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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灵山txt下载     灵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6回、群魔乱舞行无忌,终究引火自烧身

    传言一起,彭泽一带各路精怪视狄仁杰为大敌,时常半夜去县衙滋扰,百姓人心惶惶。有人建议狄仁杰安民告示,还有人建议狄仁杰到各地淫祠祭供,以安抚神灵之心。狄仁杰都没有采纳,反而张榜招贤,请修行高人前来降妖除魔。

    话又说回来,那些山野精怪难道全是傻子,一听传言就主动与官府作对?这也是有原因的,狄仁杰有过“前科”。想当年徐敬业叛乱平息之后,狄仁杰曾任江南道巡抚使,对江东吴越一代的供奉淫祠的弊俗十分反感,曾奏请下令焚毁来历不明巫祝淫祠一千七百余所,一举革除巫风之弊。

    当时狄仁杰大权在握,可以调集江南道军马,有不少高人听命,山野精怪也奈何不得。据说当年有不少作乱的妖人在吴越一带无法立足,逃到了彭泽一带显弄神通要挟乡民立祠,继续勒索百姓的香火供奉,荆楚一带巫风本就不亚于吴越。

    这些精怪一听说狄仁杰来此要尽拆淫祠,自然是深信不疑。如今已不比当初,狄仁杰只是小小一县令,众精怪当然是有仇报仇,想先下手为强除掉狄仁杰这个大患。

    然而狄仁杰坐镇县衙,冲天威势守护,鬼神竟很难闯入。偶尔有修为高深的妖精潜入县衙,狄仁杰竟能看破行藏,呼护卫拔剑斩之,总之很不好对付。

    就算如此,狄仁杰也不得安宁。来滋扰的鬼神精怪越来越多修为也越来越高,得力护卫李元中也受了伤。与此同时,狄仁杰在彭泽一带张榜寻访降妖之人,应了了。

    这一次是动真格地,不是抓两个小怪弄点钱花,江湖术士们也不敢冒险。况且彭泽一县能出的赏格不可能太高。真正有些本事的人。不想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求这么小小的赏赐,与之相比,控制几个精怪为己趋用要轻松舒服多了,比如当年凌虚子在五湖岛所为。

    真正有本事的只来了一个,就是披道人刘海。这位道长当年被彭泽县王县令请来收服金蟾,结果却受妖怪地戏弄烧掉了一楼城楼,还伤了几位在城上看热闹地当地士绅,事后连累王县令丢了官。刘海降妖却被妖戏,已在彭泽一带传为笑谈。

    没想到此人并没有远走。他将此事引为平生之耻,入山修炼数年,并重新修复了当日损毁的捉妖法器血煞天罗。此刻出山又来到彭泽,揭榜入衙愿助狄县令降妖。

    有人劝狄仁杰不要用刘海,并将当年的“笑话”讲给他听,说刘海道术华而不实。狄仁杰却摇头对左右道:“当年之事,证明刘道长确有降妖之术,无非技不如人一时失手。曾被妖物戏。如今仍敢来,足见其人无惧且勇志可嘉。况且如今是用人之际,笑刘海之人,又有几人如他?”

    狄仁杰将刘海迎入县衙,十分礼待,并未因当年之事轻视嘲笑。刘海十分感激,自称狄公对他有知遇之恩。

    其实刘海的资质与悟性都相当不错。否则左游仙也不会传他道法。但这个人有很多小毛病。比如好偷懒、爱卖弄,学了点道法就喜欢耍小聪明不肯下苦功。因此入门之后精进有限,左游仙就不爱理会这个徒弟了。

    左游仙自己的修为很高,但在调教弟子方面不是很擅长也不是很用心,他为人太过狂放也有些好高骛远,一看徒弟的修行精进不符自己期望,先就放了鸽子。左游仙当年一眼看中了梅振衣想收之为徒,梅振衣确实是好苗子,但这样的好苗子不仅可遇不可求,而且也要下功夫悉心去栽培,是孙思邈为梅振衣打好的根基。****

    当年左游仙与梅振衣在彭泽城外看刘海斗金蟾,他祭出木剑在水下与金蟾相斗,木剑被金蟾折断,在此之前刘海先弃了法器。左游仙骂道“没用的东西”,而梅振衣却说“不是没用,是聪明,既然挡不住金蟾地法力,还不如先弃器,否则法器被毁,人也会跟着受伤。”

    由此可以看出,左游仙与梅振衣的评价是不同的,在左游仙看来刘海弃剑很没出息,在梅振衣看来是明智之举。但是梅振衣当初也看不惯刘海吧场面搞得很大,爱显摆地脾气,这恐怕是师父没有调教好的责任了。

    当年收妖却被妖物所辱,连累有人受伤县令丢官,刘海在浩州一带声名扫地。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几乎抬不起头来,他的脾气变了不少,为人也扎实了很多,没有远走他乡去混日子,而是入山老老实实的修行道法,以求一雪前耻。

    人的成长,要么遵从教导少走弯路,要么是从挫折中汲取经验教训。没有修行上师地指点,心性又不知反省的话,有人会越错越深,幸好,刘海及时意识到自己的不足,确定痛改前非。如今的他,修为法力比以前高深不少,易经洗髓圆满,离到达脱胎换骨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刘海还没有破妄成就大成真人,因为没有人传过他洗炼妄境的心法,这一步要想自己摸索实在太难,弄不好还会误入歧途。世间种种道法,能破妄未必成真人。

    刘海来到彭泽县受到狄仁杰重用,李元中得以安心养伤。在击退了两次夜间惊扰之后,刘海实话告诉狄仁杰,来的不仅有鬼神精怪,还有修行人。===有修行人冒充神灵精怪占据淫祠享受供奉也不奇怪,当年凌虚子就这么干过,被过路高人“吕纯阳”拿下,如今吕纯阳的大名还在浩州一带民间流传。

    刘海还告诉狄仁杰,长此以往,他一人之力肯定挺不住。需要请真正地仙家高人相助。狄仁杰想起了梅孝朗地叮嘱,梅孝朗在他临行前还给了一封亲笔信,说有事可以派人到芜州找梅振衣求助。狄仁杰于是也写了一封信,与梅孝朗那封信一起交给刘海,让他火赶到芜州。

    刘海赶到齐云观时,梅振衣正与知焰仙子在商量事情。知焰道:“既然要谋划将来。就要将一切所需尽量备足。青漪三山洞天凿建虽非一日之功,但世间人力物力可凭财力增。我建议启用白牡丹留在洛阳的财宝,埋于园中弃之不用,也辜负了白姑娘一片苦心。”

    青漪三山地规模很大,完全不亚于昆仑仙境中任何一派的道场中枢洞府,至于开放的道场外围可不用考虑,它外面就是人世间,有青漪湖和九连山。就算是洞天内的凿建,也是相当浩大地工程量。梅振衣虽然有钱。但也不可能一时之间拿出那么多巨资,只有慢慢来,原先地规划是六十年。

    这个规划暂且不变。但安稳的日子可能过不了六十年,知焰建议在两方面提。需要以仙家法力建造的地方只能慢慢来,但先凿建道场的守护法阵,争取在二十年内,使之成为一片独立的洞天结界,宛如人间仙境不受外界所扰。至于洞天内的楼阁、药田、静室、殿堂可以慢慢续建。

    另一方面。可以凭世间财力尽快解决的问题,比如各种材料的采购与运输、雇佣普通人工的建设,那就花钱尽快解决。\一时拿不出那么多巨资,可以启用白牡丹留下地财宝,它如今还埋在洛阳南鲁公的后院中。

    知焰早有这个想法,但一直没有说,直到梅振衣心情平复后才开口。梅振衣眼神中充满遗憾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点头道:“好的。我们不用,确实也辜负了她。明天我就去一趟洛阳。命人启出宝藏运回芜州。”

    知焰牵着他地衣袖柔声道:“玉真说了,在承枢峰中建一片牡丹园,移植洛阳山野牡丹于此处,我也是这么想的。”

    梅振衣:“你们想的很周到,那就这么办吧,谢谢了。”

    正在说话间,有人通报,一位披道人刘海从彭泽来,拿着南鲁公与彭泽令狄仁杰的亲笔信求见。梅振衣诧异道:“左游仙未来,刘海倒先来了,他曾是左游仙弟子,与我也算有缘。既然带着我父与狄公的信,我去见他一面。”

    刚刚走出随缘小筑,钟离权迎面走来道:“彭泽之事我已知晓,你就在这里见刘海吧,先进去,我有话要说。”

    梅振衣命梅三西去齐云观接刘海来随缘小筑,随师父走进随缘小筑西花厅,知焰也来到一旁,不知钟离权有什么吩咐。

    钟离权倒也简单,直接来一道神念解说彭泽生的事情,最后道:“巫风淫祠盛行,仗神通小术勒索乡民财物供奉,于人于己,究其根源实有百害而无一利。我等经过大官湖捉拿凌虚子降伏五妖,虽还一时清静于百里,但毕竟不是根治之策。如今狄仁杰有心肃清,是正经缘法,你当助他功成。”

    钟离权说地是正理,他们当初捉拿五妖是遇事而为,但却根治不了当地的淫祠巫风。*****身为过路修行人,总不能无缘无故一家家挨个去拆乡间的祠堂,世间事以世间法取,这是浩州地方的责任,不在其位无法越俎代庖。

    程玄鹄当年为浩州刺史,有心治理却无力完成,如今狄仁杰为彭泽令,却遇到了各种麻烦,是时候该彻底清理整顿一番了。梅振衣答道:“弟子谨从师父教诲,一定全力相助狄公。”

    知焰也想一起去,钟离权却暗中密语道:“知焰,你就先让振衣自己去吧,以他的修为法力对付那些精怪并不难,但如何处置稳妥并不简单。通过这件事的处置手段,可以推演他将来会有多大的成就,我正想借此机会考察他一番。”

    既然知焰不去,那总不能让梅振衣一个人去,出什么事总得有个通风报信地吧。彭泽淫祠中多有鬼神之属,那就让提溜转跟着,还可以顺便打听各种消息。

    把提溜转叫来一说。这小鬼高兴地不得了,又问道:“那我也得带着手下吧?对付那么多精怪呢!阿斑和小葱也该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了。”

    知焰好气又好笑道:“你就是随行护法,还带什么手下?倒可以将阿斑带去,它是梅真人坐骑。虽不必刻意摆什么威风,但为了震慑鬼神精怪,高人地威仪还是要有地。”

    这时钟离权又对梅振衣密语道:“狄仁杰的来历不凡。我见过这个人。似曾相识却又不认识,暗中猜测他是某位金仙的化身入世,很可能是我的传法上师。”

    “东华紫府少阳帝君王玄甫?”梅振衣也吃了一惊,以无语观音术暗中问道,“师父你能确定吗?”

    钟离权:“我无法确定,就算去问狄公本人,他也不可能知道。此种历世化身,与金仙本人不是一回事,狄仁杰在人世间就是狄仁杰。只是在身后不入轮回,带着神识中这一世经历回归仙界。但你对他,一定要恭敬才是。”

    梅振衣:“这是当然。狄公本就是我的长辈,我地字放为还是他给起地。……其实师父想确认也简单,你去仙界找王玄甫前辈一趟不就清楚了?”

