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同人小说重生之嫡女庶嫁TXT下载重生之嫡女庶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重生之嫡女庶嫁全文阅读

作者:奚别离     重生之嫡女庶嫁txt下载     重生之嫡女庶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2中秋(二)

    她话音刚落,如筝便起身笑到:“祖母,大姐姐到我那里去,筝儿是求之不得,怎能让大姐姐住在厢房,这几日我就着人腾了主屋出来,我挪到柏儿那里去便可。”

    听了她的话,如诗嗔道:“筝儿,你我姐妹哪有这么多规矩,我是借住你的院子,难不成还要宣兵夺主么?你这样我宁可去住柴房了!”

    她姊妹俩正自推让着,那边男丁席上如柏道扰起身,走过来冲如诗一拱手:“大姐姐,姐姐,我看你们也别争了,搬来搬去的好不麻烦,我那东厢房日里阳光甚好,我觉得比姐姐的主屋不差呢,而且我素闻大姐姐是才女,我那屋里书籍甚多,若蒙大姐不弃,兄弟下午就让他们收拾出来,大姐意下如何?”

    如诗赶紧起身谢了,点头称是。

    老太君笑到:“柏儿这样安排最好,就这样订下吧。”众人纷纷点头,老太君又伸手叫过如柏,慈笑着拍拍他手:“眼见我家柏儿也长大了……前几日我听你父亲说,你攻书颇有进益,在国子监里也得了先生夸奖了?如今看你替姐姐们出谋划策,思虑也甚为周详,不愧为咱们侯府的嫡长子。”

    如柏赶紧拱手谢到:“祖母谬赞了,前几日也不过是博士看我后学小子略有心得,为了勉励我才赞了几句,孙儿比起苏世兄他们这些国子监的才子们,还差的远呢。”老太君又笑着点点头,勉励了几句便放他回了男席。

    如筝听他提到苏百川,心里没来由一阵别扭,不过想到京师里的世家公子们,无论是不是一心向学的,大多都会在国子监挂名读书,也就释然了,转念一想,又怕那里鱼龙混杂,反而让如柏分心,想着今日必要抽时间好好问问他,不由得停箸凝思。

    老太君笑着看看如筝:“筝儿听了姐姐要搬去同住,高兴地都痴了,丫头,别想了,搬家的事情自有你母亲安排,快吃点菜。”

    如筝听老太君这么说,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忙顺着她话遮掩了几句,一家人又重新饮宴欢笑。

    午时过半,家宴结束,老太君乏了,带着宋氏如诗回了慈园,林侯拉着大老爷和如松去了书房,其他小辈们则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因要为如诗腾屋子,如柏也请示了林侯随如筝回了后宅。

    一进沁园,如筝便笑着告诉丫鬟婆子们要有新主子住进来,又张罗着崔妈妈带人给如诗腾屋子,待吩咐了秋雁准备下午接风的吃食之后,便拉着如柏进了主屋里间,命夏鱼在门口打络子守着,细细询问起国子监的事情来。

    如柏把国子监的日常起居,捡了有趣便利的和如筝说了,如筝怎不知他是宽慰自己,却也不说破,只是欣慰地笑笑,又问他小厮的事情。

    如柏笑到:“我就知道姐姐不放心,姐姐让奶哥哥跟着我,他护我护的跟老母鸡护崽似的,老太君给的路秋又精明,采买洒扫都是一把好手,听说是老管家的小儿子,也是极为可信的,他俩除了我进学堂读书的时候,一天不离身地跟着我,还能出什么事?”说着她又压低声音,略带神秘的说:“姐姐你放心,老太君这次极为小心,路秋身上是带着功夫的,虽然他不说,我也看得出来……”

    听了他的话,如筝略放下心,又感念老太君慈爱,突然心里一动,又问到:“刚刚席间你提到国公府苏世兄,他现在还在国子监读书么?”

    如柏点点头:“正是,不过我也不多和他说话的,姐姐放心。”

    如筝一愣,嗔怪地伸手点点他头:“你这鬼灵精,我的事与你何干,他学问好,你去求教也无妨的。”

    如柏也笑了:“也不是全为姐姐,苏世兄为人潇洒出尘,又是祭酒大人的高足,我可不上赶着去求教于他,再说我刚进国子监,所学甚浅,也用不着去问他。”他笑笑,自斟了杯茶:“平日里有疑问,若是博士不在,我问问苏三世兄也就可以了。”

    听他提到苏有容,如筝奇到:“三世兄,子渊世兄?”

    如柏点点头:“正是啊,怎了?”

    如筝摇摇头笑到:“无事,只是没想到他也还在国子监呢,他不是给家里去管庶务了么?”

    如柏点头笑到:“是啊,他也不是日日都去,十日里也就去个五六日吧,他只学律学和书学,五经什么的都不学的。”

    如筝知道律学便是大盛律例的学问,而书学则是书法,的确都是他用得上的,如今看来,他放弃了五经等学问,的确是不想走仕途之道了,便点点头没再多问。

    姐弟俩又聊了几句,如筝细细叮嘱了如柏要注意身体,崔妈妈便进来禀告说东厢房已经收拾好了,让如筝去看看,如筝便带着如柏去看了,又着意添了几件女儿家的物事,如柏便告辞回了西书房,如筝自回房歇了。

    下午,宋氏送了如诗过来,如筝笑着带她们看了东厢房的布置,宋氏笑眯眯的点点头叹道:“还是我们筝儿细心,给你姐姐布置的这个闺房,倒是比我自己弄得还好呢,你姐姐住在你这里,我真是再放心不过了。”

    如筝笑着福了福身:“大伯母谬赞了,这也是婆子丫鬟们……哦,还有柏儿一起帮着参详的……”说完她掩口笑了,如诗也笑:“倒是还未多谢二兄弟呢,把自己的老窝腾出来给我……”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宋氏便留下如诗和如诗的贴身大丫头芸心,自去慈园辞别老太君,说好明日一早便送如诗日常用的物事和衣服过来。

    老太君因白日里歇的少了,晚间欲早歇着就没有再招小辈们去说话,如筝便在沁园里摆酒为如诗接风,各院撒出话儿去,却依旧只来了如柏如杉和如书,姐弟六人笑闹了一阵,如诗着实谢了如柏,几人又连诗玩乐,最后如柏和如杉因一字之争,相携钻到书房里去翻查典籍,徒留下女孩儿们瞠目失笑,宴席热热闹闹地散了,如筝便令人撤了桌子,自沏了茶将如诗奉到堂屋正坐,让崔妈妈带院子里有头有脸的婆子丫鬟拜过,才到:

    “自今儿起,大姐姐就住在咱们沁园了,虽然姐姐疼我,不愿住在主屋,但我话搁在这里,从今往后,大姐姐说的话,就等于我说的话,你们要比伺候我更上心姐姐,否则我可是不依的。”

    底下人都起身应了,如诗笑到:“筝儿何必如此,点将似的,徒惹大家担惊受怕。”说着示意一旁芸心,芸心赶紧上前给几位有头脸的妈妈们请了安,又和几个大丫头见了礼,最关键的是在各人手里都塞上了一个鼓鼓的红包。

    如筝见了,嗔怪到:“她们自有月例的,姐姐又何必破费。”如诗只是笑着摇头。

    如筝知道自家大伯父虽然端方却并不孤直,想必三年封疆大吏每年的冰敬炭敬便是不少,也没再推辞。

    把如诗安顿好,天色已经很晚了,如筝略洗了洗到如诗屋子里打了招呼便回房躺下,想想这几日之事,虽然劳累却也欢喜,不但圆满地完成了老太君交代的差事,而且还见到了柏儿,更重要的是和大房更加亲近,也是自己以后的一大助力,她回想前世,并没有如诗住进园子的事,想必也和今生自己对大房态度的改变有关,她这样高兴地想着,慢慢进入了梦乡。

    东厢房里,芸心帮如诗安顿好被褥,伺候她梳洗了躺下,如诗看她一直默默地,便开口问到:“怎的,今日变了锯嘴儿葫芦了?”

    芸心收拾好东西福了福身:“小姐,奴婢就是有些不明白,夫人放着好好的府邸不让您住,非得让您住进这大园子作甚?这里规矩也大,也不如家里自在,而且住在二小姐院子里,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奴婢看二小姐面上不显,说话可是精明着呢……”

    如诗听她语带排揎之意,轻轻喝止:“芸心,怎的就敢妄议主子了?!”

    芸心赶紧闭嘴,深深福下:“是,奴婢多嘴了,小姐恕罪!”

    如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道:“罢了,也不怪你,你是爹爹在任上买的,家里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她坐起身倚在雕花床上看了看主屋的方向:

    “你家二小姐,是个最慈心不过的人,只是被人欺负的狠了,不得不精明果决起来,母亲这次让我住进园子,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护着筝儿,毕竟我是长姊,又是超脱于侯府的大房女儿,有时候说话也方便些,母亲还是忘不了,自己无法回护二婶儿的事情……”她的目光放的很远,声音里带了一丝叹息:“母亲常常和我说起,自己是独女,没有姊妹,嫁入侯府之后,和二婶儿意气相投,情同姐妹,没想到不过是随父亲上任,却成了和二婶的永诀,她一直不甘心……”想到自家母亲的怀疑,她深深看了贴身丫鬟一眼,终于又吞下,笑到:

    “再说,谁说咱们在这里没好处的?”她伸了伸腰,重又躺下:“我虽然是祖母的第一个孙女,却无奈是庶房所出,又出外多年,若不跟着老太君,伴着姐妹们住上一年半载的,谁又知道林家还有我这么一位?再说园子大了规矩大,乐子也多呢……”她神秘地笑笑,对着芸心说道:“至于寄人篱下,你更不必担心,你看着吧,明日母亲随行礼送来的用度银子,必然只多不少,凡是沾了静园那一位的事情,母亲定然是不会含糊的!”

63中秋(三)

    翌日清晨,如筝特意早起了半个时辰,让秋雁准备了丰盛的早膳,邀如诗一起用了,又各自带了丫鬟去给老太君请安。

    一进堂屋,便见宋氏坐在那里笑着看她二人联袂而来,如筝赶紧过去给二位长辈见了礼,宋氏笑着对老太君到:

    “母亲,我一看诗儿这气色啊,就知道在筝儿院子里一定过得舒心快意。”

    如诗笑到:“母亲所料不错,女儿正是有点乐不思蜀了呢。”祖孙几人说笑了一番,宋氏便带着如诗的另一个大丫头茉心并小丫鬟们将如诗素日所用的物件和四季衣物搬进了沁园。

    如筝将宋氏让进堂屋吃着茶说了会子话,宋氏细细叮嘱了姊妹俩一番,便转回自家府邸去了,如筝知道她刚刚返京,家里也是千头万绪的,也就没有强留,只是带如诗看了自己的屋子,又问如诗平日里作什么消遣。

    如诗笑到:“旁的我也不会,只是个书虫罢了,有了二兄弟那一架子的书,也尽够了,筝儿不必多费心,平日里若是打络子刺绣什么的也算上我就是。”

    如筝笑着应了,又叫人去请如书过来说话。

    因为如诗的到来,八月里最后的几天过得极为欢乐,不知是不是宋氏不时来请安的缘故,薛氏近几日在园子里愈发沉寂了下来,如筝却不敢大意,总觉得她像是在筹划什么,但又抓不住把柄。

    渐渐的,秋风越来越凉了,这一天的午后,如筝照例约了如诗和如书在堂屋里里品茶赏桂,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刚说了几句话,如筝便透过挑起的帘子,看到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在浣纱耳边说了几句,浣纱脸色都变了,抬脚就往门里冲。

    如筝心里一沉,起身看着如如诗如书,脸色也有些发白。

    “小姐……刚刚二门上来人说,二少爷在国子监被毒蛇咬了,安危不知,现下老太君也惊动了……”

    听了她的话,如筝身子晃了晃,又强自忍住,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想办法,可却抑制不住内心的颤抖,还是如诗上前几步,扶住她吩咐道:

    “赶紧叫二门上的套车,我陪筝儿去国子监看看!”说着她又回头对如书到:“书儿,你去回禀老太君,就说二少爷无大碍,我和你二姐已经去了,让她老人家放心。”

    如筝深吸了一口气,感激地看着如诗,如诗面前笑笑,说到:“筝儿别怕,柏儿吉人天相自然没事的,咱们还是先去……”

    如筝点点头,这才能够思考,赶紧叫过一旁的夏鱼:

    “去,叫张叔快马到仁信堂找大表哥和叶先生,让他速速赶去救命。”说着眼睛又一转,低声叫过崔妈妈吩咐了几句,便随着如诗登上了赶往国子监的马车。

    一路上,如筝紧紧揪着手里的绢帕,心里转过万千个念头,一会儿怕夏鱼送信被阻,一会儿又怕叶济世不在仁信堂中,就是不敢想如柏万一……

    她心急如焚,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似乎这样如柏便能安然无恙似的。

    如诗看她一路心焦,心里也是一阵揪痛,虽然她离家时如柏还小,但前几日他帮自己周全住处那温文良善的样子还是让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自己这位隔房的二弟,此时她也只盼马车能再快点,免得自己和如筝再受这种揪心之苦。

    如筝一个劲儿让车夫快走,一个时辰的路程生生缩短到了半个时辰,几乎跑散了车。

    车子刚到国子监门口还未停稳,她便一把撩开帘子跳了下去,几乎摔倒。

    如诗赶紧下车,拉着她走进国子监大门,刚一进门便见到崔妈妈之子,如柏的长随崔孝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着,一看到如筝便“噗通”跪下,红着眼圈说道:“大小姐,二小姐,是奴才无用,保护不好二少爷……”

    如筝见他如此,心中一沉,颤抖着问到:“奶哥哥,柏儿究竟如何了,是不是……”后面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一直强忍着的泪水滑落脸颊。

    崔孝赶紧摇头说到:“二小姐,不是的,少爷现在已经脱险了,叶先生正在给他诊治!”

    如筝揪紧的心乍然一松,几乎要软到,咬牙什么也不说,径自朝里面走去,此时崔孝总算反应过来,赶紧起身给她二人带路。

    三人快步来到国子监东侧的学寮,只见一间学寮外围了不少监生,满脸忧虑地伸长了脖子看着,此时有人看到来了两个陌生女子,知道是伤者家人来了,纷纷让出道路。

    如筝几步走入屋内,便见如柏脸色苍白的倚在床榻之上,旁边叶济世正在用一种绿色药膏为他涂抹伤处。

    如筝几步扑到他床前,却哽咽着说不出话,反倒是如柏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姐姐,别怕,我没事了……”

    如筝咬着牙摇头,拉起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怎么回事,学堂里怎么会有蛇,你到底伤的怎样了?”

    如柏紧紧回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没事了,姐姐,不信你问叶神医。”说着他又笑到:“幸亏姐姐找了叶神医来……”

    如筝赶紧转向叶济世,此时他已经给如柏的伤口上好了药,却没有包扎,只是让他把伤臂放在迎枕上晾着,安顿好如柏,叶济世才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着如筝说到:“放心,他已经没事了,虽然余毒要清除还要一阵子,但已经性命无碍,若无意外,这条手也不会受影响。”

    说着,他看外面大部分围观的监生已经散去,便示意崔孝关上房门,沉下面色对如筝说到:“咬了二少的蛇,名为三寸红,是北地少见的毒蛇,据刚刚授课的博士说,是这里一个监生养的,不知怎么的却咬了二少,那监生自己也被咬了,他仗着有蛇药,以为无事躲了出去,刚刚被人发现已经昏迷,我欲给他诊治,却被他的家人强行带走,真是愚蠢,此子至少是要痴呆了。”

    听这蛇如此凶险,如筝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叶先生,这蛇如此厉害,那柏儿……”

    叶济世笑了笑说道:“别急,二少的伤虽然比那养蛇人还重,但幸而有人懂得此伤疗法,马上帮他扩大了伤口,又用嘴吸出了毒液,残留在二少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很少了,故而并无大碍,不然就算是我马上赶到,恐怕也是回天乏术了。”

    听了他的话,如筝心里一阵后怕,又是一阵庆幸,看着如柏含泪笑了,旁边如诗也念了句佛号,开言问道:“不知这救命恩人是谁,真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如筝也点点头,叶济世尚未说话,如柏便微笑说道:“是国公府的三世兄。”脸色又一苦:“若不是他,我恐怕已经和姐姐阴阳两隔了……”

    听了他的话,如筝心里一震,忙问叶济世:“那他无事吧?”

    叶济世点点头:“我看他对蛇毒似是有些了解,说是吸出毒液后马上用茶漱了口,后来又服了我的避毒药丸,应该无碍的。”

    如筝点点头,稍微放下心,又陪着如柏歇了会儿,便问了叶济世决定带他回府养伤。

    叶济世让如柏再静卧一会儿,如诗拉过如筝说到:“筝儿,柏儿眼见也无事了,我在这里守着,你不如去问问苏府那位公子,一来是谢谢人家救命之恩,二来……”她话未说完,如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苏有容既然能马上帮如柏吸出毒液,那蛇伤人时他必定在旁侧,若要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问他是最好不过了……

    想到此处,她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闭目休息的如柏,转向如诗到:“大姐姐所言极是,那柏儿这里就先请姐姐照料着了。”

    如筝出了如柏的学寮,一路问过几个监生,便来到了一个长着一棵高大古槐的院落,刚到门口,她便吓得一闭眼,几乎就要逃走。

    “别怕,这是死的。”苏有容温柔的声音响起,如筝才敢定睛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条通体紫褐的小蛇,只有头后面一块是红色的,如今已经几乎断为两节,只有一块皮连着。

    “这是……”她大着胆子走进,看了看那条虽然已死却依旧狰狞的毒蛇。

    “这就是咬了如柏的那条三寸红……”苏有容抬头看着如筝,脸上带了一丝诡异的微笑:“这蛇可不简单……”

    听他这么说,如筝便知道此事一定有玄机,猛地抬头看着他:“请世兄赐教。”

    苏有容把蛇扔到树底下拍拍手说道:“如柏被咬的时候,我就在旁侧练字,带蛇来学堂的那人,我也认识,是这国子监几个有名的破落子弟之一,仗着祖上有个散骑常侍的爵位,到国子监混日子的,平日里与如柏并无交往,也没见他带过这条蛇,今日却突然说起自己养的小蛇可爱,非要拉着如柏看,如柏本欲躲开的,谁知那蛇却突然发狂,咬了如柏,更有趣的是,还咬了自己的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大扫除,更新晚了,对不起大家!

    关于本章中对蛇咬伤的治疗,某奚还要一句重要的话要说:文学作品,源于生活也少不了虚构,请各位看文的大人千万不要以为这文中对蛇咬伤的处理方法是完全正确的,真正正确的处理方法应该是:在伤口近心端用布带或绳子扎紧,暂时阻断血流以免毒液扩散,然后将创口沿蛇咬的齿痕深切开呈“一”字形或“十”字形切口,继而用手尽量将毒液挤出,不需包扎,迅速送医!

    文中苏有容帮如柏紧急处理伤口的办法,虽然可行,但是对于急救的人来说有很大的危险,因为蛇毒有很多都是通过血液起到作用,而人的口腔有很多不会注意到的细小伤口,而且口腔黏膜也是有渗透性的,某奚在文里也说了,他吸完后马上就漱口,又服了避毒的药丸,才没事的,但是普通人可是不能尝试这种“舍己救人”的方法的哦,电视剧,小说里都是事急从权,或者是专业人士,或者是傻X卖萌哦!(二渊属于前两种……)大家谨记谨记~~~~~

    本段纯属虚构,切勿尝试,否则……后果很严重!

    奚别离敬上

64中秋(四)

    苏有容伸脚踢了踢地上的蛇尸,压低声音说到:“养条蛇来玩儿,本来就算得上是惊世骇俗了,更有意思的是,这土生土长的京师少年,随身携带的却是这样一条南方常见的毒蛇。”他抬眼看看如筝,目光流转间似都带了些深意在里面:

    “更要命的是,这条蛇被人着意用微量的鹤顶红长期喂养着,所以颜色才会这么鲜亮,毒液才会这么毒……”

    看着如筝脸色微变,他笑着收了尾:“世妹,这可不是一条蛇,这是条杀器啊,或者说,是凶器。”

    听他说完事情经过,如筝怎不知此中大有蹊跷,虽然大略知道是何人所为,却想到一句“交浅言深”,暗自咬了咬下唇:“多谢世兄告知……”她抬头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更要谢世兄救命!”

