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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毒妃全文阅读

作者:寐妤     嫡女毒妃txt下载     嫡女毒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2章 爱上他

    眼前之人虽仍是她魂牵梦萦的样子,却早已不是她心里认识的那个燕修了。舒殢殩獍她望见他眼底的震惊,她刻意垂下眼睑回避他的目光。

    他低低凝视着她,良久良久,才喃喃道了句:“他待你很好。”

    她的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抬眸与他对视,他的瞳眸明亮似夜空星辰,连着一侧的火光也越发燎原璀璨。

    她知他在说皇上。

    方婳孑然一笑,开口道:“是,她对我很好。纩”

    “所以……你真的爱上他了?”他的话语轻弱,隐隐带着颤意。

    她仰起脸望着他,咬牙道:“是!”

    她其实好想问他,如今她爱谁,对他来说还重要吗徂?

    他的眸光一黯,低头自嘲一笑,低语道:“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回到他身边,然后与我为敌吗?”

    心突然很疼,仿佛有一只大手将她的一颗心撕成一片一片。泪水模糊了视野,她看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叹息。

    她不说话,只是忍不住眼泪横流。他徐徐收紧了双臂紧抱着她,将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上,他晶亮瞳孔中的目光飘渺不定,话语却透着释然:“婳儿,你终究是舍不得。”

    她再抑制不住,蜷缩在他怀中嘤嘤哭出声来。他是她心尖儿上的人,她如何舍得与他为敌?

    偶尔从洞外灌入的风也仿佛特别冷,即便燕修抱得她再紧,她还是觉得从指尖到心底都是冰冰凉凉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燕修恍惚醒来,见怀中的女子已昏睡过去,一张脸上尽是苍白容色。

    “婳儿。”他叫她,她似未听见,他又叫一声,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掌心贴着她的额角,发现她整个人烫得厉害。燕修的脸色大变,忙将她抱起来,她说她不想去西楚军营,眼下由不得她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出事!

    ————

    仇定与华年成坐在帐中愁眉苦思,忽而瞧见一个士兵进来禀报道:“将军,王爷回来了!”

    “在哪里?”华年成猛地站了起来。

    士兵忙道:“回营帐了,王爷请华先生过去。”

    华年成与仇定对视一眼,忙转身出去。

    燕修仍是一身铠甲站在榻前,闻得有人进来,他转过身,华年成疾步上前问:“王爷有没有受伤?”

    仇定直直站在门口,沉声道:“王爷怎敢戴着面具上战场?若是有个意外……”

    “华年成,给她看看。”仇定的话未完,便见燕修侧身让开,榻之上,赫然还躺着一名女子。

    华年成吃了一惊:“她怎会在这?”他的目光从方婳身上转移至了燕修身上,怪不得他背着他们上了战场,是因为方婳吗?

    “先给她看看。”燕修的声音低沉,透着微微的怒意。

    华年成只能上前把脉,外头传来西楚士兵的声音:“九王爷,我们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仇定回头微哧一声,道:“西楚太子的消息真是灵通。”

    燕修仍是目不转睛看着方婳,开口道:“告诉他,本王马上去。”

    帐外的脚步声离去了。

    华年成起了身道:“娘娘是染了风寒,喝几帖药,休息休息便无大碍。”

    燕修紧绷的心弦终是松了:“你亲自去替她熬药。”他说着,转身走了几步,似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道,“以后别叫她娘娘。”

    华年成略微惊愕,抬头时,见那抹身影已出了营帐。仇定已经转身跟随他出去。

    ————

    轩辕承叡慵懒地坐在矮桌旁,惬意地品茶。燕修掀起了帘子入内,他只抬眸一笑,话语却是对着仇定道:“孤就说不必那么着急,你看他不是毫发无损地回来了吗?”

    仇定不说话,燕修上前坐下道:“正好本王也有话要和你说。”

    轩辕承叡浅浅一笑,轻呷一口茶道:“那可真是巧了,孤也是有要紧事要找你,才派人请你来的。”

    燕修不理会他,径直开口道:“本王要见苏昀。”

    轩辕承叡哧的一笑,伸手将杯盏搁下,蹙眉道:“真是不巧,孤想要和你说的,正是要婳贵妃离昀儿远一点。”

    燕修的眸子略紧,闻得轩辕承叡又道:“这可是你我开始的时候说好的,孤帮你把昀儿带出长安,事成之后,人归孤,你也不必过问。怎么,事情才过去多久,你就忘了吗?”

    燕修的脸上无笑,那一个接着道:“你我的合作还在继续,可别为了一个女人就伤了和气。孤看王爷风尘仆仆地回来大约也没什么休息过,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稍后再议。”他笑着起了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道,“孤约了昀儿散步,先失陪了。”

    燕修蹙眉从营帐中出来,见轩辕承叡早已信步走远。耳畔传来仇定的声音:“王爷要见他们太子妃作何?”

    燕修摇头道:“没什么。”说着,一面朝营帐走去,一面又问,“情况如何?”

    仇定跟在他身后开口道:“沧州已被我们攻陷,梁帝已调集各封地的兵力,还听闻他要御驾亲征。”

    “是吗?”燕修的俊眉微蹙,“那袁将军呢?”

    “袁将军去了沧州了。”

    燕修“唔”了一声,伸手掀起帐帘入内,仇定识趣地没有跟着进去。华年成早已出去,里头只方婳一人静静躺在上。他缓步上前,命人打了冷水来,浸湿了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她悄悄嘤咛一声,他忙握住她的手,她本能地反握住,眼角竟有泪流出。

    他看得心疼不已,张了张口,却仿佛是失了勇气。

    方婳醒来已是半夜,他还守在边。营帐里只有他二人,微弱火光跳动在他的脸上,轻薄里透出几分苍白虚弱,方婳微微侧身,伸手悄然探上他的脉。

    脉象平稳有力,他的病真的好了。

    有泪沁出,是高兴。

    她连做梦都想着他能好起来,如今真的梦想成真了,她然知该如何面对。

    她病了,他会守着她。他若受伤,她也会心疼。可她与他却早已经回不到以前……

    沉沉地睡了一觉,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方婳悄然起了身,轻声从榻上下来。他的睡眠很浅,她一动他就醒了。她行至门口,闻得他叫她:“婳儿。”

    她的心头一跳,却没有回身,他起身走向她:“你要去哪里?”

    “去找阿昀。”

    “他不会让你见她的。”

    她到底回眸看他:“那你会帮我吗?”

    他的眉目幽深,直直地看着她。

    她略微笑了笑,道:“我知道了。”

    她欲走,他上前一把将她扣在怀里,低语哄道:“若有机会,我会让你见她。”

    她不怒也不挣扎,只淡淡道:“那我要见袁将军。”

    他的眼底略有了诧异,片刻,才道:“袁将军去沧州了。”

    什么?

    方婳的眼底似有失落,她竟与袁逸轩又错过了!

    燕修终是问她:“你见袁将军作何?”

    她低下头,避开他灼人的目光,咬着牙道:“那件事只能告诉袁将军一个人。”

    他清浅一笑,没有逼问她,只低语道:“三日后,我带你去沧州。”

    “为什么是三日后?”她吃惊地问他。

    他的话语淡漠:“三日后,我们会进攻越州。”

    ————

    越州军营。

    袁逸礼望着径直入内之人大吃一惊,忙起身行礼道:“皇上怎突然来了?”他实在不可置信,皇上居然悄无声息地来了!

    燕欢亲扶了他一把,低声问:“伤势如何?”

    “臣已无碍,多谢皇上关心。”

    燕欢示意所有人都退下,这才转身坐下,问:“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袁将军怎会背叛我大梁?”话语问出口,藏于广袖下的手已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袁逸礼的脸色铁青,却也知道这件事根本没必要隐瞒皇上,压低了声音将他和袁逸轩的对话简短地陈述了一遍。

    燕欢脸上的血色徐徐褪尽,她厉声道:“胡说!欢儿的死怎会与朕和母后有关!”袁将军竟会以为是这样!

    她终于知道方婳急着冲进战场是为了什么,方婳是想告诉袁逸轩她没有死,死的是她的哥哥燕淇,只可惜方婳没来得及告诉他,沧州就失守了。

    喉咙难受得很,她然能放任自己哭出来。

    “皇上……”袁逸礼忍不住低唤她一声。

    燕欢猛地回过神来,她别开脸,深吸了口气才道:“朕的九皇叔已死,这么说来,袁将军是恨极了朕才同西楚的人联手?”

    袁逸轩如此做,是为“死去”的她报仇,他仍是那样深爱着她,燕欢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她没想到他竟会这样糊涂,即便她真的死了,他怎能做出这种投敌叛国之事!那还是她认识的袁逸轩吗?还是她所爱的袁逸轩吗?

    袁逸礼的脸色凝重,片刻,才闻得他开口道:“怕是我们都被骗了。”

    燕欢的眉头紧蹙,回头看着他:“此话怎讲?”

    袁逸礼略一思忖,关于先帝遗诏之事皇上不知道,眼下他也不便直说。想来想去,只好道:“臣觉得九王爷还活着。”

    “你说什么?”燕欢的神色骤变,定定地看着袁逸礼。

    袁逸礼低下头不说话,他想的应该没错,大哥背叛皇上然会背叛大梁,他不要皇位,那定是九王爷还活着!否则,又如何解释那具尸身上没有遗诏?还有那些被射杀在林子里的士兵,虽说地上有仇定的面具,可据他所知,仇定并不擅长射箭。

    燕欢深吸了口气,未再说话,可谁都看得出她已怒不可遏。双拳狠狠地握紧,即便以为她是燕淇,难道袁逸轩先前和燕淇就不是好兄弟吗?他竟会选择相信九皇叔也不相信他们!

    心口似撕裂般的痛,即便是当日得知他要娶亲她也不曾这样难受过!

    沉沉吐了口气,她才又道:“还是没有婳儿的行踪吗?”

    袁逸礼的心绪起伏不定,低头道:“臣正想和皇上说这件事。眼下皇上亲自坐镇越州,臣想亲自出去找娘娘。”他径直跪下道,“臣知道眼下情况紧急,臣只要三日时间,若是i没有找到娘娘的踪迹,臣一定回来与皇上一同坚守越州!”

    燕欢回身注视着地上的男子,她眼底的悲哀缓缓又被一抹欣慰笼罩,她挥一挥手道:“去吧,朕原本也早打算找个机会成全了你们。”

    袁逸礼吃惊地抬眸:“皇上……”

    她却笑了,眸华中藏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开口道:“她不曾同你说过吧?她说要把苏昀带回来,要朕等到那时候再赐婚。”

    赐婚……

    尽管知道这定是方婳推托的一个借口,可袁逸礼听在耳里似是有种恍惚,他多希望那是真的,哪怕带回苏昀困难重重,也给了他一线希望,骗自己她在等着他。

    手臂一轻,眼前尊秀脸庞近了,燕欢弯腰扶了他起来,认真地开口:“答应朕,把她毫发无损带回来。”

    “臣,遵旨!”他郑重地应下。

    袁逸礼退下了,帐子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燕欢一个人。她站着站着,忽而缓缓地扶着榻坐下去。

    决定以哥哥的身份活下来的那一刻,她一直不曾后悔过。她看着柳家灭门,看着燕修被贬,她大仇得报的步子一点一点临近……可现在,他们却告诉她,她最爱的人投敌叛变了,这就是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吗?

    后悔了吗?

    眼泪涌出来,飞快地自脸颊流过,她想要抑制住,反而更像是打开了的水阀,一时间再也收不住。

    为了哥哥和母后,她不会告诉袁逸轩自己的身份。

    一旦说破,大梁根基不稳,必将血流成河,燕氏江山很有可能便会毁于一旦。

    悄然颔首,任由泪水浸湿脸庞,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只因她是大梁帝君,为帝者是不能有眼泪的。

    走出这个帐子,她仍是燕淇,一个头脑清明的君主,她可以铁腕治国,却唯独不能儿女情长,不能流软弱的眼泪。

    ————

    后来燕修出去商议军情大事,方婳被独自留在帐中,外头有人把守,西楚的人无法进来。他回来时已是月之中天,门口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

    华年成道:“王爷大病初愈,还是要小心自己的身子。他应着道:“我知道,你回去休息吧。”

    接着,有脚步声进来的声音,方婳假装已熟睡。步子行至榻前才停下,他俯下身去,温柔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他轻吻着她的脸颊。

    良久良久,方婳闻得他叹息的声音。

    他在她身侧躺下,动作轻柔,生怕吵醒了她。她一动不动,任由他伸手圈住自己的身躯,他的脸贴在她的肩上,呼吸声渐渐均匀下去。

    帐内的灯没有灭,方婳悄悄睁开眼,他的脸上疲态尽显,眉心紧拧着,睡着也似并不安稳,她心疼地抬手拂过他紧蹙的眉心,吻上他略带冰凉的薄唇……只有此刻,她才敢与他亲近,醒来,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想她仍是爱他的,却无法原谅他背着她做出的种种。

    早上醒来,身边之人早已不在,好似昨夜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

    他也在躲着她,他们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开对方,就像说好的一样。

    ————

    相比方婳的处境,苏昀却快活得像只鸟儿一样。一大早轩辕承叡去了军帐她便无所事事,带着侍女去散步,天气转暖,远处山坡上的野花开了,难得的是竟还见了蝴蝶!

    苏昀欢呼一声奔过去,侍女紧紧跟在她的身后道:“娘娘您小心点!”

    苏昀回头瞪她一眼,道:“不许说话!吓跑了我的蝴蝶回去一定好好收拾你!”

    侍女吐了吐舌头,她伺候苏昀也久了,自是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从没有真的收拾她过。倒是太子殿下是她不敢得罪的,那绝对是个言出必行的主儿。

    苏昀追着蝴蝶绕至了山坡后面,隐蔽处,一道身影随着她们快速移动,不过前面二人都不曾注意到。

    “嘘——站在这里不许动!”苏昀嘱咐一声,侍女听话地站住了步子。

    苏昀猫着腰,一步一步朝那只蝴蝶走去,目光直直地盯住眼前的蝴蝶,她屏住呼吸,猛地扑了上去。

    “哈,抓到了!”苏昀得意地转过身,“你看……”

    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侍女竟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苏昀的脸色大变,才要喊人,只觉得颈项一凉,锋利的匕首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苏昀的心蓦地一沉,随即嗤笑道:“这里可是大楚军营,你好大的胆子!”她炕见身后之人的脸,也不知究竟是谁,手指一张,那只蝴蝶翩然飞了出去。

    身后之人不说话,那只大手突然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颚,苏昀阑及反应过来就被强行灌入了一颗药。她的眼睛撑大,禁锢着她的手已经松开,她本能地欲将药抠出来,回头看了一眼,她惊愕道:“是你?”

    这个人她见过的,那日在林子里,要不是他,她早就将东梁的婳贵妃带来了!

    袁逸礼一路找来也不见方婳,又想着若是他的推断没错,九王爷真的还活着,那么方婳一定和九王爷在一起!他迅速收起匕首,低语道:“我给你喂了一颗毒药,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把婳贵妃给我带来,否则,你就会毒发身亡。”

    苏昀抚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脱口道:“谁说婳贵妃在这里?”

    袁逸礼冷冷道:“别和我装蒜,还不快去!”

    苏昀咬咬牙,在心里碎碎骂着爬起来,才转了身,又闻得袁逸礼道:“昀姑娘别想耍什么花招,你不回来,我也会杀了你这侍女。”

    苏昀的步子一怔,她不觉回眸看向他:“你也认得我?”

    袁逸礼的神情复杂,其实准确地说他并不认得这张脸,只是那次在林子里,他问方婳那是不是苏昀,方婳却矢口否认。他后来想起来,方婳会否认也未必就说那不是苏昀,方婳否认的是苏昀要对付他们的事实。而方才他尾随她们而至,他分明是听得侍女称她“娘娘”,放眼西楚军医,除了太子妃还有何人?而皇上清楚地说,苏昀成了西楚的太子妃,所以她必然是苏昀!

    虽然……他也不能解释苏昀的这张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心一沉,眼下没有时间和苏昀在这里纠结这个,便道:“还不快去?”

    苏昀看了地上的侍女一眼,无奈只能转身离去。

    袁逸礼松一口气,转身将地上的侍女拖至树后藏起来,自己则定定地望着苏昀离去的方向。

    苏昀一路回去,她的黛眉却始终紧拧着,东梁的婳贵妃在营中吗?那为何轩辕承叡从不曾在她面前提及?甚至是她问他为何要把婳贵妃带来他也没有回答她。

    她总觉得有时候,轩辕承叡像是在瞒着她什么,好像整个大楚的人都在瞒着她什么,那种感觉很奇怪,可是她却说不出来。

    一路上,不断有人朝她行礼。在这里,她是口语随便走动的,轩辕承叡不曾规定她有哪里不能去。但她却从未踏足过这一片营帐,只因这里住着东梁的人。

    若婳贵妃真的在这里,那必然是在这里。

    目光直直看向正中的那个帐子,外头有士兵把守着,苏昀径直走去,看这架势,那个威胁她的人还真的没说错啊。

    士兵见了来人,忙拦着道:“娘娘,我们王爷不在。”

    言下之意便是也不能让她入内了,苏昀蹙眉道:“我不找你们王爷,我找婳贵妃。”

    士兵们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似是不知道婳贵妃。苏昀不耐烦道:“你们让我进去不就得了!”

    士兵却仍是拦着她道:“这……王爷说他不在任何人不得入帐。”

    “你……你们!”苏昀生气了,才要动怒,却见帐子自里头被人掀起,露出方婳的脸。

    燕修说轩辕承叡不会让她见苏昀,她没想到苏昀会自己找上门来。她忙出来将苏昀拉进去,士兵欲拦着,但见方婳凌厉的眼神只好作罢了。

    “阿昀,你怎么来了?”方婳的脸上有了难得的笑容。

    苏昀压低了声音道:“有人喂了我一颗毒药威胁我来带你出去。”

    “谁?”方婳吃了一惊。”苏昀耸耸肩道:“那天林子里把你带走的那个男人。”

    “袁大人!”方婳的脸色大变,忙问,“他在哪里?”袁逸礼疯了吗?这里可是西楚军营,他怎么敢来这里?

    苏昀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别磨磨蹭蹭了,再不快点要出人命了!”她转了身,突然又想起什么,“不行,不能走正门,从后面走!”

    方婳任由她拉着出去,士兵们谁也没注意到她们从后面走了。苏昀在营地里转得熟,知道怎样才能轻巧地避开巡逻士兵,很快便绕开所有的人出去。

    袁逸礼老远就认出了她们,直到她们走近,确定没有埋伏,他才从树后出去。

    方婳的眼眶一热,竟真的是他!

    袁逸礼此刻阑及多说,上前拉住她的手转变便要走。

    “喂!”苏昀见他们走了,她迟疑了下,抬步追了上去。袁逸礼的步子飞快,他头也不回径直穿梭在树丛中,沉沉地道:“不必跟着我们了,我没有喂你吃毒药。”那不过是他临行前军医给他准备调理内息的药,他当初想不出用什么来牵制苏昀,一瞬间想到的办法。

    苏昀冷笑道:“得了吧,那药一入口我就知道不是毒药!”

    袁逸礼的脸色一变,他回头看了苏昀一眼,手指蓦地按上了腰际的佩剑。

    苏昀径直道:“放心,我没带人来,要不是为了保证我的侍女能活着,我当即就揭穿你的谎言了!不过……”她一顿,眼底闪着光道,“我也有事想问你们。”这才是她愿意帮袁逸礼的真正理由。

    “你忘了一些事。”方婳的目光看向她。

    苏昀的脸色奇怪,她想了半天,才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忘了一些事,如果你们真的认得我的话……”那便是轩辕承叡在瞒着她一些事。

    袁逸礼朝方婳看了一眼,方婳点头道:“没事,她不会伤害我们。”

    他本是不信苏昀的,但听方婳这样说,才道:“来吧。”

    三人快速往前走了一段路,便见两匹马被栓在树干上,袁逸礼上前解开了绳子,剑鞘用力抽打在马臀上,马儿嘶叫着飞奔而去。

    苏昀惊道:“你疯了?”

    袁逸礼不说话,拉着方婳转至一侧的树丛后,方婳这才发现那里早就被提前挖好了一个不大的地洞,又有树丛遮挡,是绝佳的隐秘之处。

    苏昀跟着上前,被袁逸礼一把推了进去。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得她龇牙咧嘴。方婳忙上前扶她起来,回眸看向袁逸礼,闻得他道:“西楚的人若发现你们不见一定会派人出来追,等他们看见马蹄印,便会随着印记一路往前,我们暂且可以在这里躲一躲。”他带着两个人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他考虑得很周到,方婳松一口气,随即问:“你怎么会来?”

    袁逸礼的目光掠过苏昀的脸,低声道:“皇上已抵达越州。”

    方婳心头一跳,脱口道:“皇上来了?”

    他点头道:“他要我务必找到你,将你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方婳黯然低下头,她却辜负了她。

    片刻,袁逸礼才又道:“他还活着,是不是?你和他在一起?”

    他不点明,方婳自然知道他指的是燕修。袁逸礼猜到,皇上大约也已知晓,不过眼下,他们即便知道燕修还活着也已无关紧要了。

    苏昀见方婳点了头,便忍不住道:“我跟你们来可不是要听你们说这些的!你既说我忘了什么,那我到底忘了什么?”

    袁逸礼冷笑道:“你怎不去问轩辕承叡?”

    苏昀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要是轩辕承叡会告诉她,她还用得着巴巴地跟着来吗?

    方婳顺着袁逸礼的视线瞧去,目光点点滴滴落在苏昀的脸上,她笑一笑,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忘了我们曾是那样好的姐妹。你说过你不想做轩辕承叡的女人,我也答应你一定想方设法留你在长安。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能守住我的诺言,让轩辕承叡强行带走了你,对不起阿昀。”

    苏昀的眸子瞬间撑大,她说她们曾是好姐妹,她确实一点也记不得了。可是她竟说是轩辕承叡强行带走的她!

    “不会的,叡不会那样对我,你骗我!”她的眼底含怒,直直地看着方婳。

    方婳略带苍白的嘴唇动了动,然知道该如何解释。

    苏昀的心砰砰地跳个不止,她虽不信方婳说的,可冥冥之中似乎又有着什么在驱使着她继续问下去:“那……你说他为什么要强行带走我。”

    方婳下意识地看了袁逸礼一眼,蓦地又自觉好笑,眼下都什么境地了,诸多事也已不是秘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这样一想,她也便坦然了,直言道:“只因你说能治好九王爷的病,而九王爷与轩辕承叡结盟。”

    话不必说得再多,苏昀也是个明白人。

    苏昀一张俏脸瞬间就苍白了几分,这么说来,轩辕承叡带走她是为了九王爷?心中有涩味蔓延,她咬牙道:“照你这样说,那他为什么还要娶我?”

    这一次,方婳还未开口便闻得袁逸礼淡淡道:“因为九王爷想要带走婳儿,他然能自己出面,唯有借用你才能引婳儿雷州。”

    这一点方婳自然也曾想到过,但她原本不想把话说得那样伤人。

    她不曾见过轩辕承叡同苏昀相处,不知如今的轩辕承叡是否会对苏昀有一丝感情。

    苏昀的脸色更加难看,明媚眼底尽是一片虚无苍茫的震惊,她恍惚中似忆起她曾多次问及有关婳贵妃的事,但轩辕承叡从没有一次回答过她。她所能知晓的,仿佛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同他打打闹闹,一旦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便不会再与她细说了。

    原来是因为如此吗?因为他防着她!

    ————

    士兵见燕修过来,脸色有些迟疑,朝他行了礼,才支吾着道:“王爷,西楚的太子妃在……里头。”

    燕修的眉宇微蹙,苏昀来了?他大步上前,一把掀起了帐子,可里头空空如也,别说苏昀,连方婳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人呢?”

    士兵听到声音都冲进去,他二人当即就脸色大变。燕修沉着脸转身出去,远远地瞧见轩辕承叡正怒斥着下人。燕修径直上前直声问:“太子妃呢?”

    轩辕承叡吃惊看向来人,不悦道:“孤不是说了王爷不能见她吗?”

    “那为何她却去了我的营帐带走了婳儿。”燕修一句话说得波澜不兴。

    轩辕承叡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上前一步脱口道:“你说什么?她去了你的营帐?”该死的,那些伺候的宫人是怎么回事,等他找到了人,一定好好严惩!

    果然不出燕修的所料,苏昀去找方婳的事轩辕承叡不知道。看来他得叫人将整个军营翻过来了。

    他转身正要离去,忽而听得有人的脚步声急促地跑来,燕修回头,见是伺候苏昀的侍女,她跑得匆忙,脸上尽是慌张神色,见了轩辕承叡便跪下道:“殿下不好了,娘娘被人掳走了!”

    “你说什么?”轩辕承叡额角的青筋暴起,一把将地上的侍女拎起来,“给孤好好说!”

    侍女便絮絮叨叨地将她们去扑蝴蝶的事也说了:“奴婢被人从后面打昏了,醒来就发现娘娘不见了!奴婢该死,没能看好娘娘!请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轩辕承叡的大手猛地扬起,他略一迟疑,随即将她丢在地上道:“等找到了人孤在好好找你算账!”他说着,招手叫来了人。

    燕修的心思纷繁复杂,照这侍女说来苏昀岂不是一开始就被掳走了?可他的士兵却说苏昀又去了他的营帐带走了方婳,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修一时间想不明白,华年成闻讯赶来,低声问:“王爷,怎么回事?”

    燕修缓缓摇头。

    突然,也不知谁叫了声“娘娘”,众人闻声望去,见苏昀独自一人缓缓朝这边走来。轩辕承叡的眼底一喜,忙大步上前,伸手揽住了她娇小的身躯,低语问:“去了哪里?谁那么大胆敢掳走你?”

    苏昀抬眸,恍惚的视野终于落在他的身上,那双黑如深潭的眸子定定地睨视着自己,是担心吗?

    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低语道:“是东梁的袁大人。”

    轩辕承叡的脸色一变。

    燕修强按捺下恓惶,快步走到苏昀面前,沉声问:“婳儿呢?他带走了婳儿?”

    苏昀却摇头道:“他没有带走任何人,婳贵妃是自愿跟他走的。他说,他们皇上来了,要婳贵妃回去……”她说着说着,竟是微微颤抖起来。

    轩辕承叡拥住她道:“我们先回去。”

    苏昀没有挣扎,乖乖地跟着他回营帐去。

    燕修直愣愣地看着那两抹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惶惶往前走了一步,心口蓦然一阵抽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

    华年成大惊,忙伸手扶住他,忧急着问:“王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他不说话,满脑子都在想着苏昀的话,她说她是自愿……婳儿是自愿随袁逸礼走的,因为燕淇来了吗?她就那样急着要回到他的身边去?

第123章 赐婚

    帐帘一落,耀眼的阳光似隔开两个世界。舒殢殩獍

    苏昀大步上前,径直推开了轩辕承叡的手臂。轩辕承叡的长眉微拧,快步跟上她,伸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臂,开口道:“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苏昀然答,回眸瞪着他,吐出两个字:“你猜。”

    “昀儿!”他的话语里带着急躁,分明是没有耐心了。握着她的手指收紧,冷冷道,“除了孤,他们谁的话你都不能相信!”

    她咬牙抽了抽,他的力气很大,她笑着道:“是吗?那你为什没回答我当初引婳贵妃来干什么?你又为什没告诉我婳贵妃就在军营中?骅”

    “那是东梁的事,和我们无关!”

    “真是无关吗?那你又为什没告诉我,我也是东梁的人?”

    他的神色僵滞:“你不信孤?单”

    她赌气地别开脸:“那是因为你隐瞒了我太多事情!”

    他若真的爱她,敞开心扉不好吗?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轩辕承叡的脸色铁青,他用力将她扣在怀中,紧紧地锁住,声音瞬间低沉:“你不必去问外人,你要知道什么,孤告诉你!”