    钟离权不是王玄甫的正式弟子,想当年他在山中偶遇一人自称东华帝君,给了他一卷丹诀而去。后来钟离权将这卷丹诀整理成“九转金丹直指”,他身边的童子得传丹道建立的东华门。奉东华帝君为祖师,这是世间东华门的来历。

    上古之时,王玄甫与西王母在昆仑仙境并称“东西双璧仙王”,很多人都以为他们俩会成为一对道侣,结果西王母却和玉皇大天尊欢好结为夫妻道侣,出乎不少人的意料。后来王玄甫也去了天庭开辟碧桑洞仙府,深居简出极少露面。这些都是仙家旧闻了。

    梅振衣不是东华门弟子。但从传承礼数角度,他如果遇到东华帝君。也是应该持弟子礼敬待。钟离权怀疑狄仁杰是王玄甫的化身入世,或就是他的本尊法身历世轮回,所以提醒梅振衣对他要恭敬。

    想想这也不是不可能,武皇明显受到佛门的扶持,仙家怎会不闻不问?有一位金仙化身入世在朝为官,以世间法化解此局面也是完全合乎情理,但一定不能暴露此化身地来历,多年来极少露面的王玄甫是最合适不过的。这种轮回化身没有天生地神通法力,但却有种种因果福报。

    钟离权只是猜疑,也不能肯定,听见梅振衣的提醒,暗中答道:“你这孩子还不懂仙家事,我若见不到东华帝君,无法确定他是否下界为狄仁杰,就算见到了,他若不说我也无法追问。而这种事,他是绝不会说的。……但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确实要去天庭的碧桑洞一趟。”

    梅振衣:“师父去仙界做什么?”

    钟离权:“在仙界修行,以求历化形天劫成就金仙,这一去时日不短,你要好自为之。我对狄公来历的猜测,不论是真是假,你要守口如瓶切莫对任何人透露,也不要去问任何人。”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刘海已经到了,梅毅也随他一道求见。

    话说刘海来到芜州,从青漪湖边登上齐云峰,就被此地的灵秀山水与仙家气象所折服,心中不住暗赞道——这才是仙家高人修行地地方!

    他没去过昆仑仙境,见到此地气象已经是大开眼界了。到齐云观通报求见,接待的下人们很客气,把他迎到东院一间客厅内等候。时间不大,有一人走进客厅,只见此人腰悬镂金剑,龙行虎步英武逼人,举手投足间隐然威仪不凡,给人的的感觉宛如宝刃藏于匣中锋芒不吐。

    这就是梅振衣吗?果然名不虚传!刘海赶紧起身行礼:“梅公子安好!贫道刘海受彭泽县狄大人所托而来,还带着南鲁公的亲笔信,有事相求道友。”

    那人赶紧还礼:“不敢当,我是梅府家将梅毅,我家少爷可比我年轻多了。”

    原来认错人了,刘海闹了个大红脸,连声道歉,突然想了什么,又问道:“你就是梅毅将军?我曾听狄公手下护卫李元中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英武不凡。”

    梅毅笑道:“我与李元中是故交,当年在长安时,他曾向我请教我剑术。今天听说道友来此,特地询问故人消息,元中还好吧?”

    **

207回、仙家妙诀修行地,也如名利试心神

    刘海叹了一口气道:“李元中在彭泽被妖物所伤,我正是为此事而来。”

    梅毅脸色一变:“元中剑术高武功了得,有什么妖物伤了他?”

    就在此时梅三西进来通报,说少爷请刘海道友入青漪三山相见,刘海起身道:“还是去见梅真人,事情紧急,路上慢慢说吧。”

    梅毅陪着刘海越过断崖一起进入青漪三山,路上听他讲述彭泽生的事情。刘海进了青漪三山,就像《红楼梦》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左顾右盼一脸惊叹之色,此地仙家洞天虽然凿建未成但已初具气象,刘海有生以来哪曾见过这种仙家场面?走入山中如梦里一般,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境吗?

    等上了承枢峰进了随缘小筑的西花厅,看见仙风道骨的钟离权与仙子临凡一般的知焰,他张大嘴都忘了上前行礼,一脸吃惊的神色——这就是仙人吗?

    梅振衣看见刘海的反应倒不意外,此人就是个江湖中混日子的术士而已,见识自然一般。但他也有吃惊之处,此时的刘海修为法力远胜当初,看来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见刘海走神,梅振衣上前笑道:“道友的来意我已知晓,就算没有我父亲笔相托,我也当相助狄公。”

    梅毅在一旁主动开口请求道:“我与狄公护卫李元中是故交,听闻元中在彭泽县被妖物所伤,我也想去探望,同时助你一臂之力。”

    知焰在一旁点头道:“如此也好,以梅将军之威。正可震慑妖邪。”

    刘海这才确认梅振衣是谁,上前一一行礼,梅振衣为他引荐众人,见礼完毕刘海说道:“事不宜迟,请梅公子行,我不在彭泽,恐形势有变。”

    梅振衣:“不妨。你远道而来想必累了,先吃顿午饭休息片刻,我保证黄昏前可赶到彭泽。”

    刘海一路赶来没有停歇。路上连一顿饭都没来得及吃。先让梅毅陪他下去用膳休息。梅振衣吩咐了几句家事。他原本打算亲自去一趟洛阳。现在不必了。在书房中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交代彭泽之事已知晓请父亲大人尽管放心。另外提到了要将埋在后院地一批箱子运回。让父亲协助办理沿途地通关手续。

    他将这封信交给了梅四北。命他与梅五中两人一道赶往洛阳。带领车马队押运白牡丹留下地财宝回芜州。梅振衣想了想。又命他俩将弟弟梅振庭与妹妹梅素节也捎上。回洛阳一趟。自己可以飞天来回去见父亲。但弟弟妹妹已经多年没有见过父亲了。这正好是个机会。

    这些事办完。梅毅陪着刘海已经在承枢峰下等候了。梅振衣带着阿斑与提溜转走下山道:“好了。我们出吧。”

    得到梅毅这样地高手助阵。刘海挺高兴。正在猜测梅振衣还会带多少高人出山。结果却现这位梅公子只带了一只活蹦乱跳地畜生和一个提溜乱转地阴神。不禁有些惊讶也有些失望道:“梅公子。彭泽一带淫祠数百。你只带这些人吗?”最后这个“人”字出口还很勉强。因为那两位都不是人。

    梅毅在一旁笑道:“兵贵精不贵多。对付一批山野精怪。暂且有我们几人就够了。”

    梅振衣说黄昏之前可赶到彭泽。自然不会是坐车骑马。他飞到云端之上。放出丈二霞光将刘海裹挟其中。立足于阿斑地背上。提溜转牵着梅振衣地衣角也在霞光中飞行。梅毅御剑紧随一旁。

    这是刘海第一次被人带着飞天,一开始大气都不敢喘。等了半天见没什么异状这才恢复平静。梅振衣看在眼里心中暗叹,想当初自己第一次被钟离权带上天也有些惊慌失措。如今这不算真正的御器飞行,不过是摄人飘空而已,没有修成种种阳神化身之力,很难带着另一个人御器飞行,弄不好会把人弄死的。

    假如刘海不是修行有些根基,假如梅振衣没有自悟这护身霞光术,还真不好带着他飞天。在路上梅振衣问道:“刘道友,你身着道装,为何披不簪呢?”

    刘海:“我师父曾为道士,但却披不簪,以示与天下道门地区别,我也披不簪,以示尊师之意。”

    原来如此,他这型是跟左游仙学的,看来左游仙不再理会这个徒弟,刘海却没有忘了师父。梅振衣笑道:“刘海,你的师父是左游仙吧?”

    刘海吃了一惊:“梅真人如何知晓?我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他了,想必是我修炼不用心,让师父失望了。”

    “我见过左游仙,也和他打过交道。……刘海,我问你,你看我青漪三山气象如何?”梅振衣突然岔开话题试探着问了一句。

    刘海恭恭敬敬的答道:“真乃仙家修行福地,我羡慕的不得了,今日还亲眼见到了东华上仙,是我的平生福缘。”

    梅振衣笑眯眯的接着问:“相见即是有缘,我见道友根基不错是可造之才,想不想拜入我门下,在青漪三山福地修行,得传仙家妙法?”

    梅振衣抛出了一个天大的诱惑,像刘海这种修行人谁不想有洞天福地可托身修行,谁不想受到更高明的上师指点?尤其对于他来说,左游仙多年毫无音信,修行正到关口,正苦于无人指点。而且青漪三山的仙家气象他今天已经见到了,一度惊叹地合不拢嘴。

    刘海眨了眨眼睛,咽下口水,喘了几口气这才答道:“梅真人若肯指点,小道感激不尽,我正有很多修行关窍想请教。……但是拜入门下之事,还要请师父他老人家肯,我不敢擅改门庭。”

    “好徒弟啊!老左呀老左,你真是走眼了!”梅振衣在心中暗赞一声。天底下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很多。这种人一旦遇到乎想像的好处诱惑,有人会忘乎所以,会眉飞色舞趋之若鹜,但也有人还能保持清醒不失分寸——这种心性就很难得。

    辛辛苦苦培养的传人弟子,别人给点好处就把师父忘了跟人跑了,这种徒弟谁想要?刘海面对梅振衣抛出这么大地诱惑,仍然能守尊师之礼。回答的很有分寸。这个人虽然有些小毛病,但若下功夫好好调教,的确是可造之才。

    这时提溜转忍不住插嘴道:“刘海,这回你可搞错了,左游仙就是我家少爷的门下弟子。”

    “这怎么可能?”刘海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小鬼,想当年左游仙纵横江湖之时,梅振衣只怕还没出世吧。

    梅毅在一旁道:“提溜转说地没错,七年前在芜州,左游仙与我家少爷打赌,说大唐江山若在十年内改朝换姓。他就拜我家少爷为师,如今武皇登基大周已立,左游仙三年内应该来拜师了。……其实左游仙我也认识,少年时在吴王杜伏威军中。他曾指点我御剑术。”

    “还有这等事?我师父会御剑术,怎么没教过我?”刘海让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已经有点蒙了。

    “你非战将,左游仙只教你道术未教其它也正常,你若真想学的话。可以拜入青漪三山,我教你呀。”梅毅跟随少爷多年,一听梅振衣地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也趁热打铁开口诱惑刘海。

    刘海在云端上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小心翼翼的答道:“若有此事,梅真人是我尊长。待到我师上青漪三山拜师之时,我也当拜见。”他没有立刻答应什么,只说左游仙如果真来拜师,他也愿意拜入青漪三山。

    梅振衣一挥袖:“这是正理,等彭泽之事已毕,你可随我回青漪三山,等待左游仙到来。……这些暂且不提,先把彭泽除妖之事办好吧。”

    说话间一路前行,太阳尚未落山他们就已经到了彭泽县城外。落下云端的位置正好是当年刘海斗金蟾的湖湾附近。梅振衣叫住刘海递给他一样东西。这是一柄短剑,二尺长非金非玉似是木制。呈淡紫色表面还有金、青光华流转闪烁,他说道:“降妖要有法器,这柄金乌玄木剑就暂借道友使用,可不要轻易再让妖物折损了。”

    就这一句话暴露了很多事,刘海人很聪明心念转地也快,一看周围就明白了,接过剑问道:“我当年曾在此地斗法时弃过一柄木剑,难道梅真人亲眼所见?”