    苏有容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当下也不说破,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不必,你我通家之好,些许小事便不要惊动亲长了。”

    听他这一句,如筝心中也是一动,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忙福□:“是,那小妹就代严慈再次谢过世兄救命大恩了。”

    苏有容见她听懂了,笑着点点头:“好。”

    如筝抬头看看他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心里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只得再次行礼,忍住眼眶的酸痛,道了一声“再会”,便转身朝外走去。

    苏有容见她那样隐忍忧愁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痛,暗自叹息一声,到旁边找个花锄把死蛇埋了,拍拍手回到了里间。

    北地少年养蛇,却养条南方常见的剧毒三寸红……这是白痴啊,白痴啊,还是白痴啊?!他这样想着摇摇头:林府的水,很深呐……

    如筝回到学寮,帮如柏大略收拾了带回府的东西,又向当值的监丞告了假,便护持着崔孝背起如柏,和如诗一起将他带到大门口。

    到了门口,早有一个十四五岁,身着青色衣衫的小厮等在那里,看到如筝等人出来了,马上跪倒在地:“二少爷,大小姐二小姐,奴才没用……”说着俯身磕头声音渐低,如筝知道,这应该就是老太君安排的小厮路秋了。

    如柏叹了一声说到:“罢了,学堂不准随从跟着,你们再忠心也没用啊,不怪你们,赶紧起身咱们回府了。”

    路秋赶紧爬起身,帮崔孝扶着如柏上车坐好,又将如诗如筝扶上车,为叶济世安顿好药箱牵过马,自己也和崔孝骑马跟了,一行人慢慢朝城内走去。

    来时车行的快,回去时怕颠簸的如柏难受,如筝便让车夫慢慢驾车,又怕府内老太君心焦,便让崔孝快马回去报信。

    如筝坐在车里看着如柏沉沉睡去,心才略微放回了肚,不由得思量起今日之事,也细细地回想了一遍苏有容说的话,听着车窗外嘚嘚的马蹄声,她脑内灵光一闪,抬手掀开车帘到:“路秋上前,我有话要问。”

    路秋见自家小姐发问,赶紧策马走到车窗旁,低头听着。

    “我问你,刚刚叶神医在给如柏疗伤时,你在哪里?”

    路秋见她这么问,略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二小姐恕罪,奴才帮崔哥安顿好了少爷之后,看到那养蛇的少爷家人不顾自家少爷死活非要带回府,奴才觉得可疑便跟上去看了看……”

    听了他的话,如筝眼前一亮,赞许地点点头:“你做的不错,发现了什么?”

    那路秋听小姐夸赞,面上并无一丝喜色,只是谦恭说到:“是,奴才跟上去听了,他们言语间并无可疑,只是那几个家人中,有一个是奴才认识的……”他抬头,看了看如筝,压低声音说到:“奴才也不知他姓名,是哪府的奴才,只是见过二门上虞管事,曾经和他喝过酒……因此人长得雄壮,奴才当时印象深,今日才认得出来。”

    如筝看着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路秋,你很好,此事你细细记着,想好怎么说,若是老太君问起,照实回便可。”

    路秋敛眸答了一声“是”,重又打马离开了窗前。

    车子慢悠悠行了将近两个时辰,到达侯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如筝让崔孝他们安顿如柏先到沁园主屋歇下,便同如诗一起直奔慈园。

    刚一进入慈园,便见老太君在两位妈妈的陪伴下正焦急等待着,一旁还坐着同样着急的宋氏,和不知什么心情的薛氏。

    如筝看到薛氏依然沉静的面容,重生以来一直戴的很好的假面第一次有了破裂的感觉,不由得脚步一顿,强自按捺着。

    旁边如诗见她面色不对,伸手拉住她手,用指甲轻轻在她手心里掐了掐。

    感觉到长姊手上传来的温度,如筝的心才勉强定下,走入堂屋给几位长辈见了礼。

    老太君见她二人回来,一把拉过如筝:“筝儿,柏儿怎样了,崔孝那小子光说是被蛇咬了已经无碍,旁的吭哧吭哧一句说不出,你快来告诉祖母,究竟是怎样?!”

    如筝强笑着开口:“祖母莫急,柏儿现下已经无事了,孙女叫他们把他先送回了沁园养着,如今舅舅家仁信堂坐堂的大夫正在给他看着呢。”

    老太君这才神色一松,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她抬头看看如诗和如筝:“此次你们处置的很好,虽然是擅自出府,但是事急从权,咱们也没那么多讲究了,不过因着找了仁信堂的大夫,也惊动了你舅舅和表哥,如今他们正在前面书房,由你父亲陪着等消息呢,筝儿速去把事情来龙去脉回了,诗儿陪我去看看如柏。”

    如筝赶紧福身应下,又敛眸对二位夫人福了福,便转身向外院走去。

    薛氏见老太君三言两语便将如诗如筝私自出府说成是从权处置,心里虽怒,却也无法,笑着起身到:“那媳妇也陪母亲去看看柏儿吧,可怜见的……”

    谁知老头君只是斜睨了她一眼:“罢了,今日闹了一天,府里也有很多事要处置,你去忙吧,我让阿悯和诗儿陪我去便可。”说着自带了宋氏如诗,并一干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往沁园去了。

    薛氏愣在原地,咬牙想了想,按说自己今日之事做的隐秘,虽然没有得手,但也不至于被老太君发现什么端倪,想必还是因为自己听到信儿后反应迟钝,才惹了她不快吧。

    这样想着,她慢慢向静园走去,心里虽然失落没能一举害死如柏,却也庆幸事情做得干净,未出纰漏。

    如筝由浣纱和二门上的婆子陪着到了东书房,向焦急等待的崔侯和明轩报了平安,崔侯细细问了几句,便起身告辞,林承恩命如筝先回后院,便起身相送。

    慢慢走出东书房,如筝回忆着刚刚舅舅和表哥言语间的关切,心里一暖,又想到刚刚自家父亲临走时似浑不在意的微笑,心里又升起一股戾气,掺杂着悔恨和对自己无能的无力感,百转千回纠缠于胸臆之间,不得抒发。

    她一步一步走回沁园,昏黄的羊皮风灯映着她苍白的面色,如同从地狱走上来的冤魂……

    夜,如筝安顿好如柏,留下崔妈妈和浣纱照应,不顾丫鬟们阻拦执意在外间软榻上铺了被褥守着。

    如诗来看了一次,让她去东厢房和自己同睡,如筝摇头推了,如诗叹了一声,帮她掖好被子回了东厢房。

    感受着姐姐手掌在自己颈间留下的温度,如筝埋首于锦被中,却彻夜大睁着眼睛,思索着应对之道。

    慈园里,老太君卸下发髻躺在床上,让灯影慢慢给自己按着腿,对着一旁的韩嬷嬷叹道:“如今,她是愈发大胆了,旁的我都能容下,她却还不知足,居然把手伸到侯府子嗣上来了……”她恨恨地一锤床板,吓得灯影赶紧跪下。

    韩嬷嬷久未见自家主子这样动怒,忙挥手让灯影下去,自坐在老太君床边脚踏上:“主子,切莫动怒伤了身子,好在柏少爷并无大碍,此时还当从长计议,现下最关键的,还是柏少爷在国子监的安全……”

    老太君点点头:“是我疏忽了,以为让路秋那个孩子跟着他多少能防备些,却没想到她们手能伸到学堂上去……可惜路秋那小子所报之事并无真凭实据,承恩又一味信她……”

    韩嬷嬷点点头:“是啊,夫人若无侯爷回护,老太君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了。”

    老太君微微点了点头:“如今先把柏儿的事情布置好,剩下的慢慢来吧,我只怕筝儿一时激愤,做出什么事情来……”她思忖着:“明日还要劝劝她才好。”

    末了她躺□:“雪柔,是我低估了她的心机和手段,如今咱们却不能再大意了,给庄子上传信,让路老头回来,若是他老骨头快散了,最起码让他其他两个儿子给我滚回来,告诉他,光是路秋不够用。”

    韩嬷嬷眉毛一挑,却又没有多说,只低声应了,帮老太君吹了灯,回到了外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也有点晚,大家见谅!

    另要向大家汇报一下,近期某奚这边*抽的厉害,正文都要发几遍才能上去,回复经常是点不出来,故给大家留言的回复略有延迟,抱歉!

    某奚敬上

65轻薄(上)

    转天早间,老太君又早早到了沁园探望如柏,拉着如筝在偏房一番长谈后,如筝虽不甘心却也听从祖母之命表面上暂时压下了此事,暗地里却让崔妈妈联络张叔调查那破落子弟家中情形。

    几天之后,叶济世来复诊,告诉姐弟俩如柏已经痊愈,如柏便执意要回太学读书,如筝看着自家弟弟倔强的目光,既心疼又骄傲,虽然舍不得却还是为他打点好了行李,收拾她的书箱时,如筝突然嗅到一丝龙涎香的味道,刚开始还以为自己是闻错了,但离近了闻,依然隐隐传来香料的气味,寻了半天,她终于发现香味是从如柏用的墨块上传来的,她知道很多大的纸墨店铺为了遮掩墨的臭气,往往会在其中加入一些香料,但大多都是茉莉或是丁香之类香气浓郁又便宜的东西,这样用珍稀的龙涎香来处理墨块,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她回头看看正在整理书卷的如柏,问到:“柏儿,那天那蛇咬你之时,你在干什么?”

    如柏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答道:“那天午后是书学课,我当时是在磨墨……”

    如筝心里一紧,却未声张,只是拿走了如柏书箱里所有的墨块,挑了一块味道浓郁的出门交给了崔妈妈:

    “奶娘,想办法把这些交给叶先生,让他看看可有不妥。”

    午后,崔妈妈带来了叶济世的回书,如筝看完,唇边便带上了一个冷笑,她将回信烧掉,又把那些墨块仔细收起。

    原来,这才是三寸红发狂的关键,这样看来,此事必然是那人作下的无疑了……

    九月初一,大房来向老太君问安,老太君破天荒地免了小辈们请安,而是单招两位夫人到慈园说话,如筝觉得不寻常,便叫夏鱼偷偷去守着,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夏鱼回来禀报:

    “老太君把两位夫人叫进主屋,屏退左右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奴婢只看到大夫人出来时,脸上隐隐带着怒气,而夫人则脸色煞白,二人似是在说什么,奴婢不敢上前,没有听清。”

    如筝点点头,挥手让她下去,自己看着门上挂着的并蒂莲花挑帘思忖着:看来老太君是敲打过她了,说不定大伯母也……

    但只是这样,未免太便宜她!如筝这样想着,不甘的握紧了双手,深恨自己势单力薄,恨得心都揪了起来……

    转眼间,如柏被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来天,如筝渐渐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激怒当中恢复了过来,但对这件事的追查却越来越紧,她绝对不会就这样放下,这笔债,薛氏一定要还!

    九月的秋风带来阵阵寒意,一如如筝此时的心情,清晨,她梳洗完毕,按例与如诗一起来到老太君居住的慈园请安,一进门便看到薛氏坐在老太君对面的下首,如婳则坐在了罗汉床的另一侧。

    如诗和如筝上前向老太君和薛氏请了安,坐在一旁。

    老太君看了看对面的三个姑娘,笑着点点头:“正好,你们都来了,今日宫里送了信儿来,说是九月初十太子妃生辰,又恰逢太子新封了苏良娣,双喜临门。太子妃欲大宴宾客,邀了各家适龄的嫡出公子小姐,你们三人准备一下,九月初十去到东宫赴宴。”

    听了老太君的话,如筝心里一沉: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虽然努力控制,脸色还是有点发白,老太君看了她一眼,也不说破,几人闲谈了几句薛氏便带着如婳告辞离开,老太君冲如筝招招手,如筝笑着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替她按着腿。

    老太君看看如诗,叹了口气:“诗儿,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祖母想了想,此事也就只能靠你留心着了。”

    如诗听她说的严肃,赶紧起身答道:“祖母请讲,只要是能做到的,孙女儿必然全力以赴。”

    老太君笑着点点头,将如筝如何入了太子之目的事情和如诗说了,末了又叹道:“东宫,是太子的地盘,虽说太子妃一向好妒,但咱们这位储君行事素来是有些不管不顾的,此次东宫寿宴,若是并无他意最好,若是……”她看看如筝,又转向如诗:“若是有什么不对,诗儿你要警醒些,多护着你妹子才是,若实在无法,可以去求恭王妃,一定不能让你妹子不明不白地落入太子之手……”

    如诗也听出了此事棘手,肃然起身答到:“是,祖母,孙女儿必会仔细小心,把筝儿安全地带回来。”

    老太君欣慰地点点头,又转向如筝:“筝儿,此事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毕竟那天是大宴,人多眼杂,太子爷不一定敢使什么手段。”

    如筝心里虽然害怕,却为了安老太君的心,还是点头笑到:“祖母,孙女明白。”

    回到沁园,如筝一面让崔妈妈等人帮着参详东宫寿宴要用的衣装物事,一面暗自思忖着:

    前世的她,对太子李天祈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这位储君狠绝多疑,即使是苏家这种太子党的世家,都要小心翼翼的侍奉他,更遑论林家那样被归为恭王党的家族,今生的自己,却因为巧合的事端而和这位爷有了这样危险的交集,这情势是她始料不及的。

    如筝隐隐觉得,太子似乎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也许这会是自己今生计划中很大的一个变数,或者说是,劫难……

    她不敢多想,仔细选了一套得体又素淡的衣服,准备到那一日小心行事,尽量不再招太子的眼。

    在这样焦虑紧张的心情中,日子仿佛也过得很快,九月初十当天早上,如筝收拾一番随如诗如婳登上马车,和骑马的如柏一起,忐忑不安地向着东宫行去。

    今日的出行,如婳一改往日不同如筝同车的习惯,弃了自己的车在队伍后面跟着,自己反倒坐到如筝和如诗的车上,如筝怎么不知她反常举动所为何来,却也不愿理他,只和如诗在车里闭目养神,反是如婳笑的开怀,和贴身丫头赏鉴着身上荷包的花色。

    如婳和红绡笑闹一阵,抬头看看脸色苍白的如筝,想着昨日晚间自家娘亲的话,笑的更甜了……

    太子大婚之后,便从皇宫中搬出,自己建衙开府,但因经常要伴驾的缘故,太子府就建在皇宫左近,离大臣们聚居的乌衣巷就远了。

    如筝她们清晨出发,摇摇晃晃多半个时辰才到了东宫,一下车,如筝便随着如诗和如婳被内侍请入大门,又在门廊与如柏分开,换乘小轿进入了东宫内院。

    定远侯府三位小姐算是来的晚的,花园里摆下的位置,有八成已经坐了各家小姐,如筝坐定略微一扫,便看出了此次和上次春日宴的不同:这次被邀请而来的宾客,大多数都是太子党家族的小姐,剩下几个也是朝内中立重臣的内眷,再看主位上孤零零三个桌案,一看便知是为太子妃和两位良娣准备的,竟然连一位王妃都没有请!想想此次自己唯一可以依仗的表姐并不在场,如筝心里更是惴惴不安。

    她知道,自家父亲林侯虽然小心作出中立之态,但因着祖母凌氏太君的缘故,定远侯府早已被归为恭王一党,如今自己在这太子党林立的席位中坐着,更加显得格格不入。

    即使是因为如婳外家的缘故……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如筝心里涌起一阵不详之感。

    她回头看看如诗,显然她也看出了端倪,眼底里是一片担忧之色。

    还没待姐妹俩商量一下,便听花园角门那边一声通报:“太子妃到~~~”

    如诗和如筝赶紧随各家小姐起身行礼。

    太子妃笑着让众人平身回座,众家小姐谢过之后便各自回位置坐了。

    太子妃一挥手,盛满水陆奇珍的精美餐具里被端上桌案,大家纷纷举杯恭祝太子妃福寿宁泰,芳龄永继,太子妃也微笑颔首,向各位世家小姐道谢,一时气氛热烈。

    如筝举杯和众人一起祝了,虽然说不上如坐针毡,却也绝算不上适意,猜不透太子妃的心思,她只得谨言慎行,希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宴席,哪怕只是太子妃对自己的一次试探也好,她正好能够趁此机会,向太子妃表明心迹,如果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的话……反倒有可能是自己逃脱厄运的一大助力!

    她这样打算着,默然不语,只是偶尔夹一点菜,却食之无味。

    她正自警醒着,却听主位那边传来一阵笑声,大家循声望去,却是薛良娣正和太子妃说笑着什么,她嘀咕了几句,便回头冲着如筝笑到:“林二小姐,我和太子妃刚刚提到你呢……”

    听她点出自己的名字,如筝心里一凛,赶紧起身行礼,薛良娣笑到:“刚刚我和太子妃殿下说起,春日宴那次你演奏的筝曲端的是技惊四座啊!今日不知林小姐是否有新作奉上呢?”

    如筝垂眸浅笑,似乎是在害羞,心里却暗恨她多嘴,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些已经成了精的宫廷命妇,有谁会真正多嘴多舌呢,还不都是一字一算,每句话都有自己的目的,她思忖着刚要开口推辞,便听得旁边一个温婉的声音开口到:“是啊,妾身也听说了,那次定远侯府两位林小姐才情动人呢,只可惜那次妾身没有亲眼看到,说来还真是遗憾,妾身是最喜欢丹青墨绘的了,正想向太子妃殿下求个恩典,让林家如婳小姐,再挥毫泼墨让我观赏一番呢。”

    作者有话要说:给各位殿下一个突然袭击~~哈哈

    今日双更,以感谢这段时间来大家的支持,也庆祝我表弟和表妹双双高考成功,准备迈向自己理想的大学!

    某奚敬上

66轻薄(中)

    听到苏良娣这样说,如筝心里不由得疑惑起来,抬头偷瞄了她一眼,却见她正笑盈盈望着自己,心里不禁暗自纳罕:按说那日她陪侍在太子旁侧,应该是最了解太子心思的,如今却出言为自己解围……

    她抬头看了看苏良娣,只见她眼中满是关切,还夹杂着一丝责备之意,令如筝十分费解,却突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苏百川对自己的纠缠,方才明白她目光含义,不禁暗自好笑,没想到自己躲之唯恐不及的婚事,却成了此时的保命符。

    旁边如婳听到苏良娣提到自己,也赶忙站起来推辞,如今,便看太子妃的意思了。

    众家命妇也都隐隐听过太子赏赐林府的事情,现下也都揣度着太子妃的心思。

    谁知太子妃只是挥手让她二人坐下,笑到:“林家两位小姐的琴技和画艺的确是很好,但上次春日宴大家都已经欣赏过了,再看也没什么趣味,再说也不好两次都劳动她们姊妹俩。”她浅笑着,美目一转,定在右手边很靠近主位的一个桌案上:“夕泠,不如你来为大家舞上一曲,略助酒兴如何?”

    如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旁一个身段修长的女子起身,甜笑着福了福:“姐姐怎么点将点到小妹头上了,我那拙劣的舞技,如何能够在众家姐妹面前献丑!”虽然这样说着,她目光中含着的却满是倨傲之意,仿佛一只孔雀,高傲,却因绝色而高傲地那么美艳动人。

    夕泠……这个名字如筝是知道的,她正是太子妃顾夙淳的娘家妹子,辽阳顾家嫡出的二小姐顾夕泠。

    按说以她的出身,并不需要在京师贵女圈中刻意讨什么好,若是为了婚事……今日又没有请各家命妇……

    如筝正思忖间,边听太子妃笑到:“来人,去前面雅阁把后窗打开,让他们也看看我家夕泠的舞姿。”

    听了她这句,如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太子妃打的是这主意,顾家宗家久居北地,虽然现下有宰相顾阁老在朝,小辈们却有一大半时间都是生活在边城或是岭北、剑南两道的,太子妃此举正是为了替自己即将及笄的妹子在京师贵圈中扬名,这样的安排,让各家公子在雅阁后窗遥看顾夕泠舞上一曲,既不失大家嫡女的庄重,又可以充分展现才艺,若是有哪家公子看上了……甚至太子爷……

    想到此处,如筝心里一阵激动,若是太子妃有此意,定然不会任由自己入府,分了顾夕泠的宠爱的,那自己便可逃脱厄运了!

