过谦了,曲很美,舞姿更美。”

    如书听他这么说,唇边便带了一个惊喜的笑,忙低头掩了,跟着姐姐福身行礼。

    有丫鬟过来把筝抬走,如筝便带着如书重新回座,众人又开始吃酒聊天。

    如筝抬头看了看苏有容,见他目光中也带了一丝探寻,当下便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苏有容对着她鼓励地笑了笑,又同明轩等人说笑起来。

    酒宴热热闹闹地吃到未时末才散,恭王等人告辞出了后园,琳琅和如筝便带着妹妹们各自回房歇息。

    如书心里兴奋忐忑,硬拉着如筝回了自己的房间,如筝打发了浣纱在外面守着,自坐在窗边看着她坐卧不宁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又是一阵心疼,出言安抚了几句,就让她赶紧躺下歇中觉,自己笑着向外走去。

    还没出堂屋,便看到她的贴身丫鬟雪茉如临大敌般跑进来,如筝赶紧拦住她问到:“怎的了,这样慌慌张张的!”

143暗查(七)

    雪茉福了福,兀自喘着粗气,压低声音说到:“二小姐,刚刚前院有小厮来传信,说是那位……李,李公子要见我家小姐……”

    如筝看她一脸惶恐的样子,知道这丫头约莫已经知道了恭王的身份,当下沉了面色说到:“此事莫再提起,我自去和你家小姐说!”

    雪茉瞪着眼睛点了点头,又福身退下。

    如筝这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如书的房间,一进门便看到她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姐姐,我……我是不是该换件衣服?”

    如筝无奈地笑了笑:“傻丫头,这样便可,刻意反而不美,你倒是该好好想想怎么说才是,宁可说的模糊点,也别一时冲动说出什么无法转圜的话来,明白么?”

    如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筝暗叹一声,刚要开口,便见雪茉跑进来,匆匆一福身:“二小姐,小姐,刚刚前院又来传话,说是李公子要见小姐,表少爷他们不多时就要走了……”

    如书一听她这话,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说什么,穿什么,匆匆走出堂屋,只来得及回头给了如筝一个坚定的眼神:“姐姐放心,小妹心里有计较的。”

    如筝笑着点了点头,目视她离开,心却往下沉了沉,暗忖自己此番会不会是做错了……

    如书自带着雪茉去了外院,如筝也没有回自己的屋子,坐在她的房内心神不宁地等着,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她就再也等不下去,正想到外院找苏有容打听时,却听到院子里一阵抽泣,听上去好像是雪茉。

    如筝赶紧起身跑到院里,却看到雪茉扶着如书,哭的满脸是泪地走进来,如书拿着帕子捂着头,帕子上斑斑点点地都是血迹,后面还跟着一脸惊诧的浣纱。

    如筝着实吃了一惊,赶紧迎上去扶住她:“书儿,这是怎么了?!”

    如书抬头看看如筝,眼中却没有泪:“姐姐,你说得对,我不过徒然……自取其辱罢了。”

    看她这样,如筝心疼的差点落泪:“好了,先回屋,慢慢说。”回头看了一眼,见浣纱不等她吩咐便已关上了院门,这才放心扶着如书进去。

    待进了房,如筝给如书看了伤口,见伤的并不深,便替她大概包了一下,又让浣纱赶紧去请大夫,如书便一头扑在床上,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忍着,如筝看了看雪茉,雪茉抽泣着摇摇头:“二小姐,奴婢没有进去,不知道小姐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奴婢……”如筝拍了拍她肩膀,肃容说到:“你先别着急,我问你,你一路扶着你家小姐进来,什么人看见了?”

    雪茉止住哭,想了想:“回大小姐,奴婢扶着小姐抄小路回来的,除了李公子门口的小厮,应该是没有别人看见!”

    如筝这才放下一点心,道了声“万幸。”又叫她去门口守着,才轻轻扳过如书的肩膀:

    “书儿,终究还是姐姐害了你,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现下要赶紧想个补救之法才是啊!”

    如书好容易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如筝,声音却好似十分沉静:“姐姐……原来殿下叫我去,却是审问我的……”她掏出帕子擦干了泪水,唇角带着一个自嘲的微笑:“亏我还以为今日一舞,真的引得了他的注意,欢欢喜喜地去到外院……没想到他一见我,就沉了面色问我,到底是不是受人指使,是姐姐,还是父亲……”

    如筝见事情果然还是朝着自己最怕的方向发展了,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书儿,你也不要太过伤心,现在恭王殿下正在风口浪尖上,咱们今日的表现又着实有些突兀,难免他会这样怀疑,你却是怎样答的?”

    如书垂眸叹道:“姐姐,此次我已经是无耻又无智,惹得殿下这样看轻,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只说是咱们姐妹兄弟出来游玩,事前并不知道殿下来访,如何能够预先阴谋算计,姐姐你是刻意让我表现,也不过是太宠我,为了满足我一点小小的绮思心愿,更遑论父亲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殿下倒也没说什么,我看他应该是信了。”

    听了她的话,如筝才略放下心:“你说的很好,也很得体,殿下不会太过怪罪的……可你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如书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凄楚:“姐姐,我当时说完这些,真的是心如死灰,想着姐姐父亲甚至家里可能都因为我这蠢行被殿下怀疑,又想着他看我那个冷淡质责的眼神,一时受不了,就……”她深吸了口气,轻轻倚在如筝身上:“我就冲着旁边桌角撞了过去……”

    听了她的话,如筝大惊失色:“书儿,你怎可如此!”

    如书苦笑着摇摇头:“姐姐,我总是这么笨,即使想死也死不成呢,殿下拉了我一把,我就撞偏了,只留下这么小小的一个伤痕,我当时也顾不得别的,冲出门就跑走了,不定他又会以为我是假意寻死,来威胁他吧……”

    听着她凄楚的话语,如筝一阵撕心,泪水就流了下来:“傻孩子,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殿下又不是那种暴戾多疑之人,你何必……”她心里全是自责,后悔自己没有拦住如书。

    如书抬头看了看如筝:“姐姐,我现在就怕此次一时想差,反倒连累了家里!”

    如筝此时也只有柔声安慰宽她的心,不一会儿大夫来了,如筝只说是妹妹贪玩磕伤了头,大夫看了看无碍便上了药离开了,如筝安抚着如书睡下,又嘱咐了雪茉在屋里盯着,正想到前院找苏有容商量,一出门却看到他正和崔明轩并肩走进院内,当下便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他们到了自己的屋子。

    刚一坐定,崔明轩便开口说到:“筝儿,你们还真是胆大,这样的事情,怎的也不和我们商量一下!”说着他叹了口气,看了看苏有容。

    苏有容拍拍他肩,让他稍安勿躁,又给了如筝一个安抚的眼神:“子扬兄是太着急了,你不要紧张,今天午后这事,可以说是一个误会,现下如书这个样子,殿下也是十分过意不去,自己又不好来继续刺激她,便让我们替他来说一声,等会儿你和如书好好说说,就说殿下说的,今日误会了她,请她不要在意,便当做没有发生就是,让她切切不可再想不开!”

    听他这么说,如筝才算是放下了心,谢了他们几句,将他们送出门去,苏有容临走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盒递给她:“等如书伤收了口,拿这个给她早晚涂一涂,女儿家重容貌,别落下疤了。”

    如筝知道他是通医理的,当下笑着接过小盒子,亲自送他们出了门。

    看着如书房间的方向,她轻叹一声,庆幸此次并未惹下大祸,又可怜如书揪心难过。

    刚刚过了申时,前院来报说恭王一行要告辞离开了,如筝赶紧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外相送,看着如书头上有伤,心绪又不稳定,便没有带她一起。

    琳琅和如筝陪着恭王等人出了庄门便福身相送,恭王却转过身,看了如筝一眼:“如筝,如书她……怎样了?”

    如筝心里无奈,却也并不怪他,只是得体地笑了笑:“多谢公子关心,书儿她午后着了风寒,吃了药正发散着,应该是无事了,只是不能起身相送,小女子代妹妹赔礼了。”

    恭王点头,道了声“无妨”,又长叹一声,自和众人道别,上马去了,苏有容回头看了看如筝,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也随着恭王明轩上马离去。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如筝心里一阵叹息,随着琳琅回到了庄内。

    因着怕节外生枝,如书午后受伤的事情,被如筝用一句“玩乐时磕在太湖石上”给掩了过去,众人见她恹恹的,都以为她是害怕伤口留疤,倒也没有怀疑,几日后如书头上的伤收了口,却不知会不会留下伤痕,如筝便按苏有容教的,早晚给她上药。

    如书恢复了以后,大家看着她心疼,也没有了什么玩乐的心思,便打点行装,回了京师。

    回到侯府,老太君看了如书的伤势,反复问了无碍后才放下心,如筝回到沁园才知道,如诗因为如松备考的事情,已经陪着宋氏回了自家府邸,要到殿试放榜才回来。

    她问了问院子里的情况,略休整了一番便叫上浣纱,带了药和补品去看如书。

    浣纱陪着如筝走在通往荷香小筑的路上,一路默然不语,如筝回头看看她,笑到:“又琢磨什么呢,想问就问吧。”

    浣纱愣了愣才笑到:“奴婢这点小心思,果然是瞒不过小姐……小姐,您这样正式地去看五小姐,会不会被徐姨娘……看出什么端倪?”她压低声音问到。

    如筝笑着摇摇头:“正是知道她会看出端倪,我才要去看书儿的,虽然府里暂时是瞒下了,但我想,现在如书恐怕已经向徐姨娘全盘托出了此事,毕竟母子连心,徐姨娘又是个精明的,她瞒不住多久的。”

    浣纱这才点了点头:“小姐,奴婢明白了,所以小姐要去探望五小姐,顺便跟徐姨娘商议一下?”

    如筝微微颔首,主仆俩举步走入了荷香小筑的院门。

    一进门,便看到徐姨娘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口,后面还站着一脸无奈的如书。

    如筝轻笑了一下,走进了堂屋。

    不多时,如筝带着浣纱告别了徐氏和如书,慢慢走在回沁园的路上,浣纱笑着在如筝身后说到:“小姐,徐姨娘真是个明白事理的,今日看您和她一番谈话,奴婢才知道您为何要这样看重于她。”

    如筝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徐氏,聪明有心计,且还算心善正直,最关键的是,她的爹爹只是个地方上的道台,和林府以及崔家的地位相差甚大,这样一个人,才是她想要为如柏留下继母的好人选……

    这样想着,她慢慢走进了自己的沁园。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存稿告罄,故一更,明日我会发奋的,多谢诸位殿下支持!

    别离敬上

144田猎(一)

    喜讯传到侯府时,众人正齐聚在老太君慈园内请安,灯影满脸喜色地进来向着老太君福身说到:“老太君,刚刚前院来报,说是恭王府送来了给咱们五小姐的赏赐,让咱们到二门上去接赏呢!”

    老太君神色一动,看了看如书,果然见她一脸紧张,却并不显得慌乱,此时却也没有时间详细问了,只得赶紧穿了大衣服,带着儿媳孙女们到了二门上接赏。

    因是亲王赏赐,老太君并不用跪接,自老太君以下的命妇和小姐们则恭敬地跪好,内侍便朗声言到:“传恭亲王殿下手令,林府五小姐林如书,聪慧机敏,蕙质兰心,容止得当,颇具大家之风,特赐首饰一套以示嘉勉!”说完,又从旁边侍从手上接过一个托盘,对着众人笑到:“那一位是林五小姐啊,请来接赏吧。”

    如书赶紧起身,一脸紧张地接了赏赐,老太君又赶紧着人给内侍看茶打赏,那内侍婉拒了老太君留茶的意思,自接了赏赐谢过了又笑到:“老太君,贵府可是大喜了,杂家先恭喜老太君了!”

    凌氏太君赶紧笑着谢了,着人将王府内侍送出门去,才上前揭开如书手里托盘上盖着的红绢,众人看时,却是一套十分齐整精美的金镶红宝石的头面。

    看到这套头面,大家心里都是一震,满京师贵圈内的命妇们都知道,皇室中人对臣子家的女子赏下头面首饰,便是敬告此家此女已经被贵人看中,只是因为年龄尚小不能定下,也是带了不准此家为此女议亲的意思……

    虽然也不是不可推辞,但这样天大的荣耀,又有谁会推拒呢。

    虽然老太君不太愿意孙女们沾染上皇家,但恭王是凌贵妃所出,于她而言倒也不是十分抗拒,当下便颔首笑到:“书儿,这可是你的大造化了。”

    如书此时尚未从震惊中回过魂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老太君福了福,反倒把她逗笑了:“罢了,先把赏赐好生收起,等你父亲来了咱们再详议吧。”

    回到内院,老太君自招了如书回慈园问话,如书赶紧应了,又回头焦急地目视如筝,如筝笑了笑,装作赏玩她手中的首饰笑着走到她身边,轻声说道:“照实说。”

    如书笑了笑,才快步跟上老太君。

    如筝带着浣纱回到了沁园,一进门就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崔妈妈看到她回来,赶紧迎上来问到:“小姐?”