    梅振衣笑了:“我与左游仙当日就在一旁看着呢,所以今天借给你一把一样的木剑,此事慢慢再细说吧,先入城见过狄大人。”

    这柄剑从哪里来的?想当初在昆仑仙境蛮荒中得到阿斑收藏的一根奇异树杈,带回青漪三山后,经钟离权辨认是难得的天材地宝金乌玄木。这种东西炼制起来很难,消耗的法力甚巨,加工成器也要相当小心。

    钟离权取了最前端二尺长地一截,先加工提纯了一番,再把半成品交给梅振衣让他试炼,断断续续历时两年才炼成一柄金乌玄木剑。今日一见到刘海,梅振衣就想起了当年他用的那柄木剑,出山时顺手把金乌玄木剑带了出来,借给他暂用。

    刘海得了这般法宝自然欢喜,谢了一声收下。入城时守门的兵卒见梅振衣带了一只张牙舞爪地猛兽,吓得脸都白,以为又来了什么妖怪,刘海上前打了声招呼,没遇到什么麻烦就过去了。

    通报进入彭泽县衙,狄仁杰得到消息已迎出大堂之外,老远就欣喜道:“贤侄啊,你来地这么快?……哎哟,这不是梅毅将军吗?还带着一只大花豹和一个小鬼?”狄仁杰此世未修神通道法,在朝只是文官,却也颇有特异之处,一眼竟然能看清提溜转的行藏,毫无惧意还笑着打招呼。

    “这不是花豹,是我地坐骑瑞兽斑节豸,名字叫阿斑,至于这位。是我的随行护法阴神提溜转。”梅振衣一边介绍,一边撩衣襟跪拜行礼。

    “贤侄千里迢迢赶来相助,老夫感激不尽,不必一见面就行此大礼,快进厅中用茶。”狄仁杰赶紧将梅振衣扶了起来,把着他的手臂一起走进客厅。

    狄仁杰没有梅孝朗那等好出身,多年宦海沉浮至今。已年过六旬,但形容举止还很健硕,谈笑之间也非常爽朗。不久前曾贵为当朝宰相,如今贬到江南就是小小一县令,如此大起大落地经历,在他脸上却看不出任何颓废之色。

    “梅公子,这位狄公带着天生的威杀之气,能看破鬼神形藏,我竟不敢靠近。”提溜转跟在后面悄然以神念说道。

    “无妨,他是我的长辈。也就是你的长辈,一道进厅中来坐吧,你炼形也有些成就,不必太害怕。”梅振衣也以神念答道。

    在厅中落坐。提溜转找了最远的靠门的位置也坐下,不论仆人们能不能看见它,狄仁杰也命人给它倒茶。寒暄几句之后,梅振衣问道:“狄公,先不谈鬼神精怪听信传言来扰。你确有禁绝淫祠巫风之心吗?”

    狄仁杰捻须道:“山野精怪仗着些许神通幻术,号称神灵显圣威逼乡民拱奉香火财物,还话说拱奉则得护佑,不拱奉则得灾祸云云,我看全是灾祸!百姓既要交朝庭赋税,又要出更多财物拱奉淫祠。大多敢怒不敢言。……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确有治理巫风之心,但力有未及尚在犹豫,偏偏这些精怪前来寻事滋扰,所以才会请贤侄出山。”

    梅振衣:“狄公想如何治理巫风?”

    “焚毁此地所有淫祠,彻底根治,以求釜底抽薪之计,正想与贤侄商量。”狄仁杰说了这一番话,梅振衣吃惊不小。

    狄仁杰地想法可谓雷厉风行。在彭泽一带。除了各宗族祖祠、有据可查地先贤祠、来历清楚的封神祠,其它一切来历不明、有妖物做怪要挟乡民供奉的淫祠一律焚毁不留。

    在有些人看来。有少数妖精鬼怪显弄神通,要求乡民立淫祠供奉骗吃骗喝骗些香火,倒也没什么大恶。但从根治这股风气的角度,狄仁杰不可能一一去分别,更不可能挨个淫祠去问:“老妖啊,你是怎么吓唬老百姓的?在这里混了多少年了,平常吃了乡亲几头牛,收了多少钱,都拿去干什么了?”

    从根源上整顿巫风、禁毁淫祠才是正理,也是地方长官该用的手段,但这样一来只怕会引起众妖群起而攻之,原先没来捣乱的精怪恐怕也会来报仇,说不定就有什么厉害角色出现。

    狄仁杰不怕这些,梅振衣却要为这位长辈考虑妥当,想了想问又道:“狄公张榜招贤,只来了刘海一人吗?”

    狄仁杰:“这次是真有妖物轮番滋扰,那些行骗糊弄的江湖术士自然不敢登门,只来了刘海道长一人。……其实我此次张榜还想寻找另一位高人,他曾在浩州江北双峰集拿下一名修行败类,并焚毁了当地五间淫祠,百里巫风为之一肃。”

    梅振衣笑了,摸了摸胡须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您是说吕纯阳吗?这是个误会,当年地事就是我做地。”当下也不隐瞒,将当初五湖岛收妖地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狄仁杰一拍大腿欢呼道:“太好了,原来我要找的人就是你!振衣啊,你可不知道,如今纯阳道长的大名在浩州一带可是传开了,很多老百姓都在私下议论——为什么纯阳道长当初没有经过他们所在地村镇呢?……既然如此,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想再借一次纯阳道长之名。”

    狄仁杰要向梅振衣借吕纯阳之名,其中原因很多。先是因为纯阳子有名,在浩州一带事迹传扬,暗中被不少百姓尊敬,都希望他能再来经过自己的家乡。

    其次狄仁杰的身份有限制。浩州一带巫风盛、淫祠多,也不是全在彭泽县,据狄仁杰统计这一带的淫祠有九百多座,在彭泽县境内只有三百多座,要想全禁的话就出了狄仁杰地管辖权限。狄仁杰只有上报请求浩州府长官同意他这次行动,主持全境根治巫风之事,这里面还另有讲究。

208回、传书红尘留三戒,端午约战大孤山

    名义上浩州府管着彭泽县,州府长官管着彭泽县令,但实际上没有人会轻易指挥狄仁杰,他老人家毕竟是朝中宰相下来的,地位尊崇门生故吏无数,实际的影响远远过一任知县的地位。况且这种外放的官,说不定哪天就被一旨招回官复原位,所以还是不要开罪的好。

    但如果浩州府同意狄仁杰的请求,一旦出了什么闪失,谁来背这个黑锅呢?浩州府也是两难,狄仁杰久经官场当然知道其中的门道。所以他想到了借吕纯阳之名,彭泽县受精怪滋扰,请来一名道人降妖,范围可出彭泽一县在浩州全境,且此人早已在浩州境内做过焚毁淫祠之事,那就让他去干吧。

    干成了是浩州府的功劳,出了什么差错,那是道士吕纯阳的疏失,再要追究大不了也只是狄仁杰用人不当。如今想到借吕纯阳之名,当初为什么不借刘海之名呢?因为刘海在当地名声已经臭了,而且他也没那么大本事。

    狄仁杰一说梅振衣就明白了,当即点头答应再充一次吕纯阳。他又建议道:“我是修行人,考虑的事情更多,那些山野精怪自感成灵,有了些许修行法力,但无上师约束难免自行其事,误入歧途而不自知。假如一举焚尽淫祠,精怪恼羞成怒大举来攻就无法善了,我只得将他们全部斩杀,也算不教而诛,还是另想个稳妥的办法比较好。”

    梅振衣心中略一推演,如果直接焚尽淫祠的话,必然会引来一番滔天杀业,所以还是要处置妥当,尽量避免不必要的杀劫。

    狄仁杰沉吟片刻也问道:“这些山野精怪无上师指点,行事不知约束,那像贤侄这等有上师指点的修行人呢?”

    “修行人传法既受戒,比如我,受东华门之戒。按修行次第不同,先后有入门九戒、传法三十六戒、大成十八戒……”梅振衣讲解了一番东华门之戒。

    狄仁杰又问道:“那是否可为这些山野精怪立戒呢?”

    梅振衣摇头道:“没那么简单,修行中戒、定、慧一体不可分割,不能只传法不受戒,也不便只受戒不传法。我不可能将这些山野精怪都收入门下,他们也不可能都答应,但狄公的建议可以考虑,想当初我师钟离权就在五湖岛立约。我想可以这么办,先榜立约,然后再焚毁淫祠。”

    狄仁杰:“此计甚好,就按贤侄说的办,但有一点你恐怕不知,我不是不想饶人。可彭泽最近生了一件事,说明此地淫祠妖类真的是大多当诛!”

    出了什么事?——彭泽一带大旱!

    此刻正值秧苗抽穗灌浆时节。彭泽一带艳阳高照。已快一个月没下雨了。彭泽一带并不缺水源。但天不下雨。老百姓只靠车马运水与手提肩挑灌溉农田。实在是苦不堪言。假如这一个月内再不下足够地雨水。很多地里地庄稼秋后就要绝收。

    最近又起了传言。说是狄仁杰到任要整治神祠。开罪了当地地神灵。众神灵联手施法。驱逐雨云不落彭泽。以示惩罚。

    彭泽一带地处江南水乡啊。这个季节正是雨多地时候。况且外围州县雨水很正常。恰恰到了彭泽县境内就不下雨了。肯定是有人捣鬼。而且干旱这么大规模这么长时间。说明是一批妖邪联手做乱。而不是一、两个人捣乱。

    妖邪一党这么做地目地可能是想引起民怨。最终赶走狄仁杰。但最直接地结果是老百姓先遭殃。这些精怪多年来享受乡民供奉。不仅不护佑而且还联手祸害。有什么私怨可以冲狄仁杰来。为什么要裹挟当地百姓呢?此种做法让狄公如何不恨。连梅振衣听说后都起了杀心。

    在客厅中说完话。梅振衣又陪着梅毅去后堂看望李元中。亲自为他治疗伤势。此时李元中已无什么大碍。这天晚饭后。梅振衣与狄仁杰在书房里私下商议。一直谈到深夜。

    第二天。彭泽县传出一条令人振奋地消息。狄大人张榜求贤。终于请来了当年降妖除魔地纯阳道长。还有人亲眼看见气度然地纯阳道长骑着一只花斑瑞兽进了彭泽县城。百姓议论纷纷。很快传遍浩州全境。

    事情很快得到了确认,彭泽县令狄仁杰上报浩州府,称县衙接连遭到妖邪滋扰,经查夜袭来自浩州一带山野淫祠中供奉的鬼神精怪。他请来仙家高人吕纯阳,主持降妖既禁绝巫风之事,此事涉及浩州全境,请州府恩准并协助。

    浩州府很快就准了,说是协助也没派什么人帮忙,就是在狄仁杰送去的公文上盖了官印而已。

    而在此之前,梅振衣留下梅毅和阿斑镇守彭泽县衙,自己带着提溜转渡江北上出了彭泽境,去了双峰集外大官湖中的五湖岛。他去找当年收服的那五个水妖寻问情况,浩州一带淫祠中众妖邪联手做法让彭泽大旱,这件事非常严重,他不能仅凭推测,需要确认。

    只有胡秋水在岛中修行,见梅振衣带着提溜转来此,赶紧将胡龙腾、胡鱼跃、胡双全、胡冲天等人都从大官湖中都叫了回来,一起上前拜见给师父请安。梅振衣虽然还没有收徒,但这几位水妖倒也很有眼色,已经以师礼相待。

    五人这几年倒是很老实,隐居在五湖岛修行,保护大官湖中的乡民入水平安,遵守钟离权当年地约定一丝不苟。梅振衣招呼他们起身,安慰夸奖了几句就提起了正事,他问道:“正逢多雨季节,周边一带包括此地雨水正常,彭泽境内却连日大旱,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知道,就是浩州一带淫祠神灵干的。”、“挑头的是一对九尾狐狸精,来这里的时间不长。”、“要不是被东华上仙禁足不得离开大官湖,我早就想去芜州禀告师父了。”一听梅振衣问话,几个水妖七嘴八舌的揪开口了。

    “慢着,别这么乱,我来问。秋水,你来答。”提溜转摆出了三山大总管的威风,打断了众妖乱哄哄的声音,等安静下来它问道:“有多少人参与这次行动了?”