    想到这里,她暗自低头,耳朵却一直注意着花园里的动静。

    顾夕泠又推辞了几句,便起身下场,一旁早有宫女递上舞蹈用的长袖披风,披风赤色的底子上绣满大朵的芍药花,显得鲜丽明艳,顾夕泠穿上舞衣,气质顿时一变,即使是如筝这个陌生人,也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的装扮,的确自有灼灼风华。

    太子妃一挥手,旁边廊下的宫乐团开始奏出一曲《霓裳》如筝听了又一惊,没想到顾夕泠要展现的居然是这最难的《霓裳羽衣舞》,不由得也暗暗抬起一点儿头,打量着她的舞姿。

    只见乐声中,顾夕泠飞舞的红袖时而如烈焰腾空,时而又如春花坠地,随着她跳跃旋转,渐渐变成一团烈火,燃起了在座所有小姐眼中的钦羡,或是妒意……

    一曲终了,大家兀自沉浸在她绝色的舞姿里,顾夕泠脱下舞衣,盈盈下拜:“长姊,各家姐妹,夕泠献丑了。”

    太子妃微笑着让她起身回座,众家小姐亦是赞不绝口,一时间,溢美之辞不绝于耳。

    如筝也跟着贺了几声,心思却一直放在雅阁里人的反映上,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内侍托着一个用明黄色锦缎盖着的托盘走入,如筝知道那必是太子的赏赐,便偷眼看了看太子妃,果然见她露出欣喜之色,当下心中更定了三分:看了太子妃的确是意在太子,想要效仿娥皇女英,招自己的妹子入府固宠呢。

    内侍快步走到太子妃身前,跪定朗声说道:“奉太子旨令,顾家小姐夕泠,舞姿卓绝,风采过人,特赐黄金百两,以兹勉励。”说着打开锦缎,露出里面内制的十个十两一个的小金锭,花园中当时便鸦雀无声。

    如筝心里一沉,再看太子妃时,果然见她嘴角虽然上挑着,眼里却升腾的满是怒火:在场众人都知道,太子这赏赐虽然看上去丰厚,实际上却是给了太子妃一个大大的没脸,如果太子看了顾夕泠的舞姿对她有意,就应该赐下首饰头面,如果无意,也该赏赐一些奇珍珠宝作为勉励,如今却赐下这样铜臭气十足的金锭子,如何不让太子妃勃然大怒!

    在座的众家小姐都是人精,知道此时多说多错,都装作没有看见,只是赞赏着顾夕泠的舞姿,太子妃则淡淡地让顾夕泠谢了赏,便令旁边的宫女端下了这一盘子扎眼的黄金。

    之后的宴席,便有些变了味,大家都小心地讨好着太子妃,总算是没出大错,其间如筝几次见太子妃略带深意地打量自己,不由得心惊胆战,生怕她盛怒之下,抓自己作了替罪羊,却也无他法,只得眼观鼻鼻观心,作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希望她能放过自己。

    又过了一会儿,前面传下信儿,说太子接了六部急务,已经动身入宫了,如筝这才略放下心,回头看看如诗,只见她也是暗松一口气的样子。

    寿宴接近尾声,太子妃道了声乏便在两位良娣的陪同下去往后殿更衣,临走时还吩咐各家小姐不必拘束,可自在后花园玩耍。

    各家小姐三两相携进入后园,如筝很想拉如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也知道这样不待太子妃更衣完毕再露面就匆匆告辞离开,是十分失礼的行为,便拉着如诗的手专在人多的地方呆着,苦等太子妃出现好告辞逃走。

    没想到没有等来太子妃,却等到了苏良娣的邀请,如筝心里一沉,本不想去,但想到她如今的地位和刚刚在寿宴上所为,以及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是咬了咬牙随着宫人往苏良娣的寝殿而去,她回头看看如诗,如诗也是一脸紧张地跟上,如筝略放缓了脚步,在如诗耳边小声说道:“如今太子不在府中,希望无事。”

    如诗点点头,握了握她的手。

    到了苏良娣的寝殿门口,果然有宫人出来拦住了如诗,将如筝请入殿内,如诗也不走远,便在殿门口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装作赏花,耳朵却一直关注着寝殿里的动静。

    如筝随宫人走入苏良娣的寝殿,只觉得寝殿内装饰精美雅致,室内香烟缭绕,看来这位苏良娣也是位妙人,她这样想着一抬头,便见苏良娣在主座上注视着自己笑得温婉,如筝赶忙上前福身行礼:“民女见过苏良娣,良娣万福。”

    苏良娣也不起身,只是伸手虚扶了一下,又让宫人为如筝搬上锦凳,待如筝谢过坐了,才浅笑着开口:“早就听说林世伯府上有位大家风范的二妹妹,可惜我入府早,没能得见,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如筝赶紧欠身行礼:“苏良娣谬赞了,民女蒲柳之姿,当不起良姊如此赞誉。”

    苏良娣见她自谦,只是微微一笑“我听说,近日不少人家到贵府提亲,都被你给拒了?”

    她一言出口,如筝略愣了愣,又马上意识到她这是出言问自己拒婚之事,又担心人多口杂,此事传出去反而不美,故用“许多家”来掩饰,当下便沉吟着开口到:“良娣见笑了,并非小女子高傲拒婚,实是民女觉得自己年幼无知,且依恋亲长,不愿早早便嫁人,才禀明父母,婉拒了各家的好意……”她这样小心地说着,生怕触怒了苏良娣。

    苏良娣听了她的话,脸上浮起一个了然的笑意:“说的也是,身为女子,谁不希望自己能嫁得好呢,依我来看,妹妹这般好颜色,好风范,正该有更大的造化才是,随便嫁入京师豪门,倒是委屈了你了!”

    如筝听了她这番话,心里一惊,不明白她突然这么说,是因为自己拒婚发怒而说的反话还是……她正忖度着如何开口,却突然涌上一阵无力感,惊讶之下,抬头喊了一声,却更加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声音出口如蚊蚋一般!

    她强撑着身子环视四周,突然见到寝殿屏风后明黄色的衣角一闪,当时心如坠万丈深渊:

    这样就全明白了,苏良娣在宴席上故意维护自己,和薛良娣作对,根本就不是为了苏百川的亲事,只是为了令自己放松警惕,来寝殿见她,而太子的进宫,恐怕也是此计中的一环,看来太子与苏良娣合谋,竟是要强将生米煮成熟饭!

    如筝一时悲愤欲泣,却强自忍住,用手撑着锦凳想要站起身:“良娣恕罪,民女不胜酒力,失态了,请容民女告退……”她抬头看着苏良娣,眼中满是祈求,希望她能看在通家之好份上放过自己。

    苏良娣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却又咬牙按下,强笑到:“筝儿妹妹何必客气,既然酒力上头,便在姐姐这里歇息一阵吧。”说着便唤入贴身宫女,吩咐为如筝安排罗衾绣枕。

    如筝心中一阵绝望,知道刚刚入殿时那阵香味并不是凡俗之物,此时想逃却全身无力,身子也渐渐燥热了起来。

    不一会儿,宫女禀报寝具已经布置好,苏良娣露出一个略带凄凉的笑容:“好,关了殿门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也有点晚了,大家见谅~

    如筝能否逃脱厄运呢?救命之人又是谁呢?

    尽在明日揭晓,请大家拭目以待喽~~

    别离敬上

67轻薄(下)

    如筝眼中的祈求化为绝望和怨毒,苏良娣此言一出,她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就在殿门即将关上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娇喝:“苏妹妹是怎么了,大白天的就关了寝殿要睡了么?还是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要瞒着本宫?!”

    话音未落,便见大门“砰”地被推开,两位壮健的嬷嬷一把推开关门的宫女,又打开了寝殿内所有的窗户,这才侍立在两侧,门口环佩叮咚,七凤明黄色裙裾闪过,太子妃挂着一个凉凉的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屋内的苏良娣和如筝,又似不经意地扫过后面的屏风,冷笑了一声:

    “苏妹妹好兴致,居然邀了林家小姐在此谈天?不知因何要关门闭户啊?!”

    苏良娣浅笑着从主位上迎下笑到:“禀太子妃殿下,妾身请了林小姐来谈音律,只因林小姐不胜酒力这才邀她在此处暂歇片刻……”

    此时清风吹走了殿内的迷香,如筝这才感觉到有了点力气,忙挣扎着跪倒在地:“启禀太子妃殿下,民女的确是不胜酒力,承蒙良娣好意,但民女万万不敢污了良娣寝殿,求太子妃容民女告退!”

    太子妃低头看着如筝,目光如刀子一般上下梭巡了一遍:“果然是容色清丽,怪不得……”

    如筝的猛地提了起来,她知道,只要太子妃开口治罪,今日她就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更不可能成为太子的妃妾,等待自己的就只有……死。

    太子妃沉吟许久,才哼了一声:“怪不得苏良娣对你如此‘喜爱’,不过既然你不胜酒力,又‘自请’不愿留在此处,那便罢了。”她回头对身后两位嬷嬷吩咐到:“扶林二小姐到园子里坐着醒醒酒吧,醉得这样难看,便从后门送出去!”

    两位嬷嬷齐声应了,过来拉住如筝两臂,如同拖拽人犯般将她拽出寝殿,找了个花园僻静之处,将她扔在地上:“姑娘自醒醒酒吧,殿下仁厚,有些事姑娘可要想清楚,别行差踏错才好!”狠狠留下这么一句,两位嬷嬷转身走远了。

    如筝用手撑住地,狠狠的忍回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冷冷地笑着,笑自己的狼狈,也笑自己的幼稚,亦是庆幸此番死里逃生。

    好一阵之后,她才勉强爬起身,找了个隐蔽处的石凳坐下,掏出帕子慢慢擦拭着身上的尘土。

    身体里的药效还是没有散尽,她既晕又热,忍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平复着身体的异样,准备再积蓄些力气,便赶紧绕过去找姐姐,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低头整理着衣裙,却不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男子的皂靴,她一阵惊慌,猛地抬起头,却见不远处苏百川正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沉:自己这番狼狈样子,终究还是被他看了去,如同前世一般……

    心里涌起一阵羞耻和淡淡的恨意,却又瞬间化为叹息,她起身,尽量保持着世家嫡女该有的风范,轻轻福下:“苏世兄万福,世兄见笑了,小妹刚刚跌了一跤,正在整理……”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心里祈祷着苏百川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

    谁知老天却偏偏不帮她,苏百川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手腕,清冷的声音里难得夹杂了一丝怒气:“是谁?谁干的?!”

    如筝心里一沉,刚刚压下的愤怒又升起:“什么谁,世兄说的话小妹听不懂!”

    “我问你……”苏百川一言出口,又暗恨自己迟钝:除了那一位又有谁敢在这东宫之内如此放肆?!想到这里,他生生吞下后面的问话,却又万般不情愿地问出一句更加锥心的话:“原来坊间传言是真的,你真的入了那一位的眼了!不过现在看来,他并未得手……”他目光变得凌厉,审视着如筝:“林如筝,你怎就不能安分点,若是早早应了我的求亲,何必如此被人……”

    听了他这一句,如筝一直按捺的怒火终于全面爆发:“呵呵,苏世兄,多谢你的好意,小妹确是遭人算计了,不过还好有贵人相助,如今已经无事,世兄既非我的亲长,亦非我的挚友,来龙去脉恕小妹不一一禀明了,我自不安分我的,世兄自端方您的,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告辞!”说完她一甩手腕,就要离去。

    苏百川被她这么一番抢白,心中怒火更甚,伸手便将她揽在了怀里,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沉水香,感受着怀里不同寻常的温度,一阵奇异的感觉夹杂着怒火冲散了他所有的狼,他猛地低头,在如筝惊恐的目光中狠狠吻上她芳唇,如筝本能地想挣扎,却被他死死按住后脑,动弹不得,他在她唇上占有,撕咬,仿佛这样便能咬掉她所有碍眼的骄矜,咬掉二人之间的层层隔膜。

    短短一瞬,如电光火石般,但在如筝心里却漫长如同绝望的永夜,她惊怒之下狠狠踩向苏百川的脚,待他吃痛松手,又赶紧猛地一推,一步跳出她怀抱。

    “混账!”她厉喝一声,抬手给了他一耳光,犹自不解恨,反手又是一击。

    清脆地两声响过,如筝也被自己的行为惊呆了,更怕他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忙后退几步,准备择路而逃。

    苏百川摸摸自己火热的两颊,自嘲地冷笑了一下,抬头看着如筝:“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如此不堪么?”

    看着她防备愤恨的眼神,他苦笑着摇摇头:“罢了,不管你怎么想,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不会放弃的。”说完这一句,他目光灼灼地瞪着如筝,似乎还带了一丝狠厉:“林如筝,不妨告诉你,我认定的人,谁都惦记不来,即使是那一位;我定下的事,也无人能抗拒,包括你自己!”狠狠撂下这么一句,他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如筝好容易忍住的泪,终于在他离去后夺眶而出:今生……到底还是任他轻薄了去!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头上湛蓝的天空:为何身为女子,便要活的如此卑微,如此艰难?!

    她不甘心,不甘心今生还要任人摆布,更不甘心再嫁入前世埋骨之地,如筝攥紧拳头,再低头时,脸上泪痕已干,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略红肿的唇,将精致的丝帕随手扔进一旁的花丛,慢慢向花园走去。

    如筝沿着小路一路缓行,既避开了生人的耳目,又让自己有时间调整心情和脸色,待转到苏良娣寝殿前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衣服上的脏污也拂去了十之七八,除了嘴唇还略有些红肿,一切都还说得过去。

    她四下打量,一眼看到了正在周遭焦急等待的如诗,强按下想要扑进姐姐怀里痛哭的冲动,扯出一个微笑,慢慢走到如诗身前:“长姊。”

    如诗看到如筝近前,着急地往上抢了两步,却在看到如筝脸色时停了下来,也微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转眸看了看周围稀稀落落的各家小姐们,笑到:“怎的,和苏良娣告辞了?”

    如筝点点头,握住如诗的手:“是,和良娣谈了好一会儿音律,眼见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吧,婳儿呢?”

    如诗笑容不改,眼中却闪出一丝厉色:“婳儿刚刚说了不舒服,和太子妃告辞先坐车回去了。”

    如筝冷笑着牵起如诗的手:“那咱们也回吧。”

    姐妹俩一路步出花园,如诗紧紧握着如筝冰冷的手,好似是希望这样能够暖一暖她的手,也暖一暖她的心……

    坐着太子府小轿出了大门,如诗令两个丫头在车下等着,自己拿了银子让车夫去托太子府门房告诉如柏,自家姐妹要先回府。

    打点完一切,如诗让浣纱和芸心在车旁跟着,只带了如筝上车,车夫放下门帘,缓缓向乌衣巷方向走去。

    车子粼粼行驶在青石板路上,如筝愣了一会儿,回头看看如诗,一头扎进她怀里无声地痛哭着,如诗一时慌了手脚,又不敢问,只得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抚着她鬓发,任她哭湿了自己的云山绫长衫。

    过了许久,如筝才渐渐止住哭泣,起身吸了吸鼻子,如诗赶紧掏出自己的帕子拿旁边暖着的热茶浸湿了,让她擦脸。

    如筝擦了脸,又自取了宫粉对着靶镜匀了面,才深吸一口气,歉疚的看着如诗毁了的青色长衫,如诗宠溺地笑笑:“无妨,筝儿……到底……”她试探着问,虽然知道如筝既然衣冠整齐地出来了,便不会有什么大事,却又不敢确定,生怕从她口中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事情。

    如筝强笑着摇摇头:“姐姐,放心,我没事……只是心中难受……”

    听她这么说,如诗才稍稍放下心,当下也不多问,只把她揽在怀里,想着等晚间再细细听她诉说。

    如筝又在如诗怀里靠了一会儿,心情才完全平复,起身张罗着如诗换了衣服,又叫两个丫头上车。

    浣纱和芸心虽然觉得自家两位小姐今日行为有点奇怪,却也有眼色并不多问,上车后便安静的待着,只时不时张罗两位小姐用茶。

    车行至乌衣巷定远侯府,如诗让车夫绕到角门,从侧巷进入后院,直接把如筝送回了沁园。

    待安顿她躺下,如诗自去回了老太君,无人知道大小姐和老太君说了些什么,只是下午沁园传出信儿来,说如筝中了暑气,卧床休息了。

    下午如柏匆匆自太子府赶回,到沁园看如筝,如筝强笑着告诉他自己无事,只是多喝了几杯酒,加上晒多了太阳有点难受,好歹将如柏哄出园子,如筝哭着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如诗说了,只是略过了苏百川轻薄自己那一节,如诗手抚胸口,念了句佛号,把如筝搂进怀里:“我可怜的妹子,这是遭了什么罪啊……”说着也落下眼泪,如筝说完,心里反倒痛快了,哭着哭着便进入了梦乡,如诗安顿了她,二次回到慈园和老太君禀报。

    慈园内,已经是上灯时分,听完如诗的禀报,老太君良久无语,渐渐地,眼眸里浮起一丝凝重:“圣上一世英名,没想却生出此等暴戾成性,厚颜无耻的东西!”

    听她气急,口不择言,如诗赶紧出去看了看屋里屋外并无他人,只是韩嬷嬷紧紧看着门口,这才放心转会内室:

    “祖母,孙女儿知道您疼筝儿,此事也的确可气,可那一位毕竟是……”后面的话,她没有说明,老太君却赞许地点点头:“是,我家诗儿说得对,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才是。”她略思忖了一下:“若是递了牌子进宫,难免招人侧目……”老太君看着桌上昏黄的灯光,沉吟到:“诗儿,点灯,给我磨墨。”

    静园内,薛氏笑着剪掉烧糊了的灯芯,对着自家女儿笑到:“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婳也笑着点点头,吃了一口茶:“是呢,娘亲,午后沁园传话说如筝中了暑气,笑死我了,中秋都过了半月有余,她居然中了暑气,都当别人是傻子呢!”

    薛氏笑着斜睨了她一眼,放下手中剪刀:“是啊,只是不知,那位爷究竟做到何地步了,此时情形,怕还是没有得手,不然那丫头定无命再回来!”