    如筝笑着摆了摆手,带着她们走进屋内:“如今五妹夙愿得偿,眼见是乐傻了呢,你们没看到刚刚她那样子……”

    浣纱踏雪陪着她笑了一会儿,崔妈妈又担忧的说到:“小姐,如今夫人知道了此事,定然会追查在庄子上的事情……”

    如筝笑着点点头:“不错,所以我刚刚告诉书儿将此事原原本本地报给老太君知晓,咱们不过是到庄子上散心,两家亲尊都准了的,殿下他们虽是突然造访,但我们岂有不招待的道理,酒宴之上,书儿入了恭王殿下的尊目,却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了,此事中,书儿无过,不过是阴错阳差,如今落了个皆大欢喜,祖母又不是严厉不通人情的长辈,只有欣慰,哪会怪罪,况且又是恭王殿下……”她笑了笑,不禁想到了自家父亲在太子和恭王之间左右摇摆的态度,和祖母凌氏太君的立场,垂眸笑到:“对祖母来说,这是太合适不过的姻缘了。”

    “而且……”她眯着眼睛看看静园的方向:“只要祖母首肯,父亲又是再忠君不过的性子,书儿的婚事定然是一顺百顺,那一位也没法下什么绊子……”她想了想,面色又是一肃,扬声唤入夏鱼:“你安排人到静园附近看看,夫人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当心别让人注意到。”夏鱼自应了下去,如筝又低头沉吟到:

    “既然无法在婚事上下手,那恐怕便是要笼络了……”她低头想了想:“午后等父亲回来,咱们也去慈园请安。”

    浣纱点点头,没有多问什么,自下去准备了。

    午未相交之时,如筝午歇起来,便看到夏鱼正在一旁候着,看到如筝起身便和浣纱一起上前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低声说道:“小姐,夫人午后给五小姐赏下了些首饰布匹,却没说什么。”

    如筝点了点头,冷笑到:“果然如此。”

    旁边浣纱手脚麻利地给她穿上外衣,皱眉问道:“小姐,奴婢不太明白,夫人这样刻意,难倒就不怕徐氏姨娘起戒心么?”

    如筝回头看看她,笑到:“嗯,你倒是动了脑子了,不过你都能想到的事情,夫人会想不到么?”她笑着看看静园的方向:“即使徐姨娘警觉了,她又能怎样呢,她连陪书儿见祖母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夫人这么做,既不怕徐氏警觉,也不怕老太君知晓,她不过是做给父亲看罢了。”

    浣纱恍然大悟。

    未时末,如筝估摸着林侯快要散值回来了,便收拾收拾起身,对着夏鱼到:“我和你浣纱姐姐走了以后,你马上到荷香小筑请五小姐,让她到慈园请安,便说是心里忐忑要去祖母那里偎着,记下了?”夏鱼重重点了点头,如筝又到:“挑个眼生可靠的丫头,到二门上等着,见到父亲就告诉他家中有大喜事,请他到慈园商议,但别点明是老太君叫的,明白么?”

    夏鱼略思忖了一下,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如筝这才颔首微笑,自带着浣纱出了堂屋,浣纱看着如筝微笑的脸,笑着替她理了理裙摆:“小姐,您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绝妙,夫人再怎么做样子,也敌不过侯爷不去静园去慈园啊。”

    如筝笑着点点头:“不过此番也是冒险,谁知道那一位会不会也派人去二门上等了呢。”

    如筝一进慈园大门,画屏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二小姐,您来的正巧,老太君刚刚起身呢。”

    如筝笑着点点头,便举步进了里间,脱了披风上前帮韩妈妈伺候老太君起身。

    老太君笑着看看如筝:“小猫儿,今日怎么午后跑过来了?”

    如筝脸一红:“瞧祖母说的,孙女儿平日里突然跑来还少么,晚间都跑来过。”

    老太君笑着摇摇头:“说瞎话都不像!”

    如筝这才假意装嗔的嘟嘴说到:“还是瞒不了祖母,孙女儿不过是心里欢喜,忍不住来和祖母念叨罢了,祖母若烦,孙女儿走就是!”

    老太君看她惹人怜爱的小样子,呵呵笑了一阵,才把她拉到身边:“就知道你是个心里存不住事的,罢了,过来给祖母揉一揉,想问什么就问吧。”

    如筝这才笑着上了炕,慢慢给她揉着额头,问了些诸如入王府的规矩,位份礼仪什么的闲话,不一会儿,如书就到了。

    老太君看到如书,笑的更开了:“我还说你姐姐都沉不住气了你倒是稳重,眼见这就来了!”祖孙三人又笑了一阵,外面灯影便传话进来说是林侯到了。

    如筝和如书赶紧起身相迎,到了里间,林侯给老太君见了礼,老太君笑到:“你倒是来的巧。”

    她一言出口,如筝着实紧张了一下,好在林侯并没有听出什么,只是点头笑到:“是,早该来给母亲请安的。”

    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好,既然来了,就听听咱家的喜讯吧。”说着转向如书:“书儿,你自己说。”

    如书心里一紧,生怕自己说的不得体反倒惹得林侯发怒,灵机一动,装作害羞的样子看了看如筝,冲着林侯匆匆一福就躲了出去。

    林侯略带疑惑地看看如筝,如筝目视老太君得了她首肯后,才福身说道:“回父亲大人,您可千万莫怪书儿失仪,她这是害羞呢。”说着便添添减减地将前些日子的事情和恭王府的赏赐向林侯说明了,便不再多说一字,站到了老太君身边。

    听了她的话,林侯沉吟着,老太君面色一沉,微微坐正了些:“承恩,这是天大的喜事,怎的你好似并不高兴?”

    林承恩抬头笑到:“不是的,母亲,如书得了好姻缘,儿子自然高兴……”如筝冷眼旁观,知道他还是在犹豫着朝局之事,心里暗自思忖着。

    老太君笑着喊如书进来,如书低着头脸红红的走进里间,林侯不知是不是想开了,倒是着实夸了她几句,正说着,院外灯影请安的声音传来,却是薛氏到了。

    如筝低头叹了一声“好快”,知道薛氏也定然是在二门上安排了人,却被自己截下了,不由得暗自道了声险。

    薛氏一进门,看到如筝也在,神色不变心里却是一沉,她走到老太君面前行了礼,又受了如筝如书的礼,才笑着坐下,对老太君到:“我说侯爷怎么散值没有回静园梳洗呢,原来却是先来给母亲请安了。”

    老太君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刚刚我和承恩说了如书的事情,你是主持中馈的当家夫人,说来也是你素日教导得当。”

    薛氏笑着道了声“不敢”,又看了看林侯:“侯爷,母亲这么一说,妾身倒是想到一宗,”她抬头看了看如书,目光慈和爱怜,看的如筝心里一沉:来了!

    薛氏笑着对老太君和林侯到:“母亲,侯爷,书儿如今已经是王府看上的人,将来定然是要有大造化的,再当成一般的庶女教导就不合宜了,故而来请母亲示下。”沉了沉,她又转向如书:“书儿这几年倒是像水仙拔节似的,一转眼就出落成大姑娘了。”她温柔地笑着,满脸都是欣赏和慈爱,却看的如筝和如书心里一阵阵发寒。

    屋内众人都知道,她这是想要把如书拢进主院养着了,这样不但笼络了将来的王爷妾室,还能打压徐氏,的确是一石二鸟的好计,但说起来庶女被养在主院里,本是极大的体面,若在妻妾和睦的家里,妾室往往还上赶着将女儿挂在正妻名下呢,但如筝知道,如书和徐氏,自然是不愿的……

    看老太君还在沉吟着,如筝垂眸略斟酌了一下,便起身甜笑到:“祖母,父亲,咱们眼见都被书儿这喜讯高兴坏了,说来到底还是母亲周详,女儿也觉得正如母亲所说……”她转身看着老太君福下:“祖母,孙女儿斗胆谏一句,不如将徐氏姨娘抬为贵妾如何?这样,即可嘉奖她伺候小姐少爷得力,又可表示咱们对王府的重视。”

    她一言出口,如书的眼睛便亮了亮,老太君看着盈盈浅笑的如筝,心里赞了一声,脸上也带了笑意:“我看倒是不错~”她抬头看看薛氏:“徐氏我看着倒是个得体的,按说也生了小姐少爷,还曾主持过庶务……”她刻意说的模糊,算是给薛氏留了三分面子:

    “加上出身又高,倒是当得一个贵妾。”

    大盛朝同前朝不同,最是重妻轻妾,绝少出现宠妾灭妻之事,但惟独这贵妾,虽然也要严守妾室的本分,但身份却是超然于一般的妾室,多是大家出身的女子高嫁贵家,或是良妾立了大功的才能升到这个位份,也正因如此,能满足这样条件的妾室也很少,如今老太君属意徐氏为贵妾,如书的出身也可水涨船高,虽然还是比养在主院差些,但比起突兀的过到薛氏院子里,落人口舌,这样的安排反倒更为妥帖,既可显示侯府对王府的用心,也可在京师贵圈里落个好名声。

    老太君本也想到了这层,只是近日对薛氏打压的多了,一时不好出口,如今这法子从如筝嘴里出来,她焉有不赞成之理。

145田猎(二)

    薛氏见老太君被如筝一蛊惑,眼见就要定下此事,心里一沉,看了林侯一眼,计上心头:“母亲所言极是,我记得当年姐姐也是属意徐妹妹为贵妾的……如今也算是圆了姐姐的遗愿了。”

    她一言出口,如筝眼神就是一冷,幸而她没有正对着薛氏,薛氏又看着林承恩,没有注意到。

    如筝再清楚不过了,当年自家父亲辜负了母亲,二人着实起了不少冲突,薛氏自然也清楚,林侯到了最后对崔氏夫人是又忌惮又憎恨,如今她硬把此事和崔氏当年的话联系起来,便是想要让林侯恨屋及乌,否了此事。

    但此时情状却不是她一个小辈能插嘴的了,如筝只得垂眸等着,果然林侯犹豫了一下:“不过……”

    如筝心里一沉,却听到旁边老太君开了口:“不错,阿衡当时是和我说起过,徐氏在你任上主持阖府庶务有功,应当抬为贵妾……”她面带微笑,两道目光却如同寒刃射向薛氏:

    “现在看来,这些年却实在是委屈了她了!”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了。

    薛氏面色一红,又转为苍白,勉强扯出一个笑意。

    林侯见自家母亲似乎是要动怒,想想当年确实是自家夫妻二人做的过分,当下言到:“母亲所言极是,这些年辛苦她了,过几日儿子就带她过来拜见母亲,份例也会提一提的。”这便是应下了贵妾之事。

    老太君垂眸哼了一声,又到:“也在荷香小筑摆摆酒,让小辈们愿意的去贺一贺吧。”这便是给了徐氏极大的体面了,旁边如书听的心里一喜。

    林承恩赶紧应下,老太君又到:“不过,徐氏虽然还算端庄,但再怎么说也是妾室,平日和小姐少爷相处也还是有许多话不好说,你这个做父亲的也要上心才是。”说着她又扬声唤入张嬷嬷,对着林侯薛氏说到:

    “雨兰跟了我有段日子了,你们也都知道,她当初是跟着老太妃在宫里呆过的人,岁数到了放出宫,父亲又把她赏给了我,说到世家大族中命妇夫人的容止行动规矩,她是最了解不过的,宫规也是烂熟于心,如今家里的女孩儿都大了,眼见诗儿嫁了,便是筝儿和婳儿的婚事,我想着也该是她们学学规矩的时候了,今日便知会你们一声,自明日起,早间她到静园,让棋儿也跟着婳儿学着,午后到沁园,除了教导如筝,也让书儿去听听宫规什么的,女孩子大了,就要把行止规矩放在心上了,免得日后行差踏错,丢了娘家的脸面!”她这话像是警示如筝如书,二人也赶紧起身仔细应了,实则内里却是在敲打暗刺薛氏,听得她一阵暗恨。

    林承恩倒是没有顾忌这些,也起身谢了自家母亲思虑周详,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林承恩带着薛氏告退以后,如筝如书又陪着老太君说笑了一阵,便也告辞离开。

    如书心里欢悦,面上却未显,只是闲闲地和如筝聊着家常,如筝回头看看她,心里一阵欣慰:这丫头眼见也大了,懂得隐藏心思了。

    如筝生怕她憋坏了,索性带她回了沁园,待浣纱来上了茶关了门,果然如书便一跃而起,拍手笑道:“姐姐,你是在是太厉害了,我刚刚还怕夫人真的把我拘在主院里养着,那可真是……如今不但不成,我姨娘还能……姐姐,你让我怎么谢你才好!”