    胡秋水:“我听说先后滋扰县衙的有一百多,但是联手驱逐雨云的,彭泽一带受淫祠供奉地不论是人是妖,几乎全部参与了。”

    提溜转吃了一惊:“怎会有这么多,他们是商量好地吗?”

    胡秋水:“有人挑头串联集合了一批精怪。假如不参与,往后在这一带的日子只怕不好混。如果不是当年东华上仙与师父收服了我们,如今说不定也跟着他们一起作乱了,想想好后怕呀。”

    挑头串联的是一对九尾狐狸精姐妹,姐姐叫韦九蓝,妹妹叫韦九真。她们十年前来到此地。占居一家淫祠赶走了原先妖类,她们拥有落宝金钱、蟾光散、软魂散等种种手段,是附近一带很厉害的精怪,听说当年道士刘海就是被她们戏弄的,在这里淫祠妖类中“声望”很高。

    更厉害的是,这一对狐狸精很聪明心眼很多,号称足智多谋能想出种种手段,特别是那只大狐狸韦九蓝。狄仁杰任彭泽令,有传闻说他要焚毁境内淫祠。有不少妖物受蛊惑趁夜去攻击县衙企图行刺狄公。一直没有成功,去地妖怪也不算很多。

    这时韦九蓝出面了,走山窜野与众淫祠妖邪商量,想出了一条借刀杀人地毒计,那就是让彭泽大旱,同时放出传言说是狄仁杰开罪神灵招致的惩罚。企图激起民怨赶走狄仁杰。假如换一个县令弄不好真会因此丢官,但狄公却不是那么好惹的,人没走却把梅振衣给引来了。

    这些妖物有这么大本事吗?俗话说“兴风作浪易,润物化雨难”,想保此地连年风调雨顺不可能,做些破坏性的事情还是能办到的。一来人多有九百来号,二来大多是水妖,本就有驱逐之能,联手轮番施法不让雨云落入彭泽县境。

    韦九蓝与韦九真?不就是当年在彭泽城外与左游仙一起遇到的那两只九尾狐狸精吗?她们从昆仑仙境青丘山来。得到妙音伽蓝之助穿过瑶池结界来到人世间。想当初她们刚来到浩州就戏耍了刘海。但还没有什么别地大恶,梅振衣就放过了她们。如今之事。看来不能再轻易放过这一对狐狸精了。

    梅振衣在心中思忖,却没有说出往事,只淡淡道:“很好,我知道了。”

    离开五湖岛之前,梅振衣留下了五件法器,几乎是一样的五柄弯刀。刀身细长约有三尺,刀背稍厚,刀刃呈弯曲地月牙形,质地是亮白色半透明还带着银光,看上去很像当年梅振衣在战场上见过地突厥人使用的骑战弯刀,很适合高飞行中劈砍。这是用那条西海湟地肋骨炼制而成,名叫“妖湟刺”。

    五妖一人得了一件法宝妖湟刺,高兴的眉开眼笑口呼师父连连称谢。梅振衣不仅赐法器,还为他们举行了入门受戒仪式,下心印传授自创的“二十四洞天”丹诀的前十二洞天。这些妖物修为可能已经过了这个境界,但梅振衣让他们从头开始筑基修行,以印证得失。

    这个道理与当年钟离权教他是一样地,想当年梅振衣已成就大成真人,但钟离权教了他九转金丹直指,要他重头开始筑基修行,以印证以前地修行得失,与孙思邈所教相互融会贯通。为什么只传前十二洞天?一来时机还不成熟,二来妖物修行毕竟与人不同,梅振衣将丹法稍加改变适合这五位水妖修炼,后面十二洞天境界他还不能做到这般传法自如。

    问道、受戒、赐器、传法已毕,这五位水妖就是梅振衣的门下弟子了,一上五湖岛他们一口一个师父叫的很亲热,也不能让人家白叫。但钟离权所立十年之期未满,梅振衣仍然让他们留在大官湖中,待期满后再去青漪三山。

    离开五湖岛后,梅振衣又命提溜转去附近乡间打探消息,毕竟胡龙腾等五妖不离大官湖,外界的情况所知也有限,特意叮嘱它要小心行事,只问消息不要招惹精怪。

    提溜转如今也有些修行根基。而且它的灵觉特别敏锐,最擅长潜行神出鬼没,如今也有自己的法宝——二十四片飞神鳞。梅振衣得自西海湟地天成法宝二十四片飞鳞,拜神鞭可虚可实的妙用给了他启,想把这轻若无物、几乎透明不可见、却又锋利无比的飞鳞炼化为无形,交给提溜转使用。

    提溜转是无形之身,一般的法器用不了,但将有形之物炼化成无形妙用不是那么简单地。提溜转还是用不了,主要是不能随身携带。后来还是明月仙童主动帮忙,用了个匪夷所思的办法,不仅将二十四片飞鳞炼化无形而且与提溜转的阴神之身合炼为一体,祭器之时突然出现,化虚为实十分诡异。

    提溜转的修为如何不好说。但据梅振衣推演,假如刘海与它相斗,此时一定是刘海输。

    梅振衣回到彭泽县衙,告知狄自己的调查结果,两人又在书房中商量了很久,梅振衣请教了很多问题,还把大唐地律令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后来梅振衣一个人留在书房中,取出纸笔开始写字。

    他将东华门、妙法门、龙虎山、丹霞派等等自己所知地修行各派戒律都写了下来,又写出西海湟、大官湖五妖、韦九蓝、韦九真等一串名字。在书房中长思了一夜。

    第二天走出书房去找狄仁杰。他们商量好了上报浩州府的公文,派梅毅立刻送往浩州,当天就取得了回复。第三天,狄仁杰派出彭泽衙役,由梅毅带队,以浩州府地名义通知全境乡村。在境内所有淫祠外张贴和宣读一道榜文。

    榜文如下

    浩州山野淫祠妖邪之属,兴妖法袭扰彭泽县衙,聚众做乱驱雨云致大旱于彭泽,罪实不可恕。贫道受彭泽令狄公所请,领浩州府之命,于此地斩除妖邪。

    念上苍有好生之德,山野精怪自感成灵向缺指点约束,贫道亦不欲不教而诛,特在此与各路山野散居修士张榜立约三则。

    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

    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

    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此三则,贫道及门下弟子,受之为戒一律护持之。将助彭泽府根治荆楚巫风,张榜以告,望此地山野修士自戒之,实为利民之福、利己修行之举。

    若有不受,仍欲袭扰行惑乱,五月初五端午节,贫道于彭泽湖中大孤山持剑以待。后三日,将焚尽浩州境内淫祠。

    榜文最后署名是吕纯阳,却加盖了浩州府的官印,散于各地淫祠外张贴,并以州府的名义命令当地官吏当众宣读,在浩州一带民间起引悍然大波。纯阳道长下书与彭泽众妖,约定于五月五日端午节,在彭泽湖大孤山岛一战,他能赢吗?当地百姓议论纷纷,无不希望纯阳道长能够一战平定浩州巫风。

    插述一段,梅振衣在这道榜文上立约三则,后来传开对世间影响很大,被称为“散行戒”,全称是“世间散修行止戒”。这三条不是随便立的,他考虑了很长时间很多事情,不仅仅借鉴了各派戒律中护持修行的本意,也想到了穿越前那千年之后的世界。

    这些自感成灵地山野妖类,也是广义上的江湖散修,梅振衣立此三条规定,愿心端就是针对这一特殊的修行人群,他见过很多,包括五湖岛上的五名弟子都是这种来历出身。这其实对他们的修行是一种保护,因为梅振衣很了解修行根本,从入门筑基直至成就金仙的完整境界都有见识。

    再后来,这立约三则成为世间修行共守之戒,被称为“神君戒”,全称是“人世间红尘内外三大戒”。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此时梅振衣只是为了协助狄仁杰整治荆楚巫风,张榜告戒彭泽一带的作乱精怪。他还没预料到影响会那么大,也谈不上什么世间三大戒,只是针对眼前事端的一种约定和警告。

    修行戒律与俗世间地法律是不一样地,并不仅是规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而且也告诉弟子遇到什么事应该怎么做。这道榜文中最重的要的一句话就是“此三则,贫道及门下弟子,受之为戒一律护持之。”

    没有这句话前面那三则约定就成了一纸空文,后世也无法流传,意思就是这三条约定,你们听不听我左右不了,但是我和我的门下弟子将它作为一种修行戒律,遇见了这种情况就会出手阻止。说完这句话梅振衣从自身做起,挺身而出约战群邪于大孤山。

    如果彭泽一带的妖邪想阻止焚淫祠、禁巫风之举,那就先过了梅振衣这一关,端午节那一天去与梅振衣相斗。其后三天,梅振衣将在浩州一带将毁尽淫祠。

209回、金剑斩空飞血雾,银鞭舒卷尽杀劫

    大孤山是彭泽湖中露出水面的一块巨大的礁岩,高约三十丈,方圆有百丈左右,三面都是峭壁,只有西北角有个浅湾可容舟船靠岸。端午节的前一天,梅振衣、提溜转、梅毅、刘海、阿斑、狄仁杰、李元中等五人一兽一鬼坐一条大官船登上了大孤山,打官船离去,他们就在岛上留宿一夜。

    狄仁杰自己要求一定要前来观战,还特意佩了一把宝剑在腰间,文官佩剑未必就是要打仗,在古时是一种仪仗装饰。狄仁杰来了李元中一定要贴身护卫,他的伤已无恙。梅振衣也点头同意了,狄公来此也好,他与梅毅来了大孤山,免得彭泽县衙空虚被人偷袭。至于更多的人就不必了,在这种场合普通人多了没用,还要分心去保护。

    提溜转听说有近九百号精怪作乱,榜文出之后,不知会来多少人挑战,不禁有些担心,建议梅振衣将青漪三山中的知焰仙子、积海道长等高手也请来,这样对付起来更有把握。

    梅振衣却拒绝了他的建议,吩咐道:“对付这些宵小,有我与梅毅就足够了,我当空对敌,梅毅冲突斩杀,你与刘海负责保护接应。”

    还有一句话梅振衣没有明说,那就是这一战恐怕所造的杀业不小,这种将来要顶雷的事,还是亲自动手比较好,不要再把知焰等人卷进来。至于梅毅曾在万马军中杀人无数,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痒。也不怕多添这一笔。

    几人登上大孤山,在山顶上铺开席子取出酒菜,席地而坐谈笑闲话。当他们来到山中之后。湖中不时有水流浪涌在周围乱窜,显然有妖物提前来到此处窥探,他们就当作没看见,仍然在大孤山上谈笑自若,只有四处溜达的阿斑,不时跑到悬崖边嗷嗷吼两嗓子以示不满。===

    浩州府早已下令,这两天严禁渔民出船入湖,以免生意外。因此偌大地彭泽湖空空荡荡看不见一叶小舟。其上唯白云飞鸟,其下唯碧波浪涛,坐在大孤山上视野极其开阔,风景也很不错。

    一夜无话,第二天日出的时候。点点金光荡漾在湖面上。几人都站在山崖边看风景,湖中窥探的妖类也在暗地里看着他们。日上三竿时,湖面上起风了,阴风阵阵带着哀嚎之声十分渗人。远处有灰雾升起渐渐遮蔽了日色。

    风越来越大,夹杂着几声如野猫叫春般地嘶鸣,梅毅眉头一皱道:“有法力袭来,他们动手了?”