    如婳点点头,脸色沉了沉:“算她好运,东宫那位手也太软了,若是……那她可就真万劫不复了!”她唇角上挑,露出一个冷笑。

    旁边薛氏笑着摇摇头:“你忙什么,这样一点一点逗着她才好玩,你放心,即使老太君从中周旋,以那一位的性子,如筝定然逃不出他掌心的,咱们坐观其变即可。”

    如婳看着自家娘亲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欢喜地笑了:“那,母亲,您可把这事情快些透出风去啊,到时候国公府定然不会再要她,我就……”她脸色一红,说不下去了,薛氏笑着起身点点她额头:“傻孩子,急什么……”

    母女俩相视一笑,对坐饮起茶来。

    几日之后,自东宫送来赏赐,慰问定远侯府二小姐之小恙,却只是一些绫罗药材什么的,也没有正式的旨意,老太君这才放下心。

    没过几日,府内却隐隐传出如筝在太子府冲撞了贵人被责的消息,传言之人个个语焉不详,抓不住源头,传言版本也多有出入,老太君无奈重重罚了几个,又着意提点了一下林侯和薛氏,渐渐府里风言风语散去,此事也就算揭过了。

68死生(一)

    太子府一事,虽然在林府中被压下,不知怎的却传到了坊间,虽然事情模糊不全,但也足以引得各大世家注目了,如筝大略知道是何人所为,恨意中又夹着一些好笑,也便顺势沉寂了下来,每日除了例行给老太君请安,就是窝在自己的沁园里,看到此情形,如婳心中好不快意,抓住机会便出言讥讽几句。

    如筝每每看到她得意面目,都暗自觉得好笑,面上却装出失落的样子,随便敷衍几句便离开。

    她如何不知如婳是在得意什么,不免想到那日在太子府里和苏百川那一节,想着若是如婳知道了自己的消沉的是被她心上人轻薄所致,是会勃然大怒,还是潸然泪下。

    虽然这样自嘲地想着,究竟还是意难平,却也并无他法,只得先打起精神,表面上小心地维持着沁园的平静,私底下和自家掌柜通了几次信,细细合计了一下店面经营的事情。

    渐渐地,日子便到了九月底,这一日午后,如筝提笔书信一封,与表哥相约来日到溢彩轩见面,顺便看这一个月的账目,刚刚吹干信笺封好,让夏鱼送出去,便见浣纱神色紧张的进来福□:“小姐,侯爷招您到东书房议事呢。”

    她一言出口,如筝心里猛的一沉,耳边又浮起太子府那日苏百川咄咄逼人的话语,看了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问到:“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浣纱点点头,小声说:“正是,晨间苏世子带着苏二公子来过了……”看着如筝了然又烦闷的眼神,她又上前半步:“而且奴婢刚刚恰巧看到……传信的小厮是自静园方向而来。”

    听了她这一句,如筝眼前一亮: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这张王牌!当下沉吟片刻说道:“我带待月去东书房见父亲,你去静园看看,夫人和四小姐是不是也去了东书房,若不是,想办法把苏世子来和父亲招我去议事的消息放出去……”

    浣纱点了点头,自下去安排,如筝则唤了待月,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了帷帽往东书房而去。

    一进东书房堂屋,如筝便瞟见薛氏和如婳早已到了,薛氏此时脸色沉肃坐在一旁,如婳却似脸带泪痕,立在林侯案前。

    如筝目不旁视,径自走到林侯身前,盈盈下拜:“女儿见过父亲,父亲万福。”又转向薛氏:“母亲万福。”

    林侯哼了一声,待如筝起身,又缓缓说道:“此次叫你们过来,是要告诉你们一声,国公府又来求亲了,此次苏百川和我说的很明白,非如筝不娶,故而我已经应下此事,苏世子准备等十月初二如筝的及笄礼过了,便遣官媒上门提亲。”

    听了自家父亲的话,如筝心里一片冷意,随之又是暗恨苏百川可恶,斟酌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却见如婳直直的冲着林侯跪下:“父亲,姐姐和我上次向父亲恳求之事,父亲都忘记了么?您怎能……”说着说着竟俯□,哀哀哭泣起来,眼见是伤心至极了。

    林侯见她此举,气的拍案而起:“放肆,婚姻大事岂可由得你们自专?!”他扔下一本书,却并未到达如婳头上便落下:“苏家求的是如筝,我许的也是如筝,当初你祖父口头定下的就是你姐姐如筝,你在此失态哭泣又有什么用?我是不会改变决定的!”

    如筝见此情景,也跪下,装作怜爱伤心的样子看了看如婳,又转向林侯:“父亲,虽说当时两家口头定下的是我,但其实我与妹妹都是侯府嫡女,按理说是一样的,父亲能不能再向苏世伯说明,圆了妹妹的心愿,筝儿我宁愿比妹妹晚嫁,也不愿婳儿如此苦楚!”

    薛氏见如筝表了态,也起身试探着叫了一声:“侯爷……”

    林侯却一改往日对她母女的迁就宠爱,狠狠回头怒视着薛氏:“你教出的一对好女儿,如今连此等大事也敢顶撞父母了!”他猛地坐下,自气的脸色发青。

    薛氏被他一吼,眼圈也红了:“侯爷,我也是为了女儿们好啊,筝儿眼见不愿嫁,婳儿死活非要嫁,您叫我怎么办?!”说着也落下泪来。

    林侯看了看哭的伤心的母女三人,烦躁地摆摆手:“都住口,本来也没有妹妹先定亲的道理,再说人家苏家认定的真正的嫡女就是如筝,你们休要再啰唣,都给我下去,如婳在房里好好反省一下,如筝回去安心等待媒人上门吧!”如筝听他说出“真正的嫡女”这种话,自觉讽刺之余又是心里一紧,偷眼看看薛氏和如婳,果然看到如婳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恨意,薛氏则敛着眼眸看不出神色,嘴角却绷得很紧,明显也是吃味了。

    眼见事无转圜,薛氏擦干眼泪去扶如婳,如婳还要跪求,却被薛氏生生拽起,自痛哭着被拉出了门,如筝则擦干了眼泪,对着林侯福福身,转身走出了东书房。

    如筝整理好帷帽上的青绫纱,看着前方哭得走路都有些蹒跚的如婳,心中一阵感慨:看上去此事是如婳吃亏,自己占了便宜,但其实她心里的苦涩并不比如婳少多少,即使是排除前世之事不提,仅仅是前几日东宫宴上苏百川所为便令她羞愤至极,骄傲如她又如何甘愿再一次陷于他手?可如今……却也无法可想。

    罢了……嫁就嫁,到时候小心行事,若是他再纳妾冷待自己,便和离了独居罢了!她这样赌气想着,加快步伐向沁园走去。

    旁边跟着的待月看自家小姐愁绪满怀的样子,心中一阵不解,刚刚她等在廊下,书房里侯爷的呼喝声也多少传了几句入耳,她不明白为何自家小姐竟会三番五次将这样一门好亲事拱手让人,但无论如何,现下她心中是窃喜的,国公府……若是入了国公府,入了那位爷的眼……她转念一想,这般情势,自己和四小姐接触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又想到四小姐说陪嫁丫鬟挑选的事,她又暗自点头:自己的选择没错,现在必须要双管齐下,才能达成夙愿!

    如筝一回到沁园就看到浣纱迎了上来,当下笑道:“倒让你白跑一趟。”

    浣纱看自家小姐笑的苦涩,知道她必然是没有如愿,轻叹一声,跟着她进了屋子。

    如筝将几个大丫鬟和崔妈妈叫进堂屋,说了林侯吩咐的事,她着意看看各人脸色,除了浣纱面带隐忧,其他人虽然压抑着却还是目露喜色,如筝不由得心中长叹一声,但也并不怪罪,毕竟依常人目光,这的确是一门好亲事!

    如婳不情不愿地随着薛氏回了静园,一进门便扑到里间床上大哭起来。薛氏看着自己女儿哭得伤心欲绝,心内一阵绞痛,不由得暗恨林侯固执,又恨如筝坏事,如婳哭了一阵子,抬头看着自家母亲,只见她眉头紧锁,拳头也攥地紧紧地,当下也忘了哭,擦干泪水看着薛氏,母亲眼中的狠戾之色又让她升起一丝希望,不由得怯怯地开口唤到:“娘亲……”

    薛氏回头看看自家女儿,缓和了脸色把她揽进怀里:“我儿莫哭,母亲说过,定让你称心如意,放心,娘亲有的是招数……既然她一再挡路,便莫怪我拔掉她这颗眼中钉了!”

    安抚着如婳睡下,薛氏起身来到堂屋,屏退左右,只留下虞妈妈伺候。

    待小丫头们出去带上了门,薛氏看着一旁低眉顺眼的虞妈妈,问到:“我让你拉拢的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

    虞妈妈笑到:“回夫人,那丫头是个贪财的,如今已经拉拢的差不多了,只要有钱,什么都敢干。”

    薛氏这才露出一点笑容:“好,你去告诉她,准备着这几日替我办事,事成之后我会给她一大笔钱,送她出京。”

    虞妈妈点头退下,薛氏端起桌上的茶,吃了一口,盘算着下一步的打算。

    待林侯亲自和老太君禀明了此事,老太君将如筝单独招到慈园聊天,祖孙二人相对而坐,却都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如筝笑了一下,像往常一样坐过去给老太君捏着腿,老太君长叹一声,慢慢摸着她的鬓发,开口说道:“祖母知道,你还是不想嫁,虽然我不知苏家那孩子到底是哪里犯了你的忌讳,但祖母相信,你必有你的道理,但此事现下已经再无转圜余地,咱们也只能认命了,若是没有东宫的事情,还可以拖一拖,可现在再拖下去,祖母怕反而更加害了你。”

    如筝听着自家祖母温和慈爱的声音,泪水终于落下,又赶紧擦干,抬头看着老太君:“祖母,孙女儿明白的……让祖母为我担心劳累……是孙女不孝。”

    老太君看着如筝强颜欢笑的样子,心里更加酸楚,一把把她揽在怀里:“我的好囡囡,你是个最纯孝不过的好孩子,祖母只是要劝你,为妻之道不一定是要鸾凤和鸣,若能举案齐眉,互敬互爱也很好,祖母的婚事是自己向父母求的,你对我祖父也算得上是专宠了,但还不是因为子嗣的事情纳了妾?”

    她看着不远处滴答作响的西洋座钟,缓缓说道:“我多年无所出,以为自己真的不能生了,便做主给你祖父纳了妾,就是你大伯的生母张姨娘。”

    如筝抬头看着老太君,虽然这段往事浣纱曾经同自己说过,但此时从老太君口中说出来,却别有一番情味,让她觉得更为辛酸。

    老太君看着如筝痴痴的望着自己,笑了一下:“傻孩子,祖母给你宽心,反倒勾起你伤心来了……”她笑着摸摸她头:“虽然纳了妾,但你祖父对我还是宠爱不改,反而因为我的大度而愈发宠爱了,张氏也很守本分,从不争宠,还生下你大伯,给我带来了福气,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辛酸都算不得什么了,我还是感激你祖父的,战场上那样叱咤风云的一个人,到了家里,从来都是温柔小意,一辈子没说过一句重话……我这辈子能嫁给你祖父,真的是很知足了。”

    她低头看着如筝:“筝儿,祖母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要告诉你,女人嫁了人,能得到丈夫的宠爱和真心当然是最好,但如果求不得,能得了丈夫的尊重和倚仗,也是很好的,等将来你为苏百川生下嫡子,那就是国公府的世子,你的福气啊,在后头呢!”

    老太君一番话,让如筝既温暖,又辛酸,她把头埋在老太君膝头蹭了蹭,闷声说:“祖母,您的金玉良言,筝儿都记下了,您放心,我晓得该如何做了。”

    又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子话,如筝告别出了慈园,迈出慈园门口时,她回头愧疚地看了看主屋的方向,若是祖母知道自己的打算是和离蛰居……不知会怎样伤心呢……但是,自己无法说服自己再和苏百川相伴一生,何况还有个如婳,她会甘心么?!

69死生(二)

    如筝自慈园回去以后,便安心呆在屋里陪如诗看书,如书听了消息也赶来道喜,却在看到如筝态度时疑惑地改了脸色,看着姐姐妹妹都对自己小心翼翼地,如筝也觉得过意不去,便拿出彩线和如诗如书一起打络子玩,不经意间瞟到上次那个青色“剑穗”,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唯一让如筝放心不下的,便是静园的反映,这样安静,反而让她非常不安,但现下也无他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夜睡不安寝,早上如筝便恹恹的,不过还是坚持到慈园请了安,又向老太君告假要去舅家一趟,老太君以为她是想要去散散心,马上就准了。

    如筝回到沁园准备了一番,自带了浣纱蹬车朝着溢彩轩而去,主仆俩在车上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谁都没有注意到,车后一个诡异的身影一直遥遥尾随着她们的车,看到她们进了溢彩轩,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到了溢彩轩,如筝惊喜地发现自家表姐琳琅也在,连日来的郁闷之情终于在看到琳琅笑咪咪的脸时被冲淡了一些,问过了崔侯和谢氏的身体,兄妹几人寒暄着来到后堂,李钱根早已等在了那里,报上了这月的账目之后,如筝点头赞许了一番,又和自家表哥及掌柜细细谈了对龙涎香生意的意见,才有空喝了口茶。

    李钱根看她劳累的样子,欲言又止,如筝看出他有话要说,便出言发问。

    李钱根欠身到了个扰才开口说道:“东家,此事本为东家的私事,小人不便干涉,只是小人看东家近日甚为劳累的样子,还是想劝劝东家,要以身体为重,再说东家身份贵重,这小小生意也不过是个消遣,小人承蒙东家再造大恩,必会为东家守好店子,东家又何必事事躬亲……”

    听了他的话,如筝心里一阵感动,却又是一阵苦涩,李钱根还道她是衣食无忧早晚要嫁入豪门的贵女,却不知他以为的小小嫁妆铺子很可能会成为自己将来存身立命的根本,当下也不多言,只是笑笑:“多谢李掌柜关心,我只是觉得做生意有趣罢了。”

    谁知她一句敷衍的话,李钱根却激动地差点跳起来:“东家此言当真?!”

    如筝不解地看着他,却还是点点头:“是啊,有银子谁不愿意赚啊?”

    听了她的话,李钱根双手一拍,站起身来:“东家若是这么说,小人这里到有很多赚钱的好宗儿,不知东家可愿意听我一言?”

    见他这样兴致勃勃的,如筝倒是提起了三分兴趣:“哦?不妨说来听听。”

    李钱根点点头,自怀里掏出一个薄册子,走到如筝身前打开,如筝只见到上面密密麻麻都是那种他惯于写的蝇头小楷,还间杂着一些图形,不由得看得昏头昏脑:“李掌柜,你拿这些我也看不懂,不如你给我说说?”

    李钱根楞了一下,又挠挠头:“是了,小人一高兴就忘了……东家你看,这些都是小人这几年给人当伙计时考察的京城周边的店铺情况,这些标出来的,都是极好的店面,却因为开的生意不对而经营惨淡,若是东家能盘下一两个,按照小人的计划开店,必然是财源滚滚啊!”

    在他指点下,如筝渐渐看出了些门路,心里一阵庆幸,又是一阵感动,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救下的这个少年,竟然有这样的心得,更加可贵的是,他并不向自己隐瞒,而是对自己坦诚相告……

    但今生的如筝,已经不习惯轻信于人,还是怀疑的笑了笑,说道:“李掌柜,你看出这么多门道,为何不自己攒钱盘下一两个,那时候自己作东家不是更好?”

    李钱根见她这么问,欣喜的表情渐渐淡去,对如筝一揖说道:“东家,我知道您并不是十分信我,我也不愿对东家说什么赌咒发誓的话,只是在小人心里,东家始终都是救小人于水火,给了小人重生的机会之人,小人永世感念东家大恩,再者说……小人是喜欢赚钱,看到有好的店子被人白白耽误就心里痒痒,但小人并不是贪财之人,小人总觉得,只要钱财赚到手,自己就满足了,不管那钱是给东家赚的,还是给自己赚的,都无所谓。”

    听了他这番自白,如筝笑着点了点头:“李掌柜,你这人倒是有趣,我也愿意信你,只是我现在力量有限,只能一点一点来,你可有什么少花钱的妙招?”

    李钱根见她信了自己,眼睛一亮:“东家,您这么问,还真有个妙宗……”他翻开册子,只见最后一页上写着几个地名,墨迹还很新:“这几个,是城南和城北几个犯官的庄子,被朝廷抄没之后,允许老百姓购买,可谓是价廉物美,若是东家手头有闲钱,买下一个,小人定然替东家经营好!”

    如筝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也笑了,脑海里却突然灵光一闪,笑容转为兴奋的表情:

    “你说,这些庄子是查没的犯官私产?”

    李钱根点点头:“正是,故而十分便宜啊东家!”

    如筝心里一阵狂喜,她记得前世听别人过,就是在差不多明德二十二、三年的时候,朝廷上出了一件大案,勾勾连连的牵出很多大小贪官,还有不少是京官,此案除了震动朝野之外,还有一件小事惹得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便是其中一个刘姓的工部郎官的私庄,因为地处荒僻被一个富商以很低的价格买下,却在不久之后挖出了温泉,从而身价大涨,那富商狠狠赚了一票!

    想到这里,如筝抬头看着李钱根:“李掌柜,旁的就算了,你着意给我打听,这里面有没有一个工部刘犯官被抄没的庄子,在城南的,庄子不大,估计价格也不高,我要买那一个!”

    李钱根听她突然这么说,愣了愣才答道:“东家,我不用打听,其实小人也看上了那个庄子,那个庄子虽然偏远了点,但周遭农户比较多,又价廉物美,小人也想劝东家下手呢。”

    如筝双掌一合,笑到:“那便好了!今日你就去把那庄子订下,尽快和官府办了手续,那庄子我要定了!”

    李钱根笑着点点头:“小的遵命!可……”他又为难地挠挠头:“东家,咱们的现银不够啊,定金倒是无碍,可官府要十日内付讫全款,咱们的盈余……”

    还未待如筝开口,旁边崔明轩笑到:“这有何难,差多少表哥给你垫上。”

    如筝转头看着自家表哥,心里一暖,不由得暗怪自己只顾赚钱,忘了舅家现在也正亏空着呢,当下起身福了福:“多谢表哥,不过筝儿却想这笔生意依旧和表哥合作!”

    崔明轩一扬眉,看了看旁边琳琅:“你看筝儿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跟什么大事似的!”琳琅也笑了:“筝儿,我家要庄子没用的,给你钱就是了,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当借你的,不要利钱~~~”她逗着如筝,自己却笑弯了腰。

    听了他俩的话,如筝也笑了:“不是的表姐!”又转向崔明轩:“表哥,我是真心要和你合作买这庄子,反正借我钱也是给,入股也是给,你放心,我定然不让你吃亏的,你就依我这一次吧!”

    崔明轩看着她竟然撒起娇来,更加乐不可支:“好了好了,哪一次我没依你啊!就按你说的吧。”

    如筝高兴地点点头,马上叫李钱根来算,李钱根拿过账本看了看盈余,又比对着城南那个庄子的定价,一通算盘打过,他拿起纸笔说到:

    “按照庄子的总价和定金,东家能出到总价的六成,崔东家只需给东家四成也就是三百两,到时候庄子上有了收益,也是东家占六成崔东家占四成,不知两位东家意下如何?”他口中说着,手下也不停,不一会儿一张契约一挥而就。

    如筝拿过来看了,又转手递给崔明轩,眼睛亮亮的,盯得崔明轩一阵发毛,粗粗看了看便签下大名,又拿出私章盖了:

    “罢了,真受不了你!”

    如筝笑嘻嘻地接过契纸,也签下自己的名字,转手递给李钱根,李钱根又照样抄了一份,二人重新签过,各自收起,崔明轩令溢彩轩的掌柜拿出三张一百两的官票交给李钱根,李钱根看着到手的银票,笑到:“如此便好了,也不用付定金,今日小人就去官衙把手续办了,那宅子就是两位东家的了!”说着便要走,却被如筝叫住,千叮万嘱让他一定核对好是工部刘犯官的庄子再买。

    送走了李钱根,崔明轩笑着打开折扇轻轻摇着:“哎呦,让你盯的我这天气里竟出了一身汗!你是和这工部姓刘的有仇啊?!非得买了他的庄子糟践才解气?”

    如筝见他揶揄自己,也不多说,只是笑着摇摇头:“表哥,你且看着,我定不让你吃亏的……”

    又和崔明轩崔琳琅说笑了一会儿,如筝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想想自己还有舅家的支持,还有越来越好的生意,心里也安定了些,看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要去武国侯府探望舅舅。

    琳琅笑到:“正巧我要回家,便搭如筝的车吧。”

    崔明轩笑着将她二人送上车,吩咐家丁护送着,自己转回了溢彩轩。

    如筝和琳琅一路说说笑笑地到了武国侯府门口,还没来及下车,便见斜刺里冲出一人,崔府的家丁赶忙伸手拦了,那人却一下子跪在地上,喊道:“二小姐,奴婢是老太君院子里的汀儿,奴婢有要事禀告!”

    如筝听声音熟悉,忙令浣纱撩开帘子,低头一看,果然是慈园的洒扫传信的小丫头,以前也是见过几面的,如筝看她表情焦急,忙问道:“何事慌张?起身回话!”

    汀儿擦擦汗站起身,满脸惶恐:“二小姐,不好了,刚刚国子监传来信儿说二少爷练习骑射的时候摔了,如今不知伤的如何,老太君已经派人去了,又派奴婢来找小姐,可崔府的大爷们说小姐并未入府,奴婢只能在这里等着……”

    听她一番话,如筝眼前一阵昏黑,如柏前次中毒时苍白的面色又闪到眼前,她努力定了定心神对着车夫说到:

    “快,去国子监!”又转头看看琳琅:“表姐,麻烦你派人传话,让叶大夫再出一次诊吧!”她含着眼泪,强逼着自己思考,又加上一句:“对了,莫惊动了舅舅!”