    她挣扎一番,闻得他这样说,到底是一愣,脸颊一片微绛胭脂色,略微喘着粗气望着他,启唇道:“我是婳贵妃的侍女?”

    他的脸色不变,淡淡地答:“曾经是。”

    “是你强行把我从长安带来?”

    “是。”

    “为什么?”

    “因为孤喜欢你!”他低头看着她,目光灼灼如华,那样坚定丝毫不见动摇。

    她原本是该信的,只是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他是天生的王者,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他见过他对待东梁人的样子,侃侃而谈的智者,转身之际便能剑拔弩张。

    第一次,他让她觉得害怕,怕他对自己说的就是假话。

    苏昀却蓦然笑了笑,认真地看着他道:“叫你的亲信侍卫进来,让我问他一个问题,他回答了,我就信你。”

    “好。”他毫不犹豫地应下。

    苏昀何尝不知,他身边所有亲信都对他忠心耿耿,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可她就是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

    侍卫进来了,笔直挺拔地站在帐子里。

    轩辕承叡握着她的手,笑着道:“你要问什么就问,他都会回答。”

    苏昀当然知道,飘忽不定的目光徐徐自轩辕承叡的脸上移开,她看向面前的侍卫,开口道:“我问你们一个问题,我数到三,你们就要同时给我答案,只问一个问题。”

    轩辕承叡的脸色大变,瞬息之间他才知道落入了苏昀的圈套,他咬着牙正欲开口,便闻得苏昀道:“为什么把我带出长安?”

    “一。”

    “二。”

    “三。”

    帐内,鸦雀无声,侍卫吃惊地看着轩辕承叡,轩辕承叡紧抿着唇,墨色瞳眸里分明是有怒意。

    苏昀哧的一笑,她知道她若单独问那个侍卫,她便会得到一个她很满意的答案。他忠于轩辕承叡,便会替他编造一个谎言,这个谎言可以有千百种理由。只可惜,他们事先没有通气,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二人同时说出同一个答案。

    除非,是那一个真正的答案!

    而这,便是轩辕承叡要想方设法瞒住她的!

    鼻子酸酸的,想要哭,她多么希望轩辕承叡的话是真的,他带她来是因为爱她,可显然不是!方婳说得对,他带她来另有目的,然是为了她!

    “阿昀,你听孤解……”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说我不必问别人,想知道什么就问你,可你还是在骗我!”她大吼着从他的怀里逃出来,退口几步冷冷地看着他,“你告诉我,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轩辕承叡的目光冷冽,狠狠扫了侍卫一眼,那侍卫满额的汗,忙告退出去。他又重新看向苏昀,她眼前的迷雾似乎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倏地滚落下来。她然惧他,自嘲笑道:“我平时最恨一件事,就是被在乎的人欺骗!”

    轩辕承叡竟是生气了,怒道:“就因为她几句话,你就用这种态度跟孤说话?孤对你难道不够好吗?你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孤也答应了,此生只爱你一个,绝不会再娶!你又何苦执着于以前的事!”

    “这么说来,还是我错了?呵呵!”她笑得越大声,眼泪流得就越多,“是你觉得以前不重要,不代表我也觉得不重要!”

    若是不知也就罢了,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她就不能释怀!他骗了她,根本不爱她,娶她也是别有用心,现在来和她说什么以前不重要?一派胡言!

    苏昀狠狠地擦了把眼泪便要走,他冷声道:“去哪里?”

    她头也不回:“你管不着!”

    他用力将跑至门口的她拽回来,丢在榻上,她爬起来,含泪凝视着他笑:“不准出去闹,你又是要面子,是吗?”

    他坐在沿,按住她的削肩,一字一句道:“你是孤的太子妃,只能在孤的身边,哪里也不准去!”

    她咬牙道:“不过是挂名的太子妃!你既没有下聘,也没有和我举行婚礼!”

    他的声音冰冷:“那又如何?你也是孤昭告天下的太子妃!你出去,谁说你不是孤的人?看来真是孤太着你了!”他的眸子一紧,俯身压在苏昀的身上,低头吻住她甘甜芬芳的唇。

    苏昀的眸子蓦地撑大,她狠狠地咬住他的唇,他吃痛地松开,闻得她大声道:“那就离婚!”

    离婚?

    她的话音一落,二人都愣住了。

    轩辕承叡从不曾听过这样奇怪的词,而苏昀竟觉得是那样熟悉。

    没有人教她,她是本能地喊出来,那便是她残存的记忆吗?

    眼泪徐徐从眼角滑出来,她不再挣扎,不再动,如同一个呆呆地躺在榻上。轩辕承叡的眼底闪过一抹痛,他猛地起了身,大步走出营帐。

    苏昀在里面还能听到他吩咐人看紧她的声音,紧接着,她听见士兵包围营帐的脚步声,她若再想逃走,看来真是要挖地道了。

    侍女见轩辕承叡出来了,微微颤颤地想要进去,轩辕承叡冷冷地道:“以后不必伺候太子妃了,给孤滚去生火!”侍女吓得脸色铁青,急急朝伙食房去了。

    所有人都看出他出离的愤怒,都噤声低着头。轩辕承叡回眸看了直垂的帐帘一眼,额角的青筋不自觉地跳动着,他还记得那时候他问她,倘若有一天他同方婳为敌,她站在哪一边。她曾毫不犹豫选择方婳,如今方婳竟还要把她抢走吗?他决不允许!

    “婳贵妃!”他缓缓念着这三个字,让他不舒服的人,还没有好好地活在世上过!

    ————

    面前便是幽深林子,燕修已站在面前半个时辰了。

    华年成终是忍不住上前劝道:“王爷还是先回去吧,我们可以让仇将军派人去追,这里的地形我们比较熟,他们必然跑不远的。”

    “不必了。”他低下头,长睫投下的影掩住了如墨双瞳,她是自愿走的,他即便派人将她带了回来,她还是会走第二次。她的性子,他怎会不了解,她不想嫁给袁逸礼,便会有千百种方法叫袁家退婚,她不想爱的人,便有千百种方法自他身边逃离。

    华年成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却见他缓缓转了身,自顾朝营地走去。

    “王爷!”他跟上他的步子,见他并没有往自己的营帐去,而是大步朝轩辕承叡的营帐走去。

    “王爷想做什么?”仇定拦在他的面前。

    “让开。”他的话语里轻易可辨出怒意。

    仇定不让,燕修伸手将他推开,身后之人冷冷地道:“王爷莫非忘了柳家灭门之仇,在这节骨眼上您要感情用事吗?”

    燕修不说话,径直闯入轩辕承叡的营帐。里头之人正铁青着一张脸端坐在虎皮毯上,见他冲进去,只淡淡抬眸看他一眼,随即阴鸷笑道:“难道九王爷不懂礼仪教条吗?”

    他不理会,信步上前,低沉了声音道:“把解药拿出来。”

    轩辕承叡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抬眸凝视着他道:“袁将军临到头想要个师出有名,九王爷却心软了吗?”

    燕修的面色清冷,仍是道:“解药!”

    轩辕承叡笑着起了身,负手道:“孤没有。”

    ————

    林子里的鸟叫声渐渐地少了,光线暗沉,他们在这里一直从天亮等到了天黑。

    追兵却一直没有出来。

    方婳与袁逸礼对视一眼,二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怎会没有追兵?

    方婳欲起身,却被袁逸礼拦住了,他低声道:“再等一等。”既已等到黄昏,干脆便等到晚上再说。他拿出了一侧准备好的馒头和水给她,低语道,“先吃点东西。”

    方婳接过咬了一口,实在没什么味道,咀嚼无味。

    袁逸礼问她道:“你怎敢放苏昀回去?”

    方婳自嘲道:“她已忘了之前的一切,就算强行带走她,她也未必不会想着逃走。现在你也看到了,她没有背叛我们,否则追兵出来第一个搜寻的地方便是这里,不是吗?”

    袁逸礼点点头,低声道:“等天黑,我们就会越州城。”他没有再问她燕修的事,一个字都没有提。

    方婳心中感动,无力地将馒头握在手中,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悄然道:“伤势都好了吗?”

    “好了。”他笑一笑,言语间隐隐有一抹苦涩,“皇上很挂念你,很担心你的安危。”

    方婳低下头,半晌,才又道:“我不去越州城,我要去沧州。”

    袁逸礼吃惊地问:“去沧州作何?”

    她从容道:“我要去见袁将军。”

    袁逸礼的脸色大变,呼吸声略显沉重:“他已选择背叛皇上,你无需再见他!”

    “我必须要见他!”燕修和轩辕承叡都在军营中,便只有袁逸轩一人在沧州,她要把真相告诉袁逸轩!西楚可以攻打大梁,燕修可以为柳家报仇,但袁逸轩然能背叛皇上!

    袁逸礼还想说话,却听得方婳道:“有条小道可以进入军营,我们可以进得去的!现在就走,再有两日,他们会攻打越州城!”

    他吃惊地跟着她从洞内出来,周围静悄悄的,唯有他二人的脚步声。袁逸礼追上前,压低声音道:“你到底要和我大哥说什么?”

    她略一愣,燕欢既然已经到了越州,袁逸礼仍是不知那个秘密,那她也便不能告诉他。她稍稍加快了步子,转了口问他:“能弄到马吗?”这样一路走去,等到沧州便是天亮了,等天亮再混入军营便是难上加难。

    袁逸礼疾步上前与她并肩,问她:“你去沧州到底是为了谁?”她说要去战场上阻止大哥但没有做到,而现在,袁逸礼只知道大哥已与九王爷联手。

    她回眸看他,昏暗光线下,他的神色未能瞧清楚,唯有那一双眸子仍然晶亮。她淡声一笑,开口道:“自然是皇上。”

    是他想要的答案,却在听到这个答案时不免为之一震。

    他下意识地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沉声道:“那便是与九王爷为敌,你真是要那样做吗?”

    方婳的心口一沉,他到底还是问了燕修。强忍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她深吸了口气道:“他仍然可以和轩辕承叡合作成就他的大业,但袁将军然能背叛皇上!”

    “为什么?”

    这一问,再听不到答案,她已拂开他的手快速上前。

    袁逸礼追上去:“婳儿,你究竟瞒着我什么?”

    “你不要问,我不想撒谎骗你!”他虽是袁逸轩的亲弟弟,但那个秘密她也不能告诉他,若是燕欢在这里,一定也会阻止她告诉袁逸轩,可她就是忍不住!

    黑夜恰到好处掩饰住了她的哀伤,她尚且忍受不了被所爱的人欺骗,燕欢也不该承受被所爱背叛的下场!

    没有坐骑,二人只能徒步前行,遥遥望见沧州城时天都已蒙蒙亮了。方婳喘息着小跑上前,袁逸礼的伤势未痊愈,体力也并不比方婳好,此刻见她跑了起来,他也只能勉强跟上。

    在临近那条隐蔽小道时,忽而有一队人迅速包围过来,袁逸礼忙将方婳拉至身侧,抽出了长剑挡在身前,厉声道:“什么人?”来人并没有亮出兵器,为首之人低声道:“袁大人,是皇上派我们在此等候大人。”

    “皇上?”

    袁逸礼讶然与方婳对视一眼,方婳心中疑惑,开口道:“你凭什么让我们认为是皇上派你们来的?”

    那人递了字条过来,袁逸礼打开一看,低声道:“是皇上的笔迹。”

    为首之人侧身让开道:“大人请吧,皇上等着见您。”

    方婳却道:“我们要进城!”

    那人的声音略冷:“怕是进不去了,那条小道早已有人把守,袁将军怎会让你们有可乘之机?”

    他的话说得方婳暗吃一惊,果真是她天真了,当初袁将军放任这条小道在此处是方便西楚的人进出,如今他都与西楚联手了,又怎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漏洞在这里?

    到底是跟着他们骑马离开,娶没有直接去越州军营,而是在城外一处农户停下了。袁逸礼与方婳心中吃惊,便没有下马,只见侍卫们都下了马,为首之人敲门入内,片刻,门再次被打开,露出燕欢那张倾城熟悉的脸。

    “皇上!”袁逸礼忙跳下马背朝她行礼。

    方婳在侍卫的搀扶下下马,燕欢朝她走来,她屈了膝,已闻得燕欢压低了声音道:“朕猜的果然没错,你真的去了沧州吗?”

    “皇上……”

    她轻声一笑道:“忘了你答应朕的?”

    方婳摇头,她没忘,她只是忍不住。

    呆呆被她拉进去,袁逸礼跟随入内,里面被简单收拾过,虽然简陋却是干净朴素的很。燕欢松了手,转身看着他二人道:“没见着苏昀?”

    方婳摇头道:“不是,我让她回去了。”

    燕欢笑一笑,道:“这么说是你主动让她走的?”见她点头,燕欢才继续道,“那朕也信守诺言,你不必跟朕去军营了,从此大梁没有婳贵妃,朕要为你和逸礼赐婚。”

第124章 表白

    一句赐婚把方婳和袁逸礼都惊到了,气氛在瞬间凝住。舒殢殩獍

    袁逸礼猛地反应过来,急着道:“皇上,此事……”

    燕欢却浅浅一笑,径直打断他道:“此事婳儿还未开口说话,你着急什么?”她的眼底含笑,目光转而看向一侧沉默不语的方婳。

    她的脸色苍白,垂于底下的手指早已颤抖得无法握拳。上回说等苏昀回来再考虑这件事纯粹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方婳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而这一次,再不能向上次那样搪塞推托了骅。

    “婳儿?”燕欢见她久久不说话,脸色又这样难看,不免又唤她一声。

    方婳的心口一抽,深吸了口气道:“皇上,我……臣妾有话要和您说。”她曾在心里发过誓,等沧州的事情解决她就把她与燕修的事告诉皇上,那时候她曾想,她是要去地下和燕修团聚的,如今……呵,方婳自嘲一笑,即便不能相守,她也要告诉皇上她爱的人是燕修,由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她不会嫁给袁逸礼的。

    燕欢绝美的脸庞起了笑意,话语若扶风杨柳,散漫轻柔:“是什么话,连袁大人也听不得吗?稻”

    方婳侧目看了袁逸礼一眼,见他也正诧异地看着自己。倒不是听不得,她是怕到时候燕欢一动怒,袁逸礼便会替她求情。她已亏欠他太多,袁将军叛变袁家安然无恙便是燕欢力保的结果,方婳不想让袁逸礼再背负一个欺君的罪名。

    想到此,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袁逸礼的眉心微蹙,闻得燕欢道:“既如此,逸礼就先退下吧。”

    袁逸礼迟疑了下,总是低头道:“是,臣告退。”袁逸礼起了身,才要出去,忽而闻得外头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脚步声近了,门窗上映出了侍卫的身影。

    燕欢与方婳亦是闻声望去,外头士兵急促开口道:“禀皇上,钱将军请您马上回越州,西楚军营有异动!”

    袁逸礼已经一把打开了门,士兵急急赶了一路,发丝上还沾着雾水。燕欢的脸色骤变,疾步出去,随行的侍卫早已将她的坐骑牵过来。她拉住了马鞍,又回头看向方婳,略一思忖,又回过身来,将方婳拉至一旁道:“朕有要事要先回去,你的事等朕空了再慢慢听你说。”她随即压低了声音,道,“朕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但去沧州之事就此作罢!朕已选择了这条路便不能回头了,朕与他已经……缘尽!朕还有母后和整个容家,不可能随性而为!你若当朕是朋友,就谨守这个秘密!”

    方婳一愣,她已松了手上了马背,方才那种阴鸷神色已散去,她又看向袁逸礼,开口道:“你们不必跟朕回越州,逸礼,朕把婳儿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

    袁逸礼的神色凝重:“可是皇上……”

    “朕的旨意你也要违抗吗?再说,你只是礼部尚书,行军打仗自有别人在,不必你挂心。”语毕,她再不逗留,马鞭狠狠一落,策马扬长而去。

    随行的侍卫们快速跟在她的身后。

    方婳呆呆望着马队离去的方向,燕欢同她说的,她又岂会不明白。开始她以燕淇的身份活下来的为了复仇,如今江山已稳,她却是为了太后和容家在谨守这个秘密。一旦被他人知晓,燕氏宗亲不会容忍太后和燕欢犯下的荒唐事,届时前朝后宫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朝纲不稳,百姓便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燕欢要为当初的那个决定弥补一生,如今,谁又能说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左不过就是,选择了,再也没办法回头。

    金色的阳光穿透了厚厚云层将灰蒙的天色染起了光亮,世间万物仿佛也在瞬息之间开了眼。

    几只流雀落在树枝上追逐嬉戏,很快又从这根枝头飞往那一边。

    袁逸礼缓步行至方婳身后,低声道:“现在,你想去哪里?”

    方婳回眸,柔和日光下,他的脸色不佳,薄唇上染着一抹不自然的苍白,她愧疚地垂下眼睑,开口道:“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说。”

    “婳儿……”

    “休息吧,赶了的路,我也累了。”她自顾进去,袁逸礼终是跟进门。她知道他的身体没有完全康复,不过他的性子绝不可能会告诉她。昨夜是她自私了,一心想着要去沧州把那个秘密告诉袁逸轩,一点也没有顾忌他的感受。

    坐下了,方婳才自嘲笑道:“皇上不让我回越州军营便是早有打算不会让我回宫了。”

    袁逸礼的眸子一缩,目光悄然流连在她的脸上,直言道:“你选择跟我走,还会再回去九王爷的身边吗?”

    她掩住心伤摇头,她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他紧绷的心弦却稍稍松了,仿佛她的犹豫便是他所能抓住的机会。他整个人蓦然坐直,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咬牙道:“那就让我照顾你,我没有你和他在白马寺朝夕相处的三年,可是我可以给你下一个三年,下下个三年,一辈子的三年!直到我的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我都会保护你,维护你,袒护你,爱护你!我不需要皇上的圣旨,我要的是你一个心甘情愿!”

    他一心想要将她推至皇上的身边,以为他想给她的一切就是最好的,可最终他才发现他还是错了!方婳就是方婳,她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不会为荣华富贵折腰,不会为虚名所累。现在皇上已明明白白告诉他想要成全他们,而她也离开了九王爷的身边,他再也不想压抑自己!大哥说的没错,珍惜眼前的,他却蠢得直到现在才明白!

    方婳睁大了双眸怔怔凝视着他,他握着她的手没有很大的力气,竟是在微微颤抖。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很疼很疼,曾经那么骄傲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的袁家二公子,竟肯为了她这样低声下气。她努力了很久才忍住了泛起来的眼泪,将手一点一点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他的脸色一白,蓦地再次抓住她的纤细冰凉的手指。

    她的心口一跳,他悲凉道:“我已为我当初的骄傲小气付出了代价,难道你真的连一丝机会都吝啬地不肯给吗?”她的眼眶到底是红了,却仍是咬牙将最后被他握住的手指抽出来,她大胆地与他对视,朦胧眼底竟是明镜一般的清明:“你没有错,错的是我,在你我还有婚约时,我便已爱上别人,设计逼你退婚,你怪我是应该,连我自己都没办法面对你。你还那么年轻,有光明的前程,你还有很多选择,随便哪一个,一定比我好千百倍……”

    “我不要听这些!”他大吼着打断她的话,不是气她,是气造化弄人,要他们在洛阳分开,却又注定要在长安相遇。

    方婳哽咽道:“袁大人……”

    “不要叫我袁大人,我不是什么袁大人!”他蓦地起了身,目光直视着她,“现下没有旁人,你不要叫我袁大人!”

    “对不起。”她低下头,除此之外,再说不出别的。

    ————

    日光透过精美的雕花木窗照进来,斑驳影子点点滴滴映在藤木椅上、地毯上。偌大一个屋子内却无一扇窗打开,细细一瞧,竟都被人从外面用钉子钉死了。

    华贵帷幔直垂,红玉珠帘后,一抹身影仰面躺在榻上。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忽而灌入的风吹得錾金镂空香炉中飘曳的烟熏袅袅散散,宝琴扶着太后的手缓步入内。

    容止锦听得声音这才慵懒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瞧清楚了来人,他又懒懒地闭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太后。

    太后挥手示意宝琴退下,自顾在榻边坐下,开口道:“你要抗议到什么时候?你以为你用绝食来逼哀家,哀家就怕了你吗?止锦,你可是容家的人,是哀家的嫡亲侄子,你身上担负着容家的责任……”

    “容家是容家,皇位大统关容家什么事!”容止锦真是听不下去了,到底是坐了起来狠狠地瞪着太后。

    太后被他问得一噎,随即气愤道:“你大哥能想清楚的事,怎么你就想不明白了?”

    “大哥?”提起容止铭,他的眼底到底还有悲伤,却只是一瞬间,他又理直气壮地开口,“大哥他是没脑子!当个侯爷不好吗?皇家的事他瞎掺和什么!”

    “你!”太后气得脸色铁青,怒道,“什么叫瞎掺和?难道你愿意看着你的亲姑妈受制于人吗?皇上可是你的亲表哥……”

    “亲表姐。”他立马跳出来纠正,气得太后瞬间说不出话来,美眸用力盯住面前之人,连着三日不吃不喝,他的气色不佳,脾气倒是一点没减!

    半晌,才又听太后劝道:“当年要不是柳贵妃害死哀家的淇儿,只剩哀家与欢儿母女二人势单力薄,欢儿也不必用淇儿的身份活下来。若没有哀家和欢儿,容家怎会有今天这一切?现下后宫无所出,难道你真的想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虎视皇位已久的王爷们趁虚而入吗?这几年,容家在朝中得罪了多少人,你是真的不知还是装作不知道?你也是容家的人,真若到那一天,谁又能够独善其身!”

    容止锦却冷冷笑道:“所以姑母就想要我做做的事?好歹做个还能有名有姓,我堂堂平阳侯却要做这等隐姓埋名、偷鸡摸狗之事!”

    “你!”太后的脸色大变,挥手便狠狠地掴了他一巴掌,怒不可遏道,“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

    这一巴掌太后是用了十分力道,容止锦虽不是娇弱女子,可连日绝食身体虚弱,被一巴掌打得头昏脑涨,眼前是阵阵的黑,脸颊一直延伸至脖子根一片火辣辣的痛。他发狠地在心底想,他的太后姑妈难道终日在宫里掌掴宫人练手吗?否则到他这里怎打这般顺风顺水,一巴掌简直有点要把他打昏的趋势。不过他现在可不能真的昏了,否则就真的太丢人了!

    他撑住了身子,嗤笑道:“既然姑妈那么想我去临幸后宫的那些嫔妃们,那我就选一个我喜欢的。您把婳妃叫来,我一定好好疼爱她,将来她生下皇子,就封为储君,日后皇上表姐驾崩了,婳妃的儿子登基,我让她做皇太后!”

    太后华美脸庞褪尽了血色,盯住面前之人气得颤抖地道:“你……你……”

    “我又怎么了,这不正是您要的吗?”他知道太后不喜欢方婳,说这些纯粹就是为了气死她。大哥能做的事,他却未必会去做!其实太后说的那些话他不是不明白,容家兴亡他自然有责任,可君子爱财还取之以道呢,容家的荣誉也不该是这样去保住的!若要上阵杀敌,他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却决不允许自己跟大哥一样哪天死了也不能说出来!他是纨绔不羁,却也有他的骄傲!

    太后猛地站了起来,与他再无话可说,丢下一句“自己好好想”转身便要走。

    容止锦却叫住她:“姑妈,我要见我爹。”

    “不可以。”

    “那我要见表姐。”

    “你没有表姐!”太后愤怒地回头看着他。

    他瘪瘪嘴,一副不惧的样子,还理直气壮地补上一句:“我要见皇上表姐。”

    太后的容色惨淡,终是叹息道:“皇上去沧州了,西楚与我大梁开战了。”

    “什么?”容止锦一下子挺直了脊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点都不知道!他忙道,“那婳妃娘娘呢?”皇上不在,婳妃岂不是会被他的太后姑妈整得很惨?

    太后哼一声道:“也去了前线。”

    “为什么?”他的眼珠子撑圆了,皇上是表姐,她该不会需要在行军打仗时还需要带个妃子慰劳自己吧?

    太后深吸一口气道:“西楚的太子妃是婳贵妃先前的侍女苏昀,皇上原本想要婳贵妃去谈和的,但没想到袁将军却叛变了。”

    容止锦的脸色大变,苏昀、袁将军都倒戈向西楚了?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见太后的神色不像是骗人的,容止锦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忙跳下,脱口道:“外头都变天了,您还把我关在这里干什么?你让我去前线,苏昀的事一定另有隐情,她不会叛变的!”

    太后低笑道:“止锦,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是想趁机哄哀家放你出去?”容止锦皱眉道:“您要我留在这里无非就是想和那些女人罢了,可眼下皇上表姐也不在,我留着也是白留,您能安排今晚让我跟谁谁吗?”他见太后的神色尴尬,他暗笑道,“所以您还不如放我出去,至少让我在大梁危急时刻体现点人生价值啊!不然,万一国破了,连皇上表姐都没有了,您还要我作何?”

    “胡说!”太后厉声喝断他,道,“我大梁固若金汤,是不会被攻破的!至于你,花言巧语留着说给你自己听吧,哀家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肚子里有几条虫哀家都知道!好好给哀家待在这里!”太后蓦地转身出去,房门马上被关上,接着是锁链的声音。

    容止锦的面色凝重,脸颊的痛还没消散,他缓缓坐下,坚持了这么久,太后真是铁了心要磨练他的意志了,看来是时候找个法子逃出去了。

    ————

    烛火光辉跳动在脸上,燕修蹙眉凝视着眼前的地图,仇定一双眸子溢着深邃的光,他正欲开口,便闻得燕修道:“越州与沧州一样易守难攻,如今又因燕淇御驾亲征士气大增,想来袁将军也觉得棘手。”

    越州与沧州乃大梁与西楚交界的两道屏障,亦是大梁的双重防护城池,若没有袁将军的倒戈,这一场战事打起来还真是困难。

    仇定的眸光一闪,沉声道:“既然如此,王爷便将先帝遗诏亮出来,让大梁上下都知道燕淇的皇位不过就是谋篡来的!”

    燕修清浅一笑,凉凉看他一眼,开口道:“他当初未给我发丧,眼下该追悔莫及了。吩咐吓去,天一亮便出发去沧州城!

第125章 掌掴

    珠帘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容止锦眯起眼睛看了眼,送饭的侍女焦虑地道:“侯爷,求求您吃东西吧,否则太后娘娘会责罚奴婢们的!”

    容止锦唉声叹气道:“吃东西能有什么用,成天把本侯关在这里,饿不死也闷死了,倒不如一边饿死一边闷死,你说这样去了地府阎王爷该怎么写我的死因呢?”

    侍女错愕地睁大了眼珠子,真不知道这个小侯爷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那一个突然翻了个身,俊颜略微扭曲,看起来真是难受。舒殢殩獍

    侍女与他保持着合适的距离道:“侯爷,您怎么了?”

    容止锦愤愤地叫:“没看出来本侯胃痛得很吗?骅”

    侍女涨红了脸,小声道:“那……那是您不吃东西。”

    “就你们这样把人关着,谁会有胃口啊!”他辣气壮地瞪着她。

    侍女忙道:“您自个惹太后娘娘和国舅生气了,他们才会关着您,您日后听话了,自然就不会关着您了。膨”

    容止锦翻了个白眼,太后姑妈把他关在这里的真正原因自然不会同他们说,不过容止锦想来也觉得太后给的那个理由应该很劣质!他继续翻了个身,呻吟着叫痛。

    “那……奴婢给您请个大夫来。”

    侍女说罢便要走,容止锦皱眉道:“请什么大夫啊,你是想找人把吃的给我灌下去吗?”

    侍女摇头。

    他又道:“那不就得了,你做点让本侯开心的事,本侯心情一好就有胃口了,有了胃口就吃东西了,吃了东西胃就不痛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侍女倒是警觉了,咬着牙道:“小侯爷,您可别想着逃出去啊,这外头可有好几十的侍卫呢,您逃不了的。到时候,怕又惹太后娘娘和国舅爷生气!”