    梅振衣淡淡一笑:“只是几只小水妖按捺不住出手试探,真正的大场面还没来呢,不必当回事。”他叫住了有些躁动不安的阿斑,命提溜转与刘海出手护住大孤山,凡有暗中试探的一律挡住打回。

    刘海跃到山崖边祭出了血煞天罗。这一张红色的丝网不断从水中扫过。不时卷出一、两个挣扎的水妖,提溜转化为一道阴风。二十四片飞鳞盘旋,不等妖物挣脱就射了过去当场斩杀于水中。他们两人绕大孤山转了一圈,一人“撒网”一人“射鱼”,惨叫之声此起彼伏,很快消灭了十余个暗中偷袭的小妖。

    真正的大战还没来,这只是小试牛刀。梅振衣喝了一声:“你等只固守此岛,不要入水杀敌。”

    提溜转退了回来,刘海地血煞天罗化成一片红雾不再入水,只是守在山崖之上。刚才他们斩杀的只是十几个私自行动的水妖,这些水妖平时作威作福惯了,自以为有些神通不知天高地厚,敢擅自向大孤山上的众人出手。\刘海与提溜转一动手,散乱行动的妖类都老实了。

    此时阴风一收,鬼哭狼嚎之声却更盛,远处地灰雾越来越浓,在几十丈外团团围住大孤山岛。梅振衣开口朗声道:“诸位,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呢?”

    “你就是纯阳子吗?好大地胆子!”随着话音,灰雾中出现了形形色色奇形怪状的身影,大多是人形,也有现出各种妖类原形的,牛鬼蛇神不必一一细述,一眼扫过去有数百人。梅振衣以神识感应,包括没有现出身形的、潜伏在水中地,大约有七百来号,看来自己的榜文还是有用的,有二百左右作乱的精怪没来。

    站在梅振衣对面的是一对姐妹,瓜子脸尖尖的下巴媚态十足,肤色白里透红穿着束腰长裙,裙裾呈五颜六色的杂彩就像倒放的花朵。开口说话地梅振衣认识,就是一对九尾狐狸精中地姐姐韦九蓝,多年不见她还老样子,体态丰腴婀娜多姿。

    “不错,我就是纯阳子,我的胆子大,你们地胆子也不小,十年前我放过了你们,没想到你们姐妹二人不知检点,竟然在此聚众作乱残害百姓。……若此时率众退去入山修行莫要祸害浩州百姓,还有一线生机,否则休怪我不念故情了。贫道再问一句,你们这么多人,都是不听榜文劝戒,执意要来此厮杀的吗?”

    韦九蓝咯咯笑了,脚踏波涛笑得花枝乱颤,乳波臀浪耸动,弯弯的细眉大眼睛波光流转异常勾人,她笑道:“道长是我的老相好吗?十年前我可不认识你!我见你长的挺俊,命丧此处未免可惜,今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帮我们一起杀了狄仁杰,大家相安无事。”

    “梅公子,她不认识你了,十年前真是你的相好吗?”大战在即,提溜转还有闲情逸致悄悄问了这么一句,把梅振衣差点气乐了,板着脸没有回答。

    他认识韦九蓝,但对方不认识他,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嬉皮笑脸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留起三缕长髯。修为早已脱胎换骨,从内到外改变很大。

    这时小狐狸韦九真眨着眼睛说道:“纯阳道长,你真地认识我们吗?其实你只要说服狄仁杰不再烧毁淫祠。我们就可以不为难你,听说你的本事也不错,可以分两间神祠给你,大家一起做个伴,日子岂不过的逍遥,何苦自寻绝路呢?”

    大孤山上地狄仁杰没有说话,只是手按宝剑冷冷的哼了一声。梅振衣以神念下令道:“梅毅,动手!提溜转。为梅毅护法。刘海,你协助李元中保护狄大人。”

    到了这个地步还嗦什么?榜文已经出,该劝戒的话已经说了,真动手的时候就不必再打招呼了。神念出,梅毅一声不响拔剑飞身而起。朝着梅振衣身后另一个方向冲进了灰雾。

    这一击太突然了。缕金剑光芒大盛刺穿灰雾,众妖猝不及防被斩杀了十余人,如砍瓜切菜一般。梅毅直接冲出灰雾到了包围圈之外,又挥剑回旋绕着战场外围转圈击杀。缕金剑如游龙一般已脱手飞出。迎向群妖纷纷祭出的法器。

    梅毅的风格是只进不退只攻不守,飞剑杀人如斩乱麻,道道剑芒如雨洒落,却不纠缠而是飞天绕圈游走,将群妖包围圈的外围冲的一片混乱。

    梅毅只有一人一剑,战阵中无法将身形护得周全,提溜转化为一道阴风绕着他游走,二十四片飞鳞盘旋夹杂在剑芒中难以辨认。^^^^偶尔有精怪冲破剑芒袭至。或有人从水中跃出偷袭,都被提溜转挡住。提溜转只专心为梅毅护法。好让他放手杀敌。

    一只笔很难描述同时生地很多事,梅毅拔剑冲出杀了群妖一个措手不及,场面陡然就变了。梅振衣长啸一声周身霞光大盛,站在阿斑背上冲天而起,立足于半空,袖中飞出一只银蛇似的长鞭,化为一道舒卷的白虹带着无数片点点银光,向外扫射而开——他和梅毅是同时出手的。

    “卑鄙!……”韦九蓝刚想叫出半声就被阿斑一声巨吼打断,她身边好几只妖物差点被震落水中。群妖也反应过来,一齐出各种怪叫,大孤山一带连成一片轰然巨响,怒吼厉啸不绝。

    灰雾翻卷,湖中腾起巨浪向大孤山拍击而来,无数奇形怪状的法宝与各种法术攻击也向着岛上出。梅毅突然冲出灰雾地从外围掩杀,打乱了群妖围歼大孤山地布置,众精怪反应过来主攻方向还是冲着大孤山岛,最外围的精怪们转身截击转圈击杀的梅毅。

    众精怪们的攻击绝大多数被梅振衣接下了,这些精怪地修为在梅振衣眼中大多并不高,连一个飞天高手都没有,但数百人围攻威势也很骇人。他仗着飞上半空的优势,以数丈霞光护身,阿斑的连声巨吼震落从水中跃起的精怪,祭出拜神鞭相斗。

    梅振衣的法宝很多,甚至不乏各种神器,但对于他这种修行人而言,往往有一件随身法宝用起来最顺手挥的威力也最大,比如心猿悟空的金箍棒与清风的金击子,梅振衣地随身法宝就是这支神器拜神鞭。===

    梅振衣使用其它法宝掌握地种种神通法术,比如切菜刀法、神宵天雷术,都可以借助这支拜神鞭施展出来,千变万化妙用无穷。长鞭盘旋飞舞时聚时散,时而为剑雨,时而为刀丛,时而为针雾、时而为丝丝电闪。

    梅振衣居高临下,也不能将所有的攻击在第一时间全数化解,有地攻击穿过拜神鞭扫射的范围攻到了岛上,也有精怪趁乱冲上了大孤山。刘海祭出了金乌玄木剑,与李元中一起紧护在狄仁杰身边,与冲上大孤山的精怪相斗。

    偶尔有几个修为高深的,能够与刘海、李元中纠缠不退,没过片刻天上就有几道电光击下,将他们劈得晕头转向,刘、李二人趁势斩杀。狄仁杰毫无惧色,也拔出宝剑虎视眈眈,然而没有一个妖物能够靠近让他挥剑。

    像这种被围攻的场面,最难对付的就是对方摆好阵势合力出手的第一波攻击,梅毅精通各种战阵厮杀之法,事先建议,由他先冲出去打乱对方的第一击。

    梅毅地御剑飞天度极快。没有几个精怪能追得上,他在外围掩杀却不纠缠于一处陷入包围,众精怪追也不是不顾也不行。只能迎着他杀来的方向被动的群起攻之,而梅毅却很狡猾,哪人少往哪钻,剑芒飞舞锐不可挡。

    韦九蓝一见阵形乱了,连声呼喝,集中力量合攻大孤山,外围群妖连成阵势阻挡梅毅。群妖地要目标是狄仁杰和纯阳道长,只要把他们斩杀就算成功。

    梅毅取得了最大的战果。而梅振衣承受了最大的攻击压力。大孤山一带杀声震天,连拍击岩石的波浪都带着血光,梅振衣已经毫无保留的尽了全力,他还从来没有这样放手大开杀戒,袖中甚至暗扣了好几张紫府神雷符。准备在最凶险的时刻祭出。

    最猛烈的攻击只持续了半个时辰。阿斑累了,不再连声巨吼只在霞光中喘粗气,梅振衣也累了,虽然时间不长但如此相斗确实太吃力。可是他的拜神鞭丝毫没有手软。如果再这么打下去,他只能带着狄仁杰跑路了,然而此时群妖地攻击也渐渐弱了下来。

    最开始的合力攻击是最难对付的,但梅振衣顶住了,手舞拜神鞭如天神一般在半空不可欺近,外围还有一位杀人如切菜的梅毅。群妖尽全力攻岛半个时辰不仅没有奏效,反倒折损了近二百人。

    众精怪实力受损士气也大打折扣,这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此时不禁心生怯意。不少人后悔今日来此送死了。有些人虽然还在勉力作战,但已经不敢往岛上冲。只是祭出法器做远程攻击,有个别人已经开始逃散,有水妖悄悄潜入湖中企图离去。

    想逃?哪有那么容易!今天只要来到此地出手的精怪,梅振衣是一个都不想放过。他在空中长啸一声振作精神,拜神鞭脱手飞出如一只银色巨龙,带着无边地杀意冲入了众精怪地战阵中,卷起一片片血光。对方实力受损士气低落,正是梅振衣反击的时候。

    假如剩下的这五百多精怪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勇士,不顾一切就要往岛上冲,梅振衣未必能拦得住,他修为虽高但毕竟对方人多。但此时众精怪战意已失,他们哪见过这种血肉横飞地场面?就连岛上的刘海心里都有些寒。

    拜神鞭反击卷来,如收割生命的电光绕着大孤山岛盘旋,众精怪已经乱了,不少人觉得今天不可能取胜,开始自谋退路逃跑。有第一个逃的就有第二个,一伙又一伙的都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他们已经吓破胆了不想送死。

    想逃还得看运气,外面还有个梅毅呢,这位将军韧性绵长,杀到现在剑势不见一丝衰竭,甚至越战越凶悍。现在他改变策略了,哪儿人多往哪追,谁想逃跑他杀谁,只见大孤山远处的湖面上剑光如飞蛇四处闪动,惨叫哀号之声此起彼伏。

    群妖气势汹汹而来,一鼓作气攻岛,然而等到见势不妙崩溃的也快。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快走啊!”原本只是慢慢逃散的群妖一下子就乱了,呼啦一下转身都往外跑,有地入水有地凌波神行,唯恐自己的度慢了。