    琳琅怜惜的看着她,拍拍她肩:“别担心,不过是摔马,柏儿不会有事的!”说着又吩咐一边的家丁:“崔信,你快马到仁信堂接了叶大夫到国子监,崔义,你去溢彩轩告诉哥哥此事。”说完又转向如筝:“筝儿别怕,我陪你去看柏儿!”说着又点了几个家丁命他们进府牵马出来跟随。

    如筝犹豫了一下,琳琅却执意跟从,如筝也就点点头,吩咐车夫赶紧出发。

    一路南行出了城,如筝不停叫车夫加快速度,心急如焚地看着车外林中斑驳的光影,暗暗祈祷着如柏这次能够化险为夷。车子渐渐接近国子监,路上也愈发幽静,如筝正心神不定地想着如柏的事情,冷不防马车突然急停,如筝几乎窜出去,幸亏旁边琳琅拉了她一把,却也重重磕在了车窗上,如筝下意识拉开帘子向外看去,却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只见车外,崔府和林府的家丁们将车子围在正中警惕的戒备着,,而不远处,十几个一身黑衣的壮汉蒙着面,一见便知并非善类!

70死生(三)

    如筝吓得赶紧撂下帘子,回头惶惑地看着琳琅,琳琅也有点傻了,虽然不至于还弄不明白这架势是何意,可她们却不敢相信,在这天子脚下,京畿近郊,怎会有强人啸聚?!这可是近几十年都没有过的事情!

    此时,领头的家丁按捺着惊讶开口问到:“不知几位壮士拦住我家车驾意欲何为?我家主人有急事要从此处经过,若是壮士为了求财,我们可以将随身资材双手奉上,但请壮士通融,放我们过去。”

    如筝在车内听到崔府家丁一番话,不由得暗暗佩服舅舅□下人的本事,这话说的不卑不亢,若是拦路抢劫的盗匪,此时就该收下买路钱,放她们过去。

    想到这儿,如筝禁不住抓住琳琅的手,静静听着对方的回答。

    只听外面一个粗嘎的声音狂笑了几声,说到:“我们兄弟拦在此处,自然是为了求财……”

    如筝心里一松,没想到那人又说到:“不过,除了财,人我们也要!”

    听他此言,如筝惊恐地回头看着琳琅,琳琅眼中也是一片恐惧,旁边的浣纱吓得也是一缩,却又挺身跪在如筝和琳琅前面,死死把住车门。

    崔府家丁见来者不善,也不再多言,纷纷拔出防身兵刃戒备着,可崔府和林府家丁统共就十几个人,因着京城兵刃管制的缘故,防身武器也不过就是匕首,短剑之类,那里比得上对面人高马大,手执朴刀的强人!

    那为首的盗贼一声令下,贼人们蜂拥而至,和两府家丁战在了一处,如筝和琳琅紧紧抱在一起,虽然惊恐,还是凭着仅存的一丝冷静使劲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若是让强人知道了车里面是女子……

    她们不敢想,只盼家丁们杀退贼人,或是有路过的人能来帮手。

    外面兵刃相交之声不绝于耳,间杂着不知是哪一方的惨叫,如筝大着胆子掀开一条帘子缝向外看去,只见两府的家丁已经有几人躺在地上□着,大部分都是林府家丁,崔府家丁看上去身手还要好些,但此时也只是勉力支撑了,这样下去,自己二人早晚要……如筝心里一紧,回头看看琳琅:至少,不能让表姐……

    如筝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贼人们一直挡着去往国子监方向的路,恐怕是担心自己这方有人会去左近的南大营报信,而通往城内的道路却没有几个贼人把守,她又看看四周,除了已经跑散的几匹侯府的马,贼人们并没有带来马匹,想必是为了埋伏而留在了远处,她当下心中一动,回头问琳琅:“表姐,你可会骑马?”

    琳琅不解她意,却也点点头如实答道:“会的,哥哥教过我。”

    如筝勉强笑了一下:“那便好,你家功夫最好的家丁是谁?”

    琳琅想了想指了指车旁不远处一个夺了贼人长刀,正浴血奋战的家丁说到:“是他,崔仁。”

    如筝点点头,将琳琅往车里一推,扬声叫到:“崔仁,拉匹马上前!”崔仁听到车那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还道是自家小姐有令,奋力杀翻了眼前的贼人,拉住旁边一匹马拼命冲到车前,如筝将琳琅向外一推:“带你家小姐回城求援!”那崔仁眼前一亮,接住琳琅放在马上,狠命一拍马臀,马儿吃痛载着琳琅一股脑冲出薄弱的北面包围,那崔仁也挥刀杀出重围,大步跑着跃上马背,顾不得男女大防,一路护着兀自挣扎喊着如筝的琳琅向都城方向狂奔而去。

    如筝见她二人去的远了,沉下心喊道:“崔府家丁听着,杀马!”

    崔府的家丁听到这个命令,都愣了一下,但多年来服从的本能还是让他们迅速杀掉了旁边几匹马,正欲杀马车上的马时,又被如筝喝止。

    当周围的贼人意识到有人逃跑,想要夺马去追时,所有的坐骑已经都死了,只剩下车上紧紧套着的拉车马。

    不远处,一个手执长刀,一直没有出手的贼人眼看着琳琅逃走,却并不紧张,他冷笑了一声,暗自想到:今儿接的这个活儿……还真有点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临时雇来的十几个土匪,知道差不多到了自己出手的时候了,便纵身上前,手起刀落,将两府家丁并自己的同伙一一杀死,电光火石间,地上只剩下了尸体。

    当他杀掉第一个人时,如筝就感觉不对,这人和刚刚那些贼人的身手差的太多了,又看到他连自己人也杀,如筝心里更是笼起了一阵惊恐,她没有多想马上令车夫趁着贼人们内讧的机会策马向着那悍贼相反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逃走,慌乱中,她并无时间多想前方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那悍贼看到如筝驾车逃走,也并不着急,提气几步便纵出一两丈远,紧紧跟着马车飞奔在密林小道上。

    如筝透过后窗,看到那悍贼紧紧追来,心中一阵绝望,只能拉住浣纱同样冰冷的手,眼睁睁看着那贼人越追越近。

    浣纱看着后窗极速追来的贼人,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自家小姐,当下心一横,努力扯出一个笑意,对着如筝到:“小姐……你多保重!”说着甩开如筝的手,挪到车门边。

    如筝看着她眼中的决绝,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伸手拉她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门口一个水红色的身影闪过,浣纱纵下飞驰的马车,滚了几滚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悍贼上前查看了一下,见是一个小丫鬟服色的女子,相貌也不对,便将她踢到一边,重新发力狂追,但毕竟也是耽误了一瞬,加上车子变轻,速度加快,距离就拉得远了,那贼只能远远缀在车后,重新慢慢拉近距离。

    如筝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下,没想到今生危难之际,又是浣纱为了自己豁出了性命!

    眼看那贼人越追越近,如筝心里只剩下绝望,泪眼朦胧间却见旁边道上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本能地高叫到:“子渊世兄!!”

    陪自家兄长一同自太学返家的苏有容奇怪地看到一辆装饰华丽,颇为眼熟的马车从自己兄弟眼前飞驰而过,后面还紧紧跟着一个黑衣蒙面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嘶喊着自己的名字,当下心里一惊,对苏百川到:“兄长,是如筝世妹啊!”

    苏百川也是一惊,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和贼人,略沉吟了一下:“此处离南大营不远,咱们速去请凌三哥发兵救援!”

    苏有容听了他的话,冷笑一声:“南大营?发兵给她收尸还差不多!”说完也不再看他,自跨上白马,向着马车方向飞驰而去。

    苏百川被他说得一愣,也上马欲追,却还是思忖着,转向了去南大营的小道。

    如筝喊了几声,再也看不到苏有容二人的身影,却见那悍贼渐渐靠近马车,心里一阵惶恐,也带着一丝庆幸,刚刚自己惊恐之下顾不得思量便喊了一声,若是他们真的追上来……她想想刚刚那悍贼凌厉的刀法……恐怕子渊世兄也不是他的对手,更遑论苏百川。

    也好,至少不会再连累了他……

    此时拉车的马渐渐吃不住长时间狂奔,喘着粗气慢了下来,那贼人却似不知疲惫似的,渐渐靠近了马车。

    如筝正准备跳车,想着即使是摔死也不让贼人得手,却见不远处树木后,闪出一个白影,白影渐渐靠近,却是一匹神骏的白马,马上正是自己熟悉的那副面容。

    “子渊世兄……”她喃喃自语,泪水滑落了眼眶,一时间不知是庆幸,还是后悔。

    苏有容看前面那悍贼渐渐靠近马车,急的拼命拿马鞭抽着坐骑,就在此时,拉车的抡于支持不住,前腿一踉跄就要跪倒,好在车夫有经验,忙一提缰绳,好歹是将马稳住了,但那贼人却马上赶上,一脚踹开车夫,将如筝拽了出来。

    车夫吓得连滚带爬地窜入树丛跑远了,苏有容则策马奔到那贼身前,提缰下马:

    “放开她!”

    那悍贼狞笑一声,抽出袖里的短剑架在如筝脖子上:“哪里来的公子哥儿,我劝你赶紧走,莫趟这浑水。”

    苏有容剑眉一拧,一向平和的面上陡然现出浓浓的杀气:“我不管你是剪径的土匪还是别的什么,马上把她给我放了,我可以放你走,不然,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悍贼听了他的话,先是愣了愣,后又嘎声大笑:“哈哈哈哈,小娃娃,我看你嘴上毛还没长齐呢,就和大爷说这样的大话,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否则丢了小命,家里娘亲要哭死的!”

    如筝这时稍微缓过来一点,颤声说到:“世兄,你走吧,这人不是普通的贼人,你回去告诉我舅舅,给我报仇!”她厉声说完这一句,两行清泪落到腮边,两眼痴痴地瞪着苏有容,似乎是想要在临死之前,再看看这唯一熟悉的面孔。

    看着她惊恐绝望的眼神,苏有容心中一痛,柔声安慰着:“小筝儿别怕,等兄长救你……”

    听他舍了“世兄”的称谓不用,而自称兄长,如筝心里一暖,却也更加着急,果然那悍贼狞笑一声:“嗬,我还道是挡横的,没想还是要救自家妹子。”说着手下一紧,如筝被他拽的退后一步。

    “退后!再上前我杀了她!”

    苏有容看他声色俱厉地大喝,心中浮起一丝奇怪的感觉:若是此人是剪径盗匪,或是奉命来杀如筝的杀手,自己刚刚并未露出武艺,以他能力完全可以杀了如筝再杀了自己,从容离去,若是求财,亦可威胁自己交出钱财马匹,逃之夭夭……此时看他所为,却像是要逼走自己,对如筝做什么的样子……

71死生(四)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凛,脑子里飞快想着对策,嘴里还胡说八道着牵扯贼人注意:“我告诉你,小爷我师从飞天遁地踏雪无痕一剑杀人万里不留行洛雄飞洛大侠,你要是再不放开我妹子,我要你好看!”说着,左手似不经意地拢入右手袖中,拈了件物事在指尖。

    那贼人原本不想横生枝节,此时却被他碎碎念的不胜其扰,当下心中杀机顿生,换了左手逼住如筝,右手自腰间掏出一物,突然出手。

    如筝只觉得一道银光自自己耳边划过,当下大叫“小心!”却已经来不及了。

    对面苏有容惨叫一声,捂着脖子扑倒在地上,旁边树干上陡然多了一道喷溅的血痕。

    “子渊世兄!”如筝嘶叫着,后悔地恨不得立刻死了,她恨自己为何要喊那一声,如今平白让他也赔上了性命!

    那悍贼见已然得手,松了口气,将架在如筝脖子上的匕首撤去,却依旧大力抓着她的手腕。

    如筝恨得一脚踹过去,却被他轻轻巧巧地躲开:“哟,还是个小辣椒,有点儿意思……”

    如筝看着他,恨得双目充血:“畜生!你要杀便杀,放开你的狗爪子!”说着挣扎了几下。

    那悍贼狞笑一声:“哟,小姑娘,那边躺着的恐怕不是你的兄长,是情郎吧?这么着急殉情啊,可惜了,人家不让我杀你呢,人家要的,是另一件东西……”说着,伸手抚上她脸颊,如筝心里一阵恶心,却被他紧紧拉着,动弹不得。

    那恶贼走近一步:“啧啧,还真是美若天仙……这趟活儿接的不错。”他一把将如筝拽到怀里,完全无视她的拼死挣扎:“别怪我,小姑娘,我不会杀了你的,人家要的,只是你的清白……”

    听了这句话,如筝心里一震,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当下如同身浸冰水。

    身体不由自主地被贼人扑倒,如筝使劲挣扎着,想踢那恶贼的腿,却被他死死按住,完全使不上力气。

    看着眼前虽然带着蒙面巾,却依然令人厌恶的脸慢慢放大,如筝心里一阵恐惧,又是一阵绝望,她自然知道这贼子想要做什么,拼命挣扎的同时,也将牙齿抵在了舌根之下,心里一阵悲凉,没想到自己今生还是难逃厄运,继而想到旁边倒在血泊里的苏有容,却又生出一种宿命感,今生,他们竟又死在同一天了……

    只是今生不同于前世,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超过了世交或是朋友,如筝闭上眼睛,居然感觉到了一丝释然:这样也好,我又害死了他,下去陪他,他也不孤单了……

    就在如筝准备咬舌自尽之时,身上的贼子突然不动了,她试探着睁开眼睛,对上的是一双惊恐的眼,随即,身上的重压消失,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便被拉入了一个带着熟悉味道的怀抱:

    “不怕死的东西,敢跟我玩儿暗器!”苏有容抱紧如筝,伸脚踹踹地上已被麻翻的贼人。

    如筝抬头看看他,惊喜地叫道:“子渊世兄,原来你无事……”却在看到他肩头大片血迹的时候转为惊呼:“世兄,你!”

    苏有容低头看看她,笑着安抚到:“没事,障眼法没使好,略微中了点招,无妨。”

    如筝看他几乎被鲜血洇透的牙色衣袖,抽噎着:“什么略微,明明是伤的很严重!”

    苏有容咧嘴对如筝笑到:“没事,别慌。”便转头看着地上的贼人:“说说吧,谁让你来的。”

    那贼子努力回头看了看自己肩头订着的细针,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你,你是千……”

    “不错!”苏有容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踹的那贼吞掉了后半段话。

    “本少爷正是千方百计追上来,专门看你怎么死的!”他咬牙又踹了他一脚:“不想死就快说,谁让你来的,有什么目的,收了人家多少好处,你给我说说说!”

    他说一句就踹一脚,看的如筝既解气又好笑。

    谁知那贼吃痛了也不喊,只是双目一闭,叹道:“技不如人,尊驾要杀便杀吧,只求尊驾能挖个坑把我埋了,不要叫我弃尸荒野就是。”

    苏有容愣了一下,又笑了:“也好,你都舍得死,我还舍不得埋么。”看那贼脸上似乎现出一丝解脱的神情,他又闲闲地说到:“不过,只怕你死的痛快,我埋得方便,过几日上官铎要把你挖出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听了他的话,那贼人心中巨震,睁开眼看着他,却又马上醒悟过来:“尊驾何意,我听不懂。”

    苏有容冷笑着指指自己肩头的飞刀:“别装了,迴梦楼那一套,我比你清楚得多!只是我到不明白了,上官铎怎会容下有人坏了他的规矩,插手官面上的事情!”

    那贼人听他这么说,知道再也装不下去了,叹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不知尊驾是哪路上的朋友,和我们楼主有什么渊源。”

    苏有容笑着看看一头雾水的如筝,又看着那贼子:“我啊……于上官铎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那贼人动了动,问到:“怎么个特别法?”

    苏有容弯了弯嘴角,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他恨我恨得要命,却杀不得。”

    那贼人失笑道:“迴梦楼主,何人杀不得?”

    苏有容突然肃容看着他:“你必不是得了他亲自下的命令,赶紧滚回江南,自己到上官铎座下请罪,也许还有一丝活路。”

    那贼人奇怪地看着他,却在苏有容掏出一样物事晃了晃之后,眼中却突然现出惊恐之色:“是,小的定然将此事禀明楼主,请他老人家定夺。”

    苏有容这才笑到:“那就好,此事你还要保密,不然我让他拿楼里三坛十八道刑罚,好好儿伺候你。”

    那贼人惊得几乎要跳起,无奈半边身子还是麻的,只得点头代替磕头:“是,小的不敢!”

    苏有容这才松了口气,把一块碧绿色的东西收进腰间,带着如筝向马车走去。

    那贼人愣愣的坐在地上,连解药都不敢向他讨要,他刚刚看到了传说中的碧玉“迴”字牌,他如何不知,那是仅次于楼主火玉牌的神秘之物……

    苏有容看看肩头,胡乱撕了片衣襟裹好伤,又从行李里拿出一件栗色的氅衣套上,慢慢解下已经断了腿的马,套上自己的白色骏马,又把马上带的行李扔到车上,才把未受伤的右手伸给如筝:“走吧,丫头。”

    如筝刚要上车,却突然愣住:“浣纱……”她含着泪向苏有容说明了浣纱的情形,苏有容也是一阵喟叹:“你那小丫鬟还真是个忠义的。”

    “世兄,你陪我回去找她好不好……”如筝抬头问他。

    苏有容摇了摇头,叹道:“如今咱们一通乱跑,已经迷了来时的路,找回去也难了,不过她跳车的地方离南大营很近,而我兄长现在应该已经去南大营搬兵救你了,如果她还活着,肯定能够得救,如今咱们不知道要害你的人还有没有后手,若是贸然回去,不但自己危险,说不定还会害了她。”

    如筝听他说的有理,无奈点点头,拉着他的手登上车辕,心里只求老天能让浣纱逃过一劫,临上车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悍贼还兀自瞪圆着双眼看着自己这边,再回头看看苏有容,他只是浅笑着让自己上车,如筝这才觉得脚步虚浮,好像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又回来似的,低头钻进车里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惊恐。

    “坐稳当,咱们出发喽。”帘外车辕上传来这么一声,让如筝惊惧忐忑的心,瞬间便稳了稳:

    “嗯,世兄。”心里一松,如筝只觉得眼眶发麻,恐惧,难过和刚刚差点受辱的羞耻感让她再也忍不住,把脸伏在膝上暗暗饮泣。

    车子行在密林小路之上,树影婆娑,遮挡了本该明媚的阳光,这样阴翳的环境,勾出了如筝多日里累积的苦楚,她知道,自己其实已经非常幸运了,能够重生,能够护住很多前世已经失去的宝贵之物,可今生之路,她走的依然艰难,平日里有人陪着,自己也压抑着,心中的孤独并不清晰,今日一番劫难下来,终于勾出她心底里的不甘和委屈,渐渐便哭湿了衣裙。

    她自顾伤心,没注意到车渐渐停了下来,眼前亮光一闪,她抬头,正对上苏有容苍白的脸。

    “哭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她,低头钻进了车厢:“是我大意了,咱们先歇会儿,没事了啊,我带你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说着,他把手放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如筝心里一暖,又一沉。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灼热的温度如同烙铁一样烫在她心上,她不由得暗恨自己,只顾自怨自怜,浑然忘记了他为自己深陷无妄之灾,身上还带着伤。

    “子渊……”她轻轻把手放在他额头上,不出意外地滚烫:“……世兄……你发热了……”她惊惧地抬头,刚刚那些伤感恐惧都化作对他身体的担忧。

    “哦……有点。”苏有容抬手摸摸自己的头,笑到:“恩,我进来来就是处理一下……”他苦笑着脱下栗色的半臂,如筝这才注意到,他里面牙色的行衣从肩头到衣袂都是血迹,几乎染红了半边身子。

    她心里大骇,如同那刀戳中自己心窝一样疼,颤声喊到:“子渊世兄!”