    容止锦的眼珠子转溜了两圈,嬉笑道:“这么多天我都那么安分,也该给点奖赏了。你去找我爹,把我最喜欢的那柄金边折扇给我带来,我摸着它就开心了,开心了就有胃口了,不然,饿死了本侯,看你们怎么跟我姑妈和我爹交待!”

    侍女在他床前愣住了,似在犹豫。

    那一个呻吟得更欢快了,最后干脆在床上打起滚来,侍女到底听不下去了,只得答应了。

    门一关,容止锦立马跳起来捧过碗就开始狼吞虎咽,绝食真不是人干的,饿肚子太难过了,他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容止锦的嘴角一勾,他还要谢谢刚才的侍女告诉他外头有好几十的侍卫,否则他还真的打算硬闯了,眼下看来,他还真是得忍一忍。

    吃饱喝足,侍女才带着他的宝贝折扇姗姗来迟。

    “啊……”侍女看着桌上一片狼藉惊讶地站住了步子。

    容止锦疾步上前就夺下了她手中的折扇,不悦地瞪着她道:“看什么看,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难道你要本侯把吃进去的给你吐出来不成?”他说着,伸手一抠,还真的做出要吐的姿势,侍女吓得立马收拾了东西跑出去。

    听着锁链的声响结束,容止锦才松了口气转身坐在床沿上,他的拇指微微用力,折扇的扇骨轻易被推开,里面用薄如蝉翼的真丝抱着一样东西。他舒了口气,将东西拿出来小心摊在桌面上,正是他素来做面具的材料。俗话说的好,握剑者剑是命,他的本事在这里,做面具的东西自然也是要随身带着的。只不过那次事发突然,他被太后押来时折扇没带身上!

    两个时辰后,里头又传出容止锦的叫喊声,一个侍女推门进来,隔着屏风问:“小侯爷您怎么了?”

    容止锦坐起来,盯着那侍女看了会儿,突然脸色大变道:“怎么换你了?先前那个人呢?”

    侍女低笑着道:“奴婢阿绿,阿彩肚子不舒服,如厕去了。”

    容止锦瞥一眼身后的面具,哀叹道:有没有搞错啊!

    他可只够做一张面具的材料!

    容止锦咬咬牙,坚持道:“你叫阿彩来伺候我,马上叫她来伺候我!”

    “可是……阿彩在……在茅房。”

    “混账,那你就去把她叫来,难不成你要本侯去茅房找她吗?”

    阿绿的脸色白了,咬着唇低头站着。

    容止锦继续道:“还不出去叫人去?你也不回去照照镜子,就你这样子看得我更加不舒服了!”

    阿绿“嘤”的一声哭着跑了。

    阿彩果真很快就来了,径直绕过了屏风上前,见容止锦背对着她站着。

    “小侯爷?”阿彩狐疑地叫他一声。

    容止锦冲她招手:“过来,本侯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阿彩忙上前立于他的床边,低声问:“您要给奴婢看什么?”

    “就是……这个!”容止锦猛地转过身来,仰着脸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阿彩。

    看着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一张脸,阿彩的眼珠子猛地一撑,随即惊叫一声吓昏得了地上。

    “喂……”容止锦吃惊地跳下床来,他原本只是想小小吓她一下,然后把她打昏了出去的,那知道现在还省事了!弯腰拍拍阿彩的脸,果真是昏过去了,容止锦深吸了口气,低语道,“阿彩丫头,借你的衣服一用,得罪了!”

    ……

    阿绿坐在廊下抹着眼泪,忽然见阿彩也哭着从里头出来,身上还披着容止锦的披风。阿绿吃惊地站了起来,叫她:“阿彩,你怎么穿着侯爷的披风?”

    阿彩哽咽哭着叫:“他说我的衣服丑!”说着哭着跑开了,一路冲出府邸去。

    阿绿愣愣地回头看身后的房间一眼,心情一下子就平衡了,原来那小侯爷看谁都丑呢,那一准是他的眼光有问题!

    “阿彩”一口气跑到了外头才松了口气,掀掉了面具露出容止锦的脸来,这侍女的衣裳也太短了,幸亏他有准备把自己的衣服也藏在披风下带出来了!

    身上没有钱,他只能将金边折扇跟一个小贩换了一匹马,也不必多想,毫不犹豫是要去边疆的!

    ————

    西楚的军队连着攻打了越州两日也没有破城,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方婳与袁逸礼休息了两日也不见燕欢派人来,心中不免忧虑起来。可燕欢又分明说得很清楚要他们不必去越州……方婳沉思片刻,才欲开口,忽而听见外头有脚步声靠近。她心中一喜,以为是燕欢,却见袁逸礼的脸色大变,他伸手拦住了她。

    “怎么了?”方婳蹙眉问。

    袁逸礼的话语低沉:“若是皇上的人,怎可能没有马蹄声?”况且,外头的脚步声分明是从四面八方来的!

    方婳的神情紧绷,只听得“咻”的一声,一支玄铁箭矢已直直从窗户射进来,插|入内室的泥墙之中。

    紧接着,外头的声音传来:“里面的人出来!”

    方婳猛地与袁逸礼对视一眼,咬牙道:“西楚的人!”

    怎么会这样?他们离开西楚军医的时候没有追兵,如今怎么会有人追来这里?他们因为笃定了不会有追兵,便是坦然地留在此地休息了。

    袁逸礼的脸色很难看,他将方婳拉至身后,低语道:“一会儿你就躲在我身后,放心,我会保护你。”

    “不,他们一定是冲着我来的,你不要和他们硬来,他们人多,你挡不住他们。”方婳说着,疾步冲至门口,一把推开了房门。

    外头是西楚士兵早已悄然将这处屋子包围住,见她出去,为首之人开口道:“我们殿下有请贵妃娘娘。”

    方婳的黛眉微蹙,是轩辕承叡吗?还是燕修?她有些弄不清楚了。

    袁逸礼从里头追出来,厉声道:“回去告诉你们太子,这是大梁的地盘,她是我大梁的贵妃娘娘,岂是他说见就见的?”

    西楚士兵冷笑道:“你们的地盘?只可惜你们皇上专注着防守越州,没功夫来管你们!贵妃娘娘若是不配合,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去请贵妃娘娘过来!”

    他的话音才落,一众人全都亮出兵器围了上来,袁逸礼抽出长剑便与他们缠打在一起。方婳紧张地叫:“我跟你们走,你们别伤害他!”

    轩辕承叡心狠手辣,她是真的怕了!

    一个士兵过来拽住了方婳的手,袁逸礼的眸子一紧,飞身过来一脚踢开了那士兵的手,直接将方婳捞至身侧。她心跳如鼓,紧紧躲在他的身后,对方人多势众,他的元气尚未恢复很快就落了下风。

    “你让我跟他们走,你忘了,他也在西楚军营,轩辕承叡不敢对我怎么样!”

    他听得耳里,却仍是倔强地道:“我不会让你跟他们走的,除非从我尸身上踏过去!”

    方婳张了口再欲劝,也不知是谁从身后拉住了她,她下意识地轻呼一声,袁逸礼回头护她,后背冷不丁已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却仍是帮方婳摆脱了那个士兵,抱着她往后退了数步,长剑横在她面前,他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西楚士兵。

    轩辕承叡看来是势在必得的,派来的全是以一敌十的好手!

    袁逸礼别过脸咳嗽一声,唇齿间已尝出了血腥气。

    方婳红着眼睛,低低道了句“对不起”,才袁逸礼诧异的眼神里,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剑鞘,狠狠地击打在他的颈项。他撑大了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随即整个人缓缓地倒了下去。

    西楚的人也都吃惊地看着她,她咬牙从袁逸礼的靴筒中抽出了匕首站了起来,匕首褪了刀鞘架在自己脖子上,冷冷地道:“我跟你们走,你们谁也别伤害他,否则我就死在这里!”轩辕承叡这般大费周章,想来是不会愿意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尸身的。

    果然,为首之人猝然笑道:“那就请贵妃娘娘上马。”

    方婳却不动,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道:“你们先走,给我留下一匹马。”

    那人皱了眉,方婳又道:“你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我跑了吗?”她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为了袁逸礼她也不敢跑。

    西楚的士兵到底是撤走了,方婳侧目看了地上之人一眼,深吸了口气,咬唇爬上马背跟随着他们离去。

    ————

    经过上次的时间,西楚军营的守卫越发森严了,方婳跟随着他们一路进去。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燕修的营帐,眼下天色已暗沉,燕修的营帐内却没有点灯,方婳不免皱了眉。

    “娘娘请下马吧。”马匹不知何时已停下,方婳依言从马背上下来,那人已替她拂开了帐帘,方婳迟疑了下,终是抬步入内。

    轩辕承叡负手站在地图面前似在思索着什么,听得有人进来的声音,他才抬眸看了一眼。他的眸色一紧,突然大步朝方婳走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腕被他用力扼住,他的力气很大,直接将她甩在冰凉地面上。她吃痛地抚着手肘,那人已蹲下身来,用力钳住她精巧的下巴,冷冷道:“方婳,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他派人将她抓回来,现在他却来问她想怎么样?

    方婳痴痴一笑,目光紧锁住他,忍住痛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什么殿下什么娘娘,大家都无需矫情了。

    他扼着她下颚的手不松开,反而是再次用了力,深邃的眼底汹涌着怒意,他的话语冷若冰潭:“昀儿留在孤身边做太子妃不好吗?孤可以给她一切她想要的,荣华富贵,身份地位!你就那样自私,非要她忆起前程往事,再把她带去你身边做你的侍女叫她伺候你吗?”

    方婳痛得脸色惨白,却在听到他这番话时不禁撑大了眼睛,她惊叫道:“你胡说!我不过是告诉她事实!”

    “事实?何为事实?事实就是孤喜欢她,事实就是她是我大楚最尊贵的太子妃!”他的双目赤色,忍住想要掐住那美丽白皙的脖颈的冲动。

    方婳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推开他的手,她捂着下颚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若这就是事实,你怎不去和她说,来同我说有什么用!”

    “你!”他发狠地看着她。她却不惧,仰起脸迎向他:“难道是我说错了吗?若这就是事实,你又何苦抹去她的记忆!你就是心虚,所以不敢要一个光明正大!”

    轩辕承叡的脸色大变,扬手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方婳整个人被他掀翻在地上,一侧脸颊用力擦过粗糙地面。

    疼,仿佛觉察不到了。

    她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叫个不停,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轩辕承叡了,只依稀瞧见那抹身影近了,接着她整个人一轻,被他拎了起来丢在软榻上。

    轩辕承叡看她的眼中丝毫未见怜惜,仍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学会了怎么跟孤说话再开口,否则下一次可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

    方婳笑了,脸上麻木一片,可她确定自己是真的笑了。

    轩辕承叡的眸子蓦地一紧,他俯身靠近方婳细细看了一眼,他的大手突然伸过去,拉住方婳脸上的伤疤用力一扯。扯掉的疤痕下,是女子细嫩的肌肤。他蓦地笑出声来,他就说这样一个丑女怎引得那么多人对她趋之若鹜,原来还真是装的!

    方婳闭上了眼睛,她如今是阶下囚,命都快没了,自然也不在乎脸上这道假伤疤了。双手握了握,竟毫无力气,方婳便也坦然了,本就没打算逃出去。

    轩辕承叡忽而又轻声一笑,道:“孤劝你也省点力气,你的九王爷出征去沧州了,不在营中,救不了你。”

    难怪,他的营帐没有点灯。

    方婳笑着道:“你既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就不怕你们之间的盟约毁了吗?”

    轩辕承叡骤然靠近她,危险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话语里带着笑意:“孤怕什么?有你在孤的手上,届时九王爷想赖账,孤谅他也不敢。孤还要带你去沧州,孤倒是很想看一看,九王爷和你们皇上到底是谁更在乎你一些?”

    方婳的眼眸蓦地睁开,她狠狠盯住他,咬牙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126章 密谈

    脸颊突然感受到一丝冰凉,袁逸礼缓缓睁开眼睛,万千雨丝自天空落下来,天色早已昏暗。舒殢殩獍袁逸礼蹙眉闭了眼,片刻他猛地坐起身来,喉间涌起一股血腥味,他捂胸站了起来,婳儿呢?

    “婳儿!婳儿!”四周静悄悄的,分明是没有人。

    袁逸礼四下查探一番,雨才刚刚落下,地上的痕迹还没有被洗刷掉,清晰的一队马蹄印,看来是往西楚军医的方向去了。袁逸礼咬着牙,他现在势单力薄,即便去了西楚军医怕也救不出方婳。依轩辕承叡的性子,一定会在上次的事情后加强军营的守卫,而他也绝不可能有第二次那样好的运气能恰巧看见苏昀出来。

    怎么办?

    袁逸礼思忖须臾,他飞快地转身,皇上说不要去越州,但他现在实在没有办法了骅!

    ————

    风出奇的大,燕修已在沧州城楼上站了快半个时辰,远处天际已是乌云密布。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细微处,闻得铠甲摩擦的声响。

    燕修没有回身,闻得袁逸轩的声音传来:“王爷还是防着我,你派仇将军领兵去越州,却让我镇守在沧州。碰”

    燕修笑一笑,低语道:“本王防的不是将军。”

    “哦?看来还是我误会了王爷?”袁逸轩近前,与燕修并排站在城楼上,他的目光远眺,话语徐徐沉下去,“王爷以为西楚太子会过河拆桥?”所以仍然派他留守在这里,为防止后院失火。

    燕修侧目看了看他,脸上是清弱笑容,语声如风:“本王曾帮过他,这一仗他势必是要帮本王的,但他能帮到何种程度便不好说了。而将军要的结果与本王一样,本王以为你我最好不要猜忌。”他顿了下,随即又道,“况,本王安排将军在这里,也是怕将军与皇上对阵未免尴尬。”

    袁逸轩自然明白他的用力,毕竟他与燕淇是君臣也是挚友,可就是他的挚友设计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长剑,从知道的那一天起,他就发誓,那一个再不是他能无怨无悔追随的明主了!

    袁逸轩随手搭在冰凉石砖上,似笑非笑地转口道:“先帝遗诏王爷打算什么时候拿出来?”

    燕修已转身直面着他,淡声道:“等时机一到,本王便会昭告天下。”

    袁逸轩的眉头微拧,他尚不明白他在等什么时机,却闻得他又道:“这段时日军务繁忙,本王差点忘了恭喜将军新婚大喜。”

    袁逸轩的脸上无笑,话语更是冷漠:“这又算什么喜事!”他的新娘,他的夫人他甚至连一面都未能相见,若不是他正忙着与九王爷联手的事,他是必然要亲赴金陵阻止那场荒唐的婚事,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可怜人罢了!

    燕修的眸华淡扫他一眼,未再开口说话。

    一个士兵自城楼下匆匆跑上去,见了燕修便急着道:“王爷,有密报!”

    燕修的神色一拧,伸手接过士兵手中的信笺,打开扫视一遍,他的脸色骤然变了,猛地将信笺揉在掌心中。

    袁逸轩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然愿说,只略沉了声音道:“王爷有事,失陪。”语毕,他再不看袁逸轩,抬步匆忙离去。

    袁逸轩却叫住了送信的士兵,直声问:“哪里来的密报?”

    士兵答道:“西楚军营来的。”

    “下去。”袁逸轩一挥手,他行至城楼边,看着燕修疾步走进他自己的营帐。

    ————

    华年成入内时闻得燕修在吩咐士兵下去准备行装,华年成吃惊地上前问道:“王爷这是要去哪里?”

    燕修的呼吸声有些低沉:“婳儿在轩辕承叡手上!”

    “什么?”华年成一怔,随即忙道,“这不可能,她不是已经和袁大人走了吗?王爷还说不必派人去追,眼下也该是到了越州军营了!”

    燕修的脸色难看,他也觉得奇怪,他特地算了时间,给了他们够到越州的时间他才雷州的!

    “王爷……”

    燕修转过身来,将手中的信笺丢在榻上。华年成迟疑了下,随即上前拿起来,燕修的声音传来:“我在西楚军营的暗卫探得消息,轩辕承叡带了一名女子回军营,还叫人严加看管。除了婳儿,还能有谁?”

    华年成急声道:“可这信笺上没有明确说那女子的身份,也许根本就是别人呢?”

    燕修冷笑道:“别人?轩辕承叡带一个陌生女子去军营作何?你别告诉我他行军打仗寂寞难耐!别忘了,苏昀还在营中!”

    一句话,问得华年成再答不上来。

    外头传来士兵的禀告,说一切已就绪。

    燕修径直出了帐子,华年成忙跟着出去道:“王爷要回西楚军营吗?”

    他“唔”了一声,步子未停,直直朝门口走去。

    华年成拉住他的衣袖,未开口劝,便听他道:“越州有仇将军,这里有袁将军,就这几日,不会出事的。”

    “可是王爷……”

    燕修凉凉看了他一眼,华年成叹了口气,只好道,“您若执意要去,我也拦不住,可是王爷想过没有,娘……方姑娘她的心已不在您这里,她是不会感激您的!”

    燕修的容色一淡,他随即低语道:“我和轩辕承叡也还有一点事要解决。”

    华年成到底是松了手,他仍是跟上燕修的步子,开口道:“王爷定要去,那便带我一起去。我的职责,就是保护王爷。”

    燕修点点头,伸手拉住了士兵手中的马缰绳。

    袁逸轩站在城楼上定定地看着他们出城,他身侧的士兵上前低声道:“这个时候九王爷还要去哪里?将军您也不过问吗?”

    袁逸轩嗤笑一声道:“他会有分寸的。”

    他忍气吞声蛰伏了六年,袁逸轩相信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

    整整三日过去,梁兵与仇定的人交战了四次,双方谁都没有占了上风,将军钱广延下令防守休整。

    午时刚过,守城的士兵有些昏昏欲睡,忽而闻得背后有脚步声靠近,士兵猛地清醒过来,忙笔直地站好。

    哨兵突然瞧见底下有一个人正缓缓朝城门口靠近,哨兵大声叫道:“下面有人!”众人的目光瞧去,来人衣衫褴褛,步子有些恍惚,不是梁兵也不像是叛军。钱将军闻讯赶来,他探出身望下去,恰逢城下之人徐徐抬起头来,钱将军的眸子一紧,忙招来一个士兵道:“快去告诉皇上,是礼部尚书,问皇上是否开城门!”

    士兵匆忙下去了。

    一炷香后,城门被打开,袁逸礼抬眸瞧见两个士兵出来,他恍恍惚惚被扶进去。

    燕欢疾步上前,蹙眉问:“你怎么弄成这样?婳儿呢?”

    “臣……罪该万死!”袁逸礼跪下道,“西楚的人带走了她,臣未能保护好她,还请皇上降罪!”

    “什么?”燕欢的神色一沉,她转身吩咐人送袁逸礼去营帐,又传了军医前来。

    军医瞧过后,才禀报道:“回皇上,大人的伤势不算太重,连日赶路过度劳累才至这般虚弱,只需休息几日便可。”

    燕欢松一口气,遣退了所有人,她才上前道:“不是一路都没有追兵吗?怎会突然又被带走了?”

    袁逸礼摇头:“臣也不明白,皇上……”他从榻上起来,再次跪下道,“这是臣的疏忽,臣恳请皇上派给臣一队士兵,臣愿亲自前往把她救回来!”

    燕欢低头凝视着底下之人,她未伸手去扶他,只淡淡道:“你这个样子哪里像是去救人,倒像是去送死。”

    “皇上……”

    “歇着吧。”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出事,朕还怕到时候婳儿回来了还要责怪朕。”

    袁逸礼一脸焦虑:“可是……”

    “不必可是了,朕会亲自去一趟。”

    燕欢淡淡地脱口,袁逸礼心头猛地吃了一惊,忙道:“皇上,您在说什么?此行危险,您是皇上,您怎么能去!”他没能保护方婳已经很自责了,倘若因为这件事还要置皇上与危险境地,那他还配做一个臣子吗?

    “起来吧。”燕欢的眸华落在袁逸礼紧张的脸上,开口道,“你猜的不错,朕的九皇叔果然还活着,朕已派人去了一趟沧州……”攻打越州的将领不是袁逸轩,她原本是想派人去查袁逸轩的,然想倒是还有意外收获。

    此事袁逸礼早就知道了,不过眼下听燕欢说出来,他的脸色更白了一些,伸手撑住了榻才勉强支住了身躯。她还说九王爷在西楚军营,轩辕承叡不敢对她怎么样,原来九王爷早就去了沧州了!

    那,那婳儿她……

    袁逸礼狠狠地握紧了双拳,他怎么那么蠢,怎会被她有机可乘!

    燕欢未注意到袁逸礼的异常,继续道:“九皇叔和袁将军都在沧州,朕正愁没个机会会一会轩辕承叡。”她的眸子一紧,低声吐字道,“想来九皇叔能给的,朕也能给得起。轩辕承叡是西楚人,他掺和这场战事,不过是看个有利可图吗?朕就当做是去赎回婳儿了。”

    袁逸礼咬牙道:“轩辕承叡阴险狡诈,皇上怎能与他谈生意!”

    燕欢笑一笑,道:“本就没有什么永远的敌人,想来他轩辕承叡也是这样想的。况且,再过三五日,各位王爷的军队也该到了,到时朕再好好收拾他们,反正出尔反尔朕也是跟轩辕承叡学的。不过当务之急,先见一见轩辕承叡,把婳儿救回来再说。朕离开沧州城的消息必须要严守,朕一会儿会和钱将军通好气,在这期间你就代替朕坐镇。”

    “可是皇上……”

    “你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朕也不常出去,你就整日待在营中,让他们知道帐中有人便可,剩下的一切,朕都会替你安排。”她转了身,走了几步,才又想起什么,回身问,“婳儿可有受伤?”

    袁逸礼怔忡间却摇头:“不曾,她怕西楚的人杀了臣,便打昏了臣自愿跟他们走的。”

    燕欢松了口气。

    袁逸礼又道:“臣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还是让臣去,皇上留在这里!”

    她却笑了:“你去?你能替朕做主应下轩辕承叡即将开出的条件?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朕答应把婳儿赐给你就不会反悔,除非是你不想要她。”袁逸礼的眼珠子撑大,她又道,“婳儿在心里和别的人都不一样,朕视她为挚友,却无男女之情。”

    袁逸礼愣愣地尚未回过神来,便见眼前之人已大步出去。他缓缓在沿坐下,皇上亲口对他说与婳儿没有男女之情……袁逸礼自嘲一笑,这一刻也不知究竟是因为高兴还是觉得讽刺。

    是夜,玉策入内来送药,悄悄告诉袁逸礼皇上已经秘密出城。

    “皇上带的人手够吗?”他急切地问。

    玉策笑着道:“大人放心,皇上已安排好一切,不会有事的。皇上吩咐了,要大人安心养伤,她会将人给您平安带回来。”

    袁逸礼茫然接过药盏,呆呆地看着里头褐色汤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

    烛火跳动在脸颊,苏昀托着腮蹙眉看着眼前的晚膳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自上次大吵一架后,轩辕承叡就把她丢在营帐不闻不问好几天了,她也想了各种法子要逃出去,但最终都失败了。

    她还硬闯过,士兵不敢和她动手,她还粗鲁地打断了人家一颗牙,到现在手还痛得很。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最后她实在不忍心,又灰溜溜地自己回来了。

    盯着晚膳看了很久,她终是还是拿起了筷子开始吃饭。她原本想绝食来威胁轩辕承叡,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凭她对轩辕承叡的了解,他绝对会用伺候她的侍女反要挟她。届时她要是妥协了,那之前的苦也白吃了,她要是不妥协……她压根就不是那么心狠的人,看来她还真的只适合做个圣母玛利亚。

    “圣母玛利亚?”苏昀蹙眉念出声来,之前也时常会有一些令侍女们都觉得奇怪的词,她还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如今她却是知道了,那些应该就是她残存的记忆。

    那她在做婳贵妃的宫女前是什么人?她的父母是谁?家在哪里?哎……

    重重地叹了口气,苏昀的心口像是压着一块石头,抑郁得说不出话来。

    她支颔专注地想着事情,殊不知身后早有一抹身影悄然靠近。那只大手轻抚上她的削肩,苏昀猛地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地转身,顺手就将手中的菜甩到了他的衣袍上。

    轩辕承叡的眉心拧起,他嫌弃地低头看了一眼,眼底却没有怒意,仍是笑着道:“多日不见脾气还是这样大吗?”

    苏昀生气地将筷子丢在桌上,开口道:“你想通了来放我出去吗?”

    想通?轩辕承叡蓦然一笑,他还想问她是否想通了呢!伸手将衣袍上的菜弹去,他才开口道:“孤自觉避开这么多天了,你也该消气了。”他上前在榻上坐下,苏昀然做,还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昀儿。”他叫她。

    她不动,一双灵动的眸子试探地盯住他,只道:“我要见我爹娘。”

    轩辕承叡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已故意不提之前的事,就是不想她再问,倒是不想她竟来了这么一句。

    叫他去哪里找她的爹娘!

    他尴尬道:“你没告诉孤你爹娘在哪里。”

    “没有吗?”苏昀顿感失望,那这么说来她的身世得去问婳贵妃了?

    轩辕承叡见她安静了下来,忙趁机道:“孤来是想和你说,孤有事要去一趟沧州,你便留在这里,也有什么事等孤回来再说。”

    她哼一声道:“你敢把我留下,就不怕我跑了?”

    他到底的笑了:“你跑了,孤就把看守你的人全部处死,孤说到做到。”

    苏昀狠狠地剜他一眼,轩辕承叡一脸盈盈看着她,若不是随行有方婳在,他是铁定会将苏昀带在身边的。现下,他不想横生枝节了。

    “殿下,有信笺给您!”外头传来士兵的声音。

    轩辕承叡命人进来,他看完信笺,半晌,突然笑出声来。看来去沧州可以缓一缓了,他倒是也有兴趣会一会梁帝。

第127章 混入军营

    从长安出来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往边疆,容止锦一脸的风尘仆仆。舒殢殩獍此时,他跳下马背,将马匹栓在路旁,走到溪边喝了几口水,溪水清澈见底,他定定望着水中的脸,摸一摸,得意地笑起来。

    太后姑妈知道他逃了一定会派人到处追查,殊不知他早就买了材料换了一张脸,前几日才大摇大摆从那些人面前走过呢!

    容止锦摸摸腰际的玉佩,眼下容氏掌握了半壁江山,拿着这玉佩随便找那些地方官员借点钱那都是他花不完的,如此太后若还能找得到他,那真是出奇了!

    他又喝了几口水,坐在树根下啃起了馒头来。他已经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了,照理说沧州城也该到了,怎还是遥遥不见踪影?吃饱喝足,他牵了马才要走,迎面瞧见一个老农拉着一车柴火过来,容止锦笑着上前问:“老爹,这里离沧州还有多远?”

    那老农一听,立马变了脸色,皱眉道:“这位公子还去沧州干什么?袁将军都投靠西楚了,难道你不知道?骅”

    这事容止锦当然知道,他只道:“难道他没在西楚军营吗?”

    老农摇头道:“他还在沧州守着,叛军都攻向越州城了!沧州那边能逃的人都逃出来了,你可别往那边去啊!”

    老农劝说一番才离去,容止锦摸着下巴往前面看了看,突然又想起什么,忙转身喊道:“老爹,那西楚太子也在沧州吗?坯”

    老农回头道:“这倒是没听说,应该没有吧!”

    “没有……”容止锦越发觉得疑惑,他也是见过轩辕承叡几面的,那家伙一副除了他谁也不信的样子,又怎么会放袁逸轩一人在沧州?容止锦飞快地翻身上马,加快速度朝沧州而去。

    前面的老农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哎……”他是才想起雷州城应该过头了呀,他一听沧州有些闻风丧胆了,这才想起来那位公子岂不是走错了路!眼下他想说,那公子却已经远了,老农摇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往前。

    ……

    斜阳余晖映照着西侧天际橙红一片,容止锦的脸越来越黑,不该啊,怎么天都快黑了还是没见沧州城的影子?