    敌阵已溃散,梅振衣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将阿斑放回岛上,闪身形就飞了出去,拜神鞭钻入水中激起连番巨浪,专杀神识中搜索到地入水妖类,浪花中翻出了一片片红色。而梅毅与少爷配合的很好,剑光专斩贴水踏浪逃窜的精怪。

    这些精怪中不仅有妖,也有真正的人,比如凌虚子那样的修行败类,也不是所有的精怪都精通水性,有不少家伙带伤落水淹死。这一番厮杀混天黑地,梅振衣斩妖约三百,其余几乎都是被梅毅所杀,只有少数几十个精怪趁混乱最终逃走。

    最后在岛上丧生的是那一对狐狸精姐妹,梅毅没杀她们,少爷与姐妹俩的一番对话有些暧昧,梅毅也摸不清她们俩和少爷曾经有什么关系,所以混战之中有意没向这一对狐狸精出手。

    这一对狐狸精在群妖中修为很高,也是这一次攻岛的头目,群妖溃逃时梅振衣杀出岛外,姐妹俩一见形势不好,自己的目标太显眼恐怕很难逃走,灵机一动冲上了大孤山,企图打败刘海与李元中,劫持狄仁杰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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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回、兴风作浪成灾易,行云布雨润物难

    梅振衣一直在注意她俩,她们刚刚冲上岛,背后就有两道电光击来,她们各持一对九尾幡回身抵挡电光,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将韦九蓝当场轰杀。原来是刘海祭出了紫府神雷符,这本是梅振衣交给他关键时刻保命的,此时却用来对付狐狸精。

    韦九真一见姐姐被劈死,惊叫一声就想跳下大孤山,迎面撞入一片红雾中,是刘海趁机祭出的血煞天罗。韦九真被红网卷中刚想施法挣脱,刘海已经弃网祭剑,金乌玄木剑飞来正中她脑后,韦九真也当场殒命,尸身现出九尾狐原形。

    “这么美艳的女子,死的真叫人可惜。据我打探的消息,这个妹妹韦九真没什么主见,只是什么事都听她姐姐韦九蓝的……”提溜转站在大孤山上,有些惋惜的说道。

    此时厮杀已经结束,太阳升到了正当空,风中有淡淡的血腥气息,阳光下附近的水面泛现微红血色。梅毅看了一眼少爷,叹息道:“战阵之中,岂有分别?既然她来到此地,已无可回旋。”

    他说的有道理,已在战阵中互相厮杀,不可能再去问对方:“您贵姓啊?为什么要上战场啊?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几口人啊?你看我这一剑,是把你砍死好呢还是拍晕好呢?”今日一战场面上大获全胜,但梅振衣等人已竭尽全力,胜负推演只在一线之间。

    刘海冷冷说道:“享受乡民多年供奉,竟然联手驱雨云致彭泽大旱,这已不仅是勒索。而是裹挟与残害恩人。梅真人张榜以劝,仍要来此行凶,皆死有余辜之徒!行其事,当其责,受其果。莫要推过于人。”

    他说的是另一番道理,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情承担责任,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而不能总指望别人为你找出种种借口。*****在不少人内心中,多少都希望能与这些淫祠妖类一样,仗着手段占尽便宜却能侥幸逃脱惩罚,不由自主将怨念在惩罚地身上,有种种诡辩反诬之辞,却忘了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梅振衣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韦九真尸身摇了摇头,对梅毅道:“此战已定,去湖边通知官船接狄大人回衙,将消息告知浩州百姓。”

    纯阳道长端午约战群妖于大孤山之事已轰动浩州。有不少老百姓都围在彭泽湖边,眼巴巴的等着结果呢,应该赶快将消息送出去,让大家过个好节。

    就在这时,咕、咕几声叫,韦九真的尸身下面跳出一只铜钱大小的金蟾来。梅振衣伸手将这只金蟾拿了起来。轻叹道:“我当年教韦九真豢养金蟾之法,十年过去了,这金蟾还未成气候。”金蟾在他的手中又咕咕叫了两声,声音有些欣喜,似乎是认出了梅振衣。

    大狐狸韦九蓝地尸身已被紫府神雷符劈为焦灰,梅振衣俯身在余烬中拿起了一枚金光闪闪的方孔钱,转身对刘海道:“你还记得这金蟾与落宝金钱吗?它们与你真有缘。既然这一对姐妹是你诛杀,就把它们交给你吧,我再教你豢养金蟾之法,希望你能善用、善待、善教此异兽。”

    刘海得了金蟾与落宝金钱,拜谢之后收于袖中。狄仁杰上前施礼道:“贤侄,我为彭泽及浩州万民向你致谢。”

    梅振衣赶紧伸手相扶:“我当为之事而已!彭泽百姓应该谢你才对,我也是你请来的。”

    狄仁杰:“今日是端阳节,贤侄正好随我痛饮庆祝。”

    梅振衣摇头道:“我就不去彭泽县了。\妖邪虽除。但彭泽之祸未解,狄公是否忘记了什么?”

    狄仁杰一顿足道:“妖邪虽除但雨季已过。只怕今年彭泽旱灾难免,难道贤侄有神通能行云布雨?”

    “可勉强一试,也无十分把握,此事就不必声张了。”说话间梅毅已经飞回大孤山,梅振衣又对他道:“再辛苦将军一趟,赶回芜州通知知焰,让她带着鱼骨剑与分水屏来大孤山。提溜转,你也随梅毅回去,这一战消耗不小,就留在芜州休息吧。”

    梅振衣不随狄仁杰回芜州,要留在大孤山等知焰来。今日大开杀戒之事他没让知焰参与,等到暗中行雨救旱攒功德之举,则把道侣叫来帮忙了。

    梅毅与提溜转离去,远远看见大官船开向大孤山,旁边还有不少大大小小地渔船,湖面上传来锣鼓之声。有不少百姓闻讯,主动驾着船敲锣打鼓迎接狄大人与纯阳道长凯旋而归。梅振衣问刘海道:“此地事已毕,你将去青漪三山等候左游仙吗?”

    刘海:“我很想去青漪三山,但此地之事未尽了,恐有精怪余孽顽心不死前来复仇,梅真人自不必担忧,但狄公当其冲。狄公待我有知遇之恩,我应留在彭泽护他周全,直至确无余患风波。”

    梅振衣点头赞许道:“做的对,应忠人其事,那你就随狄公去吧,此地无事之后再来青漪三山找我。”

    刘海取出金乌玄木剑递过来道:“大战已了,这暂借的法宝还请梅真人收回。”

    梅振衣有意没有提金乌玄木剑的事,就是存心想试试刘海,一般人借得这样的宝物,对方不提归还之事,巴不得留在身边连交还的念头都没有,而刘海离去前却主动还了回来。*****梅振衣笑着摆手道:“这件法器你先留着,也好为狄公护法,等到了青漪三山,再交给我不迟。”

    梅振衣早就看好了刘海,有收为门下弟子之心,也挺舍得下本钱的。

    此刻大小船只已经驶近大孤山,周围全是锣鼓与欢呼之声,梅振衣一挥袖隐去了自己与阿斑的身形,狄仁杰、李元中、刘海等三人走下大孤山向众百姓拱手致意。只说纯阳道长已离去,然后登船返回彭泽县。

    众百姓没有见到纯阳道长,但是见到了协助纯阳道长斩除妖邪的披道人刘海。十年了,自从当年声名扫地之后,刘海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今天总算能抬起头来。

    浩州府地榜文说三日后将焚尽境内淫祠,但实际上没等三天,也没让官府动手。大孤山一战地消息传开。附近的乡民就主动放火焚毁当地淫祠,浩州境内从午后到夜间各地烟火升腾不绝。

    烟火就是一种信号,比人传递消息快多了,一夜之间九百余座淫祠一间不留全部毁尽,那些没有参与大孤山之战的精怪们也作鸟兽散,或入山修行不复祸乱乡间,荆楚巫风为之一肃。

    有的乡村日子过得比较节俭,没有放火,而是一起动手拆毁淫祠,将砖头、木料拿回家磊鸡窝、砌猪圈。也算是物尽其用。总之这一年地端阳节,浩州一带比过年还热闹,家家户户兴高采烈,还有放火、拆房等“节目”。

    夜深人静之时,彭泽湖中大孤山上的梅振衣却没有什么兴奋之情,孤身独坐于夜色之中凝神调息。阿斑在一旁为他护法。白天地一战消耗甚巨,他需要尽快恢复,以便做法行雨。知焰从空中飘然而下,静静地站在一旁。

    当霞光再度升起的时候,大孤山一带已经看不出多少惨烈厮杀的痕迹,今天的浩州万里无云,是个大晴天。梅振衣睁开眼睛看见了知焰。起身微笑道:“你来了?”

    知焰微有嗔意,撅着嘴责问道:“问过提溜转,才知道昨天一战的凶险,你心志虽坚不畏艰险,但也太过逞强托大,应该叫我一起来的。”

    梅振衣也不多解释内情,歉然笑道:“没想到冥顽不化地妖邪会有那么多,但我与梅毅还能应付的了。此刻要行雨于彭泽。就要请道侣相助了。”

    知焰皱了皱眉道:“以你我神通,兴一时风浪、聚一处云雷自然容易。但是在彭泽全境施法化雨润物,实在太难了。”行云布雨均匀洒遍彭泽这么一大片地方,可不是兴风作浪、凝聚雷云与人斗法搞破坏那么简单,对法术的运用及控制要求极高,法力的消耗也是极大,弄不好会耗损己身,谁也不敢轻易为之。

    梅振衣想了想:“有多少力尽多少力吧,实在不能尽全功也不勉强自己,我们可借法器妙用一试。”

    知焰:“要是紫电、青霜剑在,还可省力不少,如今鱼骨剑可代紫电之用,但分水屏却不如青霜。”

    梅振衣:“你地法力比我深厚,届时你负责以分水屏行云,我以鱼骨剑布雨,等入夜之后再动手。”

    分水屏是什么东西?其实就是西海湟的尾巴,被梅振衣炼成了一件扇形法器,展开了象一扇屏风,质地柔韧可以卷曲披拂,其妙用可以分流击水,还可聚水汽为雨云,化为雨箭散落。===梅振衣炼制时当然是根据材料本身的物性,同时也借鉴了青霜剑的妙用。

    斗法时以分水屏凝聚水汽化为雨箭,威力很大范围也有限,但以之行云布雨就不一样了,要求范围很大却落雨轻柔不带伤人法力,控制起来很不容易。所以梅振衣与知焰联手,由他以鱼骨剑化云为雨,指引雨滴均匀散落彭泽境内。

    梅振衣是位炼器高人,但是他炼制法器求精不求多,炼器也是炼人,这些年来他所炼成真正法宝只有八件:藏神真如佩、五根妖湟刺,金乌玄木剑、分水屏。其中藏神真如佩与金乌玄木剑地炼制还得到了钟离权地相助。

    至于提溜转地飞神鳞,则不是梅振衣炼制,是明月仙童地杰作,她喜欢和提溜转在一起玩耍,顺手帮了这小鬼很多忙。还有一件最重要的法器就是鱼骨剑,它本就是西海湟炼制千年的成形法器,但梅振衣却用了另一种办法继续加工,使之成为一件真正的神器。

    如今的鱼骨剑,外形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四尺剑身凝缩成了二尺八寸。就像一柄常见的佩剑尺寸,质地更加透明还带着隐约地金光,这是长久以来引天雷不断淬炼的结果。