    如筝笑着摸摸她手:“好了,姨娘温婉娴静,早就当得一个贵妾的名分,不过是一直被那一位压着,才忍气吞声的,如今有你这个大喜事,咱们怎能不尽力弄他个双喜临门呢?”她眨眨眼,笑到:“你也别在我这里疯了,赶紧回去给姨娘报信去,让她也乐一乐,替我告诉姨娘,等过几日拜见完老太君,正式定了名分,我也要帮她操办酒宴呢,到时候我们都去,好好陪你们乐一乐。”

    如书笑着点了点头:“嗯!姐姐,说定了!”

    如筝笑着把她送了出去,又回到堂屋坐定,自端了茶来喝。

    浣纱上前给她添上茶,笑到:“五小姐还真是高兴呢,徐姨娘也终于熬出头了。”

    如筝抬头看看她,笑到:“谁说不是呢,虽然还是妾,但有了这一个贵字,便是大不同了,当初静园那位入府前窃来的名分,不也是贵妾么?”

    如筝笑了笑又到:“咱们大盛重出身,这贵妾不同于前朝的贵妾,是非大家女子而不能抬的名分,在府里的地位也比良妾要贵重许多,你看着吧,老太君必要让她协理庶务的。”如筝这样笑着,又瞥了浣纱一眼:

    “即便如此,我也不必亲自帮她操持酒宴,也太抬举她了……你想问的,是这个吧?”

    浣纱被她说的愣了愣,又笑了:“小姐果然英明,奴婢的小心思怎么逃得过小姐的法眼……”

    如筝笑了一阵才到:“你也别贫嘴,我帮书儿给徐姨娘操持酒宴,当然有为了让书儿高兴,帮她贴补的因子在里面,但却也不是光为了这一宗……”

    她抬头看看荷香小筑的方向:“徐氏才貌俱佳,父亲也极宠她,却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被夫人怎么打压磋磨,除了她懂些自保之道外,更多的却是因着她明哲保身态度和左右逢源的手段……”如筝笑着放下茶碗:“依她这样的性子,你觉得她会因为老太君一句吩咐就真的大排筵席打静园那位的眼么?”

    看浣纱似是有所悟,如筝浅笑着起身:“但她也是想差了,以前明哲保身还可,但如今身为贵妾,夫人又怎会不打压她?我此举只是提醒她,如今府里的形势,可容不得她再左右逢源……我站在她这边,她便不要再想向别人示好!”说着,她举步来到里间,对着镜子轻叹了一声:

    “浣纱,帮我卸妆吧,我要歇一阵,静园那位,恐怕此次是连我也不会放过的……不好好歇歇,怎么有精神接招呢?”

    几日后正逢初一,又是殿试放榜的日子,老太君便将三房子孙都聚在花厅里,吃酒聊天,等着殿试的结果。

    这一天,徐氏第一次以贵妾的身份拜见了老太君,老太君看着她素淡的打扮,姣好的容貌,端庄的容止,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徐氏,我看在你家老爷几个妾室通房里,也就是你还算有些大家风度,堪当贵妾这个位份,如今你家夫人主持着这阖府的中馈,诸事芜杂,难免会有精神不济的时候,你也要上心替她分担一二才是。”

    徐氏低头深深福下,道了声“不敢”。老太君看她没有丝毫骄矜之色,便更加满意了,笑着从旁边韩妈妈手里接过一根簪子递给徐氏,徐氏躬身双手接了,如筝注目看时,却见那簪是十成十的赤金打造,镶着成色上佳的烟色水精,只是簪头那里缀了一块白银,以显示她妾室的身份。

    如筝垂眸暗喜:看来自家祖母,是对徐姨娘是十分满意了,或者说,是着急找到一个人来分薛氏的权,正巧遇到徐氏这个好人选……

    老太君给徐姨娘在末位赐了坐,她再三辞谢才欠着半边身子坐了,如筝冷眼看看薛氏,只见她神色并无异常,还是那样端敬温婉,一副大家主母的气度。

    如筝心里暗暗冷笑:装,谁不会呢,越装内伤越重罢了。

    她懒得再看她,目光掠过一旁的如婳,只见她一副紧张的样子,手里的帕子几乎绞成了麻花,当下微微一笑:一会儿,她便要夙愿得偿了,可以预见她将会是怎样趾高气扬的一副嘴脸,不过此一世,苏百川是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与自己来说,都是毫无影响。

    不一会儿,被派出去看榜的小厮跑着回来,一进门就扑到在老太君脚下:“禀老太君,大少爷高中了!”

    老太君一喜:“怎的?中了,中了第几名?”

    那小厮笑着抬起头:“回老太君,大少爷高中了二甲第九名!”

    老太君闻言大喜:“二甲第九?好啊,松儿,好孩子!”她转向如松,笑着招了招手:“来,到祖母这里来!”

    如松一向端方克己,此时面色如常,却是掩不住眼底的喜色,上前跪在老太君面前:“多谢祖母,孙儿幸不辱命……”

    老太君欢喜地摸摸他发鬓:“好孩子,这就熬出头了啊!”说着眼里便沁出了泪花。

    一旁的宋氏也是喜极而泣,和老太君对视了一眼,均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旁边如筝也是真心高兴:二甲第九,却是比前世的名次还要好些……这是庶吉士的名次啊!

    当下便和如诗对了个眼色,双双起身,如婳如柏等弟弟妹妹也赶紧起身跟着,站成一排给老太君宋氏道了喜,又跑到如松身旁给他和刘氏道喜,羞得他二人一阵摆手。

    老太君笑着让人赏了小厮,如筝看看薛氏,只见她一脸想问又不好马上问的表情,心里暗笑,那小厮倒是机灵,接了赏又笑到:“老太君,还有一桩大喜事呢!国公府二少爷,高中一甲探花了!”

146田猎(三)

    他一言出口,屋里都静了静,就听到如婳一阵抽气声,老太君面色一沉,装作没有听见,又笑到:“好,百川果然是个好样的,探花郎,真不容易呢!”

    如筝看老太君也是真心高兴,心里倒是不奇怪,家里姐妹们嫁的越好,这侯府的将来才越稳妥呢,她自己虽然对此事没什么喜悦,倒也不算反感,当下又和姐妹们起身向着老太君道了喜,又向薛氏道了喜。

    如筝看看如婳,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样子,但面上的骄矜之色和眼底的春意,却让人看着可笑,如筝懒得看她,便自到老太君身边坐着。

    不一会儿,礼部的报子也到了,老太君笑着让人接了喜报,又给报子打了赏,便命众人在花厅摆宴,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席间老太君着力夸奖了如松和刘氏,羞得刘氏几番起身推辞,惹得如筝等人一阵笑。

    席间,如筝几次不经意看如婳,只见她时而低头微笑,时而又在大家谈笑时露出矜傲的表情。

    如筝哪里不知她是做给谁看的,心里一阵好笑,又是一阵厌恶,便自转过头去和如诗刘氏说说笑笑。

    热闹了一阵散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如筝想到大堂兄今生的名次比前世还要好,倒是十分惊喜。

    因着如诗也回了沁园,午后如筝便做东,让如诗把如松夫妻请到了沁园,又邀了弟弟妹妹们作陪,给他们庆了一次。

    晚间,一切收拾停当,如松夫妇也早早随宋氏返回自家,准备翌日的琼林宴,如筝便让丫头们散了,只留了浣纱秋雁伺候。

    看着秋雁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房里的被褥,又想了想日间崔妈妈说过暗地里查过的她母亲柳氏并无隐瞒之处的事情,心里一动,便让秋雁去唤柳氏进来。

    不多时,柳氏低眉顺眼地走进堂屋,对着如筝恭敬地福身行礼,如筝笑着让她起身,又叫秋雁给她搬了小杌子坐着,才笑到:

    “今日我看席间的饭菜甚是新颖,味道也佳,想必是出自你手?”

    柳氏笑着点点头:“小姐谬赞了,奴婢手艺粗鄙,幸得大小姐不弃,奴婢自然是要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调理院子里的饮食的。”

    如筝笑着摇摇头:“你也不必过谦,你是秋雁的娘亲,是我可信赖的人,手艺又好,难得是还通药理,如今我这里园子里倒是有一个关键地方,要让你上心盯着……”她看看柳氏,见她眉目间一片坦然,便笑道:“我这个小厨房,人多眼杂,平日里都是丫鬟们来来往往地在意着,才没出什么大的纰漏,但早些时日,也不是没被人钻过空子,如今这小厨房当家的妈妈,是祖母的人,自然是手脚干净让人放心的,但我却怕她一时事务芜杂,看走了眼,让什么小人趁机使坏……”她笑着端起旁边茶碗饮了一口:“故而我属意你来做小厨房的副管事,明里专门调理我日常饮食和宴席,暗里替我盯着点,有没有什么黑心的混进来,在大家的饭食里下什么脏东西……你懂么?”

    柳氏来了也有些日子了,崔妈妈查清了她的底子之后,一些事也就不刻意瞒着她,如今如筝在府里的难处和处境,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当下便起身行礼到:“小姐,奴婢乡下粗鄙之人,蒙小姐高看一眼,带回府留用,奴婢定然会打起精神,替小姐盯好日常饮食,不让那起子小人钻了空子去!”

    如筝看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转向崔妈妈:“那好,奶娘明日里你就把我的命令告诉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们吧,明日起柳氏你就可以走马上任,这几日,就先帮我料理好荷香小筑的酒宴安排。”她浅笑着,看了看柳氏。

    柳氏福了福身:“是,奴婢定当尽力。”

    晚间,柳氏来给如筝奉上荷香小筑宴席的清单,因着两处离得近,如筝最后敲定在沁园做了端过去,便让浣纱去荷香小筑回了如书和徐氏。

    忙完了刚要梳洗就寝,外间浣纱却来报,说是徐氏和如书来访,如筝赶紧到了堂屋,亲自将她二人迎了进来。

    徐氏走到如筝身前,恭恭敬敬地福身:“见过二小姐,二小姐万福。”

    如筝赶紧伸手虚扶:“姨娘,快请起,如今姨娘身份与以往不同了,何必这样拘礼?”

    徐氏起身谢了,笑到:“二小姐平易近人,是二小姐心慈,但于妾来说,贵妾也是妾,是奴婢,礼数却是不可废的。”

    如筝伸手让她们坐下,又笑到:“姨娘果然是礼义之人,怪不得老太君都要赞一声大家气度了。”

    徐氏道了不敢,待如筝如书都坐下,才欠着半边身子在下首坐了:“二小姐,妾此次陪五小姐深夜来拜访,一是为了拜谢二小姐前日在老太君面前为五小姐和妾美言解围,二来是辞谢二小姐赐宴的美意……”

    如筝心里一动,知道徐氏这是又怕打人眼想要韬光养晦了,当下面色就沉了一分,旁边如书心里一紧赶紧赔笑:“姐姐,我姨娘只是怕姐姐破费……姐姐莫气。”

    如筝转头看看如书,笑到:“我怎么会生气,姨娘也不过是简素惯了,不愿意铺张……”她又转过头,看着徐氏,略带深意地笑着:

    “但是,我还是要劝姨娘一句,这些年姨娘也够辛苦了,此次升为贵妾,虽然是我的提议,却也是老太君亲口允了的,她老人家之所以这样看重姨娘,除了赞许姨娘教导书儿杉儿有功,恐怕和姨娘几次料理庶务得当也不无关系,赐宴之事也是老太君的慈令,我不过是帮她老人家操持罢了,姨娘这样辞宴,虽然可保简朴淡然,却难免会拂了老太君美意,若是到时候惹得她老人家不快……”她垂眸看着眼前的茶碗:

    “我以为,这反倒不美……况且姨娘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如今府里厉行节俭,但姨娘你毕竟是贵妾,不同于一般的妾室,且此次设宴又是由我来出资,只不过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借荷香小筑热闹热闹,也给书儿和姨娘庆一庆罢了,怎的就能打了别人的眼了呢?”