    他勒住了马缰跳下去,伸手狠狠地抓了抓头发,回头看着来时的路,懊恼道:“不是吧?难道我真的走错了路?”

    他转了几个圈,发现一片茫然,完全就不知道沧州在哪个方向了。

    “有没有搞错,刚才那老爹为什没提醒我?我还看他一脸淳朴的样子,原来他的心那么黑啊!”容止锦一脸愤愤地坐下休息,他想了想,还是将马牵离了大道,在林子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天黑不好赶路,他只能先将就一晚,明天得找人问路了!

    容止锦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树干上,要真如那个老农说的,那苏昀就铁定是在西楚军营里,方婳应该在越州了,那他……去哪里?

    “哎!”他叹了口气,翻身起来捡了一堆柴回来,才要拿出火折子点火,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容止锦忙将火折子藏起来,躲在树后悄悄地看着。

    马蹄声近了,看起来是好大一队人马,容止锦将自己藏好,闻得那声音渐渐地慢了下来。接着,马队停下了,他听见有人道:“赶了大半日的路了,王爷在这里歇一歇吧。”

    “王爷?”容止锦心中疑惑,眼下这里的梁兵应该都撤出去了,大梁那个王爷会来这里?容止锦伸长了脖子看出去。

    燕修下了马,士兵已经点了火把过来,火光一照,他的脸色若隐若现,容止锦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九王爷!

    容止锦的心头一紧,他说呢,怎么那声音听着也耳熟,原来是华年成啊!

    燕修接过水壶喝了几口水,华年成又道:“王爷不必急,就算人真的在西楚军营,暂且也不会怎么样,若要出事,西楚太子也不会将人带回去了。”

    燕修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容止锦将探出去的身体缓缓收回来,他们是要去西楚军营?啧!他说呢,轩辕承叡在军营怎会放袁逸轩在沧州,敢情袁逸轩和九王爷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可是,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容止锦只觉得满脑子一堆浆糊,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眼下,他倒是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了。不必想也知道自己真是走错了路,而这条路一路过去应该可以抵达西楚军营,那他就去那里!而他也想好该怎么进去了,还有比燕修的脸更方便的通行证吗?

    他猫着腰,悄悄将马匹牵走,绕至前面的大道上,这才上马快速离去。

    ————

    方婳逼着眼睛靠在矮桌上,轩辕承叡说要带她去沧州,她知道他说到做到。他没有告诉她他想做什么,但无疑是想渔翁得利。

    整夜没有睡,外头的脚步声开始频繁起来,方婳知道天已亮了。

    轩辕承叡大步从外面进来,方婳吃了一惊,他上前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她挣扎道:“放开我!你即便把我带去沧州也无济于事,你以为皇上会因为一个女人妥协吗?你太天真了!”

    “他不会吗?”轩辕承叡的眼底含笑,直接将她带出了营帐,嗤笑道,“他知道你在孤的手上,已经迫不及待要来见孤了,我们也不必去沧州,梁帝约了孤在前方二十里处相见。”

    方婳的眼睛猛地撑大,怎么可能……

    外头早已准备好了马车,方婳被塞进车没,手脚被绑住,嘴巴也被堵住。轩辕承叡笑着道:“你就安静地待着,孤急着想知道梁帝为了赎你回去,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

    车帘一落,再炕见轩辕承叡得意的样子,方婳喊了几声,只能发出呜咽。

    不多时,车轮滚动,马车缓缓出了军营。

    ……

    容止锦也从另一条路上到了,他躲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张燕修的面具戴上,然后大摇大摆朝军营走去。

    守卫的士兵见了他非常诧异,忙道:“九王爷?您怎么一个人?”

    容止锦清了清嗓子道:“让开!本王有要事!”士兵也不敢拦着,忙让至一侧。容止锦张望一番,楚兵和梁兵的营帐一目了然,燕修若在此营中住过,那必定会留下一些袁逸轩的人,他想了想,大步朝梁兵的营帐走去。

    见了他的士兵忙朝他打招呼,他随便叫住了一个人问:“苏昀在哪个帐子?”

    士兵惊诧道:“您说西楚的太子妃?”

    太子妃?容止锦的眉毛一挑,好家伙,这才多久没见,那丫头往上爬得够快的呀!这么一眨眼就变成人家的太子妃了?

    “王爷?”士兵见他突然不说话,不解地叫了他一声。

    容止锦回了神,一本正经道:“本王问的就是西楚太子妃。”

    士兵虽心有疑惑,但还是伸手往前一指:“喏,就在那个营帐。不过,西楚太子刚出去了,守卫的士兵不会让您进去的。”

    “什么?你说轩辕承叡出去了?”容止锦懊悔地一握双手,早知道这样,他直接做账轩辕承叡的面具不是更方便?不过眼下是阑及了,他想了想,便道,“带几个人和本王一起去!”

    “是!”士兵应了声,回头召集了一堆士兵跟随在容止锦的身后。

    苏昀的营帐外果然有重兵把守,容止锦紧绷的心弦却送了,轩辕承叡能那样对苏昀,足够证明苏昀没有和他同流合污,所以他一定要将事情弄清楚!

    “九王爷请留步!”楚兵拦住了容止锦。

    容止锦负手看着面前的人道:“让开,本王要见苏……你们太子妃。”

    楚兵的脸色低沉:“我们殿下说娘娘不方便见任何人,九王爷请回!”

    容止锦看这士兵真烦,恨不得冲过去揍他几拳,不过眼下也只能忍住,扬声道:“本王和你们太子妃也算故交,有几句话要说难道也不行吗?你们就不怕本王和你们太子翻脸?”容止锦直逼着往前走了几步。

    楚兵亮出了兵器,容止锦身后的士兵也忙上前护在容止锦周围。

    外头瞬间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里头突然传出苏昀的声音:“让他进来。”

    楚兵的脸色一变,忙道:“可是娘娘,殿下说……”

    “说说说,说什么说!他只说让你们看着我,不让我乱跑,可没说我不能见人!”苏昀的话语里有气,说得楚兵一时间语塞了。

    容止锦的嘴角一勾,突然间心情大好,挑一挑眉看着楚兵,道:“没听见你们太子妃的话?”

    楚兵终于无奈地收起了兵器,容止锦侧目朝身后之人道:“都回去吧。”

    他抬步走进帐子,苏昀坐在榻上抬眸朝容止锦看来,容止锦的眉头猛地皱起,他大步走道她面前,指着她道:“你的脸怎没见了?”

    苏昀不免愣住,什么叫她的脸怎没见了?她的脸不就好好地在脸上吗?

    容止锦见她愣住了,忙伸手撕下了面具,弯腰凑近她,道:“苏丫头,是我,是我呀!”

    他撕下面具,露出面具下纨绔带笑的一张脸,苏昀吃惊地站了起来,脱口问:“你是谁?”

    容止锦毫不拘谨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道:“这里又没人,你装什么装?我就是我,还能是谁?”

    苏昀却上前一把按住了他手中的茶杯,认真开口道:“你认识我,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你告诉我,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我的爹娘是谁?”原本放“燕修”进来苏昀也是想问这些,现在问想来也一样。

    容止锦凝视着她的眼睛,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抬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蹙眉道:“没发烧呀……”

    苏昀深吸了口气,道:“我忘了一些事。”

    容止锦的眼睛蓦地撑大,他激动地握住苏昀的双肩:“所以才说你背叛了大梁?是谁做的?轩辕承叡?还是九王爷?”

    苏昀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你做什么?你快说,我到底是谁?我的家在哪里?”

    容止锦一脸懊恼:“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得去问方婳!”

    “婳贵妃?”

    容止锦哧的笑出来:“你不是一直叫她婳婳吗?”

    婳婳?她以前是那样叫方婳的吗?

    苏昀缓缓坐下,容止锦也严肃了起来,从胸前取出了一包东西。苏昀低声问:“这是什么?”

    容止锦开口道:“我要带你离开这里,得借轩辕承叡的脸。”

    苏昀惊道:“你疯了!”

    容止锦笑道:“急什么,他现在不在帐中。”他环顾了四周,指着软榻上的披风道,“是不是轩辕承叡的披风?”

    苏昀点点头,容止锦心中有数,开始专注地做面具。

    苏昀惊讶不已,亲眼看见一张人皮面具在眼前被制成。容止锦回眸看她一眼,浅笑道:“我也给你做过一张,不过你大约也不记得了。”

    苏昀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难怪他进来就问她的脸,她脱口问:“你为什么要给我做面具?”

    容止锦耸耸肩:“这个问题你还是得去问方婳,你和她之间有太多的秘密,就算本侯这样聪明绝顶的人也猜不出来!”

    苏昀被逗笑了。

    容止锦重新戴了燕修的面具出去,四下无人时便换成了轩辕承叡的脸,随即披上轩辕承叡的披风去了苏昀给他指的营帐。轩辕承叡的衣服多得眼花缭乱,他随便选了一件穿上便出去。

    苏昀紧紧握着双手坐在营帐内,不多时,便听得外头的士兵叫“殿下”的声音,很快有人走了进来。苏昀一怔,直到来人冲她眨了眨眼睛,她才笑了。

    容止锦制作面具的手法其高,竟与真人一模一样!

    “走吧。”他拉了苏昀的手出去。

    外头的士兵吃惊地道:“殿下,您这是要带娘娘去哪里?”

    容止锦冷冷睨视他一眼,道:“自然是孤的营帐,怎么,你连这也要管?”

    士兵吓得低下头,忙道:“属下不敢!只是……您不是出营去了吗?”

    “混账!孤出去了就不能回来了吗?”容止锦转身踢了那士兵一脚,士兵吃痛地跪下道:“属下知罪!请殿下息怒!”

    容止锦哼一声,带着苏昀离开。他当然没去轩辕承叡的帐子,而是绕至营帐后,从后面大摇大摆地出去了,还顺道命人准备了两匹马。反正轩辕承叡是从前面的门出去的,这里的士兵就算知道他出去,这会儿又见一个轩辕承叡,只会以为他已经回来了。苏昀皱眉问:“我们去哪里?”

    容止锦笑道:“去越州,带你去找方婳!驾——”

    一前一后两匹马迅速消失在林子里。

    ————

    远远地有马队靠近,守营的士兵张目望去,几人面面相觑。

    燕修已经勒马上前,淡淡道:“让开。”

    士兵惊愕地问:“九王爷您刚才不是……进去了吗?”士兵说出口时,只觉得额角已冒出了冷汗。

    燕修的俊眉微蹙,华年成已经上前道:“什么已经进去了?我们王爷才到,立马要见太子殿下,你们还不赶紧让开?”

    士兵大约已想到出了什么事,此刻,只好道:“九王爷,我们殿下出去了。”

    燕修的脸色骤变:“何时的事?”

    “大约快两个时辰了。”

    “他去哪里了?”

    士兵却摇头:“属下不知道。”

    燕修握着马缰的手指缓缓收紧,轩辕承叡应该不是去沧州了,否则他们一路过来应该会遇到。他低下头,见地上有着一排崭新的车轮印,轩辕承叡绝不可能坐马车,燕修的心口一紧,是婳儿!

    轩辕承叡带走了婳儿!

    燕修忙调转了马头,华年成忙问:“王爷,您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冰冷:“婳儿已不在营中!”语毕,他狠狠地抽下马鞭便朝前而去。华年成忙吩咐人跟上。

    他们才离去,守营的士兵都慌乱了:“快派人入内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对了,太子妃!快去看看太子妃,不然殿下回来你我一个个都得人头落地!”

128第128章 兵戎相见

    ?已是回暖时节,风中带了暖意,撩动着树叶“簌簌”作响。网燕欢披着团云风氅立于马匹旁边,钱成海上前低声道:“皇上不必着急,西楚太子既然愿意和您谈,便一定不会对贵妃娘娘做什么。”

    燕欢略微笑了笑,道:“朕知道。”

    不多时,小道尽头的尘土翻滚,车轮轧轧的声音传来,还伴着马蹄声,燕欢的眸子微紧,定定地朝前望去。

    方婳被绑坐在马车内,别过脸,透过微掀的窗帘瞧见外头一片葱葱郁郁,她的心却止不住地紧张起来。车速渐渐地慢了,然后马车停了下来,方婳猛地回头看向直垂的车帘,外头有人下马的声音,接着她闻得燕欢的声音传来:“婳儿!”

    方婳的眼睛蓦地撑大,车帘无人来掀,轩辕承叡的语声中带笑:“看来梁皇陛下真是心急,你放心,贵妃娘娘就在马车内,绝对毫发无伤。辶”

    燕欢看着轩辕承叡的眸中蕴藏着怒意,她的脸上无笑,只开口道:“把她带出来给朕看到!”

    轩辕承叡的长眉一佻,笑道:“不相信我吗?”语毕,他回头使了个眼色,一个士兵行至马车旁,将车帘掀起。

    方婳吃惊地看向前往,燕欢的脸色一变,冷冷道:“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澌”

    轩辕承叡瞥一眼,说得无可奈何:“贵妃娘娘生性好动,我也是无奈之举,还望梁皇陛下海涵。”他回眸道,“替贵妃娘娘松绑。”

    绳索解开,手腕处还是觉得刺刺的痛,方婳将塞在口中的布条拿下,缓缓抚着手腕自马车上下来:“皇上……”她往前走了一步便被西楚的人拦住了。

    燕欢的眉心微蹙,她的目光已看向轩辕承叡,低语道:“朕的婳贵妃生性怯弱,太子还不放人吗?”

    轩辕承叡转身行至方婳身边,锐利目光流连在方婳的身上,他笑道:“放是自然要放的,就是不知贵妃娘娘在梁皇陛下的心中究竟有多重?”

    方婳咬着牙道:“皇上,您不要管臣妾……”

    “贵妃娘娘!”轩辕承叡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微怒道,“孤放你下来可不是想听你乱说话的,否则孤也只好再帮你绑回去!”

    “你!”方婳心口愤怒,狠狠地瞪着他。

    燕欢的声音已淡淡传来:“朕也想知道朕的九皇叔许了你什么?”

    一句话,说得方婳脸色大变,她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是啊,轩辕承叡是何等人,他怎会无缘无故帮燕修!

    轩辕承叡朗朗一笑,开口道:“西郡十二城,不过依孤看,梁皇陛下看来还能更大方一些。”

    燕欢的脸色微变,一侧的钱成海已压低了声音道:“皇上,九王爷疯了吗?”

    西郡十二城,这可不是一个小缺口,西楚人野心大,燕修为了皇位连狼也不要了吗?燕欢的美眸骤然紧缩,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压下心头愤怒,抬眸看向轩辕承叡,道:“朕是大梁皇帝,他能给爹起的,朕自然也给得起!”

    方婳震惊地看着她:“皇上!”

    燕欢却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必说话。轩辕承叡笑道:“和梁皇陛下谈事情就是爽快。”

    燕欢点点头道:“届时你要答应把九皇叔和袁将军交给朕处置,并且退兵六十里。”

    “自然。”轩辕承叡黝黑的眸子闪着光,他随即又道,“不过既是和陛下合作,我倒是还有两个建议。我的皇妹柔福公主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和陛下站在一起那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陛下后宫不也缺少一个贤内助吗?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要了西郡十二城还不够,轩辕承叡还想要大梁的后位!届时皇后诞下皇子,西楚便有机会可以掌控大梁江山了。方婳震惊地侧目看着身边的男子,他的嘴角衔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方婳心下却是冷笑,他若知晓大梁帝君根本就是个女的,那该作何感想?

    燕欢绝美的脸上笼上了一抹尴尬,钱成海下意识地看了看她,燕欢清了清嗓子才道:“你今日大约也看到朕的所爱了,当真还要柔福公主和亲吗?”

    轩辕承叡浅笑道:“我的皇妹可是大楚第一美人,陛下若是见到了一定会喜欢上她,这些自然不用我这个做皇兄的来担心。”

    燕欢的眸华流转,落在方婳的脸上,她蓦地一笑。

    方婳也笑了。

    燕欢已出声道:“好,朕应了!”

    “皇上……”钱成海才开了口,便见燕欢横了他一眼。

    轩辕承叡满意地点头道:“还有一件事,我知道陛下当日选秀时竟遗漏了容家大小姐,我也有幸见过一面,那样一个美人只在太后身边做个宫女未免太委屈,我想替我八弟承个情。”

    方婳实在听不下去了,咬牙道:“你别太过分了!”他要容芷若去西楚和亲,根本就是用她来要挟容家!

    燕欢的脸色微沉,轩辕承叡的野心可见一斑,要柔福公主和亲大梁,又要芷若嫁去西楚,互相掣肘,他考虑得果真很周全。她若不答应,他一定不会放方婳过来,她若应了,日后真怕后患无穷。

    方婳见她沉默下去,知她在考虑,她此刻什么也不顾,大声道:“皇上,臣妾待您如何您心里清楚,臣妾不值得您这样做!臣妾死不足惜,您却万不可答应他这等要求!啊……”

    手臂被狠狠地拧至身后,方婳忍不住痛呼出声。

    “别伤害她!”燕欢的眸子一紧,咬牙看着轩辕承叡。

    轩辕承叡的眉目幽深,他看了眼方婳,继而又看向燕欢,话语压低,却是对方婳说的:“怎么?梁皇还知晓你与九王爷的事吗?孤还真是好奇,既如此,他竟也不在意吗?”

    话语悄然落下,如重锤直击在方婳的心口,她的美眸猛地撑大看着身侧之人,燕欢当然不知道她与燕修的事,她方才的话燕欢也只会以为她在说袁逸礼!

    轩辕承叡见她苍白的脸色,蓦地笑一笑,轻声道:“你放心,孤是个生意人,知道这件事说出来会有损你们皇上的颜面,眼下东梁还有这么多侍卫在,这个面子孤还是会给他的。孤这次来,是为了和你们皇上谈条件,可不是专门来破坏你的形象的。”跪求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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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129章 千娇百媚

    ?她捋起方婳的衣袖,军医等人已自觉转过身去,燕欢看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

    轩辕承叡想来是用了很大的力道,方婳白皙娇嫩的手臂上明显起了几处青紫,燕欢的指腹缓缓拂过,方婳吃痛地蹙了眉,她的手指却悄然落在方婳手臂上那颗完好无损的守宫砂上。网

    “皇上……”方婳有些不解地唤她一声,燕欢的脸色冷滞,撤了手径直站了起来。方婳落下了衣袖也跟着她起身,燕欢上前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见钱成海转身下去了。

    方婳见她回眸望着自己一笑,心痛里半含着嘲讽,方婳一颗心下意识地沉了,她不知道方才那么短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亦不知道燕欢看见了什么。

    手缓缓地抚上被轩辕承叡捏得生疼的手臂,钱成海已朝她走来,恭敬道:“娘娘请上马吧,我们该起程了。辶”

    “去哪里?”方婳脱口问了句。

    钱成海笑道:“自是先离开这里。”

    ———澌—

    已离开西楚军营很远了,容止锦用轩辕承叡的衣服去附近的农户家里换了两套男人的衣服来,苏昀拉着马匹站在路边等着,容止锦将衣服丢给她,道:“去换上!”

    等苏昀换了男装出来,容止锦直接丢给她一张面具,而他自己不知何时早已换了一张脸。苏昀不免佩服他,便笑着道:“你爹娘给你的脸我看你都不怎么用嘛!”

    容止锦倚在树干上轻笑着看着她,道:“谁说的?我爹娘给的那张脸在长安城可好使了,走哪儿都没人敢惹我!不过在这里就……嘿嘿,轩辕承叡知道我们跑了一定会派人来追,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苏昀点点头,一转身已经换上了面具,她笑着问他:“你怎么有那么多面具?”

    容止锦耸耸肩:“还不是为了躲避追兵一路换着来的?”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了轩辕承叡和燕修的面具,咬咬牙,还是忍痛将它们丢入了眼前的河水中,眼下他的身上最好别再带着面具了,万一在路上遇到人被一搜查可就惨了。

    苏昀坐下开吃啃馒头,容止锦跟着在她身边坐下,回眸问她:“轩辕承叡欺负你了吗?”

    苏昀略微一愣,随即垂下眼睑道:“他对我还算不错……”

    “不错?”容止锦立马跳起来了,“苏丫头,本侯对你也很不错!你说要学医,本侯为了帮你去太医院都把太后娘娘也搬出来了!这次可也是为了你,本侯才风尘仆仆一路从长安赶来的!为了你深入虎穴啊!”

    苏昀“哧”的笑出声来,微微一哼道:“真汉子可不邀功的!”

    “喂喂……”容止锦一脸的不悦,“看来真是方婳太纵容你了,叫你对我越来越不客气!”

    听闻他提及方婳,苏昀脸上的笑容悄然黯淡了。容止锦咳嗽了一声,拍拍灰尘起身道:“走吧,我们得尽快赶到越州。”

    苏昀点头行至马匹边上,低声问:“我们到了越州你能有办法让我记起以前的一切吗?”

    容止锦却摇头道:“我不能,不过可以问问那边的军医,再说你去越州不就是想问方婳一些事情吗?”

    苏昀沉默了,即便方婳告诉了她,她自己想不起来,又怎么能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容止锦知道她在郁闷什么,便嬉笑着道:“别丧气,就算越州那边的军医都没有本事,我可以带你去找我师父,我师父最喜欢潜心研究一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我想他会有办法的!”

    苏昀的脸上终是有了笑容,爬上了马背看着他笑:“谢谢。”

    容止锦先是一怔,随即欢乐地道:“啧,我要去告诉方婳,苏丫头居然和我说谢谢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哈哈,驾——”

    苏昀好笑地看着他,难道她以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一个人吗?她笑一笑,策马追上他。

    ————

    马队往后方撤退,却并没有一路往越州城而去,在上次轩辕承叡将方婳带走的那个农舍停下了。方婳有些吃惊,见燕欢等人都下了马,她也只好跟着下去。

    这里还是空无一人,因前几日下过雨,地上的痕迹早已被冲刷干净。燕欢推门入内,方婳迟疑了下只能跟着进去,钱成海却没有入内,而是将门替她们拉上。

    燕欢上前在床榻边坐下,她的眸华朝方婳看来,温柔里带着一丝阴鸷。方婳的心口略紧,却闻得她轻声笑了笑,开口道:“无论袁将军做过什么,逸礼在朕心里早已是君臣亦是挚友,不光是为了弥补朕与袁将军的遗憾,朕也纯粹想要逸礼好。所以朕派你西行前往沧州那一日便已早早下了决定,自此之后你便不必再回长安了,朕要成全你和逸礼,让你们至此永远相守在一起。反正朕一早便对外声称你染了疾病迁居去了龙山行宫养病,届时只需对外宣布婳贵妃病故即可顺理成章结束这一切。”

    方婳的心一紧,不明白为何她在此刻又无端端提及她与袁逸礼的事,她不觉上前一步,才要开口澄清她与袁逸礼的关系,忽而闻得燕欢低缓一笑,她伸手拍了拍身侧的床榻,低言道:“过来,朕想说个故事给你听。”

    她的脸上笑容轻浮,方婳却似在那一瞬间百种愁肠,总觉得似有什么压在心头,叫她说也说不出来。

    依言上前在燕欢身侧落座,燕欢倾世容色里有了柔美笑意,窗外的风仿佛也在瞬间轻柔和煦起来……

    方婳侧目认真地看着她,她已笑着开口:“二十年前,曾有一个名叫梦卿的小姐,她生于望族,长于贵胄之间,她的美貌与才情征服了当时几乎所有的仕族公子,求婚的人络绎不绝,梦卿的父亲已早早替她择了一门好亲事,嫁于当朝储君为嫡妻。

    而梦卿有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梦云,她在太子初次登门时便对他芳心暗许,她便央求梦卿将自己引见给太子,称自己非太子不嫁,并且发誓即便将来加入东宫亦不会撼动梦卿太子妃的位子。梦卿的侍女得知此事便私下劝说梦卿拒绝梦云的请求,可梦卿不忍看到妹妹如见消瘦的样子,最终劝说太子纳其为妃。跪求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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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130章 自作多情

    ?轩辕承叡独自一人静坐再软榻上,士兵们说先是九王爷回了营,后来有见他回来……呵,他阴冷一笑,普天之下能这么快一人饰两角的人除了容止锦还有别人吗?

    随即,他的拳头缓缓握紧,如此一来,他派出去找苏昀的人就麻烦了,容止锦一定会一路换脸过去,天知道现在他和苏昀变成了什么样子!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有人掀起了帐帘入内,轩辕承叡本能地抬眸望去,来人一袭银色铠甲入内,见了他便行礼道:“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轩辕承叡略微吃惊地皱了眉,定定地看着面前之人,疑惑道:“简将军?你不是在京师吗?”

    简崇英点头道:“末将是奉皇上的命令领兵十万来助殿下一臂之力的!辶”

    “哦?”轩辕承叡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他忙站了起来道,“你刚到大约还不太了解这里的局势,孤带你去军帐。网”

    简崇英却低头道:“末将已率先问过了,末将还知晓了娘娘的事。”

    轩辕承叡的笑容敛起,闻得简崇英又道:“末将想劝殿下几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只是一个女人。等将来有一天殿下坐拥天下江山,还怕缺少一个女人吗?澌”

    他的话音才落,便闻得轩辕承叡的声音蓦地沉了下去:“此事就不必简将军劳心了,军帐就在前面!”他冷冷地说着,再不看简崇英,大步朝前走去。

    简崇英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

    燕修与华年成仍僵持不下,侍卫们警觉地查探着四周,绝不会让敌人有可趁之机。

    燕修推开了华年成的手,他忍住心痛道:“即便……她是自愿的,我还是会去看一看!”

    “王爷!”华年成的脸色骤青,追至他的马匹边上,咬牙道,“六年前,自她踏入西厢小苑那一刻就早注定了!您到如今还不明白吗?”

    他修长的手指蓦然一颤,几乎是下意识地握紧了马缰绳,狭长的凤目低垂,他的脸上泛起了一抹苍白之色,华年成的声音还在继续:“事已至此,您就算心软也来不及了。王爷,回去吧!”

    “回去……”燕修的眸光茫然,喃喃地念着这两个字。记忆中,母妃曾说因为爱了,所以就不会退缩,不会逃避,哪怕最后落得粉身碎骨亦是无怨无悔。可是为何他却那样害怕,那样害怕……

    也许华年成说得对,现在的结局早已注定,他早早做了选择,如今还来说什么心软!婳儿会选择燕淇也是应该,她没有错……

    华年成看他的神色淡了,他一颗悬起的心却是渐渐地放下了。

    ————

    面前的身影徐徐站直了身躯,方婳仍是呆滞坐在冰凉地面上,她的目光怔怔地望着自己手臂上那颗刺目非常的守宫砂,脑中那些被深藏在心底的记忆如同一幅幅画顷刻涌出来……她的心一点一点凉下去,那么多的事,被她一点一点联系起来……

    燕欢说是她蠢,没有早早看透这一切,那她岂不是比她更蠢!

    眼前之人不知何时已离开,身后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吱呀”声。

    钱成海瞧见燕欢出来,忙躬身迎上去,他的目光看向身后,隐约看见方婳跪坐在地上的背影,他心中略吃了一惊,回头又看见燕欢手臂上的伤口裂了,他震惊道:“皇上,您的伤口……军医!”

    军医闻言忙背着药箱跑过来,燕欢却铁青着脸色往前走了几步,眉宇间凝着一抹沉重,稍作思忖,才开口道:“你进去把贵妃的丝帕给朕拿出来。”

    钱成海愣了下,见燕欢已负手背过身去,他忙应声入内了。

    燕欢站了会儿,径直推开了另一间屋子的房门,又命人严守方婳的屋子。钱成海很快就来了,军医站在门口一脸踌躇,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进去。此刻见钱成海使了个眼色,他才深吸了口气入内。

    他打开了药箱将干净的纱布等都取出来,燕欢却不看他,将手中的丝帕摊在陈旧桌面上,想了想,伸手蘸了自己的血飞快地在丝帕上写下几行字。她随即将帕子握在手中,叫了一个士兵入内,将丝帕丢给他,沉声道:“定要给朕送去九王爷的手中!”