    这一天入夜以后,知焰飞上高空祭出分水屏,迎风挥舞招展。法力激荡而出,彭泽湖中漾起一圈圈的涟漪,渐渐形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漩涡。空中传来声音似带着音节的乐曲。湖面漩涡中不断有雾气升腾而起,在空中凝结为厚厚地云层。

    知焰向着岸上飞去,仍然不断施法,引云层飘向6地上空。梅振衣也飞身而起,紧随知焰,手中鱼骨剑抛出激引云层,带着隐约滚雷之声,化云为水滴均匀散落。这可不是斗法,一定要掌握好分寸,否则一个不小心水如瀑而下落于一处。那就不是救旱灾而是害人了。

    这两人之间配合的相当默契,用的就是当初紫电、青霜合击之术,法力一收一放,一人行云一人布雨。从前夜亥时到次日凌晨丑时,已经灌溉了彭泽县境内一大半地农田,而梅振衣实在有些难以坚持了。

    他地法力本就不如修炼百年的知焰深厚。更加上前天那一番竭尽全力地大战,这么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恢复。再勉强坚持下去,他就难以控制法术了,还有可能耗神过度伤及己身,对他这种修行恢复起来就难了。

    他正想招呼知焰停手,算了吧,就到此为止。彭泽农田浇灌大半,秋后已不致成灾。就在此时,江北方向忽然有风吹来,带着奇异的法力弥漫。这风没有卷走云层,却化云为雨润物无声,等于在帮梅振衣的忙,连知焰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

    离湖岸越远,施法凝聚雨云就越来越吃力。知焰也觉得神气疲惫。此时吹来的风还带着舒卷云层之力,算是帮知焰分担。

    有仙家高人远程施法相助。所用法术十分巧妙精微,梅振衣与知焰不禁精神大振。其实说实话,主要还是他们两人在作法,相助没有露面只是分担一部分压力,但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有时候一辆车你实在拉不动了,来一个人在后面推一把,你又能走出很远,道理与此类似。

    道侣二人一鼓作气,行云布雨灌溉了整个彭泽境内,天色微明时落在彭泽城外,他们累得连飞回大孤山接阿斑的余力都没有了。他们看上去不像平常人那样充满疲惫,精神很好没有任何异常,但自己心里却清楚,此时已不能妄动法术神通了。

    知焰苦笑道:“我已无余力,你地情况只怕更甚,半年内不可妄用神通了,需好好修养一番。”

    梅振衣也笑了:“于修炼无碍,恢复之前只要不强行动用法力,也无损修行。”

    知焰:“现在怎么办?还是进城去找狄仁杰,让他派船去接阿斑。”

    梅振衣:“还得问狄公借一辆马车和一些路上歇脚喂马的盘缠,我可不想走回芜州,出门的时候连一文钱都没带。”

    知焰打趣道:“堂堂梅家大少爷,竟然沦落到出门要和人借盘缠回家的地步,我记得你小时候出门,谷儿、穗儿会在你小衣盘扣中缝金珠的,现在越活越破落了。”

    梅振衣上前伸手刮她的鼻子道:“堂堂妙曼飞天知焰仙子,沦落到回山要坐马车地地步,也是道侣我的责任啊。”

    知焰红着脸道:“我们直接回芜州吗?我想应该先去龙感湖一趟,见一见出手相助的高人吧,就不知能否找到她。”

    昨天夜里出手相助的人虽然没有露面,但以其法术的精微来看,绝对是已成仙道之人,法力来自江北龙感湖一带,梅振衣与知焰能猜到是什么人出手。要说龙感湖一带有谁具备这等神通的话,就是当年行游时遇到的龙隐姑。

    梅振衣答道:“一定能找到,找胡春不难,找到胡春就能知道龙隐姑地消息。上次她现身,不是为了见我们,就是为了与胡春结缘。”

    知焰沉吟道:“那龙隐姑两次出手相助却没有现身相见,上次见了面也不说破仙家底细,可能是不欲被打扰或有难言之隐,否则狄公张榜求贤时她怎么不出面呢?……我们若贸然登门,会不会招致反感?那样反而不美。”

    今天是端午节,祝大家佳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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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回、寂寞红尘结仙侣,人间慰语忒多情

    “只是上门相见,如果她不愿说出身份,我们也不必点破,总之表达谢意也是应该的,不能白领这个人情不闻不问。”梅振衣与知焰商量道。

    “胡春与龙隐姑现在究竟会是什么关系?”渡过长江之后,知焰坐在马车中问道。

    “说不定已经成亲了。”前面驾车的梅振衣答道,说话时不禁想起了董永与七仙女的传说,念头刚起又止住——这传说的结局可不是喜剧。

    知焰:“师父给你在五湖岛找了五个水妖徒弟,而你自己看中了刘海,上佳传人确实难得。依我看那胡春的心性一流,淳朴但绝不迂腐,算是很出色的人物了。你说,龙隐姑会不会传他修行法诀?”

    梅振衣:“一定会的,假如他们真的结缘的话。”

    知焰:“你就这么肯定?那龙姑娘可是不愿意说破身份的。”

    梅振衣笑着问:“假如你是龙隐姑,我是胡春,你传不传我修行法诀?”

    知焰想了想答道:“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质和悟性了,如果有,心性也合适,我当然要传你,期待共享仙缘。”

    梅振衣:“可惜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不是这般情景,一见面就被你揍了,出手可不轻啊。”

    “那能怪我吗?是你自找的,当时你说话可够难听的,活脱脱一恶少!”知焰掩嘴而笑,忽然又眉头微皱道:“其实得传仙法未必一定是福缘,龙隐姑若真有什么难言之隐,胡春不知道也就罢了,假如传授仙法说破身份。等于将胡春卷入未知的麻烦中。”

    梅振衣:“就算如此,我若是胡春,也愿意。”

    知焰:“这种事当然是你情我愿。^^^^”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龙感湖畔,渔村的变化不大,湖边仍然停着不少渔船晒着渔网,村民见到一辆马车驶来纷纷好奇的驻足观望。梅振衣下车向村民打听胡春的住处,有人以手一指道:“村边那座新盖大宅就是胡春家,你是他家亲戚吗?”

    “多谢指路!我是胡春故友,路过此地特来拜望。”梅振衣一边答话一边招呼知焰下车,两人一起往胡春家走去。

    距上次来此已经过去五年多了。渔村旁多了一座大宅院,青砖绿瓦垂柳绕墙,显得既气派又不失雅致,在这样一个渔村中十分地显眼,没想到是胡春的家。这座宅子门前有一片空地,空地再往前有石阶直通湖边,尽头入水处两旁打着两根木桩。系着一新一旧大小两条船,那条小的旧船梅振衣认识,就是当年胡春的船,新刷了桐油养护的很好。

    远处的村民望着他们在小声议论——“马车不错,人也好气派,胡春几时有这样的朋友?”

    “胡家娘子来历奇怪,会不会是她娘家人?”

    “那胡家娘子十有是从大户大家偷跑出来的,现在人家找上门了。”

    “真的吗?我早就觉得胡家娘子来历不正,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说有什么娘家人。原来如此!”

    “唉,这种好事怎么没让我胡老三遇上?”

    “得了吧,谁能看上你胡老三,一副邋遢样!我胡小四还差不多。那胡春就是运气比我好,现在他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苦主找上门了。”

    听见这些议论,知焰以神念道:“你猜对了,龙隐姑果然嫁给了胡春,而且未露身份。*****”说话间已来到胡春家门前。梅振衣对守门地童子道:“这位小哥,麻烦通报你家胡春老爷一声,就说故人梅振衣与知焰来访。”

    “梅公子,知焰姑娘,久违了!今日才得知二位名号,快请进,二位怎么会来找我?”院中走出一人。迎门抱拳施礼。正是胡春。他的形容没有太大变化,但是服色鲜亮不少。不再是当初简朴寒酸的打扮,神情仍是很谦和有礼。

    梅振衣还礼道:“胡兄好记性,一眼就能认出我们来?我们前日有事得此地高人相助,特来拜谢,顺便走访故友“二位神仙一样的人物,自是一眼难忘,何况当初正是你们雇船游湖,我才结识了娘子,当然记得清楚。”胡春笑着解释道,却没有追问梅振衣提起的高人相助是怎么回事。

    “胡春兄娶亲了?这么说,娘子就是那位龙姑娘喽?”知焰也问道,同时以神念对梅振衣道:“胡春有修行,而且根基不浅,易筋洗髓圆满,不在刘海之下,看着来是龙隐姑教的。他见到我们一点都不意外,想必龙隐姑已料到我们会来,他应该知道自家娘子的底细,却不欲点破,我们也就上门做客莫多言了。”

    胡春答道:“正是当年偶遇地隐姑,一会儿就会见着,我们夫妻结缘还要多谢二位呢。”

    等进了厅堂,有丫鬟献茶,四下一打量,看来胡春娶了龙隐姑之后日子过得很不错,难怪村里人既羡慕又妒忌。刚刚寒暄几句,就听后面钗环响动,龙隐姑走了出来,梅振衣与知焰赶紧起身相见。

    龙隐姑绾起青丝已为人妇,言谈举止落落大方,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众人还聊起了当年相遇之事,就似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中午在胡家吃饭,席间梅振衣试探着问道:“我与胡兄一见投缘,若有空,可与家人一起到芜州做客,我派车船来接也行,青漪湖风光与龙感湖各有千秋,也颇值得一游。”

    胡春致歉道:“隐姑身体柔弱,舟车远游恐水土不服,而我也不便离家太久,多谢梅公子的好意了。”

    龙隐姑身体柔弱?梅振衣这位医家大师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料想只是借口而已,也就不再提这个话茬了。吃完午饭不便多打搅。两人拱手告辞,胡春也不挽留,龙隐姑却回到后堂取出一件东西道:“我略通医道望诊之术,见二位身体强健无患,却有神气疲惫之象,这里有一匣丹药,请二位手下。此丹每日只可服一枚,服药前后不可饮酒,有大补神气之效。”

    知焰连忙道谢:“路过打扰,连一份礼物都没带。如此款待已经不好意思,怎好再收你如此珍贵的丹药?”

    龙隐姑却以神念悄然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二位务必收下,梅公子既与我家郎君投缘,将来若有事,还请尽量关照,隐姑感激不尽”。一旁的胡春不知娘子的密语。虽有些意外,也尽力劝梅振衣收下礼物。

    在离去之前,龙隐姑终于露了修行,赠送灵丹并以神念传音,知焰也就收了丹药,不动声色地道谢离开。渔村的闲人们见他俩从胡春家出来,胡春夫妇客客气气送到门口,什么事都没生就像来做客地,不禁有些奇怪也有些失望。

    梅振衣驾车离去。等走出很远知焰才取出丹药仔细打量。装药的匣子形状与质地都十分奇特,像合在一起的贝壳,打开一看里面是十三枚红彤彤的丹药,似乎还带着火光。她问道:“振衣你看。这是什么丹药?”