    苏有容正低头研究那把飞刀,听她喊岔了音,猛抬起头,想了想,一拍脑袋:“唉,我大意了,你怕血吧,等下我出去弄……”

    看着他依旧淡然的笑容,林如筝心里莫名生出一丝薄怒:“你还管我怕不怕血!”她气的眼眶发红,却不知是气自己迟钝还是他重点错误: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管我怕血!”她跪坐在他身前,伸手想要摸那把飞刀,又不敢:

    “你那么瘦……能有多少血可以流!你还不止血么?”她心里又急又痛,眼泪如断线珍珠一般流下:“世兄……你……不要……”

    苏有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笑弯了眉眼:“别怕……我死不了。”轻轻说完这一句,他伸手撕开伤口边上的衣服,敛眸弯了弯嘴角:“真伤心啊,你居然嫌我瘦……”

    如筝听他此时还要出言逗自己,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回身在自己包裹里翻着,找出一条干净的汗巾子准备给他裹伤。

    苏有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飞刀,叹道:“我说怎么不止血呢,太残暴了,这么小的东西上居然还有放血槽……真是不飞死你也流死你啊!”他这样咕哝着,把手放在刀柄上,却突然抬头对如筝说到:“不好,马跑了!”

    如筝看他焦急的样子,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撩开车帘子向外望去,只见马儿还好好地套在车上吃草,正疑惑间,却听车里一声闷哼,赶紧钻回去看,先入目的,却是车厢上一串喷溅的血迹,和旁边扔着的飞刀。

    如筝惊得扑到苏有容身边,拿着汗巾子就要去按他的伤口,苏有容却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青色瓷瓶,勉强笑到:“小筝儿莫慌,先上药,再包扎……”

    如筝按捺着心痛和恐惧,看他把瓶子里的药粉都倒在伤口上,开始的还被鲜血冲掉,慢慢血止住,药粉辛辣的味道混着血腥味直冲进她鼻子,如筝顾不得害怕,赶紧拿过汗巾帮他把伤口紧紧裹住,在背上打了个结,才略放下心,靠着车厢大口喘着粗气。

    苏有容擦擦头上的汗和手上的血,重新穿好外衣,看着如筝笑到:“小丫头,脸色比我还白……对不住,吓着你了。”

    如筝胡乱摇摇头,喉咙却似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苏有容笑了一下,又钻出车厢,如筝扑过去小心拉住他右手:“世兄,你干什么?”

    苏有容坐在车辕上,回头看着她笑:“赶车啊,不然咱就得在这儿过夜了……”他笑着拿起马鞭,重新催动马儿前行,如筝愣在那里,心中从来没有如此时一样憎恨自己是个无能的小女子,她撩起帘子,看着他坐在车辕上清瘦的背影,突然心里一动,背过身坐在他身后,轻轻靠了靠他身子:

    “世兄,若累便倚着我……”她这样嗫嚅着,一直苍白的面色染上了一丝红晕。

    “哦,好啊。”苏有容到不客气,真的往她身上倚了倚。

    见他并未推辞,如筝心里舒服了些,转而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脸又红了。

    “世兄,你……无碍吧?”

    “嗯,放心。”他挥动鞭子赶着马儿上了大路:“止血了就没事了。”

    如筝这才略微安心,闭上眼睛感受着秋日的凉风,却听耳边一声轻笑:

    “小丫头,怎么不问我带你去哪里?”

    如筝睁开眼,看着头顶重又照耀下的阳光,轻轻弯起嘴角“世兄带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马车,吱吱嘎嘎地走在官道上,如筝心里终于平静下来,此时虽然狼狈疲累,却莫名心安,真想就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72中都(一)

    车子行了大半个时辰,渐渐走上官道,如筝在车厢里待得闷气,又担心苏有容的伤势,便取了帏帽拿在手里,低头出了车厢,抱膝坐在他身旁。

    苏有容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到:“不怕了吧?”

    如筝重重的点点头:“是,有世兄在,我什么都不怕。”又担忧地看看他:“世兄,你觉得怎样。”

    苏有容摇摇头,说了声“无事”,又转过去轻轻敲敲因为被主人强套来拉车而有些赌气的马儿:“怎的,咱俩同生共死一场,你还叫我叫得这样外道?”

    听了他的话,如筝先是一愣,脸又红了,咬了咬唇,低声说道:“那要叫什么?”

    苏有容也不回头,轻笑了几声:“丫头,叫个哥哥来听听。”

    如筝顿时面红如血:“……”低头把脸埋在膝间:“那,当着人我可不会改口的!子渊……哥哥。”

    一句话,说的苏有容扬头朗声大笑:“好,随你。”

    渐渐的路上有了往来的行人,两旁树荫下也能看到茶摊,货郎什么的了,如筝知道这已经到了城市的近郊,却觉得眼前的风景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盛京,便开口问到:“世兄,这里是哪里?”

    苏有容哼了一声,摇头不语,如筝愣了愣,又红了脸:“子渊……哥哥,这里是何处?”

    苏有容这才满足的点点头,开口说道:“此处已经是中都郊外了。”

    听了她的话,如筝惊到:“竟然已经到中都了?”她没想到这多半天折腾下来,居然已经到了距离盛京百里之外的陪都中都。

    苏有容点点头,看马儿似乎已经认命,老实地拉车前行,便放下马鞭坐在她身边:“刚刚一路狂奔,已经里盛京很远了,反倒离中都较近,再说……”他看看如筝,又看看自己:“咱俩这样狼狈的回去,恐怕于你声名也不利,倒不如在这没人认识咱们中的都整顿一番,明日想好对策再回京师。”

    如筝听他一席话,心里暗自佩服他思虑周详,当下便点头:“是,世兄……”看他脸色一沉,又赶忙改口:“子渊哥哥所言甚是,小妹便全听兄长安排了。”

    二人说笑间,马车已行至城门左近,幸而现下是太平盛世,入城并不用盘查,苏有容仔细拢了拢衣襟,不教血迹暴露出来,便赶着车入了城。

    一进城,如筝便要带上帏帽,苏有容笑到:“妹子,中都可不兴这个,你带了只会引人侧目。”

    如筝瞪着眼睛“咦”了一声,看他样子不像逗自己,便放下帏帽,四下看了看,只见周围女子无论是衣着华丽的,还是简素的,果然都是抬着头大大方方地走在路上,并无一人带帏帽。

    “中都这里真是……”她好奇地看着两边摆摊的女店主们,不知该说什么好。

    “真是开放是吧?”苏有容笑到。

    如筝虽然没听过这个词,倒也大略明白他的意思,便点点头:“是啊,怪不得人说‘百里不同俗’,没想到中都却是这样的风气。”

    苏有容一边慢慢赶着车穿过闹市,一面笑看着她:“是啊,百里不同俗,这中都是当初太祖开国之时军帐所驻扎的地方,与前朝一场大战,打了五年,这里也因大军驻扎渐渐变成了一座大城,后来盛京打下来,太祖班师入京,却也舍不得这里就被荒废了,便下令造了陪都,赐名为中都。”他看看两边风景,闲适地笑着:“这里的居民,多半是当年的军人或是军眷,故而民风开化彪悍,虽然离盛京不远,却是另一番景象了,而且近几十年,很多武林大家也搬到了中都,这里就更加热闹了。”

    “武林……大家。”如筝小声重复着他的话,心里浮起一丝惧意,不禁想到了刚刚那个悍贼。

    苏有容看出了她的心思,笑着摆摆手:“别怕,武林中也是有正有邪的,中都住着的多半都是家大业大,守法纳粮的侠士。”

    如筝这才放下心,不好意思地笑笑。

    苏有容见日已过午,便下车买了些干粮二人略微垫了垫,继续向城南走去。

    渐渐的,两边的风景又静谧了下来,苏有容不待如筝发问,便开口说道:“城里太乱,人多眼杂的,我带你去个更安全的地方,别担心。”

    如筝笑着点点头:“我省得的,我都听兄长的。”

    苏有容见一向谨慎小心的林如筝对自己这样毫无防备,心里比吃了什么糖都甜,忍不住转过头去,狠狠地、无声地笑了一下,平复了心情继续赶车。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出了城,来到城南一个靠山的大庄子门口。

    如筝看着门上黑底金字的匾额,心里一阵惊讶:“傲来山庄?!”

    即使是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也知道傲来山庄的大名,大盛朝谁人不知,通行全国三都、十道、四边城,威名赫赫的神威镖局的总舵便是傲来山庄……只是没想到却在中都郊外!

    苏有容看她惊讶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是了,就是那个傲来山庄。”说着便下车,扣响了傲来山庄的黑漆大门。

    开门的老者见他们一身贵气打扮,也并不过分谦恭,只是微笑着言道:“不知二位贵客来到敝庄所为何事?”

    苏有容对他作了个揖问到:“晚生苏有容,贸然登门拜会,不知尉迟老庄主是否在家?”

    那老者犹豫了一下,才到:“庄主倒是在家,只是不知公子有何贵干?”

    苏有容笑了一下:“烦请老伯通报一声,报了我的名字便可。”

    那老者见他说的轻巧,虽然奇怪倒也没有怪罪,只是点点头便关了大门。

    苏有容把车子赶到一边,扶了如筝下车等着,不一会儿,便见山庄大门轰然大开,从里面鱼贯走出两排一十六名黑衣劲装、手执各色兵刃的男子,也不看二人,径自走下山庄石阶,分两侧雁翅排开。

    如筝哪里见过如此阵杖,吓得往苏有容身边缩了缩,抬头看看他,对上的却是他浅笑的眉眼,当下知道无事,便放下心,好奇的打量着。

    只听门内一声朗笑,震得如筝直欲捂耳:“贤侄,怎的今日有空,来看我这老头子了?”

    如筝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绛色长袍,须发斑白的老者健步如飞地笑着从门内走了出来,苏有容看到了,忙笑着迎上前:“老庄主,晚辈贸然来访,失礼了!”

    那老者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和我还客气什么,来赶紧进去说话!”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如筝:“你这孩子,成了亲也不告诉我!”

    一句话说的如筝面红耳赤,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解释,只得低头不语。

    苏有容回头看看她,笑着转向那老者:“您误会了,她不是我……她是我妹子。”

    “哦!”那老者笑眯眯地看看如筝:“好好,赶紧进庄子说话。”

    苏有容这才带着如筝,随老者走入山庄,待到了正厅,苏有容又正式拜见了,让如筝也过来见过了尉迟庄主,如筝上前盈盈下拜:“小女子林如筝见过尉迟庄主。”

    那老者——傲来山庄庄主尉迟行天赶忙伸手虚扶了,又笑着让他二人坐下。

    待三人分宾主坐好,尉迟行天笑着问到:“贤侄此次来,可是有事?”

    苏有容沉吟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庄主可否……屏退左右?”

    尉迟行天略微愣了一下,点头笑着摆摆手:“都下去。”

    不一会儿,厅堂里的黑衣人鱼贯而出,又将厅门关起,苏有容这才起身整整衣服,又上前单膝点地跪倒:“有容见过师叔。”

    尉迟庄主赶紧伸手扶起他,却在碰到他手的时候愣了愣,又伸手搭住他脉门:“怎么回事?”

    苏有容苦笑一下,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花厅门外有人低声说到:“六小姐请留步,总镖头正在和客人密谈。”

    只听得门外有人“哼”了一声,声音清越俏丽:“什么密谈,不就是我小师弟来了么?还用密谈,给我让开!”随着这样一声,花厅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着赤色衣裳,梳着妇人头的年轻女子一步跨入屋内,如筝惊讶地看着这大大咧咧如同男人般,却姿容艳丽的女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那女子几步跨到众人身前,先是对着尉迟庄主草草一福:“爹爹。”又转向苏有容:“小渊子,你咋来了?”

    苏有容退后一步,忍着笑意和她见了礼:“师姐好。”

    如筝好奇的打量着那红衣女子,只见她一身火红劲装,手执长剑,一对杏目炯炯有神,悬胆鼻,樱桃口,皮肤虽然算不上白,却有桃花般的好颜色,不由得心里暗道一声:好一位绝色侠女!

    那女子见如筝打量着自己,也回头打量了她几眼,爽朗地笑着走上前:“这位姑娘好面生?我是尉迟纤,敢问姑娘芳名?”

    如筝与她虽是初见,却对眼前这个女子莫名产生了一丝好感,微笑着福身说到:“原来是尉迟小姐,小女子林如筝,此厢有礼了。”

    那尉迟纤忙伸手扶起如筝,笑眯眯地看看她,又走到苏有容身前,伸手拍拍他肩膀:“眼光不错!”

    如筝见她伸出手,来不及脸红便急道:“别!”却依旧是来不及了。

    尉迟纤看自己轻拍之下,苏有容居然变了脸色,忙一把掀开他外衣,待看到他里面衣服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当下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脸上戾气陡生:“小渊子,是谁把你伤成这样,告诉师姐,师姐替你剁了他一双爪子!”

    还未待苏有容开口,她又转向尉迟行天:“爹,是谁干的?我尉迟纤就这么一个师弟,小渊子要是死了我又变成最小的了,不行,我必须得把惦记他的人杀了!”说着几步窜到门口,一把拉住一个刚刚出现在门口的青衣男子:“好不好,夫君,你陪我去剁了他?”

    那青衣男子无奈地摇摇头,面色虽然冷凝,眼中却全是宠溺之意:“先问清楚,莫急躁。”

    他一言出口,尉迟纤马上笑着点点头,拉他进了客厅,那青衣人径自走到尉迟行天身前,躬身一揖:“岳父大人。”

    尉迟行天笑到:“信陵啊,你来的正好,一起听听容儿有什么事。”

    那青衣人点点头,走到苏有容身边:“怎的如此狼狈?被何人所伤?”

    如筝从侧面打量着那人,只见他身着云水青色细布直身,外套着月白色长坎子,手执长剑,一双细长的星眸中光华流转,周身带着不同于贵家公子,却又丝毫不逊于贵家公子的别样威仪,他身材颀长,此时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有容,令如筝都替苏有容感到了一丝压力。

    苏有容略微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青衣男子,笑容中带着一丝尴尬:“师姐夫……”

    他这三个字出口,那青衣男子脸色一黑,苏有容又赶紧改口:“赵大哥!”

    那青衣男子冷哼了一声,转身坐到他对面,尉迟行天又伸手让苏有容他们也坐下,一指那青衣男子,对如筝笑着开了口:“林姑娘,这是小婿,江陵赵家的长子赵信陵,随小女纤儿省亲归来暂住在我家的。”又转向赵信陵:“贤婿啊,那一位是容儿的……”他此时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如筝的身份。

    如筝赶紧起身见礼:“赵公子,小女子是京师林家林如筝,我家与国公府是通家之好。”这才算是勉强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73中都(二)

    赵信陵起身还了礼,气氛才算是平和下来,尉迟行天命人上了茶,重新关上厅门,苏有容将二人遇险之事和尉迟行天细细的禀了,尉迟行天沉吟道:

    “你分析的不错,那人虽然使得是迴梦楼的手法,但必定不是铎儿使人干的,此事我会给铎儿传书一封,让他细细查清,至于你们……”他沉吟许久,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有了,正巧纤儿和信陵归宁回来,咱们便说是他俩于半路上见到暴徒抢劫,救下了林姑娘,然后林姑娘托咱们镖局走一趟镖,护送她回盛京如何?这样有纤儿在内,也可保林姑娘令名不损了。”

    听了尉迟庄主的话,苏有容眼睛一亮,赶忙起身行礼:“如此,全凭师叔周全了,小侄先谢过师叔救命之恩!”

    尉迟庄主朗声笑道:“哈哈,好了容儿,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现下事情也有了解决之道,你便赶快去处理一下伤口,莫要大意了!”他又转向赵信陵:“正好信陵在,就去帮你师弟看看,需要什么药自去向管家取便是。”

    赵信陵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过目光看着苏有容,似乎是在示意他起身,如筝偷眼望去,竟然觉得苏有容似乎是瑟缩了一下:“师叔,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师姐夫了……”

    赵信陵一副“你以为谁愿意管你”的脸色起身,拽住他没事的那条胳膊:“少废话,岳父大人让我帮你疗伤,自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唧唧歪歪的像个女人……”苏有容被他拽着朝后堂走去,回头冲着尉迟纤喊道:“师姐,你帮我照顾下如筝世妹……”

    尉迟纤笑着点点头:“我省得的,你放心去吧!”

    看她语气,如筝心里哭笑不得:怎么好像托付后事似的……

    尉迟纤笑着转向尉迟行天:“不错,正好夫君最近新研制了一种生肌的药膏,还有用药线缝合伤口的办法,一直还是在狗身上试呢,今日正好拿小渊子练练手!”

    她一席话,听得如筝倒吸一口冷气:“尉迟小姐!我子渊世兄伤的很重,不可大意的,是不是……”她一言出口,又觉得不妥,好在尉迟纤江湖儿女,并不以为忤,反而笑着安慰她:

    “放心吧,我刚刚和父亲是说笑呢,夫君心里有数,我们都很疼小渊子,夫君定然不会大意……”

    旁边尉迟行天也笑到:“是啊,林姑娘不必担心,我这女婿医术承自家学,一向是靠得住的!”

    如筝脸色一红,知道是自己失礼了,忙起身道歉,尉迟小姐走上前拉住她:“你是小渊子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不必如此多礼,现下也无事了,便随我到我院子梳洗一下吧,稍后咱们一起去看看小渊子。”

    如筝点点头,向着尉迟行天行了个礼,随尉迟纤到了她的绣楼。

    尉迟纤安顿她梳洗了,又派人去她车上拿出了她的随身行李,待如筝换上衣服出来时,一桌子虽不张扬却精致清香的饭菜已经摆上,尉迟纤拿了个杯子正在一旁自斟自饮,看到她出来,笑着招招手:“筝儿妹子,忙了一天饿了吧,先来垫垫,一会儿咱们去看小渊子。”

    如筝想想现下恐怕苏有容还在疗伤,便谢过了她的好意,在下首坐了,尉迟纤拿起粉彩蟠桃花的酒壶就要给她满酒,如筝赶忙推辞,尉迟纤也不勉强,笑着令丫鬟给她上了一杯茶,自满饮了一杯笑到:

    “你和小渊子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也是这样,打死不饮酒……”

    她一句话,又说的如筝满脸绯红:“尉迟小姐……我和世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尉迟纤笑着拍拍她手:“放心,我知道,你们京师的女子重名声,也就咱俩私下说说,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

    如筝见她误会,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得低头不语。

    尉迟纤给她夹了一筷子菜,笑到:“别那么外道,我大概比你痴长几岁,你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如筝抬头看着她爽朗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就对这位萍水相逢的女子起了一丝亲近之情:“尉迟姐姐。”

    尉迟纤笑眯眯地点点头:“好,快吃饭筝儿妹子。”

    如筝听她的话,用了点饭,尉迟纤却好像并不饿,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看的如筝啧啧称奇。

    “妹子,我告诉你……”尉迟纤捡了块果脯下酒,笑着开了口:“女儿家名节虽然重要,但自己俯仰无愧,清清白白的也就够了,若是一行一动都怕行差踏错,喜欢了也不敢说,不喜欢也不敢拒,那可是会放跑好姻缘的!”她看着如筝调皮地眨眨眼:“我告诉你,男人都是木头,自己明明喜欢了也不知道,我夫君当初就是那样,若不是我追到江陵,堵着他家门问他究竟要娶谁,又怎能把他……呃,拐到手?”她似乎斟酌着措辞,却还是用了这样一个彪悍的字出来。

    如筝瞪大眼睛听着她说话:“尉迟姐姐,你亲自到江陵……逼婚?”

    尉迟纤点点头笑到:“那又如何,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什么三媒六证,麻烦死了,光是婚礼就麻烦死了,要不是怕不吉利……”她说到此处也说不下去了,笑着点点头:

    “总之你听我的,你要是喜欢小渊子,我去帮你说,你看我这师弟,虽然傻点,矮点,瘦点,不过人品是真的不错,你跟了他,别的不敢说,他是肯定会对你好的!”

    如筝见她面色绯红,目光也有些迷离,知道她这番话虽然是发自肺腑,但也是带了三分酒意的,当下哭笑不得,忙到:“尉迟姐姐,谢谢你的好意,但现下我的确对世兄没什么……若是以后有,我定托你去说如何?”