    “是!”士兵郑重地应了退下。

    钱成海也不知她写了什么给燕修,不过看着她的脸色他也知道不该问,忙招了手叫军医上前。

    燕欢在桌边坐下,仍有军医上来替自己更换纱布。她的眸华黯淡,低头望着坑洼不平的桌面,突然开口道:“钱成海,你是否也觉得朕太过心慈手软了?”

    钱成海皱眉道:“奴才的职责就是好好照顾皇上。”

    燕欢笑起来,目光流转落在他的身上,冷冷道:“婳贵妃背叛朕,你觉得朕还如何做?”

    钱成海去拿帕子时瞧见方婳的样子,他也便猜到贵妃与皇上之间定是出了事,他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贵妃居然背叛皇上!钱成海的脸色大变,闻得燕欢又道:“你说朕该放过她吗?”

    军医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燕欢吃痛地皱起了眉头,军医吓得立马跪下道:“小的该死!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燕欢并未看他,目光定定望着钱成海的脸。钱成海的脸色缓缓平稳下去,他随即低下头,坚定地开口:“既然娘娘选择了背叛您,那您大可不必心软也不必觉得内疚。”

    燕欢的嘴角一勾,浅浅笑出声来,不必心软不必内疚。不错,当年的柳贵妃如此!柳家如此!连前不久的潋光亦是如此!

    拳头被骤然紧握,一路走来,她果真是不必有任何朋友的!

    她曾那么信任的人全都背叛了她!她付出的真心岂是随便让他们践踏的!

    军医仍是颤抖地跪在地上,燕欢踏入半跪下去,锐利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她笑一笑,低声道:“想活命,就给朕办一件事,朕让你将功赎罪!”

    军医的脸色煞白,怔了怔,随即忙用力地点头。跪求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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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赴约

    容止锦迟疑了下也打算跟着出去,身后的苏昀忙站了起来:“喂,去哪里?”她起身跟上,容止锦出了帐子仍是回身又进去,他的目光落在苏昀的脸上,蹙眉道:“你就待在这里等着,万一军中有人认出你是西楚太子妃我怕到时候惹出事端来。舒殢殩獍”

    苏昀一把伸手拽住容止锦的衣袖开口道:“你不会想就此把我丢在这里吧?”

    容止锦两只眼珠子蓦地一撑,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苏昀瞧了半晌,他随即猝然笑出声来,凝视着苏昀道:“不是吧苏丫头,你还怕被我丢下呀?”

    苏昀尴尬地一怔,那一个已经甩甩衣袖得意道:“放心,本侯不会丢下你的,虽然你的脾气暴躁了点,可再怎么说也算是个美人儿,谁叫我是个男人呢?”

    他的话音才落,眼前忽然一花,紧接着腿上传来一阵痛,容止锦吃痛地弯腰捂住不苏昀毫不客气踢了一脚的地方,叫道:“喂!你别不知好歹啊!纡”

    苏昀看也不看他,径直转身过一侧坐了,翻了个白眼吐出二字:“白痴!”

    容止锦望着她的眼眸里没有愤怒,徐徐又染了笑意,他看了会儿,这才心情不错地转身出去。

    苏昀抬眸看了看,瞥见他嘴角的一抹笑靥,苏昀不自觉地笑了下,那一瞬间,她莫名有想起了轩辕承叡的脸,脸上的笑容敛起,置于膝盖上的手蓦然紧握在一起。他对她还是不错的,只是她然能忍受他隐瞒了她那么多事,更不能原谅他竟抹去了她的记忆腩!

    容止锦出了帐子随便打听一下便知袁逸礼去了城楼,他当下未作多想也跟着去了。

    钱将军也在,正个袁逸礼谈论他的事,钱将军以为苏昀是他的随从,容止锦便也不解释。斜阳西沉,天际最后一点光亮也收尽了,士兵已经点起了火把。

    袁逸礼到底沉不住气,转身就下了城楼。

    “喂!”容止锦紧随着他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皇上还未回来,怕是出了事!”

    容止锦蹙眉道:“也许只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呢?再说,刚才钱将军不也说了,是皇上命你镇守在越州城,你若无故离开,岂不会让人猜出皇上已不在城中?皆是军心不稳可不是你能担待的!”

    袁逸礼的步子慢了,这个道理他自然也懂,只是……

    容止锦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拍拍胸脯道:“这样好了,你让我带人出去找!”

    “你?”袁逸礼一双黝黑的眸子盯住面前之人,显然是不信任。

    容止锦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咬牙道:“难道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办法?你和钱将军都是不能离开越州的!”

    内心纠结一番,最终袁逸礼还是答应了,给容止锦指派了一队精锐侍卫随行。苏昀又重新戴上了面具与容止锦一道出城。

    ————

    士兵怀揣着燕欢给的丝帕一路朝沧州城疾驰而去,为防路上出现变数,他已早早换下了梁兵的服饰。

    沿途却瞧见了很多楚兵,似乎是在找什么人,见他骑马过去,便拦下问道:“哎,有没有瞧见一男一女过去?”

    士兵愣了下,忙摇头。

    那楚兵却踏入又皱眉道:“也许不是一男一女,也有可能是两个女的,还有可能是两个男的……总之,你有没有见过两个人一起走过的?”

    士兵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楚兵,一男一女,两个女的,两个男的……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见他愣住了,另有一个楚兵走了过来,唉声叹气道:“这么个找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是说东梁的平阳侯易容术超群吗?他要是一路换脸,怎么可能找得到?难道还要我们见着一个人先拉过来撕他的脸皮不成?”

    方才和梁兵说话的楚兵也跟着叹气道:“不然还有什么办法,上头的命令难道你敢违抗吗?”他说着,目光再次回到梁兵身上,不耐烦地道,“我说你到底见没见着啊?”

    梁兵摇头道:“大爷,我真没见过!”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

    梁兵点了头,他的眉头拧起,他们说的是容家的那位平阳侯吗?可他没听说小侯爷来边疆了啊!

    马匹往前走了几步,他正要抽下马鞭,却听见身后的楚兵又道:“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九王爷突然又回来了,好像跟殿下闹得不快!”

    “听说为了一个女人,那这合作还继续不继续啊?”

    “啧,它继不继续你我也得接着找太子妃!别废话了,去前头吧!”

    ……

    楚兵的声音远了,梁兵吃惊地回头看着他们,九王爷不在沧州了?他忙勒停了马匹,略一思忖,掉头往西楚军营的方向而去。

    是夜,西楚军营守卫森严,巡逻的士兵们随处可见。

    夜幕中,马蹄声由远及近,守卫的士兵立马警觉地抽出了佩刀,来人利落地跳下马背,一手持着令牌,大步往前道:“奉我大梁皇帝之命有事求见九王爷!”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就被押住了。

    他用力挣了挣,厉声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楚兵冷声道:“吼什么吼,没人说要斩你!不过你既是来了这里,自是要先见过我们太子殿下。带走!”

    ————

    轩辕承叡才与简崇英从军帐中出来便听闻了此事,他吩咐简崇英退下,自己则往前走去。那个梁兵被押了过来,火光照亮了他整个人,轩辕承叡的目光微微一缩,他随即冷笑道:“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孤很是好奇,梁帝要你来传什么密报?”

    梁兵的脸色低沉,开口道:“我要见九王爷!”

    轩辕承叡缓步上前,嗤笑道:“这是大楚军营,可由不得你!来人,将他带去孤的营帐,孤要好好审问他!”

    “住手!”

    轩辕承叡一怔,回眸看见燕修大步走来,他的眉目低沉,却仍是笑:“九王爷车马劳顿,还不歇息吗?”

    燕修的目光越过他的身体径直看向身后的梁兵,他的话语略冷:“放人!”

    梁兵急着道:“皇上有话要我来转告!”轩辕承叡的眼底含笑,话说得不紧不慢:“九王爷可别告诉孤,你要和梁帝和谈了。”

    燕修低缓一笑,坦荡望向轩辕承叡,道:“本王可不像太子。”

    一句话说得轩辕承叡的脸色一变,燕修已径直上前,厉色看了面前楚兵一眼,楚兵们悄然看向轩辕承叡,见他点了点头,他们才松开了押着梁兵的手。

    燕修带着梁兵离开,帐帘一落,他才开口问:“他要你带什么话?”

    梁兵从怀中取出了一方帕子递给他,燕修急着接过,女子的丝帕,是婳儿的!他的指尖有些颤抖,急急打开,上头是用鲜血写下的两行字:想见她最后一面,今晚子时前单独来越东谢村。

    燕修的目光紧缩,谢村他自然还有印象,眼下因为开战那边的村民大约也早就搬光了。他狠狠地将丝帕紧握在手中,目光阴鸷地盯住眼前的人,沉声问:“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怎会有这么多的血,怎会……

    楚兵的面色不变,低笑道:“贵妃娘娘是九王爷的人,您以为皇上会对她做什么?话我已送到,九王爷好自为之!”语毕,他再看燕修一眼,随即转身出去。

    燕修的脸色惨白,这么说燕淇他全都知道了?

    “王爷!”华年成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他听闻燕淇派了人来给燕修传话就忙来了。燕修愣愣站着,华年成疾步上前,脱口问,“他派人跟您说了什么?”

    燕修侧过身去,悄然将手中的丝帕藏起来,他勉强笑道:“他大约猜到我手中又先帝遗诏,如今怕了,想和我平分江山,我又怎会愿意!”

    华年成吃了一惊:“他真这样说?”

    燕修转身坐下了,点头道:“若是容氏知道了,指不定是何种神色!哦,对了,你找本王有事?”

    华年成跟上前道:“也没什么,我听闻那边派了人过来,担心王爷。”

    燕修垂眉未答,暗黄灯辉照在他消瘦的侧脸上,华年成见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便忍不住又问他:“王爷身子不舒服吗?”

    他摇头道:“不是,就是觉得乏了。”

    华年成上前替他把了脉,才道:“那您早些休息。”

    燕修应了,又浅声道:“吩咐下去,今晚本王不见任何人。”

    华年成看着他躺下在退出去,片刻,燕修却又坐了起来,他拿出了袖中的丝帕定定看了一眼,蓦地站了起来大步朝外头而去。

    ————

    容止锦等人出了越州一路往西楚军营的方向而去。

    走了一段路,便瞧见沿途有一个简易的茶铺,正巧在前面探路的人还未回来,容止锦便下令所有人都下去歇脚。

    上茶的是个跛脚的年轻男子,容止锦一屁股坐下,目光在那男子身上流连,不觉开口道:“这里荒郊野外的,你们怎么会想着在这开个茶铺?能赚几个钱?”

    跛脚男子笑着道:“爷,你们尽管用,多少都不要钱?”

    苏昀吃了一惊,容止锦似是隐隐有了警觉,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毫不客气地当着跛脚男子的面将一枚银针插|入茶水中。跛脚男子显然有些尴尬,但他仍是腼腆地笑了笑。

    被浸入水中的银针娶没有变黑,容止锦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解地看向面前之人,道:“不图钱,也不要命,我倒是还头一次遇见这样的!”

    那男子给苏昀也倒上茶,这才道:“大梁如今跟西楚打仗,我一个瘸子也帮不上什么忙,这里却总会有大梁士兵经过,前后不着村,我和娘子商量着,便来这里开了个茶铺,好给军爷们歇脚。”

    容止锦的眉梢一佻,淡笑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越州、沧州一带的人。”

    男子点头道:“官爷好耳力,小的是利州人士,名叫徐仲显。”

    苏昀看向容止锦,见他摸着下巴道:“利州离开这里可有一段距离,你真是有毅力!”

    这时,一个士兵上前来,附于容止锦耳边小声道:“侯爷,小的是听从外头回来的人提过离开越州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个免费茶铺,应该没什么问题。”

    容止锦抬手让他退下,闻得徐仲显又道:“我家娘子曾受过一位贵人的恩惠,但凡有用得着我们的,我与娘子都会尽我们的绵薄之力。”

    容止锦笑了笑,他伸手便故意将茶杯推落在地,徐仲显忙弯腰去捡,容止锦起身扶了他一把,他笑着说了声“谢谢”,又给他倒满,随即转身地给另外的人倒水了。

    容止锦缓缓坐下,自语道:“不会功夫,言行举止又像是读过书的,却愿意在这样苦寒之地开个免费的茶铺,这事儿倒是有趣了。”

    苏昀然以为然地喝了一口茶,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这年头连做好事都不可以吗?”

    容止锦回眸瞪她一眼,道:“不是不可以,小心行事总不会错的。快喝吧,等探路的人回来我们便上路。”

    苏昀却放下了茶杯站起来,容止锦忙拉住她:“去哪里?”

    苏昀笑道:“你对那位徐老板感兴趣,我倒是对老板娘更有兴趣,到底是怎样贤惠的妻子才能跟随丈夫来这种地方服务梁兵呢?”她说着,推开了容止锦的手抬步往前。

    容止锦耸耸肩,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对于他这种喝多了上乘好茶的人来说这的确算不上什么好茶,不过眼下这种钱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来说,能有一口茶喝就不错了。

    苏昀径直走到后面,火堆旁,见一抹身影蹲在一侧烧水。她突然道:“仲显,是水不够了吗?等一等,很快就开了。”

    她说着转过身来,见站在后面的是个陌生男子,她吃了一惊慌忙站起身来。

    苏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装束,她冲她笑了笑。女子局促地擦着手,低声问:“军爷是有什么事吗?”

    苏昀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很奇怪,到底是怎么样的女子能甘愿忍受这么恶劣的条件随丈夫在此处开茶铺?”

    女子的眼眸微微撑大,她讶然道:“您……不看着您还以为您……哦,民妇该死,说了不该说的!”苏昀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因她虽戴了面具却没有隐藏自己的声音。苏昀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火光跳跃在她略带着泥尘的脸上,苏昀的眼眸微微紧缩,她怎么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吗?

    “军爷?”女子小声叫她。

    苏昀回过神来,忙笑着道:“哦,请问你以前去过大楚吗?”

    “大楚?”女子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她随即道,“军爷是大梁人,怎会这样称呼西楚?”

    苏昀暗叫糟糕,她一时间改不过来,只好道:“哦,我开玩笑的,我是问你以前去过长安吗?”

    女子的脸色突然变了,忙摇头道:“没……民妇没去过。”

    “阿昀,水开了吗?”徐仲显的声音自后面传来。

    女子忙道:“哦,好了,我马上给你拿出来!”

    苏昀愣愣地看着她将水送出去,直到她回来,苏昀仍是呆呆立着,她下意识地回眸问:“你也叫阿昀?”

    阿昀,阿昀……

    她若记得没错,她初次在沧州城外的林子里见到方婳时,她就是这样叫她的。

    女子不解地点头:“军爷为何这样问?”

    “哦……我也认识一个姑娘,叫苏昀。”

    “真的?”女子先前的防备也卸下了,笑着道,“民妇也叫苏昀,是利州人士,军爷说的那个苏姑娘是哪里人?”

    日后你便是苏昀了,利州人氏,家中只有一个病重的母亲。

    恍惚中,似乎谁曾对自己说了那样的话。

    苏昀的脸色苍白,脱口问:“你家中曾有个病重的母亲,你认得婳贵妃?”

    女子惊讶地望着她,随寂道:“您知道?您是贵妃娘娘是人吗?当初我母亲病重,我有落选了,万念俱灰之际是贵妃娘娘帮了我,她帮我逃出宫,帮我得以能回家照顾母亲,娘娘是我的大恩人啊!”

    恩人?

    苏昀恍恍然往后退了一步,容止锦说不知道方婳为何要他帮她做一张脸,如今她算是知道了!方婳要帮另一个人出宫,然后叫她留在宫中以别人的身份活下来!

    苏昀,苏昀……

    呵,她忍不住一笑,原来这根本就不是她的名字!那她到底是谁?她是谁?

    轩辕承叡骗了她,连方婳也还是在骗她!

    面前女子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仍是低声道:“若非有贵妃娘娘相助,我不可能陪伴我娘到离世。后来我嫁了人,夫君虽不是达官贵人,对我却也是疼爱有加,我便每日都祈祷娘娘可以得到皇上的爱。如今两国交战,我和夫君没什么能帮上的,便千里迢迢从利州赶来,就是想尽一些绵薄之力。对了,军爷,贵妃娘娘她还好吗?”

    苏昀心中愤怒不已,她咬牙就往前面冲了出去。

    “哎,军爷……”女子皱眉叫了她一声,她的步子没有停下,不多时便消失在夜幕中。

    容止锦喝了大半杯的茶也不见苏昀回来,他不觉起身走到后面。

    女子仍是在烧水,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容止锦的眼睛直了,他大步上前道:“苏丫头,你……你怎么传成这样?这面具你从哪里弄来的?”

    女子睁大了眼睛道:“小侯爷!”

    咦?这声音分明不是苏昀。

    容止锦呆了片刻,忽而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你是……苏昀?啧,利州……我怎么早没想起来!”

    女子笑着道:“您怎么来了这儿?是皇上让您来的吗?”

    容止锦眼下没时间说这个,便问:“之前来这里找你说话的那个人呢?”

    女子转身往后面的林子一指,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他说着说着,突然就跑了。”

    “什么?”容止锦的脸色一变,“她问了你什么?”

    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问我认不认得贵妃娘娘,我说认得,他后来就跑了。”

    容止锦的眉头紧蹙,先去探路的士兵已经回来了,告诉容止锦前方十里也未能见皇上的踪迹。容止锦只能派了两个士兵去找苏昀,又嘱咐了徐仲显夫妇,倘若苏昀回来便要想方设法留住她。

    容止锦咬着牙上马,低语道:“苏丫头又闹什么脾气!”

    ————

    月色正浓,静谧小道上,一人策马狂奔着。

    前头两间矮屋依稀可见,燕修减缓了速度,周围传来一阵细碎声响,接着闻得一人道:“还请九王爷下马!”

    话落,他清晰听到长弓张开的声响……

第132章 蚀骨缠绵

    火光瞬间照过来,燕修本能地眯起了眼睛,有人自屋子内出来,他模糊望去,记忆中这张脸仿佛已快要忘记。舒殢殩獍

    燕欢看着他的目光骤冷,她冷冷笑着道:“朕还以为皇叔对待她会像对待潋光那样,呵,真是出乎朕的意料。”

    燕修跳下马背,余光瞥向四周,看来他早已被包围了,眼下要突围是绝不可能。缓缓将目光收回,重新看着面前之人,他沉声道:“婳儿呢?”

    燕欢浅声笑道:“自会让你们相见,你急什么?”她冷冷使了个眼色,一侧飞速冲出两个侍卫径直押住了燕修的手臂,利索地将它们反绑住。

    “这是干什么?”燕修蹙眉问纡。

    燕欢淡淡道:“不拿下你,朕又怎么知道跟随你来的人不会对朕暗下杀手?”她的目光锐利,冰冷中带着几分阴鸷。

    燕修却是笑道:“我没带人来。”

    燕欢笑一笑没有说话,他自然会说没带人来,但她却不信。能那么缜密地把一枚棋子这样悄无声息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做梦都想着能将她从龙椅上赶下来的人,又怎会真的那么听话独自前来?眼下她虽未曾发现燕修的人,但她却仍不能掉以轻心祛。

    侍卫已将燕修押上前,燕修只道:“放她走,这件事与她无关!”

    燕欢冷滞一笑,低语道:“九皇叔当朕是元白,那样好骗吗?”

    燕修一怔,面前之人又道:“元白根本就没死在西楚人手上吧?可惜朕想通得太晚了。”

    燕修抿着唇不说话,燕欢继续道:“有一件事朕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你还活着,那当日死在皇陵外的人又是谁?朕亲眼见过尸身,简直与你一模一样。”

    燕修回眸看着她,低声笑道:“自然是用了易容术。”

    钱成海的脸色一变,他忙看向燕欢,只听她倏然笑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把止锦也拖下水吗?你以为朕会信你?”

    燕修淡淡道:“你错信的人也不少了。”

    话落,燕欢的脸色骤然大变,她反手抽出了侍卫身上的佩刀,倏地架在燕修的颈项上。她疾步上前,锋利的刀刃划破他的皮肤,一排血珠很快就渗了出来。

    他的俊眉微蹙,燕欢冷冷道:“你以为你赢了吗?以为这样你就赢了!”她美丽的瞳眸里尽是怒意,连呼吸声也渐渐沉重起来。

    “皇上……”钱成海在一侧小声劝她。

    燕修仍是不惧地看着她,笑一笑道:“被信任的人背叛滋味不好受吧?”

    “你!”燕欢握着佩刀的手指一紧,她随即冷笑道,“你放心,就是要死,朕也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轻松!把他带进去,让你去见见你的婳儿,也要让你死得瞑目!”

    ————

    “驾!驾!”

    一队人马疾驰在小道上。

    华年成的脸色低沉,他不放心才又去燕修的营帐看了看,竟发现他早就出去了!不必想,他也知道一定是往越州的方向去了,也许那个梁兵来传的话根本就不是燕修说的那样!是他大意了!

    也不知行了多久,突然听见身后的侍卫大声道:“华先生,那边有人!”

    华年成凝神顺着侍卫手指的方向瞧去,昏暗的林子里,的确似乎有一个人,没有火把,会是谁?

    难道是王爷?

    华年成的脸色大变,忙道:“快,上前去看看!”

    ————

    外头的说话声已经持续了很久,方婳被绑住丢在床榻上,外头的脚步声忽而近了,她下意识地抬眸瞧去,房门被人狠狠踢开,一个人被推了进来。他踉跄往前几步,才勉强站住了步子。

    屋内点着灯,男子的面容瞬间落入眼帘。

    方婳的心头一跳,她几乎是本能地咬牙撑了起来。燕修怔怔望了她一眼,忙抬步朝她走去,她却往后缩了缩,红着眼睛道:“你不要过来!”

    “婳儿……”他的眸中一痛,低声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她不知道,他在拿到那方丝帕时心到底有多痛,他以为那些血是她的,以为燕淇打了她。如今见她安然无恙,他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泪水弥漫而下,她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看她的眼底似有担心,分明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燕修,倘若没有那么多事,她一定会很开心,开心在死前能见着他最后一面。

    燕修瞬间说不出话来,他定定看着她,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他的眸华低垂,不经意间便落在她半挽起衣袖的光洁藕臂上。内室灯火透亮,那颗守宫砂显得愈发夺目刺眼,他看得一愣。

    她悄然低头睨了一眼,徐徐开口道:“轩辕承叡给韦如曦下毒是因为他深知她喜欢皇上,可轩辕承叡不会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在我的记忆中,它似乎一直这样艳丽耀眼。”她略微一顿,话语更是轻柔下去,“师叔,是你做的吗?”

    自燕欢告诉她韦如曦身上带着和她一样的毒时她便怀疑了,不会是轩辕承叡,燕修既然与轩辕承叡,他能拿到便也不是稀奇的事了。

    世间万物似乎也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去,也不知隔了多久,那道声音才缓缓地响起:“是。”

    她已早早猜中,却在听到他亲口承认时,心痛弥漫。

    方婳悄然别开脸,不想他看见自己此刻的狼狈,暗自深吸了口气,她才又道:“告诉我。”

    既是问了,那便问个彻底,反正是要死了,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等去了地下,也要告诉阎王,下辈子不要再和他相遇!

    燕修呆立在她面前,俊颜早已失尽了血色,他的嘴角牵出一抹苦涩的笑,终是开口道:“凝娇露。”

    凝娇露!

    方婳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多少年了,白马寺的一切仍像是昨天发生的一般,时常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还清晰地记得那日,他轻笑着告诉她,他有一样东西要给她。他说擦了凝娇露,手就不会再粗糙,还特意嘱咐了她要藏好,别让刘妈看见。

    她觉得自己得了一样宝贝,她曾是那样高兴,以至于他要元白替她干活的时候她还怕要把凝娇露给元白呢!眼泪“啪”地滚落在衣裙上,她自嘲地笑:“所以你教我那么多东西,根本不是为了帮我嫁给袁逸礼,你一开始就想利用我,像我吸引皇上的目光……是不是?”自后三个字,她拼命地咬紧了牙关才吐出来。

    燕修没有再往前,浓黑的睫毛遮挡住了眼眸,他轻声道:“是,那时的你还小,很单纯。还记得方娬抢走袁逸礼的那一日,你哭着说是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那时我便知道,你能为我所用。”

    方婳的双肩颤抖不已,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方娬要入宫,你二娘再想你嫁给袁逸礼,我便知道依你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同意这样的施舍的。而我能给你方家人无法给你的温暖,届时你势必会回来白马寺,所以我故意不认你,你那样好胜争强,最后一定会选择入宫。”

    真相被他一点一点说出来,方婳的心早已痛得麻木,那一瞬间眼泪竟也再流不出来,她的脸上带着可疑的笑容,浅声道:“你果然很了解我,比我自己还了解我自己。”

    当初她选择入宫,就是为了赌一口气!

    只可惜,她太过稚嫩,完全不知道自己早早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嘴唇被咬破了,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她却仍笑得出来,低低开口:“你故意让皇上知道楚姜婉是你的人,为的也不是保护我,而是保护一枚棋子。你不认我,也不是为了我的安危,是不想你的棋子曝光……呵——”她笑出声来,话语苦涩不堪,“你在皇上身边安插了一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棋子的棋子,师叔,谁又能是你的对手?”

    这个男人,他从不说爱她,却处处牵着她的线,握着她的骨,引她之血流向他所需之处。

    燕修侧身对着她,低垂的眼底是谁也看不清的神色,半晌,才听他道:“可我没算到他竟然没碰你。”

    他当然算不到,因为他不知道皇上不是燕淇,而是燕欢!

    方婳哂笑着开口:“因为皇上以为我喜欢的人始终是袁大人,她不碰我是想有朝一日能成全了我们!”她深吸一口气,终是回眸望向门口的男子,“所以你们等不及了,才送韦如曦入宫?”

    “不错。”他简短而答,黑如曜石的眼眸随即缓缓看向床榻上的女子,颈项的伤口早已结痂,在泛黄的灯光下看起来仍是那样怵目惊心。方婳微微瑟缩,听他又道,“或许你会告诉我,燕淇为什么会没事?”

    方婳笑着道:“这个问题你该去问皇上,而不是问我。”

    燕修抿了抿唇,须臾,才低声问:“他想成全你和袁逸礼,你会同意吗?”

    “不会!”她将小脸一扬,坦坦荡荡望着他一笑。这一笑,温柔里带着爱慕,冰凉里淌出暖意。菱唇微启,她继续道,“这辈子我方婳始终只爱过一个男人,就是你。”

    一个“你”字瞬间幻化成一柄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入燕修的心脏,他痛得蹙了眉,嘴角缓缓又见了笑意:“不会变吗?”

    她仍是笑着:“不会变,即使,你变了,我也不会变。”

    面前的男人利用过她,她却不会后悔爱上他,爱情没有对错,只能说他们不合适。

    如今真相大白,她才知一切不过是他运筹幄的一场赌局。

    情为诱,爱为谋。

    任凭她如何算计,都已早早落入他的圈套,生生世世,画地为牢!

    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燕修深吸了口气,才道:“那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你对燕淇真的就没有……”

    “没有,她是我朋友。”她的眸子晶亮,丝毫不回避地凝视着他。

    他点点头:“所以你不会背叛他?”

    她笑了:“我也不曾背叛过你。”

    再得知他也参与了这一场战争后,她一直想要置身事外,唯一想过的事便是想告诉袁将军事实真相,她没有背叛燕欢,也从未想过要背叛燕修。

    屋子里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良久良久,才听见方婳又道:“当我说想造个小房子,带个小院,搭上紫藤花架和你一起生活时,你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他摇头。

    她“哧”的一笑,径直问他:“那你有想过那样的生活吗?”

    他缄默了。

    方婳点一点头,她明白的,他是志向那么远大,怎会去想那样的生活?

    她失望地低下头去,凝视着手臂上那颗可笑的守宫砂,低语道:“你敢来这里,一定想好了如何撤退,是不是?”