    听了她的话,如书兀自半懂不懂地思忖着,徐氏眼底却闪过几许了然和思索,她知道,如筝此番话看上去是说给她庆祝的事情,实际上则是告诉自己,要抬举自己是老太君的意思,而且恐怕还要用自己这颗棋子,来牵制薛氏,若自己还要韬光养晦,难免引得老太君不快,而如筝,似乎也是这个想法。

    她略思忖了一下,决定拼一拼,当下笑到:“多谢二小姐提醒,看来还是妾太鄙陋了,差点拂了老太君的慈意,幸而二小姐提醒,那么妾便先谢过二小姐赐宴了,妾一切都听二小姐吩咐。”

    如筝笑着点点头:“姨娘太客气了,这些都是祖母的慈恩,说到底,咱们本着一个忠孝,也要尽量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事事听她吩咐才是,莫说是咱们,便是父亲大人,也是至诚至孝,半点不敢拂了她老人家的意思呢……”她略带深意地看看徐氏:“姨娘也不必妄自菲薄,咱们不过是互相照拂罢了。”

    徐氏仔细咂摸着她话里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又和如筝闲话了几句,便带着如书告辞准备离开。

    如筝起身看看还在凝眉思索的如书,心里一阵好笑,又见她额间的伤口已经好的看不到印子了,当下笑着抚了抚她头:“嗯,还好,过几天就看不出了。”

    如书这才回过神,笑着和如筝道了别,跟着徐氏回去了。

    望着如书的背影,如筝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简单天然的性子,若是到了王府……甚至是宫闱……她摇摇头:好在还有几年时间,也够徐氏把她□出来的了。

    第二天,如筝在沁园料理了一大桌菜肴,命丫鬟们提到荷香小筑,给如书和徐氏好好庆祝了一番,除了如筝如书如杉,连如柏和如诗如文都来给徐氏姨娘道喜,着实让她惊喜感动了一番。

    没过几日,自宫里传出消息,苏百川和林如松都被选入了庶吉士,苏百川还按惯例授了正六品翰林院编修。

    消息传到侯府后,老太君就张罗着祭祖之事,四月初十,正是休沐日,大老爷一家回府,在小祠堂里祭拜了祖先,老太君令薛氏备宴,又遣人到各院招孙女们来说话。

    如筝带着如书走在去向慈园的路上,一抬头就又看到了盛装的如婳,全家大聚,又恰逢大堂兄高中,这样打扮倒也说得过去……

    但是,如筝看着她一身绯色遍织牡丹花的长衫,还有头上的黄金宝石簪子,心里还是一阵好笑,想想自己知道苏有容升任六品将军的那天,心里甜蜜欣慰,更多的却是怜惜他辛苦,倒是没有这么好的心情打扮自己,顿时就觉得她这一身艳丽富贵的装扮,怕是宣示的意味,反倒更浓一些。

    如书轻笑一声,伏在如筝耳边说到:“二姐姐,你看她头上的那个簪子,流苏都快垂到耳际了,根本就是个步摇,也不怕别人说她逾制!”

    如筝笑着握了握她手:“呵,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真的是六品命妇了,况且又在家里……”她看看如书:“不过书儿你说的对,为女子最忌张狂,不管自己的姻缘多好,都要严守本分,切不可让人捉了把柄,能简素的,就尽量不要张狂,尤其是居上位者,你明白么?”

    如书知道,如筝这是借如婳之事点拨自己,赶紧仔细应了,见如筝欣慰地笑了,又坏笑道:“其实,谁就比谁高贵些呢,不过是骄矜而已,将来二姐姐你嫁了,不也是六品命妇么?”

    听她这么一说,如筝才反应过来,脸色绯红地笑着:“小妮子,什么都说!”

    姐妹二人抛开了这个话题,闲话了几句家常,便到了慈园。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家中事多,加上某奚又是兼职作者,为保质量,数量就少了些了!回复也不够及时,先向诸位殿下道歉了!等过几天我腾下手,一定尽量多更新,近期只能确保日更,请各位大人包含!

    如果近几日有双更的情况,某奚会在第一更作者说里说明,或者是第二更不超过十点,如未说明而十点后也没有新的更新,诸位大人便可不用等双更了,以免影响睡眠!

    敬上!恭祝各位殿下……诶……两节快乐!(祝的早点了?)

147田猎(四)

    进了慈园,如诗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姐妹们了,几人寒暄了几句,便相携到主屋请安。

    老太君和三位夫人笑着受了姐妹几人的礼,如诗又带着妹妹们和如松等兄弟几人并大堂嫂刘氏见了礼,便一一坐定。

    老太君看看刘氏一身藕色绣折枝花的长衫和头上式样简素的赤金簪子,笑着点了点头:“松儿媳妇儿是个大方端庄的,自己夫君做了官,也不张扬,衣着还是这样得体,不愧是清流名门之后。”说着还扫了如婳一眼,众人怎么不知她这是借机敲打如婳,让她不要如此张狂,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婳脸色就白了几分。

    刘氏听老太君夸赞自己,赶紧红着脸起身辞谢到:“祖母谬赞了,孙媳蒲柳之姿,再怎么打扮也是枉然的,反倒是素淡点还看得,比不得家里的妹妹们,个个眉目入画,穿什么都好看。”她甜笑着,声音婉转,言语得体,看得老太君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一边如松也难得露出了笑颜。

    一旁的如文小的一张小脸儿上都看不到眼睛了:“大嫂嫂可真是个妙人儿,又漂亮,又端庄多学,还这么会夸人,怪不得大哥哥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她这么一说,大家不由得都看如松,到把他弄了个大红脸,老太君笑指着如文:“哎呦,这个丫头,一张嘴太厉害了,松儿让你媳妇去拧她嘴。”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的,刚刚的尴尬也就散了。

    不多时,几位老爷也到了,众人又赶紧起身行礼让座,三人坐定后,林承恩又到:“母亲,刚刚门上来报,说是安国郡主请旨广邀今科进士和京师的世家子弟在京郊田猎,圣上恩准了,如今帖子也下到了咱府,儿子特来请母亲示下。”

    老太君笑了笑:“小郡主这一宴倒是应景,松儿是一定要去的,其他孩子们无事的都去,热闹热闹也好。”

    林侯笑着应下了,又回头让薛氏准备,几个小辈的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都是兴高采烈的,只是拘着几位老爷在,不敢现在脸上。

    老太君看了看座下的三老爷林顺恩,脸色沉了沉:“老三,我有事问你。”

    林顺恩赶紧起身答是,小辈们也赶紧起身陪着,老太君挥手让大家坐了,想了想又到:“罢了,老三两口子留下,其他人都去歇了吧。”

    众人见气氛陡变,心里都有些狐疑,但老太君发话了,大家还是鱼贯出了慈园,大老爷和林侯带着如松等几兄弟到前院考校学问,如筝则邀了姐妹们并大嫂刘氏到沁园喝茶聊天。

    如婳说了声身子不爽,冷着脸去了,如棋犹豫了一下,也福身跟众人道别跟了上去,如诗等人都是一脸了然,刘氏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和妹妹们走了。

    到了沁园内,刘氏看到院内一从春杜鹃开得正艳,惊喜地走过去观赏着,如诗也是爱花之人,忍不住凑过去姑嫂二人品评起来,乐的如筝赶紧让浣纱给她们在花旁摆了桌椅和茶水,刘氏一阵不好意思,如诗则对着她夸奖了一番如筝的好处,羞得如筝连连摆手,自带着如书如文进了里间。

    如筝带着如书如文刺绣,如书自挑了艳色的丝线绣着荷包,一向乐呵呵的如文却显得恹恹的,如筝便放下针线,从果盘里挑了个海棠果子递给她:“六妹妹,怎么了?”

    如文抬头看看如筝,苦笑着叹了口气:“二姐姐,五姐,我也不瞒你们,祖母今日单留下我爹娘,你们奇怪,我却知道什么事……”她脸上现出一丝苦涩:“我爹又看中了一个女子,要纳进府当六姨娘……”看着如筝如书略带惊讶地眼神,她自嘲地笑了笑:“前头的还好,最起码还是良家女子,这次的却是个……”她摇摇头:“子不言父过,可那姑娘还不到十六呢……怪不得祖母会动怒。”她叹了口气:“罢了,不说了,这也不是我能管的,只是我娘亲恐怕又要好一阵子没有好脸色了!”

    听了她的话,如筝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三夫人自打生了如文,便一直无所出,三老爷便打着绵延子嗣的名头,一房一房地往家里抬小妾……

    三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女人就是命苦……

    好在如文年纪尚小,心也宽,姐妹几个说说笑笑地也就混过去了,一会儿如诗和刘氏进来,姑嫂几人又说起了几日后田猎该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气氛就又欢乐了起来。

    第二日,一顶小轿还是从角门抬入了雅园,转天早上请安时,如文的眼睛就有点肿肿的,如筝和如书着意逗了她一阵子,才好了些。

    日子一天一天滑过,转眼就到了小郡主李踏雪定的田猎之日,如筝早早起身,收拾好了坐在妆台前。

    今日她环绣给她梳了一个简单却不失雅致的会心髻,在鬓边带了金镶彩珠的挑心,搭配了那支短流苏的彩珠梅花簪子,显得爽利又妩媚,她回头看看一炕的衣服,犹豫再三还是选了件青葱色百碟穿花的立领对襟短袄,下面配了浅杏色的折纸团花暗绣的马面裙,看的浣纱都眯着眼睛笑了:

    “小姐今日好漂亮啊!”

    听她这么说,如筝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想想近日自己出门的确是穿的越来越精致艳丽了,虽然比如婳还是素淡些,但比起刚刚重生时的自己,的确是明丽了很多,她红着脸微微笑了笑,又看了看旁边的穿衣镜:镜中的女子粉面含春,妆容精致,衣着光鲜,身姿窈窕,连她自己都要没面皮地赞赏一句娇俏动人了,这样仔细一看,她才发现,这一年多以来,自己真的是变了很多,不仅仅是身体容貌,更多的还有心境和境遇。

    “太艳丽了么?”她回头不确定地问问浣纱,浣纱眯着眼睛摇摇头:“小姐,这样很好呢,没有什么逾制的地方,又鲜亮。”

    如筝点了点头,笑着:“那就这样,走吧。”

    很少这样光鲜亮丽地出门,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但如筝想到今日会看到一干好友,还有……那人,心里还是很期许的。

    古人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么?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失了在亲近之人眼前一展姿容的机会呢?如筝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同如诗一起到了二门上和姐妹们汇合,她又得了大家一通赞誉,看着姐姐妹妹们一样光鲜的打扮,如筝心里便更加坦然了些,更何况,旁边还有个一身樱色流光锦长衫,头戴红宝石簪子的如婳呢。

    姐妹们分乘三辆帷车,和如松等三兄弟一起,向着城郊围场而去。

    已入仲春,车厢之内难免有些闷热,行至城郊,如诗看两侧路上人少了,边让芸心撩开车帘子透气。

    如筝看着车前并辔而行说说笑笑的三兄弟,一阵感慨,突然她目光一凝,对着浣纱说到:“去叫你家二少爷到窗前来,我有话问。”

    不一会儿,如柏一勒缰绳,放慢速度来到如诗如筝的车边,侧头笑到:“大姐姐好,姐,你叫我?”

    如筝看着指指他骑着的白色骏马:“我记得,你素日骑的那匹马应该是枣红马,这是怎么回事?”

    如柏笑着拍了拍马头:“哦,红风怀驹了,这是奶哥哥一直给我养的跑马,今日要入围场打猎,便骑了出来。”他想了想,知道如筝是担心什么,又压低声音到:“一直是奶哥哥经手,无妨的。”如筝这才点点头,笑到:“那便好,一会儿小心些,去吧。”

    如柏笑着点点头,又催马跟上了如松他们,兄弟三人说笑去了。

    不知为什么,如筝看着如柏的新马就是放不下心,回头对着如诗到:“大姐姐,大哥哥懂马么?”

    如诗略沉吟了一下:“大哥不过是素日骑马出行,跑马都很少的,家里的马也都是马倌管着,他算不得懂马,怎的,你怕……”她皱起眉头。

    如筝看她上了心,笑着摇摇头:“无事,不过是被人算计惯了,惊弓之鸟罢了。”思来想去,还是对着浣纱到:“磨墨吧。”

    不一会儿,一张小笺书就,如筝又仔细看了看,折好拢在了袖中。

    如诗看她小心至此,心里一阵感慨,又是一阵心疼。

    不一会儿,车行至城北皇家围场,如筝等人下了车,之间围场外的空地上早已备下幔桌案,想必是给各家小姐准备的欢聚之所,而已经到了的各家马鞍上也都挂着弓袋箭囊。

    如筝看着如柏从旁边车上拿下弓箭,心里一阵欢喜:想想前世的他,耽于酒色,每天都是恹恹的,哪像如今,不但学业精进,就连弓庐道也开始涉及了,身子骨看上去结实了许多。

    她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无意中回眸,就看到了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脸一下子就红了。

    看到苏有容在围场边上微笑看着自己,如筝心里怦怦乱跳几声,赶紧低下头,看看四下无人注意,还是偷偷地瞄了他几眼。

    今日他穿了一件玄青色箭袖的行衣,除了窄窄的牙色襈边,没有任何装饰,显得极为简单利落,腰间以配镶白玉的革带紧紧束起,上面除了自己送的那个梅花佩和随身的折扇,再无任何装饰,在一干世家子弟当中,显得极不起眼,如筝看着,却觉一阵英武之气,扑面而来。

    如筝想了想自己袖中的那个纸条,便大着胆子抬头与他对望了一眼,正想着怎么才能让他知道自己想要和他说几句话,便看到他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把缰绳扔到一旁小厮手里,朝着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他这样直接,如筝反倒有些慌了,好在如诗看出了她的为难,赶紧走到她身边帮她避嫌。

    苏有容笑着走到她二人身前,先互相见了礼,先笑着对如诗说到:“一别数月,我还没贺过林世兄兄高中呢。”如诗赶紧谢了他的好意,苏有容又转向如筝:

    “如筝世妹近日可好?”