    尉迟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目光又是一凛:“大师兄也是活不耐烦了,居然放任手下伤了小渊子,看这次师伯肯定要剥了他的皮了……”说完,又不胜其烦地摇摇头:“算了,你先吃饭,一会儿咱们去看小渊子。”

    如筝放下筷子:“尉迟姐姐,我已经吃好了,咱们这就去吧。”

    尉迟纤点点头,起身拉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还说不上心,饭都没吃完就着急去看了……”

    如筝脸一红无奈地笑到:“尉迟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渊世兄是为我才受的伤,我心里过意不去。”

    尉迟纤听她这么说,回头疑惑的看着她:“你说什么,他是为你才受的伤?”她一改刚才的温和,语气严厉,神色凛冽,看的如筝心里一颤,却又心道:世兄是她疼爱的师弟,人家迁怒于我也是应当的……当下正色福身:“正是,那黑衣刺客本是冲我来的,子渊世兄是为了救我才被他所伤……”说完也不起身,等着尉迟纤的责备。

    谁知尉迟纤却一手拉起她笑到:“快别这样,我刚刚吓到你了吧……”她轻轻拍拍她肩膀:“没事,没人会怪你,我只是奇怪,迴梦楼可是从不……”她凝眉,又笑着摇摇头:“算了,和你说也没用,反正小渊子肯定自有计较的,咱们先去看他。”

    如筝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接着问,点头随她走了。

    行至一个竹林掩映下十分清雅的院落,尉迟纤拉着如筝走了进去,却在门口遇到了刚刚提着药箱出来的赵信陵。

    “夫君……”尉迟纤走上前挽住他:“怎样了?我和筝儿妹子来看看小渊子。”

    赵信陵摇摇头叹道:“以前看他和你插科打诨,还以为是个油滑公子哥儿,现在看看,他还算可以。”

    尉迟纤扬起一个笑脸:“那是,我师弟嘛自然……夫君你什么意思?”

    赵信陵看着尉迟纤,宠溺的笑了一下,笑容虽然只是一瞬,却让如筝心里一惊,她从没见过一个人,笑与不笑间会给人带来如此不同的感觉,自见到赵信陵他便一直板着脸,气质凛冽地让人多看一眼都害怕,如今对着尉迟纤露出笑容,却让人感到如沐春风,才发现他容貌俊逸清雅,竟然是个不输苏百川的美男子。

    如筝被他的笑惊到,瞬间转过一点心思,却无心太注意他夫妻二人之间的情意流转,凝神听着他后面的话。

    “他中的暗器,是迴梦楼的百转千回刀,说来也是造孽,这刀我听说是上官铎亲自设计督造的……”他一言出口,尉迟纤也冷了脸色:“那刀呢?”

    赵信陵摇摇头一声:“若是那刀还在,恐怕他现在已经死了。”他说的直白,如筝心里一阵害怕,身子不自觉地抖了抖。

    尉迟纤赶紧上来搀住她,向着赵信陵嗔道:“夫君,你说话也不看场合,看你把筝儿妹子吓得!”

    如筝却勉强笑笑,谢了尉迟纤的好意,又转向赵信陵:“赵大侠,我无妨的,请你继续说。”

    赵信陵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目光中现出一丝赞许,声音也柔和了三分:“这暗器上有放血的槽口,最阴毒的是还涂了活血的药物,因为不是毒,一般人不会注意,如果不是他发现的早,把刀拔了止了血,情况就凶险了。”他沉吟着:“不过,这刀还有另一重狠毒之处,刀背上有六七条倒钩,一旦刺入身体便会勾住血肉,他这样没人帮忙硬生生地□,没当场痛晕就不错了,居然还能赶着车走到山庄,没事人似的和我们说那么久的话……也算的上英雄好汉了。”

    如筝看他赞许地点点头,自己却没心思想什么英雄好汉的事情,满心都是酸楚撕痛,酸意渐渐涌上眼眶,她转过头去,无声的哭着,尉迟纤责怪的看了一眼自家夫君,心道男人都是冷血冷情,就不能说委婉点!又赶紧上前,想要掏绢帕给如筝拭泪,却想起自己从不带那东西,一时无措便拽了绯红的袖子胡乱给她擦了擦:“筝儿莫哭,小渊子现下已经无事了,咱进去看看他,你这样哭着,他也不放心啊,啊,别哭了……”

    如筝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勉强止住泪,点了点头,旁边赵信陵却说:“你们还是先别去了,他流血太多,虚火上升,有点发热,我给他吃了凉血宁神的药,现下已经睡熟了,你们若要看他,还是晚间再来吧。”

    尉迟纤看看如筝,如筝咬咬牙说到:“尉迟姐姐,我还是想看看世兄,就看一眼无妨的吧?”

    尉迟纤抬眼看看赵信陵,赵信陵点头到:“看一下自然无事,我先去熬药,你们看了记得带上门。”

    如筝点了点头,又谢过了他,拉着尉迟纤走进了屋内。

    一进屋,一阵淡淡的药香牵着她走进里间,当看到床榻上躺着那人时,如筝刚刚忍回的泪又差点落下,以前看到他,总觉得他变了很多,变得豁达,风趣,强大,渐渐的前世的阴影也模糊了,如今再看病榻上的他,隐隐的又和前世的记忆慢慢重合,她才发觉,他还是那样的清瘦,苍白,也还是那样不顾安危的帮助自己,看着他睡梦中还微微皱起的眉头,想着他在那样重伤又痛苦的时候还念着说笑宽慰自己,如筝的心又拧了起来。

    尉迟纤看着如筝痴痴的目光,心里一阵唏嘘,不禁感叹她们这些世家女子诸多顾虑,哭笑爱恨都由不得自己,刚要出言解劝,便见苏有容叹了口气,开口轻声唤道:“如筝……”

    如筝见他开口唤自己,又惊又喜,忙俯□:“是,世兄,我在。”

    苏有容也不睁眼,只是声音又大了些:“快跑!”

    如筝愣了愣,才明白他居然在睡梦中还顾及着自己的安危,再也忍不住,掩面跑了出去,尉迟纤长叹一声追着她出了门。

    如筝跑出不远便停了下来,看着身后匆匆追过来的尉迟纤,歉疚地笑笑:“尉迟姐姐,我失态了,对不住!”

    尉迟纤摇摇头叹道:“哎,看你们活的真累……”

    如筝苦笑到:“姐姐侠骨柔情,潇洒快意,小妹比不上的。”

    尉迟纤怜爱的笑笑:“我告诉你个捷径,你若也想要潇洒快意,便嫁给我师弟,保你不后悔。”

    如筝见她绕来绕去又绕到这话题,无奈地叹了口气:“姐姐,我对世兄真的是只有感激之情。”

    尉迟纤笑着摇摇头:“罢了,什么之情都好,随我再去洗洗脸吧。”说着,拖如筝回了自己的绣楼。

74中都(三)

    梳洗了一番,尉迟纤强按着如筝休息了一阵,如筝劳累惊恐了一天,朦朦胧胧睡了一会儿,却睡的十分不踏实,隐约听到有人说话,便起身出了客房。

    门外是尉迟纤和赵信陵,尉迟纤看如筝出来了,笑着挽住她的手:“筝儿你醒的正是时候,小渊子醒了,咱们去看看他,顺便说说明天回盛京的事情吧?”

    如筝点点头,又惊讶问到:“明日便动身么?世兄伤的那么重。”

    尉迟纤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小渊子执意要回去,说自己没事了,不如你一会儿去劝劝他?”

    如筝点点头,跟着他们向客院走去。

    行至半路,尉迟纤突然一拍头:“坏了,我忘了告诉爹爹了!”她抬头看看赵信陵:“夫君陪我去禀报爹爹吧。”又转向如筝:“筝儿,前面亮着灯那间就是小渊子养伤的院子,里面自有丫鬟什么照应着的,你先去,我们随后就到!”说着,不等如筝开口,便拽着赵信陵走远了。

    如筝手足无措地“诶”了一声,愣在原地,有心原地等他们,终是不放心苏有容,便按她手指方向走进了那个竹林中的小院子。

    一路前行,并没有看到丫鬟什么的,如筝轻轻叩响了房门,却没有声音,她想要在门口等,又怕苏有容出什么意外,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便透过掀起的帘子看到了里间床上的苏有容,如筝看他状态奇怪,不敢贸然叫他,轻轻地走到门口往里面看去:

    只见苏有容穿着白色的中衣盘膝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头,眼睛闭着,像是老僧入定似的,额头上却都是汗水,一瞬间,如筝感到一丝恐慌,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好在下一瞬,他就微微睁开了眼睛,笑着对她招招手:“如筝。”

    如筝这才松了口气,顾不得男女共处一室的尴尬,几步走进屋里:“世兄,你还好么?你的伤势如何了?”她不知该怎么说,略带担忧的看着苏有容。

    苏有容却显得很轻松似的,把腿伸到床下坐好:“如筝,屋里还有别人么?”

    听他这么说,如筝脸又红了,但随即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嗔道:“这时候了还有心思打趣我,好吧!子渊哥哥!你好些没有?!”她一口气说完,羞涩地低下头。

    苏有容笑了笑:“放心,伤口已经没事了,烧也退了,不然你过来摸摸?”如筝面上一红,又看他神色如常,眼睛也是亮亮的才稍微放下心:“可赵大侠说你伤的很重,那飞刀有倒刺……”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一下。

    苏有容起身走到她身前笑着摆摆手:“别担心,他光告诉你那飞刀厉害,可没告诉你他自己更厉害,他可是武林世家里排名第一的神医,尤擅外伤,小小伤口哪在他话下?”

    如筝听了他的话,又想了想之前赵信陵胸有成竹的表情,才稍微放下心,但想到他刚刚奇怪的样子,又问到:“那你刚才那样是怎么了?”

    苏有容楞了一下,才笑道:“没事,内功导引之术而已……”

    听他此言,如筝顾不得害羞,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内功……是什么?”

    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小孩子气,苏有容心里一软,笑到:“手给我,我告诉你。”

    如筝脸色更红了,犹豫了一下,但却在看到他真诚的目光之后,还是把手放在了他右手里。

    “把眼睛闭上。”苏有容语气淡淡的,却让人觉得不容置疑,如筝依他所言闭上了眼睛,静静感受着:

    刚开始的时侯,还只是感觉到他干燥温暖的手掌,渐渐的,如筝就觉得似有一股暖流自他的掌心传入自己掌心,沿着胳膊流转着自己身体中,如同冬日暖阳,驱散了她身体里的疲惫和寒意。

    待感到他放开自己的手,如筝才睁开眼睛,看着微笑的苏有容:“子渊哥哥,这个……好神奇!”她实在想不到别的词能够形容这种感觉,还是用了这样一个俗气的词语。

    苏有容笑的眉眼弯弯的:“没什么神奇的,师父教的。”

    如筝几次从他和别人口中听到“师父”这个词,又听他叫尉迟庄主“师叔”知道他定然不是以前自己知道的“会两手功夫”或者是“天生神力”那么简单,但他不说,她也默契的并不问。

    屋门响了一声,如筝红着脸退后一步迎出去:“尉迟姐姐,赵大侠,你们来了。”她温婉有礼地福□,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和羞涩。

    尉迟纤笑眯眯地看着她:“嗯,和小渊子聊得怎么样了?”

    如筝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明天动僧事,红着脸摇了摇头。

    尉迟纤笑着拉她坐下,又转向苏有容:“小渊子,筝儿妹子不放心你的身体,其实师姐我也是不太放心的,你看是不是再休息一段再走?”

    苏有容摇摇头:“师姐,我们离开盛京一整天了,家里肯定已是沸反盈天,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明日出发吧,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好在路途不远,一天也就到了,只是要劳动师姐和……师姐夫了!”他试探着说出这个词,却没有看到赵信陵现出厉色,略微惊讶了一下。

    赵信陵点点头,说道:“无妨,你说的也对,你们不同于江湖儿女,失踪个几天就是大事,明日你也坐车,应该无碍。”

    “坐车?”苏有容苦着脸反驳:“应该可以骑马,又不是伤了腿……”却在看到赵信陵脸色的时候吞回了后半段话:“好,我遵医嘱,我坐车。”

    如筝见事情已经谈妥,便起身福了福:“如此,便有劳两位了,小女子还有一事想麻烦贵镖局……”

    尉迟纤笑着拉她坐下:“小筝儿,可别这么外道,有事直说就是!”

    如筝叹了一声,将浣纱之事向尉迟纤说明,尉迟纤击掌叹道:“好一个忠仆义婢!筝儿你放心,我这就飞鸽传书盛京的分舵,只要你这丫鬟还活着,我必然保她周全!”

    如筝又郑重谢了,几人商议了一下明日的行程,尉迟纤便要送如筝回内院客房,如筝点点头,向赵信陵和苏有容道别,她知道,若是按自己对行止的要求,此时应该目不斜视地随尉迟纤走出屋子,可现下,她就是禁不住心里的担忧和牵挂,还是抬头看着苏有容:“世兄,你好好将养,明日还要赶路……”说完,脸又红了,也不敢看他表情,转身出了屋。

    尉迟纤坏笑着跟着她出了门,屋内苏有容露出了一个十分惬意的微笑,赵信陵斜睨了他一眼:“怎的,这丫头已经被你惦记上了吧?”

    苏有容笑到:“师姐夫别说这么难听,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赵信陵难得失笑:“好逑,打算怎么求?”

    “师姐夫有什么好建议?”

    “……”赵信陵沉吟着,打开药箱。

    “算了,问你也没用,你自己都是我师姐‘逑’回来的。”苏有容笑着斟了一杯茶喝着,赵信陵脸一黑,拿出一把药瓶一一排开:“少废话,来换药。”

    苏有容马上变了脸色,略带讨好的说到:“师姐夫息怒,刚刚小弟开玩笑的,师姐夫手下留情……”

    也许是终于放下心来,如筝在傲来山庄过的这一晚,难得睡了个好觉,清晨起来,尉迟纤又给她带来了好消息,浣纱已经找到了,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已经被神威镖局的人安排在盛京郊外等待和如筝汇合。

    如筝拉着尉迟纤的手再三谢了,又迅速收拾好了行礼,草草用过早膳,便到前厅拜别了老庄主尉迟行天。

    赵信陵和尉迟纤护着二人登上已经整修好的大车,拉车的马也换上了神威镖局的好马,一行人向着京城慢慢走去。

    因有神威镖局护送,加上男女共处一车的尴尬,如筝一直没有放下帘子,此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索性看着窗外发愣。

    这趟保镖,虽说是做做样子,尉迟庄主却依然是十分重视,不仅派出自家女儿女婿,还多派了六名山庄中的好手作为镖师,再加上二十名趟子手,着实是声势浩大。

    如筝看着车驾前方黑底黄牙绣着“神威镖局程”的镖旗,好奇地转过头,小声问苏有容:“世兄,这镖旗是什么意思?”

    苏有容看看外面的队伍,笑到:“此次送咱们回京,虽然带头的是我师姐他们,但是打的却是神威镖局北方四道总镖头程精武程老英雄的旗号,因为我师姐并不是镖局的正式镖师,赵大哥连尉迟家的人都不是,所以此次走镖,明面上还是由程老英雄带队的。”他指指队伍最前面一个看上去年过半百,却依然精神矍铄的老者说道:“喏,就是那一位。”说罢又凑近如筝,低声笑到:“所以说筝儿,你还真有面子呢,这位程老英雄,可是给朝中的老王爷都保过镖的人,这趟镖下来,你必然是身价大涨啊!”

    听了他的话,如筝抿唇一笑:“世兄说笑了,小妹如何不知,真正有面子的人是谁……”

75中都(四)

    苏有容难得看到她这样轻松中又带点小狡黠的笑容,一时竟有点看愣了,忙垂眸掩去失态,笑着眯起眼睛转开话题:“我和师姐说好了,等到了京师郊外我便会下车,到时候遇到我这一节,你不要和家里说起,便说是惊庐后被我师姐救了,然后在车里和她一起看到赵大哥杀了那贼人,闻听他们是镖局中人,便请他二人保镖回京,记住了么?”

    如筝见他为自己想的如此周全,心里又酸又暖,点点头低声到:“我记住了,多谢世兄。”

    苏有容摇摇头,叹了口气:“谢倒是不用,不过这次遇险你也看出来了,并非意外,究竟是何人陷害,你自己要搞清楚,他们势力如此之大,竟然能够查到你的行踪,还能支的动迴梦楼的人……”说到这里,他略沉吟了一下:“迴梦楼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来帮你查,你还是当心身边吧。”

    如筝点点头:“世兄,你的救命之恩,此次只能隐去不提,小妹无奈只得先谢过,以图后报,至于我的事,不敢再劳烦世兄费神,我大略已经有数了……”说着她低下头,暗自咬牙:“我也不会在这样任人鱼肉的。”

    苏有容见她已有计较,笑到:“报不报的,我并不在意,到是你回去该如何应对,此时便应拿个章程出来,毕竟我兄长看到了……大略现下京城各家也已经知道了,这谎,该如何圆,又有什么地方可能出纰漏,你要再三斟酌才是。”

    如筝听他说的有理,思忖着点了点头,又想到苏百川之事,咬着唇沉了面色。

    苏有容察言观色,知道她是为什么生气,当下笑到:“我兄长正在和你议亲,这次你遇险他却未追上来,你大略有些失望吧?”

    如筝见他如此敏锐,反倒有几分不好意思:“也没什么好失望的,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世间像世兄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本就不多。”

    苏有容笑着摇摇头:“你也说是‘拔刀’相助,我要说的就是这个,你不要太怪他,毕竟他只是个文弱书生,若是他有我这样的功夫,说不定也会策马追上来的。”

    如筝刚想辩驳,又想到他并不知道前世之事,苏百川毕竟又是他的兄长,便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是,我明白的,我没有怪苏世兄。”

    苏有容见她明白了,笑着点了点头,如筝却神色一动,垂眸低声问到:“世兄,若你是个文弱书生,当时是会策马追上来,还是会向苏世兄一样,去搬救兵?”

    苏有容被她问的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如筝却笑了:“是了吧,所以说,你们还是不同的……”

    苏有容劝她不成,反被她将了一军,却并不恼怒,反而偷偷笑了。

    此时窗外传来镖师们“合~~~~~~~~~~~~~吾!”的呼喝声,如筝被这新奇的江湖规矩吸引了注意力,刚刚的阴霾也被冲淡了很多,看着窗外骑着枣红色骏马正和自家夫君说说笑笑的尉迟纤,她不由得又心生羡意,她与她,恰如空中的鸿雁和笼中的鸣禽一般,一个活的天高地阔,一个成日里仰人鼻息……

    秋风乍起,如筝这才想起今日已经是十月初二了,前世的这一天,她含恨而死,重生后的第一个生辰,又是这般遭人算计,连及笄礼都没有,但想到前世的及笄礼,如筝又觉得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坐在车里,看林间风景,身边还有……

    她摇摇头,暗笑自己心思恍惚,此时还有时间想些旁的。

    “怎么了?”旁边苏有容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实则一直眯着眼睛关注着她,见她脸上风云变幻的,便坐正了身子问到:“是不舒服还是想到什么了?”

    如筝楞了一下,回头笑着看看他,正想说“无事”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无事……只是想到今日是我十五岁生辰,一时有点感慨……”说完,又觉不妥,想收回却来不及了。

    “原来今日是你生辰!”苏有容眉毛一挑,略带责怪地摇摇头:“不早说!还是及笄的日子!我都没准备贺礼给你!”

    如筝见他认真了,赶紧摆摆手:“世兄,快别如此,是小妹多言了!”

    苏有容笑到:“多言什么,怎如此见外……”他看看旁边自己的行李,皱眉想了一阵,抽出一管羌笛笑到:“罢了,寿礼来日再补,今日愚兄就奏一曲《桃夭》给你庆生如何?”