    他毫不犹豫地开口:“是,如果我带你走,你愿意吗?”

    她摇头。

    “婳儿,为什么?”

    她没有看他,低着头只轻声道:“我爱的燕修已经在我的心里了,我哪里也不会去。”

    燕修的眉心紧拧,他抬步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门忽而被人推开,他本能地回头,见燕欢冷着脸从外头进来。

    她径直走到方婳床边,钱成海跟在她的身后。燕欢俯身亲自解开了绑着方婳的绳索,方婳吃惊地看着她,脱口道:“皇上……”

    燕欢看她的眼睛里无笑,她负手直起了身子,低语道:“该说的都说完了吧?朕方才在门口听到朕的九皇叔说要带你走,婳儿,你怎不愿?”

    方婳错愕地看着她。

    燕修沉声道:“你放她走,她什么都不知道!”

    燕欢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她回眸凝视着他,笑着道:“九皇叔以为你现在还有和朕谈条件的资本吗?贵妃是朕的妃子,朕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哦,你大约还不知道当初朕是如何对待叛徒潋光的吧?”

    “你!”燕修的脸色大变,他本能地欲上前,却见外头冲入两个士兵用力将他押住,他咬牙道,“她不是潋光!她没有背叛你!”

    燕欢朗声笑道:“她不需要背叛朕,她只需要勾|引朕,九皇叔不就是这样计划的吗?”她回眸,目光落在方婳苍白的脸上,她俯下身,附于她的耳畔轻言道,“婳儿,朕最恨被信任的人背叛,别怪朕。”

    方婳咬住唇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钱成海上前,将手中的两个小小瓷瓶放在床榻上。

    燕修的眼睛猛地撑大,“这是什么?住手!你们想干什么?”

    燕欢不理会他,径直看着方婳,开口道:“左边的是忘情水,你只要喝下,就能把这个男人忘得干干净净,朕保证,以前的事一笔勾销。右边的是鸩毒,朕曾那么喜欢你,自然也不希望你死得太痛苦。”她的手掌缓缓地拂过方婳的脸颊,继续道,“婳儿,你自己选吧。”

    燕欢的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她蓦地背过身去,不忍再看。

    方婳的目光定定落在面前的两个瓷瓶上,她颤抖地伸出手,缓缓握住了左边的瓶子,眸华一抬,干脆落在燕修煞白的脸上,她勉强笑道:“其实我很傻,你从来就没有说过爱我,一直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一直喜欢你,追着你,幻想着自己才是那个能带给你温暖的人,可惜我根本不是。可是怎么办?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想忘记你,我要好好记住我对你的爱,希望将来见了阎王,他能可怜我,好叫我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你。”

    说话间,她猛地扬起手,狠狠地将手中的瓷瓶摔在地上!

    她快速握住了另一瓶,揭开了盖子仰头灌入口中。

    “婳儿,不要!”

    燕修的眼眸狠狠地撑大,眼睁睁看着她将整瓶毒药都喝下去,他却无能为力!

    燕欢没有回身,她的拳头下意识地紧握,随即抬步朝外头走去。燕修只觉得手腕一轻,绑住他的绳索被解开,他疾步冲到床边,伸手将方婳扶起来:“婳儿!婳儿!”

    方婳只觉得浑身一下子难受起来,张了张口,一口血溢出来。

    燕修的心口猛地一沉,他小心放下她转身冲出去。

    外头的士兵拔刀将他拦下,燕修的双目赤色,咬牙道:“解药!你把解药给我,你想要怎样都可以!让我替她死,我愿意替她死!”

    钱成海扶了燕欢上马,她回眸淡淡望着底下之人,清浅笑道:“看来九皇叔还是放不下,朕又怎会放过你呢?实话告诉你,朕可不是轩辕承叡,朕的手上没有忘情水。”

    燕修一怔,闻得她又道:“朕也没有‘千娇百媚’,可朕的好军医却有‘蚀骨缠绵’,如何?九皇叔还是好好回去疼爱你的婳儿,朕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她径直调转了马头,大喝一声朝前离去。

    士兵们纷纷上马离开。

    夜晚的风扑在面额,分明是有暖意,却叫燕欢却得浑身彻骨的寒。握着马缰绳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其实另一个瓶子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不过是装了清水而已。方婳若没有那么爱燕修,她是打算放过她的!可现在,呵呵……

    她惨淡一笑,她的爱人已经背叛了她,她曾经以为的朋友也背叛她,她又怎会允许他们得到幸福!

    ————

    屋外的马蹄声已经渐渐远去,燕修脸色煞白地抱着怀中之人,他知道“千娇百媚”,自然也听说过“蚀骨缠绵”,它的药性猛烈,半个时辰内没有解药那方婳必死无疑。他是男人,他可以救她,但他却无法避免她体内的“千娇百媚”。

    燕修苍白的脸上透出一抹自嘲笑容,燕淇是想告诉他,他如何对他,那他就原样奉还给他!

    “嗯……”方婳难受得很,意识已经渐渐迷离,她是死了吗?在地狱吗?

    否则为何会这样热,这样烫……

    胸口仿佛是要炸开般的痛,她呻吟一声,手胡乱地抓着,突然碰到燕修的手,冰冷如同冰窖,她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拼命地抓住他的手,整个人也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贴|紧他的身躯。

    “撕拉——”

    她肩头的衣衫被撕破,沾满着污秽的衣服从她的削肩滑落,露出女子雪白的香|肩,妩媚的锁骨,她的藕臂攀上他的颈项,上面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令燕修的神智清醒了几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手臂上那颗守宫砂此刻却像是长了眼睛,正嘲笑地看着他。

    “婳儿……”他的声音略带着嘶哑与哽咽,在道出一句“对不起”后,终是猛地低头稳住了她红润诱|人的菱唇。

    她宁可选择死也不远忘记他,他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方婳瞬间从唇间传来一丝冰凉,那样舒服的感觉,她随即什么也不顾,扬起小脸就回吻上去,贪恋那上面的凉意还有甘甜。

    他的喘息声徐徐急促,外衣已被轻易丢在地上,他紧紧贴着她的身子,望着她迷离的眼神,他的心却感到了惴惴的痛,也许她是不愿的,也许日后她还是会狠他,可是这一刻,再原谅他一次吧,仅此一次了!

    ————

    离开谢村后,马队一刻不停地往前移动,燕欢深吸了口气,眼角的泪已干,她也说不清为什么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正是月色朦胧,没有人会发现她哭了。

    从这一刻起,她就是燕淇,再也不会有燕欢的心慈手软!

    即便方婳会将她的身份告诉燕修也不要紧,燕修已经选择没有在袁逸轩面前说,那以后也不会说,燕修会独自来赴约,那他就一定会救方婳,方婳即便活下来,也不会去西楚军营,燕欢的秘密从此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皇上,前面有人!”钱成海的声音忽而传来。

    燕欢定了神凝视着望去,夜幕中,有几个火把快速地移动,燕欢示意所有人都停下,不多时,来人靠近了,是梁兵。

    众人都松了口气,为首的容止锦已经看清楚了他们,忙笑着道:“皇上!钱公公!”他说着已飞快地跳下马背冲过去。

    燕欢没想到是容止锦,她吃了一惊,脱口问:“你怎么来了?”

    容止锦喘着气道:“臣去了越州,袁大人和钱将军说皇上有事出来了,可等到傍晚也不见您回去,我就派人沿途来看看。咦,贵妃娘娘呢?”他说着才发现怎么没看见方婳的身影,不甘心地找遍了燕欢身后也没看到,他这才忍不住开口问了。

    钱成海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回头看向燕欢。她却是面色依旧,只淡淡道:“朕派人护送她回长安了,你找她有事?”

    “是吗?”容止锦有些惊讶,随即又笑了,“没什么事,本来我带了苏丫头来想问娘娘一些事,不过眼下也急不来了。”

    燕欢闻言,忙沉声问:“你说西楚太子妃?”

    容止锦点头道:“是啊,不过她半路逃了,我又急着来找您,就没找到人。”

    逃了……

    燕欢的十指狠狠地收紧,指甲嵌入掌心,她却只尝出心头浓浓的恨意。

    “皇上怎么了?”容止锦见她不说话,又悄然问了一声。

    燕欢猛地回过神来,冷冷道:“没什么,回越州城!”

    她说着已经骑马上前,容止锦还欲说什么,闻得钱成海低声劝道:“小侯爷有什么话,等回去再说吧。”

    容止锦叹了口气,只能重新上了马。他原本是想说要去找苏昀的,不过听燕欢先前一句“西楚太子妃”也知她对苏昀成见颇深,眼下又是两国交战的非常时刻,他还是不要在这种事上和皇上发生分歧。

    ————

    简陋的农舍内,两具躯|体火|热地交|缠在一起,汗水顺着鼻尖儿低落在女子娇俏的脸上,她的脸颊透着不自然的红,脸上渗着一层盈透的汗珠,看起来是那样娇美动人。

    燕修清浅一笑,他没有想过和她在紫藤架下的生活,却不止一次地想过娶她进门的样子。她亦如此刻般娇羞明媚,宛若含苞绽放的花朵。

    他伸手抱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目光柔情地望着底下之人,身子用力往前一挺。

    “嗯……”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不自觉地叫出声来,指甲用力扣住他的手臂,她的目光幻离,看不清眼前之人,只隐约中,感觉像是她最熟悉的那个人,是燕修……

    这是她投胎转世前最后的一点念想吗?

    “师叔……再见……再也不要相见……”

    微弱的话被一字一句从她的口冲吐出来,他却字字都清楚地听在二中。

    眼底翻滚起一股热浪,他的嘴角仍有笑意,薄唇亲吻上她的额角,低低地应了一声。她说不要再见,那就不再见,从此他放手让她一个人走。

    缓缓律动,这一刻他与她这般近的感受,他要好好记在心底。

    来世,希望她不要再爱上他,他宁愿选择做她的父亲,从小呵护她,看着她觅得如意郎君,亲手送她嫁人……

    ……

    华年成带人一路找来,远远瞧见前面农舍路传出微弱的灯光,他忙示意侍卫们警惕起来。所有人都下了马,轻声沿着夜色近前。

    周围没有埋伏,不像是有重兵把守的样子。华年成的脸色沉重,那两间屋子看着是农舍,但眼下这个时候这里的百姓早就都走光了,谁还会留在这里?

    他叫上两个侍卫悄然上前。

    房内似乎没有声音,身后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道:“华先生,那不是王爷的马吗?”

    华年成回头看了一眼,马匹没有被栓住,正低头在一侧吃草。华年成蓦然蹙眉,伸手推开了房门,只消看一眼,他的脸色骤青,伸手拦住了身后侍卫道:“在外面守着,谁都不许入内!”

    他说着疾步入内,反手关上了房门。

    里头一片狼藉,衣服都被胡乱丢弃在床榻上,地上……

    华年成忙捡起了衣服盖在方婳身上,又用另一件裹住了燕修的身子,他扶起他:“王爷!”指腹已探上他的脉,他的内息几乎为不可闻!

    “王爷!”华年成的目光落在方婳光洁白皙的手臂上,那里的守宫砂早已消失不见,他自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从胸口取出一粒护心药丸给燕修服下。

    燕修剧烈咳嗽一声,药丸伴着一大口鲜血喷出来,华年成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忙欲将他扶下床。燕修的意识清醒了一些,他伸手抓住了华年成的手臂,嘘声道:“把药给她……服下。”

    华年成惊慌道:“王爷不要说话,我这就带您回去!”

    “华年成!”他一字一句用尽了力气喊出来,抓着华年成的手始终不肯松,血腥气自喉间蔓延上来,他强忍住开口,“轩辕承叡当日给苏昀的药,我……我知道你也有,给她用!现在!”

    华年成无奈,只能点了头,当初轩辕承叡拿出这药的时候,他偷偷藏了一些,原本是想给燕修用的,华年成觉得燕修对方婳的感情始终让他不放心。眼下看来,当初的他是对的!只可惜那时燕修大病初愈他不敢胡乱用药!

    眼看着华年成将药丸塞入方婳的口中,燕修这才放心地笑了笑,气若游丝地开口:“留下一人,送她去……去白马寺。”随即,只觉得眼前一阵黑,他整个人直直地倒下去。

    “王爷!”

    外头的侍卫们只听见里面传来华年成惊慌失措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众人眼看着燕修被华年成背出来都吃惊地围上去。

    “华先生,王爷怎么了?”

    华年成阴沉着脸未说话,指了一个侍卫道:“你留下,等里头的姑娘醒来就将她送去白马寺,她若问你什么,你一概说不知道,否则,以违反军令处置!”

    侍卫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眼看着华年成一脸郑重的样子也只能点头了。

    华年成叫人把燕修扶上马,急道:“回营!”

    他要去找轩辕承叡,他手中一定会有“千娇百媚”的解药!

    ————

    亥时降至,越州城外突然传来了马蹄声。

    燕欢趁夜秘密进城,袁逸礼与钱将军已早早在军帐等候。燕欢解下沾满夜露的风氅便快步入内,里头二人忙朝她行礼,她大手一挥示意他们免礼。

    袁逸礼忙笑着上前问:“皇上,娘娘呢?”

    不待燕欢答话,紧跟着入内的容止锦已笑着道:“皇上先送贵妃娘娘回长安了,袁大人就甭惦记了!”容止锦毫不客气拿起桌上的茶杯就猛灌了一口茶,这一路回来,他都渴死了,幸好眼下不必在奔波了。

    燕欢只淡淡地“唔”了一声以示肯定。袁逸礼悄然皱眉,这件事他怎么觉得有些奇怪,皇上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把婳儿指给他的,还说他们不必回越州城的,可眼下,皇上既已经救回了婳儿,又怎会无端将她送回长安?

    他低声问:“娘娘她……真的回长安了?”

    燕欢从容回眸看着他,低笑道:“怎么,连朕的话也不信了?”

    袁逸礼心中吃紧,忙摇头:“臣不敢!只是……”

    “那件事,日后再议。”燕欢适时打断他的话。

    袁逸礼听了,到底是松一口气,原来皇上没有忘记。不过细细一想,眼下兵荒马乱,婳儿留在这里也的确不合适。

    钱将军已经上前禀报道:“皇上不在的时候敌军也没有任何异动,他们似乎在等命令。沧州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燕欢满意地点点头,仇定想等燕修的命令,那可得好好等了!

    燕欢的眸色一沉,转了身道:“朕和逸礼有话要说,你们都先退下。”

    钱将军告退出去,容止锦却不乐意地道:“皇上,臣也还有话要和您说……”

    “那就等会儿再说。”燕欢回眸睨他一眼,目光里是容不得他拒绝的冰冷,容止锦心头一跳,只能转身出去了。

    军帐内很快便知剩下他二人,袁逸礼低声问:“皇上要与臣说什么?”

    燕欢转身闲闲坐下,伸手道:“坐。”

    袁逸礼依言落座,见燕欢容色疲倦,他才欲开口,便闻得她突然轻声问:“袁将军背叛了朕,你会背叛朕吗?”

    袁逸礼忙起了身,单膝跪地道:“臣绝不背叛皇上!”

    是吗?

    燕欢一双璀璨瞳眸定定地望着地上之人,他看起来是那样坚定那样忠心……就如同当年的袁逸轩,他带兵离开长安时曾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会永远替她镇守边关,永葆大梁安宁。又像那时候的方婳,她握着她的手答应她要谨守她的秘密……

    燕欢的嘴角扬起一抹笑,伸手拍了拍袁逸礼的肩膀,笑道:“很好,朕就把越州交给你了。”

    “皇上……”袁逸礼吃惊地抬眸。

    她含笑道:“朕接到母后密函要朕速回长安,但朕又不像让敌军知晓朕离开越州的事,此事只能托付给你朕才放心。”

    袁逸礼的眸华坚定,他郑重道:“臣定不负皇上所望!”

    “好。”燕欢点头道,“你先回去休息,替朕传止锦与钱将军进来。”

    袁逸礼起身出去,帐帘直垂,燕欢仍是呆呆望着,嘴角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不一会儿,容止锦先来了,他冲上前就道:“皇上,您怎么叫臣来这里?”

    燕欢笑着反问:“不然你觉得应该去哪里?”

    容止锦坦然道:“当日是您的营帐或者是臣的帐子,臣有些话要私下跟您说。”

    燕欢却道:“先给朕做一张面具,事成之后什么话都好商量。”

    “面具?”容止锦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荒郊野外的,您要什么面具?”

    燕欢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容止锦的脸色瞬间就白了,他害怕地跳开了数步,咬牙道:“您不会要我戴吧?不……不行!”他可是为了这个才专门从长安逃出来的,可不想千里迢迢到了越州还是一样的下场!

    燕欢尚未反应过来容止锦什么意思,碰巧钱将军从外头进来,他朝燕欢行了礼,道:“皇上找末将何事?”

    燕欢看一眼容止锦一脸后怕的样子,掩住笑意,回眸看向钱将军,开口道:“朕把这里的军队全部交给了袁大人,日后你可听他调兵遣将,不过倘若你觉得他又什么异常,便可先斩后奏。”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印信递给钱将军,“这是朕的私印,有了它,三军都会听从你的命令。”

    钱将军怔了下,但仍是接过了燕欢手中的印信。

    容止锦的眼睛撑得大大的,脱口道:“皇上在怀疑袁大人!”

    燕欢的脸色瞬间沉下去,起了身冷冷地道:“你只需管好朕交给你办的事,别的什么都不必管!”语毕,她已大步出去。

    容止锦忙冲出去跟上她的步子,尚未开口便被她堵了回去:“军机大事,容不得你插嘴!”

    容止锦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片刻,才只好道:“臣若帮您做了,您得告诉太后娘娘,那件事臣不会做的!”

    燕欢自是知道哪件事,她回头睨了他一眼,容止锦见四下无人,便大胆地拉住她的衣袖,轻声道:“表姐,求求你……”

    他一句“表姐”叫得燕欢脸色大变,她下意识地站住了步子,狠狠地将衣袖自他掌心抽出,话语骤冷道:“那件事朕会再考虑,不过这两个字再若让个朕听到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别怪朕不近人情!”

    容止锦一时间吓呆了,记忆中,面前之人无论是皇帝表哥还是公主表姐都不曾对他用过这样的态度和口吻说话,短短数月不见,他觉得眼前之人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他不认识,还有些可怕。

    燕欢已转了身,走了几步,忽而有停下,沉声道:“明早卯时前送来朕的营帐。”

    容止锦只恍恍惚惚听到卯时二字,再看时,发现眼前的人早已远去,只剩下一队巡逻的士兵正举着火把走过。

    容止锦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很痛,不是做梦。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袁逸礼的营帐一眼,见里头还亮着灯,他原本想去袁逸礼的帐子里,可想了想,要是卯时交不出面具又得挨骂,于是摇头一叹,只能转身离开。

    ————

    帐内灯火明亮,轩辕承叡仰面躺在床榻上,他轻阖双眸,贪婪地嗅着帐内属于苏昀的味道。

    “你有几房妻妾了?”

    记忆中曾有个声音问过他,他当时没有回答,他还记得她睁圆的双瞳,还有那略微颤抖的嘴角。他当时没说是因为觉得像他这样的男人至今未娶说出来会折了面子。

    直至后来,她轻蔑地告诉他,要娶她就不准再娶别的人,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笑,竟敢在他面前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那一晚,他把她骂了。

    仍是为了他那所谓的面子,他可是堂堂大楚的储君,身边怎么可能只娶她一个女人?她不过是个侍女出身的女子,无法在政坛上帮他,他往后势必是要通过姻亲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的。

    可后来的后来,他与她相处在一起,他虽没有说答应她的要求,但他在内心却已经认同了。

    是个男人,爱一个女人,那就好好爱,绝不让第三个人进来分享。

    “昀儿……”

    他做到了,她却走了,就那么恨他吗?

    抹了她的记忆,两国交战她也便不必纠结挣扎,这不好吗?

    哪怕他当初带她来是有别的目的,可她确确实实吸引到他了,他那样做,不过是想她好好地留在他身边,他错了吗?

    轩辕承叡的脸色一沉,他猛地坐起来,狠狠地将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

    外头的士兵忙闻声冲进来,听得轩辕承叡冷冷地吼道:“滚出去!”

    士兵的神色中带着惧意,却仍是低头道:“殿下,外头华先生来了。”

    “不见!”轩辕承叡踢了一脚,碎片飞在士兵的腿上,裤脚已被划破了一道口子。士兵忙转身出去,片刻,却见华年成径直闯了进来。

    轩辕承叡怒得站了起来道:“华年成,这是大楚军营,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擅自乱闯!”

    外头的楚兵忙进来打算带华年成出去,他却沉声道:“我来是问太子殿下拿‘千娇百媚’的解药!”

    轩辕承叡的眸子一紧,他示意士兵出去,直直地看着华年成,皱眉道:“你要来作何?”

    “救人!”华年成的掌心全是汗。

    轩辕承叡盯着他看了半晌,蓦然笑出声来,开口道:“你别告诉孤是九王爷中了此毒?为了方婳?”他的笑声不减,“你不是不知道,当初此计失败,孤一气之下将那人杀了,你如今来问孤要解药,孤何来的解药?”

    华年成的目光落在轩辕承叡脸上,他上前道:“即便那人已经死了,凭殿下的谨慎怎会不留下解药?我今日来,可不是和殿下商量的!”

    “哦?”轩辕承叡猝然笑道,“这么说来,华先生是来命令孤?或者威胁孤?那就看你够不够资格了。”

    华年成冷声道:“莫非殿下以为王爷出了事,袁将军的兵就供您调遣不成?”

    轩辕承叡扬了扬眉,浅笑道:“孤倒是没这么想过,不过即便袁将军不肯听孤,难道他还能再次归顺梁帝不成?这一场仗是铁定会打起来了,东梁内乱愈烈,孤就越高兴。”

    “是吗?”华年成的话语一沉,“太子殿下果真老谋深算,像您这样顾全大局的人,想来也是不在乎一个女人的生死的。”

    他说着转了身,轩辕承叡的声音自后面传来:“站住,你什么意思?”

    华年成没有转身,只道:“贵国的太子妃,在我的手上。”

    轩辕承叡的双拳紧握,随即又是一笑:“你以为孤那么好骗吗?”

    华年成抬手一扬,轩辕承叡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丢过来的东西,他打开,见里头是一撮女子的头发。他的心蓦然一沉,他看着华年成的背影道:“孤怎么知道这是不是方婳的头发!”

    华年成点点头,森冷开口:“倘若王爷有什么事,我便叫太子妃陪葬!”

    掷地有声的话到底叫轩辕承叡动了容,华年成已经大步离去,轩辕承叡行至门口,冷着脸沉思良久,才开口道:“去把孤帐中的楠木锦盒取来!”

    华年成迅速离开,幸亏他们在去找燕修的路上遇见了苏昀,他命人将其抓住,也是为日后好控制轩辕承叡,否则今日他还真的不知该怎么办!

    抬手掀起了帐帘,他大步入内:“王爷怎么样?”

    军医叹息道:“情况不太好。”

    华年成抬手附上燕修的额头,冰凉一片,脸上苍白似霜降。

    军医颤声问:“华先生,你拿到解药了吗?”

    “他们太子会送来的。”轩辕承叡一定是在乎苏昀的,否则当日他也不会那样对她了!

    这是华年成最后的赌注,一定要赢,一定会赢!

    一炷香后,外头传来脚步声,接着又侍卫入内,呈上手中的锦盒道:“太子殿下要属下送来。”

    军医忙上前接过了锦盒递给华年成,华年成打开看了一眼,脸色骤变道:“怎么只有一半?”

    侍卫淡漠地开口:“太子殿下说,要想得到另一半,先让他看见太子妃。”

    华年成的脸色沉的厉害,只得道:“回去告诉你们太子,就说我知道了。”

    侍卫点头离开。

    华年成吩咐着:“倒杯温水来。”

    华年成小心扶起燕修,就着温水将半颗解药给他服下,他的俊眉紧蹙,呼吸声仍是微弱。军医欲上前查探,忽而听得华年成道:“去做一颗毒药出来。”

    “什么?”军医吃了一惊。

    华年成的脸色难看:“毒药!我们若将他们太子妃交出去,轩辕承叡反悔了不将剩下的解药交出怎么办?给你两个时辰去制一粒毒药,配方尽可能复杂,让西楚的人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开,只有这样,才能叫轩辕承叡听话!”

    军医的脊背一阵凉意,随即他忙应了声出去。

    华年成仍是紧绷着神情,眼下仇将军远在百里之外,远水救不了近火,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住王爷!

    ————

    起风了,林子里的树叶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万千阳光透过叶缝间洒下来,斑斑点点照在地上。

    浑身都很痛,方婳蹙眉动了动身子醒来,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便不再有其他。

    方婳下意识地怔住了,她……她怎么会来了这里?

    从床上下来,整个人都软得很,她下意识地撑住了床沿才没有倒下。衣衫褴褛,她这是被打劫过吗?

    还有,她……她是谁?

    方婳的心口一惊,她下意识地冲出门去。

    外头的士兵猛地按着佩刀从树根处跳了起来,方婳与他对视一眼,二人都愣住了。

    片刻,才问的士兵皱眉道:“姑娘你醒了?”“你认得我?”方婳疾步走到他面前,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士兵一阵尴尬,只道:“不,我不认识你,这里在打仗,你救了我们副将,是副将要我护送你去洛阳白马寺找觉明大师的。”

    觉明大师?

    方婳惊愕不已,忙问:“是我要去?”

    士兵点头。

    方婳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为什么她一点都记不得了?

    “我……撞坏脑子了吗?”

    士兵赔笑道:“不知道啊。”

    “那……”

    “我不知道啊。”

    方婳诧异道:“我还没问你,你就知道你不知道?”

    士兵不笑了,脸色冷了下去,一本正经道:“我是奉命送你去洛阳的,我还要回来打仗,没那么多闲工夫和你瞎扯,走吧!”

    胳膊被他狠狠地拽过去推上马,方婳本能地拉住了马缰绳,马儿已往前而去,方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农舍,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她感觉整个人恍恍惚惚、浑浑噩噩的,也许真的得先去白马寺,找那个觉明大师问一问。

    ————

    华年成刚从门口端了药转身,就见燕修似已醒来。

    他忙快步上前,将药盏搁下,低声问:“王爷醒了?”

    燕修费力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营帐中,他蓦地想起什么,欲撑起身子,奈何浑身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华年成忙按住他的身子,劝道:“王爷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可起身。”

    “华年成……”他低弱道,“她呢?”

    “按照您的吩咐,派人送回白马寺了。”他转身取了药,“王爷先喝药。”

    燕修清弱笑了笑:“华年成,这世上有你不能解的毒吗?”

    华年成的面色难看,却没有说话。

    千娇百媚便是他无法解的,眼下他喂他喝的也不是解药,只是一味温性良补的药罢了,另一半解药尚未拿到,华年成是担心他撑不住。

    喂他喝了几口他却别开脸,摇头道:“很难受。”

    华年成搁下了药盏,蹙眉道:“值得吗?”

    燕修的神色黯淡,低垂了眼睑道:“是我欠她的。”

    华年成的声音透着颤意:“可王爷若是出了什么事,谁替娘娘报仇?替柳家报仇?王爷都忘了吗?”

    没忘,他统统没忘。

    只是那一刻,他别无选择,他利用她,她却至死都放不下对他的爱,他又何尝不是!

    胸口的闷痛突然席卷上来,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华年成瞧出了他的异常,忙伸手将他扶起来,他痛得浑身痉|挛,鲜血源源不断自口中溢出。

    “王爷!”华年成的脸色大变,慌乱抓上他的脉,是余毒发作!

    他素白的手指无力拽着华年成的衣袖,急喘着气道:“若我死了,告……告诉舅舅,不必再与轩辕承叡合作……”

    华年成死死地撑大了双眸,咬牙道:“您不会有事的!王爷,看着我!您想想娘娘临终前和您说的话!您想一想!您想想太皇太后冒险替您藏起遗诏!想想死去的潋光姑娘!王爷,您想想她们!”