    如筝羞得脸红红的,但还是抬头落落大方地对他福了福:“多谢世兄关心,我很好。”

    苏有容笑着点点头,又和她二人闲聊了几句,便看到小郡主带着琳琅等人走了过来,几人说笑了一阵那边众家公子们就要开始射猎了,凌朔风遥遥喊了苏有容一声,如筝见他要走,灵机一动将纸条悄悄握在手中笑到:“世兄,借折扇一观。”

    苏有容笑着将折扇递给她,如筝打开匆匆看了看上面的水墨四君子图,就将纸条夹在扇子里合起,又递还给他:“多谢世兄。”

    苏有容看着折扇上露出纸张一角,当下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便和众人道别去了。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如筝这才放下心,自随小郡主等人说笑着去了。

    林边,青色布幔围成的空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少桌案,各家小姐们随着小郡主走入其中,各自坐好,踏雪郡主便起身笑到:“诸位,今日我请了圣上恩旨,在此与各位欢聚,一来是庆贺我大盛国泰民安,而来也是为了庆一庆今科各位进士高中之喜,庆我圣主又得良才,今日自状元公而下,探花郎和一甲二甲的进士们也来了不少,他们考场得意,今日咱们倒要考校考校他们围场上的功夫,文武双全才算真英才,诸位说是不是呢?”

    听了她的话,众家小姐都是一阵笑,便有几个促狭如琳琅般的,忍不住随声符合,如筝也被她逗笑了,无意中却看到自家大姐脸色红红地透过帷幕的间隙盯着围场那边,她顺着她目光看去,却见王家三公子王子冲正在那里和人说笑着什么,当下便坏笑着凑近如诗:

    “大姐姐,你在看谁?”

    如诗回头瞪了她一眼:“坏妮子,刚刚我帮你解围,你倒排揎起我来了!”说完又笑着看看那边,小声说:“你看他身边那个,便是今科状元,他家二哥,我们的婚事非要在殿试之后办,便是因着他兄长立誓不高中不娶亲的缘故,耽误的他年岁也大了,如今家里要三喜临门,让我们一天双拜花堂呢。”

148田猎(五)

    听她这么说,如筝也笑了:“原来如此!”说着她又促狭地轻轻一推如诗:“原来你却是早就问过了!”

    如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家二公子定的,便是山南陆家的三小姐思澜。”

    “原来是她!”如筝笑着点了点头,看看不远处正和小郡主说笑的陆思澜:“陆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呢……”

    说笑间,便有各家公子的小厮陆续送来了猎物,这也算是大盛朝的惯例了,凡是这样年轻人聚会狩猎的场合,男子们总要将猎物派小厮献给家里的姐妹或是已经定亲的未婚妻,更大胆些的,也会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子,也算是一种宣告了。

    第一个送上猎物的,便是凌朔风的小厮,他抓着一只尚未断气的红色狐狸送到琳琅桌子前笑到:“崔小姐,我家少爷给您献上赤狐一只。”

    狐狸善走,毛皮又名贵,向来是猎人们追逐又难以捕获的对象,众家闺秀见凌朔风这么短短时间就猎到了一只狐狸,无不赞他弓马娴熟,羞得琳琅脸色红红的,忙让小厮将狐狸放下了。

    霜璟看看那只红色狐狸,心里为自家三哥骄傲高兴,脸上却是一片促狭,故意叹了口气说到:“唉~眼见就没我的份儿喽~~”惹得小郡主一阵大笑,琳琅脸色红红地横了她一眼。

    如筝也掩口笑着,众人话音还没落,便看到崔家的小厮捧着两只锦鸡走了进来,一只放在琳琅面前,一只却呈给了霜璟:“凌小姐,我家公子献上锦鸡一只……”

    霜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旁边琳琅几乎笑岔了气:“哎呦,赶紧把这只也送过去,凑一对儿给她!”

    她一言出口,相熟的众家小姐都促狭的看着霜璟笑,羞得她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小郡主赶紧出来打圆场,让小厮将两只锦鸡都放下了。

    如筝看着霜璟微红的面色和偶尔露出来微笑的神情,知道自家大表哥恐怕也是好事近了,心里一阵欢喜。

    不一会儿又有王家的两个小厮双双上来为陆思澜和如诗送上猎物,大家又笑了一阵。

    看着一地的猎物,如筝的心里不由得沉了沉,苏有容的功夫她是知道的,这么久还没有猎物拿进来……难道是如柏的马真的有什么问题?

    还没等她忧心完,便看到崔孝和墨香并肩走了进来,崔孝手里拿着一只很肥的野兔,放在林家小姐们面前:“二少爷为姐妹们献上猎物。”

    如筝看着那只血淋淋的野兔,才稍微放下了心,旁边墨香也赶紧上前将一把颜色各异的艳丽羽毛呈到如筝面前:“林小姐,我家公子为您送上各色锦羽,请小姐赏玩。”如筝看着他手里五颜六色的羽毛,心里一暖,便微笑颔首,示意浣纱接过。

    旁边如婳正为没有收到猎物糟心,看到如筝得意,一股酸意升起,低声笑到:“三世兄真有意思,这算是什么猎物呢,这样多的颜色,要猎到多少只鸟才能凑齐,别再是……”她声音不大,却也足够旁边离得近的几家小姐听到了,说了一半她便掩口笑而不语,如筝哪里不知她是在暗示什么,心里一阵火起,刚要接话,便听一旁墨香冷笑了一声,朗声说到:

    “难怪林四小姐奇怪,我家公子本来也说是献上猎物的,但又怕猎物鲜血淋漓的,惊了林小姐纤纤弱质,便将所猎飞禽的尾羽拔下令小人献上,我家公子一共猎获各色飞禽二十五只,除去羽毛黯淡的不用,共从十八只的尾巴上拔了三十二根尾羽,如今全在这里了。”说完,他便躬身退下,也没给如婳发难的机会,把她气得脸色发白,赶紧端茶掩了,旁边的各家小姐则看着如筝露出羡慕的眼神。

    如筝看着那三十二根尾羽,心里一阵感动,又是一阵骄傲,旁边如书一拽她袖子,露出十分可怜的眼神:“姐姐,眼见三哥估计是猎不到什么了,你的鸟羽分我一点可好?”如筝怎不知她是和自己说笑,也笑着点点头:“分你一些,去扎个毽子来踢?”旁边如文也笑着刚要接话,便看到如杉的小厮捧着一只野兔进来放在如书她们面前,却说是给两位妹妹的。

    如筝笑着看看她们,如书眼里一一副难以置信地惊喜,如文脸上笑着,眼里却泛起了泪花。

    她知道,如文是为着自己没有亲生兄弟而难过,也是为如杉此举感动,如筝心里也把他暗赞了一声。

    再回头看如婳时,她脸色就更黑了,如筝笑着转开目光,却看到一边一个脸生的小厮牵着一只梅花鹿走了进来,小鹿皮毛艳丽,一双大眼睛泛着水光,看的众家小姐心都软了一下,那小厮走到小郡主身前行礼说到:“郡主殿下,我家公子为郡主献上梅花鹿一只,请郡主笑纳。”

    李踏雪看着那只梅花鹿,脸色一沉,浮起一个无奈的笑容:“怪不得人家都说凌仲康邪门,居然能猎到一只活鹿,莫非是说的小鹿乖乖跟他走了?”旁边众人大多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当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小郡主挥了挥手,让小厮将鹿牵下去了。

    如筝看在那只活蹦乱跳的鹿,也是一阵惊奇,但看看旁边雪岚和霜璟的脸色,却又叹了口气,为小郡主和凌逸云一阵惋惜。

    此时,围场密林之中,如柏目送着如杉与友人渐渐远去,回头看着苏有容叹了口气:“三世兄,杉弟读书读傻了看不出,我却是看的真真儿的,刚刚你拿什么打折了那两只兔子的腿?我和杉弟这不是作弊么?”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能看到我出手,就说明你眼力不错了兄弟!”他打马上前拍拍他肩:“你和杉弟是读书人,又学骑射不久,能够射中就已经不易,那两只兔子跑上个半里地,也是要毙命的,何必让它们多痛苦啊?”

    如柏无奈地笑了笑:“世兄你这话,真是让人没话说,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你这样随便拿个东西就能打死这么多猎物,我擎了弓箭来射也不过是擦到点边而已,说来还是我没用,在家里也是……姐姐就那样一次一次被她们欺负,我也……”说到这,他恨恨地一咬牙,截住了话头。

    “呵,我说呢……”苏有容笑着催马到他身前:“光是个兔子也不值得你这样,原来还有这样的困扰在心里啊。”

    如柏一时愤懑,鬼使神差地便对他说了一直深埋在心里的话,自己也是有些羞涩,脸微微红了:“世兄,是小弟罗唣了。”

    苏有容笑着收起弓箭:“不是你罗唣,只是你太在乎你姐姐,这种着急想要变强大来保护自己在意之人的心情,我也了解。”

    说着他翻身下马,如柏也赶紧跟了下来,苏有容接过他手里的缰绳,将两匹马拴在一起,笑到:“有这种志向是好的,不过你也不必钻了牛角尖。”

    如柏听他这么说,赶紧收起了羞恼的样子,肃容听着:“是。”

    苏有容拍拍他肩:“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是习武之人,这些事对我来说便是举手之劳,你是读书的学子,平日里只要把学业顾及好,练骑射不过是为了磨练意志,打熬身子骨罢了,何必拘泥于能不能射中猎物这种事情?”

    如柏点了点头,笑到:“世兄说的极是,倒是小弟想差了。”

    苏有容笑着点了点头,把目光放得很远:“你也大了,急于建功立业并不为过,但人贵在自知,成功之路,要懂得扬长避短,才能走的顺利。”他收回目光,认真地看着如柏:“柏儿,在这世上,武力,权势,还有金钱都能让人折腰,相应的,也能让人变得强大,我习文不成,无奈走了习武这条路,如今看来还算顺当,你脑子好,又肯下功夫,最关键的是现在已经有小成了,便要心无旁骛,集中全部力量把这条路走下去,鲤鱼跃龙门也是一种强大,到那时你姐姐便得了你的济了,至于现在……”他笑着拍了拍如柏的手臂:

    “你也别小看了她,她也在努力保护着你呢,再说……”他起身解开缰绳,却把自己那根递给如柏:“别担心,还有我呢。”

    如柏看着眼前这个算不得十分高大的男人,却不知怎么的,心里陡然便升起一种强烈的信任感和安全感,连日来萦绕在心中的忐忑和郁气也一扫而光了,他笑着接过缰绳:“是,我明白了,子渊大哥,谢谢你!”