    如筝赶忙推辞:“不用了,世兄,你的伤还没好……”

    苏有容却笑着摆摆手,不顾她阻拦,将羌笛横在唇间,认真的吹出一曲《桃夭》。

    看着他笑的弯弯的眉眼,如筝心里默默念出那首脍炙人口的诗作“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慢慢地,一股暖流涌上她心头眼底,让她觉得,这个十五岁生日,比什么华服美馔,宾朋唱和都特别,都珍贵……

    来路苦,归时欢,说说笑笑的,时间也过得快了,午后,映入如筝眼帘的又是熟悉的京郊风光,不一会儿马车停下,尉迟纤下马探身进来,对着如筝笑了笑:“到了,你那丫鬟就在前面小亭子等你……”说着,她又转过头,对着旁边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的苏有容黑了脸:“小渊子,滚起来!”说着一剑穗抽在他脸上。

    苏有容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的是一脸谴责的尉迟纤和不知道该作什么表情的如筝。

    “呃……我睡着了……”他起身,抱歉地笑笑。

    “我看见了!”尉迟纤眉毛一立:“让你在车上陪着筝儿,你给我睡一路?!”

    “我没睡一路……我刚睡着……”苏有容这样咕哝着,脸上带着一个朦胧的微笑:“到了?”

    “到了!滚下去!”尉迟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回身下了车:本来想得很好,让自家夫君告诉他不能骑马,让他在车里好好把握机会讨好如筝,这东西却睡了半途!怎不让尉迟大小姐郁闷!

    苏有容舒活舒活筋骨,拿起行礼跳下车回头对如筝笑到:“如筝,自己回去小心点,不用怕,有我师姐在,没人能往你身上泼脏水!”

    如筝看着他,感激地点点头:“嗯,世兄你好好养伤……”

    苏有容笑了一下,笑容如同和暖的阳光照在如筝身上,他点点头,又转了转眼睛,探头进来压低声音到:“以后恐怕没机会了,再叫声来听听?”

    如筝愣了愣,脸上又飞起红云:“子渊哥哥……多保重,再会……”

    苏有容满足地笑了笑:“好,你也多保重!”说着拱拱手,也不再回头,自和赵信陵夫妇交代了几句便跨上白马,绝尘而去。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如筝第一次感到了一丝不舍,她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样的感觉不是自己该有的,便狠狠心压下,转而静下心思考起回府的说辞来。

    马车又行了一段,如筝透过车窗遥遥看到浣纱向自己走来,脚还有些一跛一跛的,心里一酸,差点落泪,她等不及车停稳就一步跳下来,上前两步把浣纱搂在怀里:“浣纱……傻丫头,你还好吗?”

    浣纱抬起头,胡乱擦擦眼泪:“小姐,我没事,就是拐了脚,镖局的大爷们已经给我治好了……”她上上下下仔细的大量着如筝:“小姐,太好了,你没事……奴婢还以为,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说着又落下泪来。

    旁边尉迟纤见她主仆二人伤感落泪,上前笑到:“哎呀我说你们哭啥?死里逃生不是应该额手相庆么?快别哭了,上车,咱们边赶路边聊!”

    如筝点点头,笑到:“是了,尉迟姐姐说的对,是我失态了。”说着拉过浣纱说道:“浣纱,这是救我性命的神威镖局尉迟小姐,快来见礼!”

    浣纱一听是救了自家小姐的恩人,忙抹抹眼泪“噗通”一声跪下,连嗑了三个响头:“尉迟小姐,大恩不言谢,浣纱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尉迟纤被她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让了,又一把拽起她:“你这丫头,何必行此大礼,再说……”她想了想,隐去了后面的话:“我听你们小姐说过,你是个好丫头,就是我们这些江湖儿女也要竖一竖大拇指的,好了,旁的别说了,上车咱们继续赶路!”

    如筝点点头,拉着浣纱登上车,主仆俩互诉分别后的情形,浣纱先将那日跳车后怎样得救的情形给如筝说了一遍,让如筝感到惊讶地是,浣纱并不是被南大营兵士所救。而是被心急火燎买下城南庄子就去看情形的李钱根碰巧救下,后随苏百川和凌朔风沿路多次找寻如筝不果,才被神威镖局的人找到的,如今李钱根已经先行一步去林府报信了。

    浣纱叹了一声:“小姐,您是吉人天相,奴婢也沾了您的福气,奴婢当时摔得昏昏沉沉,凌少爷找过来的时候,我根本发不出声音,若不是后来碰到李掌柜……恐怕奴婢……”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也未再露出惊恐的表情,而是笑了笑:“小姐一出事,苏府也都惊动了,听李掌柜说,苏二少整整找了您一晚上,看来,也是颇为在意小姐的。”

    如筝听到她提起苏百川,脸上浮起一个冷冷的笑意,看的浣纱一阵胆寒:“小姐,怎么了?”

    如筝看了浣纱一眼,笑到:“浣纱,你我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此事告诉你也无妨,你也好帮我合计一下……”说完这句,她便将逃命途中偶遇苏家兄弟以及后来的事情一一向她说明,听得浣纱一时惊,一时恐,一时又心疼如筝落下泪来:

    “阿弥陀佛,我的小姐,您这是遭了多少罪啊!”她擦擦眼睛,又笑了:“幸亏还有三少爷,可叹苏二少一次次来提亲,看着心诚,却……”她叹了口气:“若是来提亲的是三少,便好了……”说完又想到苏有容的出身,抱歉地看着如筝:“小姐,奴婢多言了,您别往心里去……”

    如筝笑着摇摇头,却被她说的心内一苦:“浣纱,你小姐我这辈子是不想嫁了,若是真的被逼嫁入国公府,将来也是要与苏世兄和离的,到时候你可还愿意跟着我?”

    浣纱重重点头:“小姐,奴婢这一世是不离开小姐的,小姐想做什么自去做,奴婢会一直伺候着您!”

    如筝笑着点点头,拉着浣纱的手,主仆二人细细合计起回府之后的对策来。

    此时,静园主屋里间,薛氏阴沉着一张脸看着旁边立着的虞妈妈:“怎么说?”

    虞妈妈小心地开口说道:“外面送进来的消息没错,二小姐的确是安然返回了,据说是路遇神威镖局的镖师被救下,如今正被神威镖局护送回京。”

    薛氏咬咬牙,略思忖了一下:“那边怎么说?”

    虞妈妈低下头:“是,先生说……他派去的人没有回来,生死不明,他还说,此事肯定不是被人救下这么简单……让夫人小心行事。”

    薛氏冷笑到:“没用的东西,让我小心行事,这么好的机会……若不是怕伤了她性命闹大了……”她摇摇头,似乎有点疲累,目光又一沉:“那丫头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虞妈妈垂眸到:“夫人放心,办得干净利落,尸首已经化成灰了。”

    薛氏点点头:“好,你先下去吧。”

    旁边的阴影里,如婳一脸颓丧:“母亲,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薛氏看着自家女儿,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无妨,只是可惜不能借机除掉她,不过你婚事的事情,十有□……是成了。”

    看着黑暗里如婳的眼睛重新又放出熠熠光芒,薛氏才觉得舒心了些:“走吧,和娘亲一起去迎接你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姐姐……”

    如婳嫣然一笑,随自家娘亲起身,向门口走去。

76中都(五)

    进入盛京,镖队收起了镖旗慢慢向着乌衣巷方向走去,如筝透过车窗帘子缝隙看着两边熟悉的风景,心中陡升恍如隔世之感,虽然前路未知,她还是庆幸此次躲过大难,这样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了,她暗暗攥起拳头,虽然现在自己还是自身难保,但既然老天怜悯,让自己活了下来,她就要借着这个机会一步一步爬出陷阱,还要把害自己、算计自己的人,一个一个拔掉!

    她这样想着,合起眼睛定了定神,再睁开,又恢复了那个世家嫡女清澈,端静的目光。

    车队走过东市,尉迟纤和程老镖头说了几句话,后者便带领大队人马向着神威镖局京城分舵而去,而尉迟纤夫妇则护送着如筝回到了定远侯府。

    薛氏听说如筝是被神威镖局搭救护送回来的之后,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薛家不同于别的世家大族,对商场上,甚至是江湖上的事情都知之甚详,这个神威镖局,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她记得曾经听爹爹跟兄弟们说过,神威镖局尉迟行天,远不是江湖人士或是镖局之主那么简单,他的门生弟子有很多都是朝廷的将领,而他自己本人也与一些朝廷大员有旧,再加上和江湖各大世家的勾连,端的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角色。

    因此这次的事情,不但不能对神威镖局流露出一丝不信或是不敬,甚至还要小心询问才行……薛氏这样暗自垂眸想着,旁边丫鬟来报,说是二小姐的车驾已经入了侧门,马上就要到二门上了。

    薛氏定定心神,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带着如婳如棋走到二门上,看着如筝的帏车停稳,忙迎上前去,对着刚刚下车的如筝说道:“可怜见的筝儿,你可回来了!”

    如筝抬头看着薛氏毫无瑕疵的悲悯笑容,心里突然觉得一阵好笑,她很想知道薛氏半老徐娘涂得精致非常的宫粉下面,究竟是不是一张真正有血有肉的脸,相比较而说,旁边笑得诡异中带着一丝狰狞的如婳就显得真实多了。

    不过是面具罢了,谁又比谁差呢?如筝这样想着,露出一个安心又伤感的笑:“母亲,女儿回来了,女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她语气真诚,眼里恰到好处地噙着一滴泪水,看得薛氏心里一阵发麻:

    “回来就好,赶紧随我去给老太君报个喜吧!”

    如筝点点头,侧身说到:“母亲,这两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赵大侠和尉迟小姐,此次回京也是托了尉迟家的镖局护送才得以安全返回的。”又转向尉迟纤二人:“赵大侠,尉迟小姐,这位是家慈。”双方见了礼,薛氏心中有鬼,又看到赵信陵如凝冰雪的脸色,也不敢提醒他这是深宅后院,如筝乐得薛氏难受,也并不点明,三人便随着薛氏如婳来到了慈园。

    一进慈园大门,如筝便看到自家白发苍苍的祖母被如诗如书一左一右地扶着,含着泪等在堂屋门口,眼下的乌青向她昭示着老人家两天来的牵挂和伤心,直到此时如筝才真真有了“回家”的感觉,几步赶到老太君身前,屈膝跪倒:

    “祖母,您不孝的孙女儿回来了,祖母……”她抬头看着老太君,两行清泪顺着消瘦的脸颊流下。

    老太君伸手抚上她脸颊:“我可怜的囡囡……回来就好,赶紧起来,让祖母看看!”

    如筝哽咽着起身,被老太君拉到怀里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伤痕,老人家才长出一口气,含泪笑到:“看我,囡囡回家是喜事,咱都不哭了。”

    如筝点点头止住哭,与如诗如书也见了礼,又将赵信陵夫妇介绍给老太君,老太君一听是自家孙女儿的救命恩人,赶紧千恩万谢地迎进屋里,命人上茶,又让人到前面去请林侯。

    不一会儿,林侯来到慈园,除了在国子监并不知道此事的如柏和在家学读书的如杉如楠,一家人就算是全了。

    老太君招呼各人坐定,又向赵信陵夫妇让了茶,才问到:“我听筝儿说,此次脱险全靠两位恩公拔刀相助,老身这里先谢过二位的救命大恩。”说着就要起身,尉迟纤赶紧上前轻轻按住她胳膊甜笑道:“老夫人您可千万别这样,真是折杀小辈们了。”她容貌明丽,声音婉转,此时一笑更是让众人眼前一亮。

    尉迟纤笑了笑又说:“江湖中人,锄强扶弱实乃天职,只怪那贼人不长眼,居然盯上了贵府小姐的马车,晚辈也是女子,见如筝在车上惊恐失色,自然是气不过,便上前拦了惊马上车护住她,要说杀了那贼出气的,倒是我家夫君,我是没帮上什么忙……”说着脸色一红,回头看看赵信陵。

    众人听她这么说,纷纷转头看着赵信陵,他却好似浑然无事般端坐在那里,只是脸上的寒意和周身的煞气看的人心里发瘆。

    老太君笑着点点头:“不管怎么说,都是二位侠客救了我家筝儿,老身和全家感激不尽,今日府里略备了薄酒,请二位一定赏光,也好让我们略尽心意。”

    尉迟纤笑到:“我夫妇一路颠簸,此时确是口渴了,正要讨老夫人一顿酒喝。”她这样略带娇嗔地说着,把老太君也逗乐了:“那便好。”

    一行人来到花厅,林侯拉了几位清客陪着赵信陵自坐了一桌饮酒,这边女眷们围着老太君坐了,又将尉迟纤奉在客位,席间老太君频频劝酒,尉迟纤是来者不拒,看得众女眷惊讶不已,如筝是知道她酒量的,自泯唇看着她喝。

    酒过三旬,如诗起身向尉迟纤敬酒,又举酒贺了如筝遇难成祥之喜,如筝笑着喝了,如婳看如诗如筝欣喜地样子,自恨得牙痒,对着如棋一使眼色,如棋却看着尉迟纤那边一缩,自装作没有看见,如婳恨得一咬牙,也不顾薛氏的眼色,自端酒起身:“姐姐,要说你此次遇险,跟着的人也都有过错,我和娘亲说了,定要狠狠责备才是!”

    如筝知道她又要使什么坏心思,心里暗恨,却也不怕她:“那到罢了,他们不过是安善良民,遇到到盗匪自然是无法抵挡。”

    如婳却并未止住话头,而是略带薄怒的说道:“那怎么行!不能护主的下人要他们作甚?最可恶就是那个车夫,居然还有脸回来说是贼人将他一脚踹下车,他才逃命的……”说到这儿,她似想到什么似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姐姐,这么说,那贼上了你的车么?”

    如筝瞥了她一眼,脸色不变,心里却腾起熊熊怒火,花厅内陡然安静下来,如筝斟酌了一下,刚要开口,边听客位上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哈,这位妹妹真有趣儿,我来告诉你是怎样吧。”

    如筝感激地看了一眼尉迟纤,浅笑着低下了头。

    尉迟纤放下酒杯笑睨着如婳:“踹你家车夫下车的,不是什么贼人,正是我。”她端起酒饮下,浅笑着:“可笑你家那个笨车夫,见到贼人追来只顾赶车逃命,连马惊了要摔倒都不知道,我情急之下只得跳上车把踹下去,这才稳住车驾,护住如筝,不然他还不把车赶到河里去!”她自“咯咯”笑了一阵,又道:“原来那车夫竟然以为我是贼人,真是好笑,你去问问他,贼人是长什么样子?我看他恐怕连我的正脸都没敢看吧!”

    听了她这番解释,大家又释然笑了,老太君又敬了尉迟纤一杯,尉迟纤笑着喝下,如筝这才浅笑着转向如婳:“多谢妹妹关心了,现下姐姐已经无事,下人们的事情,我看也不必追究了,毕竟他们也是死伤无数,怪可怜的……”

    如婳心里气闷脸上还要露出笑意:“嗯,还是姐姐慈心……”

    待宴罢撤去杯盘换了清茶,林侯命人端上一个锦缎盖着的盘子,老太君笑着对尉迟纤到:“尉迟姑娘别怪,本来你夫妇对我家筝儿的救命大恩,是如何都难以报偿的,但我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感谢二位,只得略备谢意,还请二位千万不要怪我们失礼……”

    尉迟纤看看旁边桌上赵信陵的脸色,才笑道:“老太君过谦了,我们救下如筝也是顺手,本不该图报,不过此次送她回来,倒是接了镖的,镖局子里还等我们回去交账呢,您可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了!”

    她一席话说得诙谐,逗得老太君又莞尔一笑:“尉迟姑娘快人快语,当真豪气,若是不嫌弃便在舍下略住几日,我让人带你们逛逛京城可好?”

    尉迟纤起身先谢了老太君好意,又到:“本是不该推辞的,只是家父还等着我们回去,小辈们不敢多做停留,我和夫君晚间便要回京城的镖局安排,明日一早便要返回中都了。”

    老太君见她坚持,也不强留,只是又再三谢了,亲自将她夫妻二人送到二门上。

    如筝带了帷帽,执意送尉迟纤出了大门,拉着她的手,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反倒是尉迟纤笑了笑,说到:“小筝儿,别不舍得,我一年也要回家住上几个月的,京师和中都这么近,不定我哪天就找你来了……”她又坏笑了一下:“还有,你若是哪天想要兑现咱们那个承诺,便捎信给我,我定让你称心如意的!”

    如筝愣了愣,才想到她口中的“承诺”是什么,当下又红了脸,幸好有帷帽遮住看不出,但离愁别绪却是一下子便冲淡了:“姐姐好坏,人家好心送你们……”

    尉迟纤大笑着摆摆手:“好了,以后记得来中都找我玩儿!”说着便腾身上马,与赵信陵连辔远去了。

    看着那一青一红的身影消失在乌衣巷口,如筝深吸一口气转身回转家门,她要料理的还有很多……

    晚间,老太君招了如筝到慈园,将前因后果细细问了,如筝详细地向自家祖母报了遇险当天的情形,只是隐去了被苏有容救下一节。

    老太君听她说完,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节,扬声唤入韩嬷嬷,脸色一沉到:

    “雪柔,你也是跟着我的老人儿了,居然连个院子都看不住?汀儿那丫头昨儿不明不白不见了人影,我就觉得不对,果然是她去假传的信儿诓了筝儿出城,这根本不是什么路遇强人,分明是咱们自己府里有人下黑手!”

    韩妈妈听她这么说,脸色一白便要下跪,如筝怎舍得看她一把年纪的人跪在自己面前,赶紧跳下床硬搀她起来,又转向老太君说到:“祖母,您千万不要责怪韩嬷嬷,慈园这么大,上下丫头好几十人,韩嬷嬷就是再精明,又怎能面面俱到?以孙女愚见,那汀儿恐怕也是不容易找到了,此事……孙女儿全听祖母安排,还是那句话‘家和万事兴’祖母切不要为此事动气伤身,便是孙女儿的后福了!”

    听她一席话,老太君又感动,又心酸,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我的好囡囡,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会有人舍得一次次这样陷害揉搓!你放心,祖母定不会饶过害你的人……”她这样说着,又一叹:“只怪我无能大意,如今阖府上下竟然都是人家的人了,可笑我还以为大局尽在掌握……”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如筝:“好囡囡,这些腌臜事情,你心里略知道些就好,你放心,祖母定不会在让你受屈了,你且回去好好歇着,找不找得到汀儿,此事祖母都要一查到底!”

    如筝乖巧的点点头,又和韩嬷嬷一起宽慰了她几句,便起身告辞返回了慈园。

    回到沁园,如筝先去向如诗又报了平安,如诗抹着泪安抚了一番,见她面露疲惫之色,便赶她快去睡觉。

    夜深了,如筝终于回到熟悉的卧房,浣纱不顾自己身上还有伤,执意和夏鱼伺候她梳洗了,却又在看到她腕上淤青的时候心疼的落下了泪,反倒是如筝笑着宽慰她们一番,主仆三人各自睡下。

    如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久才朦胧入睡,睡梦里,她看到自己一袭红衣,吹吹打打的被抬进了国公府大门,红纱遮面,她看不见来途去路,只觉得愤恨不甘,火红却冰冷的绸缎被人强塞入手,她又一步踏入了那避之唯恐不及的黑漆大门……

    她猛地惊醒,好一会儿才明白这是一场梦境,暗夜里,她瞪大双眼,看着虚空的黑暗,慢慢忍回了泪水。

    靠天靠地都没用,此生还是要靠自己!她这样想着,恨恨地咬咬牙,翻身闭上了双眼。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226/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嫡女庶嫁最新章节! 作者:奚别离所写的《重生之嫡女庶嫁》为转载作品,重生之嫡女庶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重生之嫡女庶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重生之嫡女庶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重生之嫡女庶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重生之嫡女庶嫁介绍:
在家被继母算计,出嫁被继妹陷害,是人心狠毒,还是她太好鱼肉?!
含恨重生,她誓要报仇报怨!
本欲化身修罗,却无意中广结善缘。
本想孑然一身,自梳度日,没想到反而得到各方关注。
转身回眸,只有那一双凤目,暖开了她本已冷凝的心房……
好吧,嫡女算个X,嫁了庶子便要低人一等么?
看嫡女华丽转身,与庶子共度温暖人生
庶子又如何,能许我一生倾情,一世安稳,便是我千金不换的良人!
本文慢热,细致,最关键是不会弃坑,欢迎各位跳坑~~~~
友情提示:本文自6月24日开始入V,之前给大家承诺的发完凌府这一章是肯定的,到时候就是新的篇章,敬请大家继续支持!某奚拜上!重生之嫡女庶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女庶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女庶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