    他惨淡笑了笑:“是我害了她们。”

    华年成的心头一颤,忙道:“不,是容氏害了她们!您要撑下来,不能让她们白死!”

    他痛缩在华年成的怀里,意识渐渐迷离,他只喃喃道:“对不起华伯,我……又任性了……”

    “王爷!”华年成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

    外头,军医急急冲入内,叫道:“华先生,我配出来了!”

    燕修的脉象迅速微弱下去,华年成回头厉声道:“把他们太子妃带来!”

    ————

    行了大半日的路,又累又渴,方婳擦了把汗,抬眸瞧见前面隐约有一间茶铺。

    方婳惊喜地叫:“看,有个歇脚的地方!”她拉了马缰绳欲上前。

    士兵忙拦住她道:“姑娘,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去白马寺吧,这里……”

    “赶路也得休息啊,好不容易有个茶铺我们就歇一歇吧!说不定过了这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歇脚的地方呢!”方婳不顾他的阻拦,自顾朝茶铺而去。

    士兵无奈,只能跟着上前。

    徐仲显热情地出来给他们倒茶,方婳一口气喝了两碗茶,身侧的士兵却一直警觉地看着四周,面前的茶碗动也没动。

    徐仲显拉住了妻子,小声道:“真是奇怪,这里在打仗,怎么会有女子出现?我看着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身上的衣服破得厉害了。”

    “是吗?”苏氏蹙眉探出脸去,方婳正侧面对着她,苏氏的脸色大变,脱口道,“贵妃娘娘!”

    徐仲显忙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阿昀,你说什么?”

    苏氏这才定了神,认真道:“是贵妃娘娘没有错!显哥,那军爷看和那日小侯爷带来的人不一样,你觉得还不会是叛军?娘娘一定是被挟持了!”

    徐仲显的脸色凝重:“看他们来的方向的确像,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苏氏沉吟想了想,咬牙道:“把贵妃娘娘救出来!小侯爷就在越州城,我们可以把娘娘送去越州!”

第133章 变数

    卯时早已过了很久,容止锦却还在燕欢的帐内。舒殢殩獍

    那一个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面具,容止锦却显得有些不耐烦,两条好看的眉毛纠结了良久,他才忍不住道:“皇上今日就回长安了,那……臣也要一起去吗?”

    燕欢略一昂头,目光淡淡看着他,轻声道:“你不跟着朕走还想做什么?”

    “臣……”容止锦的眼珠子溜了几道弯,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肚子道,“臣身子不适,可能不宜车马劳顿,所以还请皇上……”

    他的话未完,便听燕欢猝然一笑,道:“得了,收起你的小把戏,这些也就能骗骗你府上的那些侍女们,朕可不是她们!马上回去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出发!纣”

    她已下了逐客令,容止锦的脸色难看,讪讪行至门口,却又突然回身,径直在她面前跪下道:“臣不回去!”

    “止锦!”燕欢的眉头紧蹙,气愤地看着底下之人。

    容止锦转念想,反正他的那些小伎俩也不必使,干脆就和盘托出了:“这次来边疆不是姑妈要我来的,我是自己逃出来的。皇上就算答应我不做那件事,可回去之后不还是姑妈的天下?皇上若还惦记昔日情分,就允了我!宾”

    其实他说的燕欢大抵也猜出来了,她望着他浅浅一笑,问:“就算不回去,日后你打算怎么办?”

    容止锦忙道:“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也许到时候姑妈就找到比我更好的人了!”

    燕欢的脸色一沉,然再多言,只转口道:“朕可以不带你回长安,但是你然能留在越州,这里是军机重地……”

    “我知道我明白!”一听她不说要带走他,容止锦的脸上立马有了笑容,他忙道,“军机重地不适合我待,我也不想待在这里,您放心,您走后我马上就走。大不了游历江山,过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也不是坏事!”

    他的眼底似有了憧憬,盈盈的载满了笑意,燕欢的心情蓦然大好,她笑着点了点头:“朕姑且应了,若让朕知晓你在外闯祸,你就得好好想想怎门能将一个大活人藏掖得不被朕找到。”

    “是是,臣遵旨!”容止锦心中得意,想着他的脸能千变万化,到时候皇上表姐能找到他才怪呢!他忙爬起来欲告退,燕欢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知道为什没管你换成什么脸朕都能认出来吗?”

    那抹行至门口的身影蓦地一怔,容止锦蹙眉回头,燕欢倾世脸上的笑容涌动,她的美眸流传,轻笑着道:“因为你的脸虽然变了,可你每次同人说话时眼睛里透出的笑意却从不曾变。”她见他徐徐敛了笑,便挥手道,“下去吧。”

    容止锦悻悻地走了,燕欢转身将手中的面具搁下。

    刚才的话自是骗容止锦的,不过她却是知道容止锦的一些小秘密,所以她才不怕他躲去天涯海角,只要她想,就能把他找出来。

    ————

    容止锦出了帐子后立马命人找来了镜子,他坐下左看右看,眼珠子撑了撑,又笑一笑,随即紧蹙了眉头,真的是这样吗?

    怪不得袁逸礼那混蛋还说他傻笑呢!

    可是怎么办?他天生爱笑啊!

    容止锦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冲出营帐去,远远地看见袁逸礼去了燕欢的营帐。

    袁逸礼行了礼近前,见那张人皮面具就被搁在桌边,袁逸礼低声问:“臣听闻皇上今日就走?”

    燕欢点头道:“不错,东西朕给你准备好了。”

    袁逸礼点点头,燕欢忽而又道:“朕也知道要你在战场上对敌自己的亲哥哥很为难……”

    “他是大梁叛将,臣不会觉得为难!”袁逸礼的脸色铁青,咬牙道,“臣只希望皇上能好好照顾婳儿。”

    燕欢寡淡一笑:“那是自然,朕等你的好消息。”她说着,拉过一侧的披风罩上,抬步出去,一面道,“止锦不随朕回长安,朕走后,你不得让他留在军中。”

    袁逸礼跟在她的身侧一一应下。

    外头,钱将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

    橙色光晕笼罩在头顶的茶棚上,方婳斜视了身侧的士兵一眼,蹙眉道:“你怎没喝啊!这茶不错,很解渴。”

    士兵见周围似乎是没什么危险,才终于放松了警惕,他伸手欲端茶碗,却见徐仲显笑着过来道:“茶都凉了,小的给军爷换一碗热的。”他过来端了茶碗就走,还不忘道,“眼下这个时节还不是很热,茶要热的喝才好。”

    茶很快被换了上来,方婳笑着道谢。徐仲显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处,明显几处淤青,似乎是被绳索绑过,徐仲显不动声色一笑,转身走开。

    士兵三口茶就放下了茶碗,取了几个铜板放在桌上,起了身便催着走:“姑娘,走了。”

    方婳皱眉道:“再等等。”

    “等来等去,你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走!”他不耐烦地伸手将方婳拖起来,方婳轻呼了一声,讶然道:“喂,不是说我救了你们副将吗?哪有这样对待恩人的?放手!你……放手!”

    士兵的脸色低沉:“姑娘请老实一些,我只答应送你去白马寺,却没说怎么送你去!”

    那边沈氏见此,吓白了脸,徐仲显拦住她道:“先别出去。”

    沈氏颤声道:“显哥你看到了吗?娘娘根本就不想和他走!”

    徐仲显点头,但仍是拉住了她的手臂。

    方婳挣扎不过,只能被士兵拖着走向马匹。却是这个时候,方婳只觉得拽住她手臂的手一松,眼前的人“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她捂住嘴尖叫了出来,苏氏已经冲上去,查看了地上的人,确定被迷倒了,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跪在方婳面前道:“让娘娘受惊了!”

    方婳震惊非常,徐仲显也出来跪下道:“娘娘的大恩大德,阿昀和我一直记在心里,阿昀还怕这辈子没机会报答您,老天总算待我们不薄!”

    苏氏见方婳愣愣地站着,忙起身扶她去桌边坐下,安慰她道:“娘娘您别怕,他被我们下了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小侯爷现在在越州,我和显哥马上送您过去!到了越州您就什么也不必怕了,小侯爷会保护您的!”

    徐仲显已经简单地收拾一下,将马车拉了过来,道:“先别说这么多,路上再说。阿昀,扶娘娘上车。”苏氏点头,方婳却道:“等等……你们认识我吗?什么娘娘?什么小侯爷?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氏清丽容颜上竟是吃惊,她回头看了徐仲显一眼,徐仲显皱了眉,但还是拿着绳索先将地上的士兵绑了起来。

    “那个……”方婳忍不住站了起来。

    苏氏这才忙道:“娘娘,我是苏昀啊!您不记得了?当年我在大选中落选,和您一起被分到尚宫局做事,是您帮我逃出来的啊!”

    方婳的脑子一片空白,面前的女子说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一点都没有印象!

    徐仲显已经做完了事过来,他伸手握住了苏氏颤抖不已的手,低声问:“阿昀,你是不是认错了人?”

    苏氏惶然摇头,喃喃道:“不会……当年娘娘帮我逃出来,我心存感激,便想好好将娘娘的样子记在心里,我连娘娘耳后有一颗痣都记得,就是这一颗!我不会认错!只是当时娘娘的脸上有一道疤,如今没有了……我想可能是小侯爷的功劳!”她只以为方婳带着面具,是以也没有多想。

    方婳下意识地摸了把耳朵后面,有一颗痣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可是,她说她脸上原本有条疤又是怎么回事?她仔细地摸了摸,确定没有啊!

    方婳摇了摇头,只得道:“我……醒来就不记得事情了,你真的认识我?你知道我是谁?”

    苏氏惊道:“娘娘您什么都不记得了!怪不得!”她蓦地回头看了被五花大绑的士兵看了一眼,愤怒道,“他究竟对您做了什么?”

    方婳哪里知道,不过那士兵似乎也没对她怎么样,她便拉住苏氏问:“你说你认得我,那我究竟是谁?”

    “您是大梁的贵妃娘娘啊!”苏氏脱口而出。

    “贵……贵妃?”方婳差点就咬了自己的舌头,她忙握住苏氏的手臂道,“你说的是真的?”

    苏氏狠狠地点头:“我怎么敢骗您?前几日小侯爷来这里歇脚,他还说了您之前被叛军带走,皇上心急火燎地带兵出来找您!娘娘,皇上很是牵挂您!”

    “皇上……”那一瞬间,方婳的心仿佛空了一半,那种奇怪的感觉她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只喃喃道,“皇上真的亲自来找我?”

    “请娘娘上车吧!”徐仲显的声音传来。

    苏氏点头扶了方婳上车,马车缓缓前行,她坐在方婳身边道:“皇上当然亲自来找您,您可是大梁最受爱的皇妃,皇上吾后,都把凤印交给您了!我出宫后日日祈祷,希望娘娘能得偿所愿,娘娘,好人是有好报的!”苏氏徐徐地笑了,望着方婳的眼底尽是安慰。

    凉风吹得车帘不断摇曳,方婳却觉得心神不宁,可是又实在是想不起什么事来,她懊恼地问:“你还没说我叫什么?”

    苏氏的脸色异常,沉思了片刻,才咬着唇道:“按理说像民妇这种身份的人是不可以直呼娘娘的闺名,不过眼下……情况紧急……娘娘乃洛阳人士,是首富方同的长女,单字一个婳。”她说着,拉过方婳的手,在上面写下了“婳”字。

    婳,方婳便是她的名字。

    苏氏见她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她低声问:“您还是没有想起来吗?”

    方婳的黛眉紧蹙,她突然掀起了车帘出去,朝徐仲显道:“掉头回去!”

    苏氏惊道:“娘娘这是做什么?您不信我们吗?我们是不会害您的!侯爷就在越州,这条路一路过去就到了啊!”

    方婳却道:“不是不信你们,我的回去问带我来的那个人,他一定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即便说的是真的,那位小侯爷人在越州又怎会知晓她如何失忆的事?可那个士兵却一定知道!

    吁——

    徐仲显勒停了马车,与苏氏面面相觑,半晌,才闻得徐仲显道:“娘娘说的有理,可眼下如此回去怕有危险,毕竟您与阿昀都是女流之辈,而我却……”他面露难色,一手悄然地扶上瘸腿。

    方婳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不必跟我回去,我自己回去,那个人不会伤害我的。你们的茶铺已经不能再去了,还是回家吧!”

    她说着,提着裙摆便跳下马车去,苏氏吃了一惊,忙跟着她下去,急着叫她:“娘娘!”

    方婳回眸对上她担忧的双眸,她浅浅一笑,道:“我不会有事的,谢谢你!”

    “娘娘!”苏氏急急跑上前拉住她的手,紧锁着眉心道,“您不懂!那个是叛军,是九王爷的人,他们一定是想抓走你威胁皇上!”

    “叛军?九王爷?”方婳的舌尖瞬间觉出了一种苦涩。

    面前之人郑重点头道:“九王爷联合西楚攻打我大梁,倘若您再被抓回去,那会对皇上很不利,娘娘那样聪明,又怎会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怎么样,您还是先去见了侯爷再说吧!”

    方婳犹豫了。

    徐仲显也下了马车道:“娘娘若出什么事,我和阿昀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还请娘娘上车吧!”

    缓缓将目光收回,方婳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

    士兵的身影投影在营帐上,军医掀起了帘子入内,快步上前问:“华先生,王爷如何?”

    上之人仍是昏迷着,苍白额角尽是汗珠。

    华年成替他擦了擦,喟叹道:“解药已给他服下,王爷中毒太久,脉象还很虚弱。”他抬头问,“那边的事处理好了?”

    军医点头道:“是,给西楚太子妃的解药也已经配制好。”

    华年成松了口气,军医又低声道:“你和王爷何时启程去沧州?”

    华年成却道:“我们暂时不会去沧州,这段时间王爷需要好好休息,否则怕要落下病根。我会传信给仇将军,让他稳住那边的局面。”

    军医面露疑色:“那……王爷还是留在这里吗?”

    华年成冷笑道:“自然不会在这里。”他已经不信任轩辕承叡了,他心里有更好的地方供燕修调养身体。此刻,轩辕承叡的营帐内。

    他冷着脸听着军医的禀报,挥手让其退下,这才一掀衣袍落座在边。

    女子安静地躺在上,清秀脸庞尽是苍白之色,不过几日不见,她像是整整瘦了一圈。轩辕承叡心疼地抚上她的脸颊,低语道:“在孤的身边孤就能保护你,昀儿,你还要去哪里?”

    她没有说话,这一刻的她乖戾得像个孩子。

    轩辕承叡的薄唇不经意间扬起,他俯身将她轻柔地抱在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的樱唇,他又笑着自言自语:“既然你回来了,那过往的一切,孤都既往不咎,可好?”

    她仍是不说话,他得意地当她是默认了。

    外头,传来简崇英的声音:“殿下。”

    轩辕承叡回过神来,将怀中女子轻放在上,他才回身道:“进来。”

    简崇英大步入内,开口道:“华年成带九王爷去沧州了。”

    轩辕承叡冷冷一笑:“这么快?”

    简崇英点头:“要拦着吗?”

    “不必。”轩辕承叡思忖片刻,才道,“怎么说孤和他之间的盟约还没撕毁,越州那边的战事也该打响了,我们暂且再等等。”

    简崇英点头,他又取出一封信笺递给轩辕承叡道:“这是刚才士兵发现的,从信鸽上取下的消息,末将已看过,觉得应该告诉殿下。”

    轩辕承叡疑惑地看了一眼,随即接过,打开,他的眸光瞬间一紧,他没想到那个人会给他来信!

第134章 意外相见

    燕欢已秘密离开越州城半个时辰,容止锦很是自觉地牵了一匹马就出去。舒殢殩獍

    “侯爷。”袁逸礼的声音传来,容止锦愣了下,见他朝自己走来,开口道,“你若回长安就帮我去看看她。”

    容止锦蹙眉而笑:“我可不回去,长安有皇上在,你还不放心吗?”

    袁逸礼的脸色有些尴尬,容止锦与他也没有过多的话说,耸了耸肩转身便走。袁逸礼原本还想说什么,可张了张口倒是噤声了,他浅浅叹息一声,看着他独自从城门口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袁逸礼回头,见钱将军走来,沉着声音开口:“三日后各属国的军队该到了,从今天开始,大人该换个身份出来了。绫”

    袁逸礼点着头转身,一路朝军帐而去,顺道问:“袁将军仍在沧州吗?”

    “目前来看,是的。”

    袁逸礼的步子一顿,随即再没有说话,径直往前去了呲。

    ————

    马车平稳行驶在路上,方婳与苏氏一起坐在车内说着话。

    提及徐仲显,苏氏略显出了羞赧:“他对我很好,事事都依着我。”

    “那他的腿……”

    “哦……”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低声道:“那是有一次给家里的屋顶补漏时摔了下来,大夫说他的腿以后都会于行,显哥原是个秀才,读过很多书,自从发生那件事后,他是仕途也算是无望了。可我觉得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人活着,一家人在一起,是不是有荣华富贵我并不在乎!”

    方婳笑了,从她的笑容里就看得出徐仲显对她是极好的,这是任何金钱富贵都换不来的。

    皇上……皇上也会待她这样好吗?

    她才想着,马车突然被勒停,方婳下意识地握住了车沿才没有扑出去。

    外面传来徐仲显的声音:“侯爷!”

    苏氏吃了一惊,忙起身出去。

    容止锦笑着看向面前的二人,开口道:“你们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他原来是想问苏昀后来有没有回去,不过眼下看来应该是没有,容止锦不免有些失望。

    有人自苏氏身后出来,容止锦的目光一瞥,他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了,连忙急急跳下马背冲过去:“娘娘!”

    方婳的黛眉微蹙,他也叫她娘娘,看来苏氏和徐仲显真的没有骗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容止锦站在马车边上直直地看着方婳,她有些衣衫褴褛,看起来似乎有些狼狈。不待方婳开口,他又一惊一乍地叫,“不会是半路又让人给抓回来了吧?不应该啊,皇上安排送你去长安的人身手不能这妙啊!”

    他说着,伸手抓住了方婳的手腕,蹙眉道:“不行,我得送你回长安去,不然皇上回长安没见着你,一定会很着急的!”

    方婳被迫被他拉着往前走了几步,见他蓦地又停下了步子,眉心拧得更深了:“还是不行!我万一被姑妈拦着关起来了,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哎呀,方婳,你倒是给说句话啊!你平时不是注意挺多的吗?”

    听他突然直呼自己的名字,方婳不觉一愣,冥冥之中竟似乎有种亲切的感觉。

    苏氏忙跟着上前,直言道:“侯爷,娘娘她失忆了!”

    容止锦猝然回头看了苏氏一眼,复有重新看向方婳,分明是同一双眼睛,他却真的从里头看出了几分陌生。容止锦的心头震惊,脱口问:“失忆?连你也失忆了?”

    “也?”方婳咀嚼着他的话。

    容止锦抬手一拍自己的脑门,哀叹道:“苏丫头也失忆了,不过你估计也不记得了。”

    果然,听她问:“苏丫头是谁?”

    “苏昀啊!”容止锦想也没想便脱口道。

    面前三人却都震惊地看着他,容止锦一个头三个大,只得道:“我知道,这件事非常奇怪,总之我说的苏昀不是眼前这位徐夫人,她是你的侍女。”

    “我的……侍女?”方婳只好问,“那她为什么没有和我在一起?还有,她为什么会失忆?”

    容止锦咬牙道:“她成了西楚太子妃了。”

    “什么?”苏氏倒是惊愕了,她不觉回眸看向一侧的徐仲显,他同样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容止锦摆摆手道:“这件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正是在找她,不过眼下看来你的事也很要紧。”他转而看向苏氏,“她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

    苏氏忙答:“有个叛兵带着娘娘来我们的茶铺喝茶,我和显哥把娘娘救下的,侯爷您看,娘娘的手腕处的淤青分明就是被人捆绑过,想来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才会放了她。”

    容止锦的目光落在方婳的手腕处,果真就见了上头的淤痕,他的眸子一紧,愤愤道:“谁下手那么狠!被我知道,一定饶不了他!”

    徐仲显上前道:“先别说这个,眼下侯爷打算怎么办?”

    容止锦沉吟片刻,才道:“去找我师父。”原本他就打算带苏昀去找他师父的,只可惜苏昀有无故走了,他只有让师父帮方婳恢复记忆才能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婳脱口问:“你师父是谁?”

    “你不认识,不过我想他对你的失忆会有办法。”容止锦说着将自己的马牵上前,他突然又想起什么,回头朝徐仲显道,“你们两个也别回茶铺了,安全第一,先回利州吧。”

    徐仲显点头:“侯爷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苏氏也开口道:“把娘娘交给侯爷我和显哥就放心了,那你们一路小心。”

    容止锦应了,目光落在方婳的衣服上,才又问:“你们马车上有衣物吗?可否给她换一身?”

    苏氏为难道:“有是有,可民妇的都是些粗布麻衣,怕损了娘娘千金贵体。”

    方婳“痴”的笑出声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总比我现在穿得破破烂烂的好吧?我早就想换下它了!”

    苏氏这才引她重新上了马车换衣服。

    容止锦取下了自己身上的玉佩,递给徐仲显道:“日后有什么事,拿着这个去官府,谁都不敢为难你们。”

    徐仲显低头看见上面的“容”字,惊道:“侯爷这是做什么?我与阿昀救娘娘不是为了求回报的,您的玉佩我不能要。”容止锦笑一笑,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你就收下吧。若想求个一官半职,也不是难事。”

    徐仲显直言道:“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的,我不在仕途,虽然家中清贫,可我与阿昀也过得很好,我们不想强求。”

    “我不管你们求不求的,总之这个你收好,大梁境内应该还没有人会不给容家面子。”容止锦不由分说便将玉佩塞在徐仲显的手中。

    徐仲显还想说话,便见方婳与苏氏从马车上下来了。

    换了一身布衣的方婳,简单地将满头乌发束在身后,她过来冲容止锦浅浅一笑,容止锦蓦地愣住。他还记得洛阳初见,她随不似现在这样穿着平凡,可他却还记得那时她的眼睛里那种单纯。后来入宫后,不知是什么变了,她虽仍是方婳,却终归是哪里不一样了。

    而此时此刻,容止锦却又像是看见了当年的她。

    二人目送着马车远去,容止锦跃上马背,伸手向方婳道:“上来吧。”

    方婳径直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幽州,找我师父。”

    “你师父真的能让我记起一切吗?”

    容止锦却转过头去,蹙眉看了她良久,懊恼地问:“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方婳摇头。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方婳还是摇头。

    容止锦失望地叹了口气:“够可以的,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我白对你好了!我叫容止锦,容、止、锦!这一次你给我记清楚了!”

    方婳不免笑了出来,浅浅地问:“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啊。”他脱口说了出来,继而又邪笑着开口,“不过你若是想进一步发展发展也是可以的。”

    方婳哼一声道:“你们不都说我是贵妃吗?你想和我进一步发展,就不怕掉脑袋吗?”

    “我怕什么,皇上那是……”容止锦一下子兴奋突然就说漏嘴了,幸亏他回神的快,转口就成了,“是我表哥!”

    方婳未曾注意到容止锦脸上的尴尬,她的心情极好,追着他问:“那你是很了解皇上咯?那你和我说说,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长什么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容止锦清了清嗓子,得意地道:“这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了,怕是普天之下除了太后姑妈,就没人比我还了解她了!她是个……男人!”

    方婳一愣,随即笑道:“侯爷,你是在耍我吗?”

    容止锦嬉笑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这是在……热身,热身……皇上她长得人模狗样,和我比呢总之要帅一点,她当然喜欢……女人啊,讨厌……男人!”

    “呵呵——”方婳笑得不行。

    容止锦皱了皱眉道:“有那么好笑吗?”

    方婳仍是笑。

    容止锦然笑,一本正经地道:“皇上若是回到长安发现你还没到,一定会很着急,等我们到了我师父那儿,先叫我师父送个信给皇上,好让她安心。”

    方婳点点头。

    容止锦忽而又道:“你刚入宫那会儿,我就和你说,皇上一定不是你的良人,可你压根儿就没听我的话。”他回眸,见她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容止锦忙道,“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我只是想告诉你,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你不会真的喜欢那样的生活吧?”

    方婳睁着无辜的眼睛望着他,开口道:“可你们不是说我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嫔妃,还说皇上把凤印都给我了吗?”

    容止锦的眉心拧得更深:“话是这么说,可皇上她……她到底是皇上嘛,说不定哪天就不喜欢你了……”

    方婳狐疑看着他,想了想,到底是压低了声音问:“你和皇上是不是有仇啊?”

    “啊?”容止锦郁闷之极,皇上的身份他决不能说破,看来和她说这些还真是失策了!

    二人一路上闲聊不停,她的有些问题容止锦就选择性地回答,比如他给方婳所有的答案里,全都没有袁逸礼这个人。

    反正他和袁逸礼从来就不对路,他正愁没地方打压他,眼下不正是个绝好的机会!

    等他见了师父,他还想师父是不是有个办法,能叫方婳记起所有的人,唯独不记得袁逸礼,到时候看那小子怎么伤心!

    “哈哈——”

    “你笑什么?”

    方婳的声音突然传来,容止锦反问:“我笑了吗?”

    “当然,还很不怀好意!”

    “我有吗?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没有笑,绝对没有笑!”

    “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啊,我隐瞒了你什么?”

    “我要知道还问你干什么?”

    “那就是没有啊,没有,呵呵……”

    他开始装傻充愣,关于袁逸礼的一切事情他发誓绝不松口!

    抵达幽州已是三日后,容止锦在一线天外勒停了马匹,二人下了马,方婳见他将马匹栓在外面的树干上。

    她环顾四周,不解地问:“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啊,你确定你师父在这里?”

    容止锦笑一笑道:“那当然,走!”他伸手见她拉过去,二人穿过了一线天,很快便听到了瀑布的水流声,等出到那一头,果真就见了眼前的瀑布。容止锦回头道,“跟紧了!”

    方婳点了头,容止锦拉着她快步冲进了瀑布里面,她吓得轻呼了一声,待睁开眼睛才发现瀑布后藏着一个山谷,竟是别有洞天!

    方婳惊讶道:“这种地方也能找到?”

    容止锦更加得意了:“不然怎么叫世外高人呢?走吧!”

    她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拨开了前面的矮木丛,不远处一栋木屋在林子间若隐若现。林中鸟鸣声悦耳,溪流声叮咚清脆,脚步踩在绵软土地上,心情格外舒畅。

    容止锦却在离开木屋十余丈停下了步子,他轻声道:“我师父脾气比较古怪,你先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和他打声招呼,不然他又得生气。”

    方婳听话地点头。容止锦小跑着往前,不一会儿就进到了屋子里面。

    “师父!师父!”他推开门就一路叫进去,前厅没有人,卧室也不见人,容止锦一路走去内院,各种奇花异草错落有致地被摆在内院中,容止锦的俊眉拧起,这老头儿,又跑去哪里了?

    “师父,你的小止锦来看你了!师父,你再不出来我可转身走了啊!我还带了你最爱喝的酒啊!”容止锦在心里着嘀咕:虽然带酒是骗你的,但我以后一定会补上。

    他又走了几步,隐约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嬉笑着道:“哈哈,我知道……”他的话未完,来人突然握住了他的肩膀,颈项出蓦地传来一阵凉意。容止锦本能地回头,看清楚了身后之人,他的脸色大变:“怎么是你!”

    ————

    容止锦已经进去很久了,方婳傻愣愣地等在外头。

    这里的风景很好,她转身看了一圈,是她喜欢的地方,幽静雅致。

    脚边突然传来“嗖”的一声,她低头,看见一只松鼠飞快地跑过,方婳心中好奇,转身就追过去。松鼠灵敏地跳过几棵树,很快便消失在林子里。

    她却收势不住,脚下一阵打滑,惊叫一声就滚下坡去。坡下是便是波光粼粼的溪水,方婳心想这下准要成落汤鸡了,双手胡乱抓了几把什么也没抓住,她干脆闭了眼睛。

    预期那种冰凉的感觉并未袭上身,她的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方婳皱眉睁开眼,头顶是茂密的树冠翠叶,她的手一摸便触到了一片柔软,她忙飞快地做起来,回头看去……

    身下的男子容颜清秀,那双墨晶色的瞳眸正直直地睨视着自己,眼底似乎带着浓浓的震惊。

    燕修诧异非常,手指蓦地收紧,她怎会在这里?