    “好小伙子!”苏有容重重地一拍他肩膀,拍的如柏趔趄了半步:

    “刚刚不是羡慕我马好么,给你骑一会儿。”说完,他就腾身上了如柏的马。

    如柏略带兴奋地打量着身边神骏的白马,喜得重重点头,飞身上了马背,撒开缰绳小跑了起来,苏有容笑着一夹马腹追了上去,脚却悄悄地虚点着马镫,身体也绷得紧紧地戒备着:一路走来都没有异常,若是跑起来也无事,那便是丫头真的想多了……

    他一边提防着身下的马,一边抬头看着如柏:这姐弟俩,还真有点像……

    帷帐内,各色猎物越堆越多,众家小姐们不时便要惊喜一下,如婳看着如诗座前王三公子猎来的锦鸡,心里一阵腻烦:不过都是些武夫罢了,有什么好!子澈哥哥谦谦君子,才不会这样……

    她这样想着,却全然不看陆思澜身前,状元公刚刚命人送来的两只野兔。

    过了一会儿,大家终于看到了苏百川的小厮拎着一只山鸡走了进来,如婳眼中露出一丝喜色,又赶紧掩去,垂眸装作没有看见。

    如筝没多注意,转过头去和如诗说笑,却听旁边如书轻轻“诶”了一声,如筝转头看时,却见如婳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脸色白里泛青。

    她顺着她目光看去,只见苏百川的小厮竟然将山鸡放在了苏芷兰座前,低声说了些什么,苏芷兰便尴尬地笑了笑,又对着如婳投过来一个略带歉意的目光。

    如筝虽然不喜如婳,此时心里也是暗暗摇头:苏百川是苏芷兰的亲哥哥,猎物送给妹妹本也无可厚非,但他与如婳刚刚定亲,正是众人瞩目的时候,这样的场合理应将第一只猎物送予未婚妻增彩才是,他却生生将第一只猎物给了苏芷兰,这样于礼虽合,但于情分上,却是给了如婳一个大大的没脸。

    众家小姐也不是傻子,再联想到前些日子苏府退亲的传言,看如婳的眼神里就多了些嘲讽和探究。

    如婳脸色发白,桌子下面的手攥的紧紧的,却还要勉强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之态,肺几乎都要憋炸了。

    周围各家小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是赞他君子端方,听的如婳又是一阵气闷。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一直很忙,没有看回复,刚刚看了一下,觉得心里很酸楚,我的如筝又是一边倒地被大家各种看不上了……

    大家觉得如筝太软,我让她硬点了,大家就感觉她黑化了……觉得郡主琳琅如书如文如诗霜璟都比她好,我这个女主还真是塑造的好失败……

    好像我看到现在,所有读者里面替如筝说过话的寥寥无几,也许真的不是她们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以前一直在挣扎,所有大纲的删改都是为了强化如筝,想让她更可爱,可是却招来了更多的诟病,

    改了5遍大纲,却越改越失败,也许真的是能力问题

    我写如筝的善良,大家觉得她白莲花,我写她手段,大家又觉得她黑化了,我写她被欺负,大家觉得是她自己蠢,我写她幸福了,大家又觉得她又酸又作……以至于她叫苏有容一声子渊哥哥,都有人觉得受不了,全然忘了这是苏有容自己要求的,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这个文我很喜欢二渊,写二渊也很顺手,但这毕竟是宅斗女主文,我也非常努力塑造了如筝,却没有人喜欢,我想这就是我的失败之处,如果说我是把二渊当成自己来看,那如筝就是我的恋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家否认她比否认二渊让我更难受……我有点像那句流行语里说的,再也不会爱的感觉……

    说了很多,并没有和各位看文的殿下争论的意思,算是自省吧,只是之前的自省,我都在试图求一条让大家喜欢上女主的道路,但今日发现,似乎所有的路都是死路,只能归咎为我能力有限吧!

    我这段话中提到的各位大人的观点,如果有不详尽或不准确之处,请各位不要生气,天长日久,我也只是记个大概。

    于是我来说说我心里的如筝,没有美化她或者为她辩驳的意思,只是写写我塑造这个人物的初衷。

    首先,她就是一个软妹子,即使心中充满仇恨,她也是个软妹子,即使假设她成了公主,估计也很难叱咤风云,她就是个封建礼教下被压抑久了,才刚刚有些觉悟的软妹。

    其次,我写她的宅斗之路,分出了很多笔墨写她和亲人的相处,不是不想让她斗得爽,只是设定的就是一个完全没啥资源的女孩,要面对强势继母的设定,我只能让她步步为营,她对亲人的亲近,不能说完全没有依靠依仗甚至是作为反抗的助力这种目的,但更多的是另外两点,就是醒悟后对亲情近乎饥渴般的祈求,以及对前世维护自己的人的感恩愧疚和报答。

    她就不是一个能动用一切资源,肆无忌惮翻云覆雨报仇的人,她有太多顾忌和身不由己,留恋太多东西,放不开又矛盾,慢慢挣扎前行,也许这样的性格并不讨巧,但我自己却很喜欢,我记得尼采曾经说过一句话:与魔鬼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魔鬼。当你远远凝视深渊时,别忘了深渊也在凝视你。我所想要塑造的如筝,就是这样一个人,小心的和魔管旋的同时,还要小心自己不要变成了魔鬼……她想要做的,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伸冤,还有,有恩要还,有情要偿!

    当然,也许这在一些大人看来,算是白莲花属性……

    再说她和苏有容的相处,也许会有人为苏有容不值,这样好的人(允许我对男主护短一下,最起码没太多人讨厌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远远不及女配的女主……

    我要说的是几点,第一,男主被大家看好,是因为他在文里面展现给大家的主角光环,但在他身边的人看来,东夷之战前的男主就是一个泯然于众人的庶子,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亦或是前途,全部欠奉,但女主因为一次次和她宿命般的相遇,对他产生了好感,虽然她自己不承认,很压抑,但是苏有容能看出来,心理学上有一种说法,人都会对喜欢自己的人动心,最初对她的喜欢,就是因为这一点,当然还有女主身上不被大家看好的一些特质,恰巧入了男主的眼。

    第二,大家觉得女主没有为男主做过什么,是因为我这文的设定就是一个大男人和小女子的故事,苏有容能力强,本领大,所以在如筝面前是一个保护者的身份,对她的维护甚至是舍命的救护,会让很多人感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如筝就不是以这种心态对他的,虽然最早拒绝过他的求亲,但是她最终还是抛开了重重顾虑,死心塌地地和他在一起了,而且也在尽自己所能来爱护他,讨好他,送他价值连城的横刀,如果说还算是富二代女无所谓的话,那么在太子面前的维护,也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做到的极致了,也许并不一定管用,但是在那一瞬间,她是抛开自己的性命,想要维护心爱的人,当然,这个情节也被大人们说是为了表现她强硬了的一个很愚蠢的情节,算了。

    第三,大家可以回忆一下如筝死心塌地要跟苏有容的时间节点,是他并未发迹,而且面临出征的境况的时候,后来的各种吐气扬眉,都不是她能预计的,在她看来,此人对自己好到无以复加,自己就无妨抛开一切疯一次,身份嫡庶甚至是生死,都不是障碍,这对于重生以来抱着报仇自保为上的她来说,是怎样的思想转变,也许真的藏得太深,大家看不到。另外在那个时间点上,关于太子的压力,只能说是苏有容让人击节叫好的英雄救美,却不是如筝嫁给他的目的,因为老太君答应过她,如果她想要反悔,哪怕远嫁,也要给她寻好亲事。

    最后,也许我一直没说过,苏有容是一个从文章最初就成熟的人,是带点万能男主感觉的设定,而如筝则是一直在成长的,也许是我写的不好,当然也涉及到很多大人说的又臭又长的缘故吧,略微笑一下……

    最后说说又臭又长吧……我这人无论写文还是说话都啰嗦,这个虽然对不起各位,不过的确到不是我诚心的,最后告知大家一下,本文预定120W加,只会多不会少,我也不愿意很多大人放着更好更爽的文不看,泡在我的拙作里发愁,总之一句话,看得起我的,继续追的,是缘分,某奚也会在自己能力所限之内,最努力地保质保量把嫡女庶嫁这篇文章写完。

    不想继续的大人,某奚也谢谢大家之前的支持,拜谢了!

    也许我这段作者说出来之后,会失去一些读者,但我实在是忍不住要姿态丑陋地跳出来搂着我家姑娘如筝说这样一番话了,虽然做人不能太梦鸽,但我也不是个后娘!希望各位大人原谅我的失礼之处,谢谢!

149田猎(六)

    日已近午,已经有人陆续返回了,小郡主看围猎差不多了,刚要端酒祝贺,便看到旁边自家一个长随慌慌张张跑过来跪在她座下:“禀郡主,苏将军刚刚落马了,好在伤的不重,总管请您示下,是否要请太医……”

    小郡主面色一沉厉声问道:“怎么说,他怎会落马?!”

    如筝惊得站起身,也顾不得什么闺秀容止,举步便往围场方向走,旁边如婳闲闲地笑着:“是啊,正该赶快去看看呢,落马这种事,可大可小的……”

    如筝顾不得和她置气,自低头往外走,小郡主冷冷地瞥了如婳一眼,走到如筝身边:“莫怕,我陪你去。”

    如筝快步走出帷帐,除了小郡主,琳琅和如诗也跟了出来,刚刚向着围场走了几步,便看到苏有容骑在一匹白马上一路小跑而来,后面还坐着如柏。

    看到他二人无恙,如筝才长出了一口气,一直忍着的泪水也淌了下来,又赶紧伸手擦去。

    苏有容驭马走到几人面前,翻身下马向着李踏雪行礼笑到:“我都说了无事,贵府的侍从太小题大做了,倒惊了郡主。”

    李踏雪上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看他除了衣袂上沾了些泥土,并无什么异样,才放下心:“你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我就说,再怎么的也是个武将,怎的就能落马了?”

    苏有容嘿嘿笑了一下:“落马是真的,好在没什么事情,郡主请放心。”他想了想又到:“不过那马已经起不来了,这样放在皇家围场里终是不敬,还忘郡主替在下周全一二。”

    李踏雪笑着点点头:“这不难,我这就让他们帮你准备大车,把马拉回去吧。”说着朝身边琳琅如诗一使眼色,三人便笑着走了,留下如筝在那里愣愣的看着他们。

    苏有容见她还有点回不过神,笑着上前一步摸摸她头发:“别怕,我是一点伤都没有,不信你问如柏?”说着他又压低声音说道:“马有问题,我带回家看看,为免人注目,我连自己的马也骑回去,你们一会儿不要声张,等有了结果我遣人给你送信。”

    听了他的话,如筝豁然一醒,抬头看着他:“世兄,连累你了。”

    苏有容听她这么说,到愣了愣,又笑着摇摇头:“你呀,跟我还客气,放心,我先回去,你们回家以后,也当心些……”他略带深意地这样说着,又回头故意大声和如柏说了一句:“如柏,马借我骑回去。”

    如柏点了点头,他便笑着上了马,跟着小郡主派的人押车出了围场。

    如筝让如柏先去车上等自己,回了小郡主处说明了情况,恰逢围猎也散了,小郡主便和大家笑谈了几句,结束了此次田猎,众家小姐公子恭送了郡主回府,便各自蹬车上马向着自己的府邸走去。

    如诗料得如筝和如柏定有些事情要商量,便到如书如文的车上挤去了,如筝带着如柏上了帷车,便令浣纱到车辕上看着,拉起如柏的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柏大惊之下,脸色还有些发白,面容中却没有什么惧色,只是恨得眉头紧皱,冷笑到:“姐姐,此番多亏你警醒,子渊世兄武艺高强,不然我定然已经被人算计了,那马要是给我来这么一下子,可真是要命了……”

    听了他的话,如筝一阵后怕:“却是何情形,你细细跟我说说。”

    如柏点点头:“一进围场,子渊世兄就一直跟着我和杉弟,起初说笑着打了些猎物,杉弟就去找相熟的友人同行,世兄带着我歇了阵子,就提议和我换马骑,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姐姐拜托了他。”

    他抬头看看如筝:“后来我和世兄跑马,他的马神骏,我骑术却一般,故而我二人一直都是齐头并进的,可谁知没过多久,世兄骑着我的马就突然窜到了前头,我还以为他是让我放马来追,便追了几步,却见他连连摆手,我正奇怪,他就像只蝴蝶一样从马上飘了下来……”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说法有点诡异,如柏也不自然地扯着嘴角笑了笑:

    “世兄落在地上,我惊得也勒住了马,便看到我那匹马在原地疯狂地踢踏着,不停转圈子尥蹶子,世兄在一旁冷眼看了一阵,便突然上前朝着马脖子后面一打,那马就倒地不起,我上前看时,只见它双目充血,兀自喘着粗气,脖子已经被世兄一掌拍断,还在挣扎着想起身,端的是已经疯了。”他一阵后怕,叹了口气:

    “后来世兄便告诉了我,姐姐你担心马有问题,提前请他帮我查勘的事情,又让我不要声张,我们才同乘一骑,出了围场。”

    听他说完,如筝心里一阵后怕,不仅是为着如柏被人算计的事情,也是为苏有容以身犯险而担忧,如柏看看她有些发白的脸色,恨恨地一咬牙:“没想到,连奶哥哥都成了她们的人!”

    如筝回过神,看着他摇了摇头:“你先别下定论,如今夫人在府里几乎是一手遮天,奶哥哥到底是被她们拉拢利用还是蒙蔽,还不好说,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会查清。”

    如柏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心里一紧刚要开口,想到苏有容今日那番话,又生生忍下,只咬牙点了点头。

    车行至侯府,如柏自回了前院书房,如筝便带着浣纱回了沁园,收拾停当,叫浣纱把崔妈妈叫了来,细细说了早间的事情,崔妈妈当下惊道:“小姐,奴婢家那个混帐小子,素日里虽然一向愚钝,但奴婢却一直以为他倒是还算忠心的,没想到今日却出了此等事情,小姐容奴婢亲自去问问他,若是他真的做出什么吃里扒外的事情,奴婢便打杀了他,不用小姐动手!”