第135章 夫君

    燕修诧异非常,手指蓦地收紧,她怎会在这里?

    方婳的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那是种很讨厌很讨厌但是却有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的黛眉微蹙,见面前之人诧异地盯着自己看,她才忙直了身子,低声道:“对不起啊!”

    她竟对他说对不起……

    那晚她目光迷离地跟他说再见,他仍记得清清楚楚,他让她忘了他,特意安排人将她送去白马寺,发誓此生不再相见。舒殢殩獍却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她果然忘了他,丝毫不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往绮。

    是上天在惩罚他吗?

    她忘了,他却仍然要饱受折磨,时时刻刻记得是他伤害了她。

    他不配得到她的爱,也不配爱她攸!

    他的心口徒然一阵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与他的病无关,他知道这一刻,是面前的女子让他痛。

    这个世上若还有一人能令他失态,那必定是方婳。

    他的俊颜染着不自然的苍白,眉宇间尽是虚弱疲惫,方婳愣了下,才轻声问他:“你……病了吗?”

    他缓缓坐起来,艰难地顺了口气,勉强笑道:“我病了,病得很重。”

    不是先前的旧疾,不会致命,却无药石可医。

    方婳忽然恍然大悟,脱口道:“你也是来这里求医是吧!”

    燕修怔住,她继续道:“我听说这里有些神医,我也是和人一起来求医的!”

    他清弱一笑,浅声问:“你得了什谩?”

    方婳干脆在他身侧坐下,摘了地上的一根狗尾巴绕着圈,叹息道:“我忘了一些事,所以就来了。听说住在这里的大夫专治疑难杂症。你呢?你得了什谩?”

    她绝美的脸庞尽是柔和笑意,灿若星辰的瞳眸里是那样单纯干净,没有恨,亦没有怒。时间仿佛再次回到六年前他们初见的那个晚上,她天真无邪的模样总会一遍遍出现在他的眼前,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他,是他毁了曾经那样美好的婳儿!

    喉头泛起了浓浓的血腥气,他别过脸强压下去。

    方婳见他不答,思忖着他们也不熟,人家未必肯将私事告知,这样一想也便坦然了。她回眸时,瞧见他身侧放着一根鱼竿,许是之前她摔下来时他因为救她所以连鱼竿都弯了,细细地看,连鱼钩都被拖到了岸边。

    方婳却惊讶地发现鱼钩上没有鱼饵,光秃秃的钩子在日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

    她笑着回头道:“这是愿者上钩吗?”

    燕修不答,只开口道:“你走吧,离开这里。”

    方婳震惊道:“为什么?”

    他的话语清弱:“这里没有神医。”

    “不会的!”方婳忙摇头,“我那位朋友说他师父就在这里,他……对了,他怎么还不出来?”方婳不自觉地站起来,目光朝来的方向望去。

    ————

    华年成的匕首架在容止锦的脖子上,他蓦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抵上腰际,不待他低头去看,便听见容止锦的声音传来:“华先生的身手不错啊,不过本侯也不差!”

    正逢乱世,他身上可也是一直藏着匕首的!

    华年成的脸色沉下去,只开口道:“原来是小侯爷,我还以为是什么人,多有得罪。”话虽这样说,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松。

    容止锦的眉毛一挑,浅笑道:“本侯倒是好奇的很,华先生来这里干什么?”

    华年成反问道:“那侯爷又是来这里做什么?”

    容止锦说得理直气壮:“我来找我师父,我师父在哪里?”

    “他走了。”

    “什么?”容止锦的眼珠子蓦地撑大,他随即忙道,“不可能,这里是他半辈子的心血,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你快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华年成仍是道:“我说的是真的,侯爷若还不信,可以四处找一找,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容止锦咬着牙,思忖片刻,才道:“先把匕首撤了,这样说话不累死也憋死了!”

    华年成点了头,二人一起撤了手,容止锦转了身仔仔细细将例外搜罗了一遍,真的不见一个人影!

    他再转出来,见华年成仍是站在院中,容止锦忍不住道:“你和我师父什么关系?这个地方那么隐蔽,根本不可能被人轻易找到!是不是你把我师父抓起来了?”

    华年成不免笑了笑,他的目光凝视着容止锦,开口道:“侯爷大约不知道我的本名叫年成。”华年成不过是个化名,他为了方便才加了一个“华”姓。

    容止锦惊讶地半张了嘴,指着他道:“你……你就是我师父的大哥?”他以前听师父提过曾有一个大哥,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而分开,他不知师父叫什么,但却知道他姓年。

    但容止锦绝想不到,师父的大哥就是华年成!

    华年成点头上前,他开口问:“侯爷还没告诉我你来找你师父做什么?”

    皇上和太后对燕修深恶痛绝,不过他倒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恨意,此刻也不想瞒着,便道:“找我师父来研制一种能医治失忆的药,既然华先生是我师父的大哥,或许你也有办法?”

    他的话音才落,却没想到华年成的脸色骤变,他蓦地转身冲出去。

    “喂,华先生!”容止锦怔了下,只能跟着他出去。

    华年成径直冲到了溪边,果真远远地就瞧见了女子娇小的身姿,他的心口一紧,疾步跑至燕修身边,低声道:“公子没事吧?”

    燕修缓缓摇头。

    容止锦也跟着跑来了,见方婳站在一侧,惊讶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方婳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又看了眼华年成,便指着他道:“他就是你师父云天大师吗?”

    容止锦的眉心拧起,才要否认,却闻得燕修淡淡道:“是,他就是云天大师。”

    华年成也不明所以,愣了下,听他又道:“这位姑娘是来求医的,我同她说大师不会给她医,她不信。”

    华年成这才恍然大悟,他的脸色一变,却是道:“既然姑娘是来求医的,那就先去屋子等一等,待我忙完了再给姑娘俊。”

    “喂,你们胡说什么啊?你……”容止锦的话说了一半,只见方婳身后某处闪着光,令他的眼眸不自觉地眯起,他定睛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是箭尖反射的太阳光!容止锦的心一沉,九王爷在这里,他身边必定有暗卫,他怎把这个忘了!

    他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可容止锦也清楚了,眼下他与方婳处于劣势,别说他单枪匹马都未必能逃出去,何况还带着方婳这样的一个弱女子!

    他狠狠一咬牙,这口气也只能忍了!

    方婳听见华年成这样说,忙笑着道:“那谢谢大师了!”只要他肯医,那总是个希望!

    燕修不可置信地看着华年成,他用力抓住了华年成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你在做什么?”

    华年成亦是低声道:“王爷,方姑娘虽然失忆了,可平阳侯却清醒得很,眼下我们可是在大梁境内,一旦走漏风声您就会有危险,所以万不能放他们离开这里!”

    燕修猛地站了起来,厉声道:“赶他们走!”

    方婳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靠近了容止锦,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容止锦低头看了她一眼,她的黛眉紧拧,低声问:“为什么突然生那么大的气?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容止锦也不知道他们主仆这又唱的哪一出!

    华年成急着扶住燕修的身子,认识压低声音劝道:“王爷请冷静一些,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

    他打断他的话:“华年成,放他们走!”

    华年成垂下眼睛道:“这一次恕我不能听您的话。”那晚上他没能看住他已经追悔莫及了,他绝不会在疏忽第二次!

    燕修的脸色较之先前更为苍白,他一把揪住华年成的衣襟,脱口道:“你……唔……”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粘稠刺目的液体仍是自他的指缝间缓缓流出来。

    “公子!”华年成脸色大变,忙扶住他虚软的身躯。

    容止锦也吓到了,方婳用手肘撞撞他,皱眉道:“愣着干什么啊,快去帮忙啊!”

    容止锦极不情愿地被方婳推上前去帮忙背了燕修进屋。华年成随即将他们赶了出去,在门口他悄然拉住了容止锦警告他想活着出去就不许告诉方婳他们的身份,随即“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容止锦的脸色复杂,他握紧了双拳真想冲进去将华年成拖住打一顿,这叫什么事!

    方婳步子慢,此刻才从外头进来,见容止锦站在外面,便道:“那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容止锦咬着牙道:“不知道哪里来的富家公子,他老子给了我师父一大笔钱,要知道,我师父最是见钱眼开,自然拿他当宝了!你也真是的,干嘛非得叫我去背他,我心情很不好!”

    方婳笑道:“我让你背了他,那我们不就算他的救命恩人了吗?你说那他还好意思赶我们走吗?”

    容止锦愕然道:“不是吧?这么馊的主意你也想得出来!”

    方婳笑一笑,忽而又正经地道:“那位公子似乎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看他吐出的血病不是鲜红色的啊。”

    容止锦一脸纠结,他刚才尽想着被燕修让他很不爽,他才不去管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眼下他转了身,道:“走,去找医书去!”

    方婳不以为然道:“找什么呀,我一定会让你师父医我的。”

    容止锦摇头道:“你太单纯了,你不懂。”说罢,再也不看方婳,径直往后面去了。

    ……

    华年成替燕修把了脉,他中毒太深导致余毒未清,方才是气极才会急血攻心。

    燕修尚有意识,眼前的景象有些朦胧,他的话语却清晰:“为她,我甘愿去死,你却想在我面前伤害她……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华年成叹息道:“王爷,大局为重啊!”

    “大局……何为大局?”他自嘲一笑,“倘若连最重要的人都没了,纵然日后我坐拥万里江山,又有何用?”

    华年成却直声问:“难道您日后还打算册她为后吗?”

    燕修蓦地愣住,迷离眼眸里缓缓变得空洞。

    册她为后……

    即便他想,她也是不愿的,她恨他。

    华年成见他突然安静了,这才起了身道:“您先歇着,我去给您熬药。”

    房门徐徐被合上,外头一个人也不在了,华年成不免喟叹一声。他思来想去觉得这个地方最适合疗养,所以才带燕修来此处,万万想不到方婳也来了!

    孽缘啊!

    他又一叹,抬步离去。

    华年成一走,方婳才总角落里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确定他没有回来,她才蹑手蹑脚推门进了燕修的房间。

    燕修循声看过来,在看清楚是方婳时眸子一缩,他下意识地欲撑起身来。方婳忙伸手道:“你……你别起来啊。”

    他的面色阴冷,话语似冰:“出去!”

    方婳然走,她径直道:“我有一些话,说完就会走。我知道你家很有钱,你爹惯着你,以致于你脾气那妙,但就算这样,也请你挤出点耐心来听我说几句话!”

    燕修在闻得她评价他脾气差时嘴角略微一勾,她果真就开口道:“刚才在溪边你突然吐血知道多可怕吗?要不是我劝我朋友背你回来你可就危险了!所以说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就算你爹给了云天大师很多钱,你也不能赶走你的救命恩人吧?相反,你应该主动跟云天大师说要他医治我才对!”

    这样俏皮会耍小聪明的婳儿他好久都不曾见到了。

    悄然阖了双眸,他仍是冰冷地道:“出去。”

    “啧!”方婳瞪大了美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啊!你以为我没有钱吗?我可告诉你,我夫……夫君家里可有钱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夫君”二字的时候心里怎的那么别扭呢?

    燕修清亮眸子蓦地睁开,他侧脸望向她,启唇问:“你的夫君……是谁?”

    听他问了,方婳一瞬间长了志气,定了定神道:“我夫君可是全天下最有钱的人!怕是你爹连我夫君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你……你可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那么嚣张肯定不信我的话,这回你要是执意不让云天大师给我俊,你就给我等着,我会叫我夫君好好收拾你!”她的双拳紧握,掌心尽是冷汗,也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兴奋的。他们都说她是皇上的贵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那皇上总该是全天下最最富有的人了吧?她可不算撒谎的!

    方婳的目光有些躲闪,她说不清为什么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话一说完,再不敢逗留,扭头就跑出去。

    燕修愣愣地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念道:“夫君……”

    容止锦和她在一起,那她口中的夫君指的是燕淇吧?

    “夫君。”他又忍不住念了一句,从未想过她会在他面前称呼燕淇为夫君。她彻底忘了他,却说燕淇是她的夫君,夫君……他蓦然自嘲笑起来。

    明明已经说好从此放手让她一个人走,为何听她说夫君的时候他心里那么那么的难过?

    看着她跑出去,他竟有种想要追上她的冲动!

    指甲狠狠地嵌入掌心之中,丝丝刺团让他略微清醒了一些。

    燕修,还要执迷不悟吗?难道还觉得你带给她的伤害不够深吗?

    够了,真的够了。

    所以这一次,不要再犹豫不决,不要心慈手软,赶走她,一定要赶走她!

    他们之间本不该再有交集,不该……

    心口的痛瞬间弥漫开来,他用力揪住了胸前的衣襟,久违的感觉让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的谁。

    “婳儿。”意识迷离之际,恍惚中似乎叫出了那个连日来他都不敢触及的名字…

第136章 坏脾气

    方婳去找容止锦的时候他已经将里面捣腾得乱了一地,她一面收拾一面道:“还真被你说对了,那个人脾气好坏!你说,是不是他不同意,你师父就真的不给我医治啊?”

    容止锦埋头在医书堆里,头也不回道:“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真的。”

    方婳一脸绝望道:“他爹到底给了你师父多少银子啊,他怎么那么听话啊!你不是你师父的爱徒吗?怎么你说话一点用都没有啊!罩”

    容止锦咬着牙,他好想说那根本就不是他师父好吗?

    方婳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边,拿起地上一本医书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容止锦又将手中的医书飞至一侧,道:“我记得我师父以前有一本记载疑难杂症的书,但我不知道他放哪里了,说不定找到了我也可以治你的病。”

    方婳皱眉道:“这还不简单,我去问你师父!”

    “喂!”容止锦转身就见她跑远了,他拂额叹道,“他会知道才怪!”

    方婳找了一圈也没看见华年成,她有些丧气,无奈打算折回去找容止锦的时候看见华年成端着药进了燕修的房间,方婳忙跟着跑过去:“大师!云天大师!琰”

    华年成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径直入内。

    方婳加快了步子,却听见里面传来器皿破碎的声音,她暗吃一惊,忙冲进去。地上打破的药盏还冒着热气,床上之人双眸紧阖,分明是失去了知觉。华年成急着拉过燕修的手腕,方婳见此不免惊道:“怎么会这样?刚才我和他说话的时候还好好的……”

    华年成猝然回头看向她,语中带怒道:“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方婳的心跳略微加快,低声道,“也没说什么呀……就说……说他脾气差……”后面那句叫她夫君收拾他的话她可不敢说,别说皇上不在这里,就算真的在,他只要是个明君就一定不会为了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跟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置气。

    华年成的脸色铁青,吐字道:“你出去。”

    “可是,大师……”

    “出去!”

    方婳叹了口气,悻悻死出来。

    容止锦找得满头大汗,正碎碎骂着从后面过来,见方婳傻愣愣站在外头,便笑道:“碰了一鼻子灰吧?”

    方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你师父怎么那么势力啊?不就是给了几个钱吗?赶明儿我找皇上借一些,保证压得他直不起腰来!”

    容止锦“嗤”的笑出声来。

    方婳气道:“你笑什么?难道你觉得皇上很小气不愿借我吗?”

    容止锦的眸色盈盈,擦了把汗道:“你们方家可是大梁首富,你用得着向皇上借吗?”

    方婳微微讶异,她似隐约想起苏氏曾提过她家里的事,不过她记不得,听过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瘪了瘪嘴,转身倚靠在廊柱上,目光悄然看了燕修的房间一眼,低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容止锦倒是从容:“今晚先住下,你可以睡我以前的房间,我刚才去看过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那你呢?”

    “我睡客房,正好有四间房,他俩一人一间,我俩也一人一间。”容止锦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道,“本想给皇上送个信,现在看来送不出去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方婳垂下眼睑,容止锦行至她面前道:“走吧,带你回房休息去,我一会儿再找一找,我就不信找不到!”

    方婳被送去了房间,桌面上摆满了书,方婳无聊翻了翻,全是有关易容的书,她看了也提不起兴趣,仰面躺在床上,躺着躺着睡意就上来了。

    ————

    西楚军营。

    帐内传出一阵刺耳破碎声,紧接着,两个军医吓白了脸退出来。

    简崇英正巧过去,拦住一个军医便问:“殿下又发货了?”

    军医低头道:“是……”

    简崇英挥手让他下去,自己上前利于帐门口,开口道:“殿下,探子来报,东梁的援兵到了,梁帝亲自坐镇指挥,越州的梁军已和仇将军的人在越州城外开战了。袁将军想来是接到了命令,也打算率军前往。您看我们如何?”

    片刻,才闻得里头传来轩辕承叡冰冷的声音:“按兵不动,袁将军若要相助自会开口!”

    简崇英应道:“是,末将明白。”

    帐内,轩辕承叡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苏昀的脸上,他看着地上还跪着的军医,蹙眉道:“你既说太子妃体内没有余毒,为何她仍未醒来?”

    军医低着头,浑身瑟瑟发抖地道:“娘娘身子虚弱,又连日奔波,这才会气血盈亏,一直沉睡不醒。”

    轩辕承叡的眸华凛冽,冷冷道:“孤要听的可不是这个!”

    军医颤声道:“是……小的明白。其实,有一味药,也许可以令娘娘醒来……”

    “那你还犹

    豫什么?还不去熬药?”轩辕承叡愤怒地看着他。

    军医忙道:“是那剂药中需要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人……人血。小的们都是粗鄙之身,怎敢让娘娘喝低贱的血……”

    他的话未完,便听轩辕承叡道:“用孤的。”

    “太……太子殿下……”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轩辕承叡大喝一声,军医吓得立马爬起来逃出去了。

    他坐在床边,大掌缓缓轻抚着苏昀苍白的脸颊。自他被流放之后,只有苏昀能给他真正的快乐,也是他发誓不会放手的人。

    帐外,斜阳徐徐落下,军医才端着药盏急急入内。

    轩辕承叡握着匕首利落地一刀自腕口滑下去,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军医倒是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轩辕承叡的目光一瞥,望见床上之人的手指微微一动。

    鲜血落入药盏的滴答声还在继续,耳畔已传来军医颤抖的声音:“殿下,够……够了,殿下……”

    他撤了手,军医忙上前取了药和纱布替他包扎,他试着握了握拳,示意军医出去。

    随后,轩辕承叡亲自端了药盏过去,一手扶了苏昀起来,他低头吹凉了药送至她的唇边。勺子触及她的菱唇,她却突然别过脸去。

    轩辕承叡的目光直直看着她,片刻,他才伸手将药盏重重地落在身后的矮桌上。

    “早就醒了?试探孤?”他的声音淡淡,却是不怒自威。

    苏昀睁开眼睛,回眸大方地看着他,低笑道:“伤心吗?”

    他狭长的凤目眯成好看的缝,拍了拍胸口道:“有点儿。不过……”眼前的身影一闪,下一刻苏昀柔软的腰肢已被他握于手中,他用力将她扣在胸前,笑道,“和看见你醒来相比,孤还是高兴多一些。”

    苏昀挣了挣,愤怒地与他平视,道:“你干什么?”

    他笑得安然:“还能做什么?孤很高兴,你有心思试探孤,总比偷偷跑掉一句话都不留给孤好。”

    苏昀一愣,他蓦地俯身下去封住了她的嘴,她撑大了眼睛挣扎起来,他一手用力抓住了她两只手,将它们反剪在身后,深邃的眼眸里尽是笑意。

    苏昀只觉得被他抓住的手上有什么东西流淌下来,她的心口蓦地一震,咬牙道:“你疯了!伤口裂了!”

    他却满不在意地笑道:“为夫人流点血又算得了什么?”语毕,他仍是低头吻上她的唇。

    “你神经病!”

    “你是神经病的夫人。”

    “你无耻!”

    “你是无耻的娘子。”

    “轩辕承叡!你混蛋!”

    那一个终是停下了动作,低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嘴角一勾,笑道:“知道吗?孤就喜欢这样嚣张跋扈的你。”

    他靠得她很近,温热的气息痒痒地喷洒在她的耳后,她的小脸一下子红了,咬着唇道:“还不放开我!”

    他的眸华逆着光,语中带笑:“孤再也不会放手了,你是孤认定要相守一辈子的人。”

    苏昀的心口仿佛碰触到一片柔软,她撑大了美眸望着他,一辈子,他说相守一辈子……

    她猛地凑上前狠狠地咬住了他炙热的薄唇,狠狠地咬下去!

    这一夜,守在外头的士兵只听见太子妃咬牙切齿的辱骂声,而他们的太子殿下非但没有生气,他们还听见了太子殿下的笑声。

    没有丝毫的诡异,便是那样寻常的笑声。

    ————

    屋子里静悄悄的,方婳贴着柔软的被褥睡着。

    她的梦很干净,梦里看见成片成片的紫色,像花又不是花,也不知是什么,她遥遥望见前头有一人站在那片紫色下,她欲看看那是谁,却怎么也靠不进。

    她往前,那人就往后退,她跑了,那人退得更快。

    忽而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她整个人往前一扑,猛地就醒过来。

    方婳欲起身,屋子里似乎传来了脚步声,她屏住了呼吸,房门被打开了,外头的风被丝丝卷入,她背对着门,不知道来人究竟是谁。

    那人在她床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随即又转身离去。

    房门再次被悄然合上,方婳这才翻身坐起来,飞快地穿好了衣服追出去。

    那人未走远,她偷偷地尾随上去。

    今晚的月色盈透,奈何却被一大朵云遮挡住了,方婳紧蹙了眉心还是看不出那人到底是谁。

    她跟着他入了林子,他的步子并不快,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头顶的云朵散去。

    月白的光清晰照在前面之人身上,消瘦的影,颀长的身姿,方婳心头一跳!

    是他!

    那个目中无人的贵公子!

    方婳一阵讶异,想着这么晚了他偷偷出来干什么,却见前面的人手扶着树干,缓缓半跪下去。

    方婳当下没有多想,径直就冲了上去:“你没事吧!”

    一双手扶住了他无力的身躯,燕修下意识地回眸,皎洁月光拂照在女子美丽的容颜上,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他蓦然一笑,他未睡,怎就入梦了?

    方婳见他不说话,还突然笑了,心中忐忑,不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声道:“喂,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轻盈绕耳,撞得他的心猝然一痛。

    燕修的眸子紧缩,真的是她!

    方婳感觉他的呼吸声微弱,面色仍和白日里一样虚弱,便伸手扶他靠着树干坐下。他却一直定定凝视着她,修长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冰凉的感觉愈甚。

    他是故意支开了暗卫偷偷出来的,一旦华年成发现他不见便会急着派人找他,届时他就没有心思顾及容止锦了,容止锦不是傻子,一定会带着她逃走的。

    可是婳儿,你为什么要跟着出来,为什么……

    掩住心头的痛,他别开脸,用力推开方婳的手:“走开!”

    “你!”方婳气得站了起来,她往后看了看,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完全看不见别院的屋子了,面前之人又这样,她要真的走了,说不定真的就出大事了。她咬着牙,不情愿地重新蹲下道,“下午的事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我不该说你脾气差,我哪知道这就把你气昏了?”

    燕修自顾站起来,勉强向前走了几步,眼前一黑,他整个人跪倒在地上,手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他大口喘着气,身后的脚步声近了。

    方婳扶住他,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

    他不说话。

    她的手却不松,良久,音色才算平和了一些:“到底谁给你下毒啊,为什么要害你?”

    他却将眸华一阖,讥讽道:“是我自己下的毒。”

    方婳心头一跳,脱口道:“你疯了!”

    他浅浅笑出声来:“我不满父亲将家产全部交给我大哥的儿子,所以想下毒害他,却没想到不小心毒了自己,呵呵,你是不是觉得我活该,觉得我该死!”

    方婳整个人却突然一震。

    我二娘想下毒毒死我,被我无意间知道了,我干脆就故意拿错了燕窝,那有毒的就被送去方西辞房里了……

    记忆中,似乎有过这样一段经历,模模糊糊,她只记起一个大概。

    缓缓摇着头,她凉凉看着面前之人,低声道:“你骗人。”

    他终是睁眼看向她,清亮月色下,女子的眉目淡然,就这样不惧地与他对视。

    六年前,她信他不是杀死公主的凶手。

    六年后,她任选择信他。

    他苦涩一笑:“你又不认识我。”

    他的态度到底不再恶劣,方婳松了口气,轻声道:“你只是脾气差点,却没有那么狠心。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了,那里有不忍。”

    他惨淡道:“你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

    她认真地问:“那真相是什么?”

    “真相……”真相便是他想要她忘记的一切。

    方婳不管他,起身道:“我扶你去树下休息会儿,等下就回去。万一云天大师以为是我把你拐出来就不好了,白天的事他还生我的气呢。”

    他不再挣扎,由着她扶他起身,待坐下,他才问:“他为什么生气?”

    方婳悻悻道:“我说你脾气差,把你气昏的事。”

    他低头一笑。

    她又道:“其实你也不算太坏,你就和大师说一说,让他给我治病吧!我忘了一些事,我想要记起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意:“为什么一定要记起来?也许有你根本不想记得的事。”

    方婳略一迟疑,随即才道:“但也一定有我不想忘记的事。”

    燕修的容颜透着苍白,那夜她的话,他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其实我很傻,你从来就没有说过爱我,一直是我一厢情愿。是我一直喜欢你,追着你,幻想着自己才是那个能带给你温暖的人,可惜我根本不是。可是怎么办?即便如此,我仍然不想忘记你……

    她不想忘记他,他却不敢让她记起他!

    意识有些模糊,他整个人慢慢滑下去,头枕在她的肩头。

    男子的薄唇滑过她的颈项,方婳只觉得浑身一阵战栗,她猛地伸手,狠狠地将他推开。燕修猝不及防被她推到在地上,痛楚令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听见她咬牙叫:“喂!你别这样啊!我……我可是有夫君的!”

    夫君……

    她说得那样顺,他却是这样伤。

    方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望见他被她用力推出去直接摔在地上,那一刻,说不清为何,她的心竟无端地难过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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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毒妃介绍:
既是要嫁,那便嫁最好的!天下男子谁最好? 自然是——皇上! * “贱人!身为皇妃居然秽|乱宫闱!” 一碗褐色汤药送至她唇边,她惊慌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子:“这是您的骨肉!” 他不屑看她一眼,冷冷吐字:“灌!” * 他宠她爱她,芙蓉暖帐,夜夜笙欢。 她们妒她恨她,笑中刀,绵里针。 他说爱她,却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当众退婚。 他说爱她,却在转身之际将她送给别的男人。 而他从不说爱她,却处处牵着她的线,握着她的骨,引她之血流向他所需之处。 他们一个个折了她的翅,断了她的手,伤透她的心。从此她步步为营,与嫔妃斗阴狠,跟权臣拼矫智,再不做任何人的棋子,发誓要活得万民敬仰! 她们说她不配,配不配只有争过才知道! 皇权倾轧,风起云涌,真相大白天下,她方知一切不过是他运筹帷幄的一场赌局。 情为诱,爱为谋。 任凭她如何算计,殊不知早已落入他的圈套,生生世世,画地为牢! 他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毁了你我的婚约,可不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让我来弥补? 他说,洛阳初见我便认定你是我今生等候之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什么样貌,我对你的心始终不变。 他说,婳儿,你不过仗着朕喜欢你…… 然而这些终牵出一个惊世阴谋,孰真孰假,真真假假,她又该何去何从? ———— 简介无能,暂且先这样。文文比较慢热,但是后续内容绝对精彩!给寐一点时间,寐会给你们一个荡气回肠!! 妞们,收藏一个,给寐一点动力与支持,爱你们~嫡女毒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女毒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女毒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