    如筝笑着摇摇头:“奶娘,你一家都是我娘亲的陪房,我不信你们还能信谁呢,只是此番事情太过奇怪,奶娘你便去给我问问,看看奶哥哥到底是那里不慎,着了人家的道,若是想起什么,也不必声张,便悄悄来回了我,我自有计较。”

    崔妈妈赶紧谢了如筝信任,自急急忙忙地去了。

    不一会儿,崔孝就跟着崔妈妈走进了沁园,他刚在如筝身前站定,便“扑通”一声跪下,给如筝磕了三个头:“大小姐,是小的无能,没能看好少爷的马,以致少爷遇险,请小姐治罪!但小的真的不是被人收买,请小姐明察!”说着便连连叩头,看的如筝一阵不忍:

    “奶哥哥不必如此,赶紧起来和我详细说说情形!”见他还是垂首跪着,如筝又转向浣纱:“快,去把你哥哥拉起来说话!”

    浣纱福了福自走到崔孝身边叹道:“哥你别光顾磕头了,赶紧起来把事情说清楚,咱们才好防备啊!”

    崔孝这才站起身,稳了稳神:“是,小姐,刚刚小的娘亲和小的说了,小的想了想,此马平日里我从不假人之手,今日出门前还特地换了马掌,若说有什么不对,只有前些日子,夫人传令说我爹爹素日调理车马太忙,换了人料理送马草之事……只是若是这马草有误,那马厩里五六匹马都会出问题……小的有些想不通。”

    如筝略沉吟了一下,便想清了这其中的关节,当下言到:“既如此,你现在就去拿些马草包好给浣纱,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要管了,此事要快办,我想过不了几天,不定午后那些有问题的马草便会被人换走……”崔孝虽然不懂她说的,却一刻不敢耽误,赶紧下去办了,如筝又对浣纱到:

    “你拿到马草,悄悄从角门出府,自带着到国公府,定要亲手交到世兄手上,不到他,至少也要交给那个叫墨香的小厮,记下了?”浣纱赶紧细细应下,自下去办了。

    他二人走后,如筝的眼神便冷了几分:“呵……手伸不到国子监,也伸不到前院,这样小的机会都能豁出全府的安危来细细筹谋,咱家这位夫人,还真是心细如发,毒如蛇蝎啊……”她抬头看看崔妈妈:“若是继续让她掌控大权,我和柏儿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得死在她手上,如今咱们能用的……”她低头想了想罗氏之事,又觉不妥,突然灵光一闪,抬头看着崔妈妈问到:“奶娘,我记得在庄子上的时候,罗氏说过我声音很像娘亲,你觉得呢?”

    崔妈妈略带不解地看看她,说到:“小姐的声音的确很像夫人,只是小姐素日里说话声音低,又柔柔的,夫人当年说话却要快些,声音也大些,很有气势。”

    如筝回想了一下当年自家娘亲说话惯用的口气,对着崔妈妈学了一句,没想到却引得她落下泪来:“我的好小姐,这几句活脱就是夫人再世啊,怪不得人家说母女连心……”

    如筝心里也是一酸,却没有时间伤感,苦笑着对她说道:“罢了,奶娘也去歇一歇吧,将雪缨给我叫来。”

    晚间,浣纱带回了苏有容的回信,如筝看过他的手书,明白了果然是马草的问题,之所以其他的马都没有事,是因为这种慢性毒药只有在马激烈跑动时才会发作,而且发作之后马便会狂躁不止,直到消耗掉所有毒性才会抽搐死去,若不是苏有容一掌将它颈骨拍断,又很快剖出了马的内脏,都无法确定这种毒的存在。

    如筝心里一寒,薛氏心思细腻毒辣至此,断然是容不得自己慢慢筹谋了,还是要先动手让她无暇自顾才是。

    想到这里,她叫了浣纱雪缨进来,细细筹划了一番,让她们自下去准备,定了三日后动手。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单位加班,闲下来已经超过十点了,更新较少大家见谅,且只是一更,明日我会奋起,力争双更!

    多谢各位大人!

    别离敬上

150幽冥(一)

    田猎之日的风波,明里在林府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暗地里如婳和薛氏却着实惊讶愤懑了一番,但相比苏百川那日的表现,却也算不得什么了,薛氏只是派人抹干净了证据,便仔细备了些礼物,带着如婳去了一趟国公府探望廖氏。

    看着薛氏把精力投入到了如婳的婚事上,如筝暗自道了一声“正好”,几日筹划下来,终于在三日后的晚间一切停当。

    三更时分,如筝崔妈妈担忧的看着装扮好的雪缨和一袭黑衣的如筝,欲言又止,旁边雪缨冲着她爽朗的一笑:“妈妈您不用担心了,即便是不成,我也会把小姐安安全全带回来的,到时候衣服一烧,谁也不会知道……”

    如筝没有说什么,只是紧了紧自己从没穿过的夜行衣,对崔妈妈点了点头。

    雪缨带着如筝慢慢摸到静园,沿着后墙登上房子,又将事先准备好的长绳抛给如筝,将她拽上房顶,成功绕过守门的婆子们,来到了薛氏的卧房门口。

    雪缨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麻药沿窗缝慢慢吹进薛氏的窗户,才轻手轻脚地拨开窗户插子,拽着如筝钻了进去,如筝知道如婳偶尔会和薛氏同住,进去时还特地看了看她身旁,除了一团被褥并无他物。

    二人刚刚在里间站定薛氏便坐起身,如筝赶紧在雪缨身后不远处,找了个大花瓶躲在阴影里,薛氏看着一个脸色苍白看不清容貌,却穿着崔氏生前最爱的宝蓝色长坎子的人站在自己床头,心里先是一惊,又马上想到恐怕有诈,扬声要喊,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喊不出口了,身体也有些麻木,她心一沉,脸色就白了几分,此时,如筝压低声音学着崔氏的语气开口了:

    “薛妹妹,怎的,不认识我了么?”甫一开口,不仅是薛氏,连如筝自己心里也是一惊,瞬间屈辱,伤心,悔恨等等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从地狱上来索命的冤魂:

    “薛妹妹,你还真是容颜不老……”雪缨配合着如筝的话,上前抚了抚薛氏的脸颊,让她起了一身栗。

    “我记得你当年入府的时候,也是这样美艳,这样狐媚,把侯爷的心全都迷了去……”“崔氏”的声音充满怨毒:

    “我当年只道你是个心大的,却没想到你更是个心狠的,你下毒害死我还不够,如今又要害我的孩儿们了么?!”她声音不大,听上去却十分凄厉,薛氏刚刚还在怀疑是有人捣鬼,但听到这一句,心里马上升起了浓浓的恐惧,吓得浑身发抖,喉咙里“喀喀”地发不出声音,“崔氏”冷笑了一声:“我本欲收了你性命,只可惜我修行还不到,不过……也快了!”崔氏低声笑了一阵:“薛妹妹,你等着吧……我奉劝你别再动我的筝儿和柏儿,不然我必夜夜来找你聊天……”

    满意地听到薛氏的抽气声,如筝才打了个暗号示意雪缨撤退,雪缨掏出事先备好的迷烟,还坏心走到薛氏面前,直吓得她两眼一翻昏了过去,迷烟倒是白撒了。

    一路无惊无险地回了沁园,雪缨兴奋地去和崔妈妈汇报,如筝则回到自己房间,把两套衣服交给浣纱,看着她一点一点烧干净,自己则对着跳动的火光出神。

    此一计策算是成了,以如筝对薛氏的了解,她接着会有什么反应,倒也不难想见,自己复仇的最后一步已经慢慢走上正轨,但她还是不解恨,刚刚在薛氏房内自己说的那些话,与其说是仿着娘亲的语气说出还不如说是娘亲借了自己的口痛斥薛氏,让如筝心里熊熊的怒火又燃高了些。

    有一瞬,她真的很想扑上去把薛氏掐死,但她却知道,那样冲动的行为只能导致官府和薛家插手,让事情彻底失去控制,最终影响到如柏的前途,所以她只能一步一步地来,既已开始,便不会回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弟弟和自己,然后一步一步,让薛氏跳进自己挖的陷阱。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上,如筝起的略晚了些,夏鱼来报了如诗已经请安归来的消息,又告诉如筝,静园那边果然传来了薛氏心疾复发,卧床休养的消息,另外,她还很费劲的打听到了一丝如楠高烧不退的消息流出……

    听到夏鱼报上此事,如筝的面色稍微沉了沉,思忖了一下问到:“没想到他也在,倒是可怜了……严重么?”

    夏鱼摇了摇头:“不知,零碎传出来的消息只说是高烧不退,还说胡话……不过静园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封的很严,奴婢也打听不出具体……”

    听了她的话,如筝心里一动,起身吩咐了崔妈妈打点些补品送过去,又对浣纱到:“随我去给祖母请安。”

    和如诗说了几句,得知如婳如书如文也同她一般已经请安归来,如筝笑着和大姐姐道别,出了沁园。

    到了慈园,老太君正歪在罗汉床上晒太阳,如筝赶紧上去给她捶着腿,笑到:“祖母,今日我却来晚了,大姐姐她们也是的,都不等我……”

    老太君笑着摇摇头:“定是换季了,你这小猫儿贪睡,日上三竿了才起床……”如筝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给她捏着,老太君叹了口气,又说到:“你母亲的身子骨也不如从前了,往日里最起码执掌中馈还游刃有余,如今三天两头的病,如婳那丫头来报也是颠三倒四的,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如筝听她这么说,心里一喜,知道是抓住了话头,却也不着急开口,沉了一瞬才笑到:“祖母也别怪她,母亲的心疾本来就是换季的时候闹得厉害,再加上楠儿可怜见儿的高烧不退,她们心急疏忽了也是有的……”

    听她这么一说,老太君果然上了心:“怎的?楠儿又是怎么回事?”

    如筝愣了愣才说道:“怎的,祖母不知?婳儿没说么?楠儿从早上起就高烧不退的,孙女儿还想着给您请了安就去探探母亲和他呢,可怜见儿的孩子,从小就体弱……”

    她还没说完,老太君便起身怒道:“静园那边竟是已经那我当个老摆设了!此等大事居然都不报给我!”说着扬声唤入灯影给自己拿衣服,又对如筝说到:

    “若非囡囡来告诉我,祖母竟不知道楠儿病了!可见她们瞒的多紧……”她想了想,又对灯影吩咐着:“让雪柔拿我的牌子到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如筝心里一阵喜,知道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老太君一向最重子嗣,听了这消息定然会去探如楠的,她心里这样想着,也手脚麻利地帮着灯影给老太君加了件披风,和灯影还有张妈妈一起陪着她向静园走去。

    快到静园时,灯影请示老太君是否要提前去报,被老太君拦下了,如筝知道她已是起了疑心,便什么也不说,扶着老太君向静园赶去。

    几人刚一进慈园,便见到薛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翠玲慌慌张张迎上来,福身喊道:“给老太君请安,老太君万福!”

    凌氏太君如何不知她此举是给屋里的人通风报信,当下心中更气,回头给了张妈妈一个眼神,张妈妈便上前一巴掌将翠玲扇到一边:“放肆,在老太君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屋内薛氏听到动静赶忙迎出来,笑着福身:“母亲莫气,下人们粗笨,回头儿媳定然好好教训她们。”

    老太君斜睨了她一眼,冷笑到:“罢了,你身子不爽,我可不敢劳动你大驾。”说着便向如楠屋子走去,薛氏面上一白,也赶紧跟了上去。

    待进到屋里,老太君看着屋内来来去去的丫鬟和床上脸色通红,躁动不安的如楠,脸色更加黑沉了,回头对薛氏怒道:“你也是做人娘亲的,楠儿都病成这样,也不报了我去请太医?!这是要看着他死么?!”

    薛氏听了她这话,那里还站得住,赶紧行礼说到:“婆婆这话就真的是冤死儿媳了,如楠是我亲生的,是侯爷的老来子,我怎舍得让他有什么闪失,只是怕惊了婆婆,未敢……”

    说到此处,她两行泪水涌出,却是哽咽住了,老太君斜了她一眼,走到如楠床前,拉起他滚烫的小手,心里一酸差点落下泪来:“祖母的好孩子,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可怜见儿的楠儿……”

    如楠高烧昏迷之中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哆嗦着露出惊恐的神色,如筝知道他定然是因为昨夜的事情吓得发了烧,当下也拉住他的手,柔声安慰着:“楠儿别怕,是祖母和姐姐来看你了,没事了……”

    如楠听到“祖母”二字,似乎是有所知觉,艰难的睁开了一丝眼缝:“祖母救我,有鬼,有女鬼!!”

    他凄厉地喊出这么一句,屋里众人都静了静,如筝看薛氏在场,便默然不语,看老太君反应,老太君眸光一冷,回头看着薛氏:“楠儿到底冲撞了什么才生病发烧,你这静园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氏面色一沉,垂眸说到:“母亲您别听楠儿说胡话,他是做了噩梦……”

    老太君见她还在嘴硬,冷哼了一声又轻轻抚上如楠的脸:“好孩子,祖母在,没事了,什么鬼怪都不敢害你了,太医马上就到,你忍忍啊!”

    如楠艰难的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颤抖着嘴唇开了口:“鬼……女鬼……娘亲毒死了女鬼……还要杀女鬼的孩子,她来报仇了……”他突然又睁开眼睛,身子也抽搐上了:“她来报仇了,她来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双,马上二

151幽冥(二)

    他情况突然转坏,惊得老太君赶紧一把搂住他,如筝摸了摸如楠的头,回头急到:“楠儿身子太热,开始抽搐了,赶紧拿冰帕子给他冷敷,拿酒来给他擦身啊!”

    薛氏听了她的话,刚要吩咐丫鬟们,却想到这法子是出自如筝之口,当下便犹豫了一下,惹得老太君回头喝道:“都傻了么,快按二小姐说的做!”下人们这才忙忙碌碌地去了。

    待冷帕子敷上,老太君又看着丫鬟们用烈酒给如楠擦了身子,不一会儿他果然安静了些,待太医匆匆赶到,给他服了丸药镇着又赶紧熬了发散的汤药灌下,如楠的热度才慢慢退了。

    不一会儿,其他几房的人也陆续来探视了,薛氏生怕如楠又说些胡话,好在如楠渐渐睡沉了,她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折腾,就到了午后,老太君看如楠安静了,又得了太医的保证,当下便觉得十分疲累,遣散了众人,自带着如筝回了慈园。

    到了慈园,如筝陪老太君用了点粥,便上炕帮她松筋骨,一通敲打下来,老太君才舒服了些,拉着如筝在自己身边坐了,叹道:“囡囡,眼见她是越发不像话了!今日真是气死我了。”

    如筝如何不知她说的是谁,却并不火上浇油,而是轻声说到:“祖母也别气,孙女儿觉得,恐是母亲心疾也犯了,自顾不暇的缘故,楠儿是她的亲骨肉,她怎会不上心呢……”

    听了她的话,老太君眸光一冷:“心疾,我看是心病才对!”她慢慢坐起身,如筝赶紧给她拿了个迎枕靠着。

    老太君冷笑到:“楠儿怕是真的冲撞到了谁,才会这样高热不退……毒死女鬼……害子嗣。”她沉吟着,脸色突然一沉,如筝知道她是上心了,却也不说破,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着劝慰的话。

    不多时,老太君笑着拍拍她手:“好孩子,今日你也累坏了,多亏有你,楠儿才不至于烧坏了,你也去歇着吧。”

    如筝点点头起身福了福:“祖母,楠儿能脱险,都是祖母您请来的太医的功劳,孙女儿怎敢居功,不过是从丫鬟们处知道这些土方子,看楠儿烧的难受,才斗胆……可怜的孩子。”

    老太君笑着看看如筝:“我囡囡是个心慈的,对兄弟姐妹们都是一视同仁,不愧是二房的长姊。”

    如筝被她说的红了脸颊,赶紧匆匆福身告退了。

    待她出了堂屋的门,老太君便沉了面色,唤入韩嬷嬷:“雪柔,你去静园打听一下,看看昨夜今晨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嬷嬷自应了下去,老太君才长叹一声慢慢歪倒在迎枕上。

    回到沁园,如筝终于露出了笑容,此次可以说是小胜一局,她此一举不但让老太君看到了薛氏在府中一手遮天的嚣张,还成功地让一向笃信鬼神的她,对当年自己娘亲的死产生了怀疑,附带的还给如楠请到了太医,也算是让无意中连累了幼弟的她略微补偿了些歉疚,可以说是一举三得,只是如楠……

    她虽然恨薛氏母女,但对自己这个幼弟并无迁怒,毕竟稚子无辜,牵连了他,如筝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好在此番帮他迅速诊治了,想来倒是不会留下什么症候。

    这样想着,她也觉得一阵疲累,便叮嘱了丫鬟们盯着静园的动向,自己回房卸妆睡了。

    翌日清晨,如筝还如往常一般起身去给老太君请安,收拾停当还没出门,便听夏鱼来报,说是四小姐到了。

    旁边浣纱神色一动,对着如筝小声言到:“四小姐这是……”

    如筝唇角微挑,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自然是来兴师问罪了……”

    她话音刚落,如婳便一挑帘子冲进堂屋,对着浣纱瞪了瞪眼:“你下去!”

    如筝抬头瞥了她一眼,冷笑到:“四妹妹,一大早儿的火气这样大,冲谁呢?浣纱是我贴身的丫鬟,我和人说话从来是不避讳她的,你若有事就快讲,我还赶着去给老太君请安呢。”说着自端起茶碗闲闲的品了一口。

    如婳听她这么一说,火气更大了:“林如筝,你别以为靠定老太君这棵大树就有恃无恐了,你的那些鬼蜮伎俩,我都清楚明白,到底是谁撺掇老太君来静园排揎我们的,我心里清清楚楚的,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听了她这话,如筝也收起了笑容,把茶碗往桌上重重一顿:“林如婳,你这是和长姊说话的态度么?!”她眯起眼睛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十的威势:

    “什么叫鬼蜮伎俩?是我报了老太君给楠儿诊病算鬼蜮伎俩还是你请安回事时语焉不详耽误幼弟病情算鬼蜮伎俩?母亲病着让你去慈园回话,你连楠儿高烧不退这种大事都敢私自掩了,这是要害他性命不是?老太君心急楠儿的病情,训教了你几句,却被你说成排揎,你这是狂傲不孝!”她一拍桌子起身:“今日你在我这沁园说的每一句话,若是传出去都够外面人笑死的了,我奉劝你还是赶紧回去,我便不追究你此番胡言乱语,权当你是为母亲和楠儿心焦,糊涂说了混话!”

    如婳被她一顿抢白,偏偏还挑不出错来,当下憋得脸色发青:“你!林如筝你等着!”说着就要往外走,如筝在她身后呵呵笑了一声:“四妹妹,注意言辞容止,如今我还是你的长姊,此番我便不计较,下次见了我,记得请安。”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送入了如婳耳中,恨得她一阵风似得卷走了。

    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如筝的眼神就寒了几分,抬头对着浣纱说到:“这几日你们盯紧了静园,我料夫人肯定会有所动作,一旦见到生人出入她的院子,马上跟上,然后再来回我!”

    浣纱仔细应了,如筝才起身,约了如诗去往慈园请安。

    进了慈园堂屋,如筝才看到如婳如书却是提前到了,她先和如诗去给老太君行了礼,又和如书见了礼,如婳看到她们进来,脸色一变,却还是假笑着起身行礼。

    待几人坐定,老太君开口问了如楠和薛氏的情况,如婳得了上次的教训,赶紧起身恭敬详尽地答了话,如筝看老太君脸色尚可,知道她是照实说的,而老太君也定然提前让人探过了,当下心里暗喜:只有老太君对静园起了疑心,自己下面的几步计策才好接着实施呢。

    老太君挥手让如婳坐下,又笑着对如诗问到:“听你娘亲说,婚期定下了,还有不到一月,我大姑娘就要出嫁了……”她说着伸手将如诗招到身边坐下,摩挲着她的手:“说来,祖母还真是有点舍不得,你才回来多久啊……不过,清河王家的婚事,当真是好极了,我诗儿真是好样的!”如诗羞得脸红红的,眼里却涌起了泪水:“祖母,孙女儿也舍不得您……舍不得爹娘还有姐妹兄弟们……”

    老太君笑着替她擦干了泪:“好了,别哭,成亲是大事也是好事,将来总有机会归宁的,虽然你嫁的远了点,但王家诗书礼仪传家,定然不会亏待了你,祖母是尽放心的!”

    如筝看她们似是伤感了起来,当下冲如书一使眼色,姐妹二人上前一阵恭喜说笑,便把气氛又带的欢乐了起来。

    说笑一阵,老太君便让她们各自退下,临走时,又告诉几人,从明日起张嬷嬷便会开始教如筝等四人规矩,上午到静园下午到沁园。

    几人仔细应了,退出慈园,如筝带着浣纱随如诗向沁园走去,心里一阵舒坦,她知道老太君定然是已经知道了如婳早间到自己那里去闹的事情,再加上如楠生病的事,让老太君不满了,才这样安排的。

    回到沁园,如筝向各人通报了明日起要学规矩的事,又让夏鱼赶紧去打听张嬷嬷的喜好,待众人散去了,环绣略带不解地向着如筝福了福:“小姐,奴婢有一是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如筝看着她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吧。”

    环绣甜笑了一下:“小姐,老太君一向是最疼小姐您的,但却为何给四小姐这样的脸面,让张嬷嬷先去静园?”

    如筝笑了笑,刚要开口,又对着一旁的浣纱笑到:“浣纱,你给她说。”

    浣纱笑着福了福,对环绣说到:“老太君的慈意我也不敢妄自揣度,我大概说说,你自己揣摩一下?”环绣重重点了点头:“还请浣纱姐姐赐教。”

    她这样人小鬼大的,逗笑了浣纱:“老太君这样安排,除了明面上给静园,也就是给夫人面子以外,恐怕也有着看四小姐心烦,要在上午请安时绊住她的意思,这样素日里她要学规矩,早间便不能到慈园请安,而午后是老太君歇息的时辰,老太君见不见她,不就随着自己定了么?相反来说,咱们小姐却不用耽误请安,早间也可略歇一歇,只是这午歇……”她略带为难地看了看如筝,如筝笑着摇摇头:

    “学规矩还能怕累偷懒么,祖母这样安排已经是为我想到了十分,大不了午后早些歇着,早些起来便罢。”

    浣纱笑着点点头,福身下去安排了,环绣上前给如筝倒了杯茶,知道她平时不喜欢有人在屋里戳着,便也福身要走,却被如筝一眼扫到腰间挂着的荷包,出声叫住了:“这荷包……”

    环绣看她盯着自己腰间,略带紧张的一福身:“小姐,这荷包的确是小姐前几日不要了的,浣纱姐姐说小姐的针线不能流到外面,要烧了,奴婢看刺绣精美,不过是少了几针,就斗胆要过来仿着绣好了,想着带了也能沾沾小姐的福气……小姐若是不喜,奴婢这就交还给浣纱姐姐!”

    如筝看她紧张兮兮地样子,笑着摇摇头:“不过是我绣错了不要的玩意儿,无妨的,我只是看你绣的精美,而且我记得仿佛我绣的这蝴蝶翅膀是错了的……”

    环绣见她并不怪罪,才放下心福身到:“小姐,那是奴婢补了的……”说着便将荷包解下,双手呈给如筝,如筝拿进了仔细看时,却见自己当初粗心绣乱了的针法,被她细致地一一补全了,离远了看竟然看不出任何不对,当下叹道:“你手倒是真巧。”

    环绣被她夸奖,面色一红:“小姐谬赞了,奴婢这点拙劣针法怎比的上小姐,不过是之前在如意庄,闲着没事和各家婶子们学了些……”

    如筝看到那蝴蝶翅膀上的针脚,心里突然一动:“环绣,你这是仿着我的阵脚补的?”

    环绣笑着点了点头:“奴婢僭越了,小姐针法实在是精妙,奴婢一时没忍住……小姐恕罪。”

    如筝抬头看了她一眼,笑到:“无妨,看来你擅长模仿别人针法,谁的都能仿么?”

    环绣看她表情不像闲聊,当下福身肃然到:“是,奴婢不敢瞒小姐,奴婢的确会仿人针法,不敢说毫无破绽,但一般作针线活的人是看不出的,若是遇到高手绣娘,也许……”

    如筝点了点头:“高手怎么看我不知道,反正你仿得我这个荷包,我自己却分不清哪里是我绣的,哪里是你加的了……”她抬头微笑看着环绣:“环绣,你这个本事很好,别撂下了,不定我以后要用。”

    环绣从小是听她娘讲过后宅一些事情的,当下心里略微一紧,却也明白了这是小姐对自己的信任,赶紧福身肃然道:“奴婢遵命,全凭小姐差遣。”

    如筝笑着点点头:“这个荷包,你就先别带了……”她拿起旁边一个随手绣着玩儿的兰草小荷包递给环绣:“这个给你玩儿,这蝴蝶的拿去让你浣纱姐姐烧了,烧干净。”

    环绣赶紧仔细应了,又拿了两个荷包福身退下。

    如筝看着窗外渐渐明艳起来的春日阳光,心里筹划着下一步棋。

    作者有话要说:完毕敬上!

    多谢大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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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庶嫁介绍:
在家被继母算计,出嫁被继妹陷害,是人心狠毒,还是她太好鱼肉?!
含恨重生,她誓要报仇报怨!
本欲化身修罗,却无意中广结善缘。
本想孑然一身,自梳度日,没想到反而得到各方关注。
转身回眸,只有那一双凤目,暖开了她本已冷凝的心房……
好吧,嫡女算个X,嫁了庶子便要低人一等么?
看嫡女华丽转身,与庶子共度温暖人生
庶子又如何,能许我一生倾情,一世安稳,便是我千金不换的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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