    梅振衣头也没回地答道:“朱果练成的龙丹,龙隐姑一说药性我就知道了。”

    知焰:“看来那龙隐姑确实从未离开龙感湖,对世间事所知也不多,居然会送你大补灵药,她修为虽高,却不知你是这世间一等一的外丹大宗师。”这句话倒不是吹捧。不提医道仅论外丹饵药,在梅振衣炼成九转紫金丹之后,世间恐怕无人能比得上他了。

    梅振衣:“她可能对我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也没有人告诉过她。但她所送地龙丹确实是大补神气的灵药,正适合我们此时服用。九转紫金丹方中就有一味,须用朱果十三枚,而一枚朱果仅可练成一枚龙丹。这一匣丹药不论出自谁手。都是相当珍贵地馈赠。”

    知焰:“两次出手相助。又赠送灵丹一匣,我们上门本想道谢。结果欠的人情更大。……她早料到我们会来,最后还是露出了修行,赠药时话中有话,似是有事相托却不愿明言。”

    梅振衣点头道:“听她语气,似乎是担忧胡春将来万一有意外,希望我们能帮忙,以她的修为还要说这种话,看来确有身不由己的苦衷。谁叫我们受人恩惠又主动上门,真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

    龙隐姑能有什么事为胡春担忧?梅振衣不禁又想起了董永与七仙女的传说,假如真是这样地麻烦,现在的梅振衣还真管不了。但传说中地天庭与他所知地仙界天庭不是一回事,胡春也不是董永,真有什么变故只能到时候尽力帮忙了。

    梅振衣回到青漪三山修养,他没有服用龙隐姑赠送的龙丹,却服了另一种更神奇地丹药——自己炼成的九转紫金丹。^^^^

    九转紫金丹有移换炉鼎之功,不能带伤服用,但梅振衣并未受伤,只是神气耗损过巨一时无法恢复。不论九转紫金丹再珍贵,也是因为是用处神妙,既然炼成有余,自己没有不服用的道理。

    凡人服用九转紫金丹,化尽药力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梅振衣也一样,只是过程没有普通人那么凶险罢了,相当于又重新脱胎换骨一次,化尽药力的过程也是修炼地过程。

    梅振衣不仅完全恢复,法力有增,定座修炼时感觉法力精进之也明显胜过当初,更能得到青漪三山灵枢地气之助。他阳神出游已然知常无碍,神识不依肉身炉鼎,能从容行走四方且有显形如实之妙。

    此时的他才真切的体会到太上所言“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这七七四十九字“长生诀”的妙趣。

    他已经达到神识不灭、阳神自如地境界,这也是借九转紫金丹的妙用相助。但外丹饵药毕竟不能代替心境修炼,梅振衣虽法力修为精进,仍没有修成种种阳神化身。只出神未入化。

    一炉炼成六枚九转紫金丹,只可惜白牡丹与何幼姑都已不在。这六枚丹药,他自己服了一枚,如前约给了清风一枚,留下两枚分别为提溜转与梅毅准备。虽然梅振衣答应清风将来用大罗成就丹助梅毅历劫,但毕竟尚未炼成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有,所以还是留下一枚九转紫金丹以防万一。

    至于提溜转,梅振衣把这小鬼叫来说了一番话:“你此时服丹,仅可凝聚实形而已;若破妄之后服丹,可化阴神之身为真正的大成真人炉鼎;若修为有地仙境界再服丹。不仅可以凝练真身实形,还不失无形阴神之妙,虚实变化自如。”

    知焰在一旁道:“振衣把话都说清楚了,提溜转,你自己选。”

    提溜转想了半天,下了很大决心才说道:“我愿意有地仙修为之后再服丹,先等着!”梅振衣与知焰相视一笑。提溜转也有能沉住气的时候,看来这些年地心境修炼有进步。

    剩下的三枚九转紫金丹还真不好说给谁,梅振衣心中却有计较,理所当然有一枚是道侣知焰地,知焰暂且收下却没有立即服用。另外两枚,一枚孝敬师父钟离权,一枚送给父亲梅孝朗,这是应尽的孝道。

    钟离权在仙界清修未回,他这一枚丹药先收好。这一年的秋天就是梅孝朗的五十岁寿辰。梅振衣与知焰赶到洛阳为南鲁公庆贺,顺便捎去了柳家以及玉真公主的贺礼。梅振衣告诉父亲九转紫金丹的妙用,说此丹普通人也可服用,虽不能长生不死。但可换一副全新炉鼎,形容不衰以尽天年。

    如果梅孝朗要服丹药,可以告病请假四十九天,梅振衣为他护法服丹。

    儿子炼制灵丹的事梅孝朗是知道地,也清楚这是对于修行人来说是难求地至宝,拒绝了儿子的好意。并劝说道:“我若服此丹,千辛万苦炼制地仙家修行药力无功,无异于暴殄天物。若真有孝心,以你的医道修为,可教我善加养生。我非体弱之人,一样可以安享天年,何苦费此仙家宝物呢?”

    梅振衣一再请求。梅孝朗就是不受。儿子到底争不过老子。后来转念一想,九转紫金丹对于一个体格无缺普通人的这点效用。以自己的手段,可以借助其他的饵药达到,无非麻烦一些而已,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梅孝朗没有服用九转紫金丹,并说明了缘由,这一枚灵丹梅振衣也没有给玉真公主,基于同样地原因。

    关于种种修行筑基的方法,梅振衣教玉真公主的,与他传授谷儿、穗儿的几乎没什么区别,但谷儿、穗儿已入修行门径,如今修为已达到二十四洞天丹法中的第十九洞天“九转”境界,而玉真公主却无入门资质。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有仙家法诀,却不能替人修行成仙,玉真公主若服用九转紫金丹,无非是炉鼎轻健、容颜不衰以尽天年。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难,梅振衣有另外的手段帮助玉真达到——玉真自己习练餐霞术,梅振衣经常以内劲帮她省身巡行,这也是闺房之趣,同时十二天服用一枚碧针黄芽丹。

    一炉碧针黄芽丹可服用近三年,虽然炼制起来也很麻烦,但是比九转紫金丹可容易太多了。丹霞三子当年送的那一匣碧针黄芽丹早已服完,后来梅振衣又向丹霞派要了一炉,自己也炼了一炉。

    最后这一枚九转紫金丹,梅振衣又给了知焰,并说:“此丹由你保管,也由你随意处置。”

    知焰:“那我就先留着吧,将来不论是谷儿、穗儿还是其他人,等修为到了,总会有大用的。”

    九转紫金丹地处置暂且不提,梅振衣与知焰去洛阳庆贺梅孝朗生辰,刚刚回到青漪三山,就有一位很特别的“客人”登门拜见,就是当年号称“左道至尊”的左游仙。

    左游仙很尴尬,前些年他跑到昆仑仙境,找了个清静之处隐居修行去了,才听说武皇改朝之事。当年那个赌是他输了,他虽性情狂放却不是言而无信之人,硬着头皮来“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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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回、敬亭山仙童试法,左游仙再战清风

    左游仙不是一个人来的,也不是从齐云观方向来,他的举止向来狂诞,穿着紫色长袍,有两名美女左右相随,从青漪湖中凌波踏浪直奔法柱峰后山五湖山庄而来。他想不知不觉突然带着人出现在青漪三山中,让“师父”梅振衣大吃一惊,也是借机告诉对方——我来拜师是遵守约定,但修为还是在你之上,用这种方式找回一点面子。

    可惜左游仙一入芜州境,清风就以神念传音告诉了梅振衣,等他一入青漪湖,知焰就现他了,青漪三山早已今非昔比,想悄然潜入哪有那么容易?

    左游仙大袖飘飘凌波而来的时候,梅振衣早就领着知焰、提溜转、阿斑、梅毅等一众修士在五湖山庄门前等着呢。左游仙微微有些意外,梅振衣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左游仙还有闲情逸致带着两位异族美女,而且是他认识的。

    左游仙身边的两位女子二十多岁,衣服嘛——很省料,背心式的小坎肩腰肢露在外面,纱裙及膝开腰却低,嫩生生的小圆脐很晃眼;身材嘛——很性感,丰胸细腰肌肤呈健康的浅麦色,稍深的眼窝眸子很漂亮,却戴着薄薄的面纱挡住半张脸。光溜溜的手腕和脚踝上不仅有手镯、脚链,上面还挂着的小金片,走起路来响声清脆,比汉族女子的环佩之声更有一种韵味。这就是当年在突厥人的军帐中见过的、车簿可汗送来伺候左游仙的一对龟兹女奴,她们的变化并不大,就是看上去“成熟”了不少。

    当年清风在终南山斗法逼退左游仙,这位左至尊后来又回到了热海军营,其时车簿大军已败,梅孝朗挥军杀来,热海军营大溃。左游仙见事不可为也就离开了,临走时动了恻隐之心,从乱军中带走了这两名一直很小心伺候他的龟兹女奴。

    这两位龟兹少女是车簿挑选出来伺候左至尊起居的,模样身段自然一流。她们连汉地的话都不会说,也不知左游仙的来历。只知道他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神人”,也是自己地主人。左游仙被她们照顾的很舒服感觉很惬意,后来也就长留在身边为姬妾了——他常年奔波江湖独来独往,身边也没什么舒心地伴侣。

    左游仙与梅振衣打赌后去了昆仑仙境,立一处洞府清修,把这一对龟兹女奴也带去了。闲来无事教她们说汉地语言,另起了名字。也传了她们修行法诀,这两位女子资质不错,竟过了入门这一关有些成就,左游仙就更欢喜了。

    左大至尊说是闭关清修,日子过的可一点都不清苦,有美人相伴离俗务劳神,修为也有精进,简直是啥也没耽误。这一次到青漪三山来拜师,他把两名龟兹女也带来了,倒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按规矩认师门。

    他刚刚踏上岸边,梅振衣就迎上前笑道:“左游仙,我已等你多时了。”

    左游仙在水边站定。长揖道:“贫道左游仙,给梅真人见礼,依当年之约前来拜师。”这话说的倒也干脆,尚未拜师,此时见面只揖不跪。

    两名龟兹女子见左游仙给梅振衣行礼,也连忙行礼道:“奴婢左金奴、左丹奴给梅真人见礼。”竟然是吴越一带的口音。与左游仙一样。

    左丹奴?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左游仙给起地。怎么像穿越前听过地一个服装牌子?梅振衣伸手虚扶。点头微微道:“左游仙。你真是信人。不要在此地说话了。随我进五湖山庄吧。这里也是为你准备地修行地。”

    五湖山庄如今已基本建成。作为出入青漪三山地门户屏障。规模当然很大。梅振衣心目中在此坐镇地最佳人选就是左游仙。但他也清楚山中未必能长留左游仙。进了正厅。众人都坐下。拜师不着急。先聊平起平坐几句闲话。也算给左至尊面子。

    提溜转很好奇地问了一句:“左游仙。与梅公子打赌后这些年。与你前些年念念不忘四处捣乱相比。有什么区别吗?”这小鬼虽多嘴。但说话往往一语中地。

    左游仙闻言神色一肃:“矢志不忘。精进之源;执念不消。也是修行之障。我虽有出神入化修为。却未历出世清静之心。总有关口难越。这几年清修暂忘一生之念。竟得多年未有之精进。仅此点化之缘。也可前来拜师了。”

    梅振衣:“听你地话。心中有不甘。却守诺无怨。以修为论。我如今尚不如你。也不必再教法诀。所以你不必是我门下地传人。今日结师徒之名份。来日持弟子之礼则可。左游仙。拜师之后你还有什么打算?”

    这话什么意思?左游仙不是梅振衣教出来地徒弟。他地修为甚至在梅振衣之上。因为诺言而拜师。这种情况很特别。所以梅振衣没有让他以传人身份拜在门下。也就是说左游仙奉师命持弟子礼。只是梅振衣私人身份地弟子。却不是青漪三山地传人。也不受青漪三山这个“门派”地其他约束——假如梅振衣在此开宗立派地话。

    梅振衣处置的很得体,左游仙很满意,当即起身相谢,答话道:“我有一事请求应允,清风仙童就在芜州,我想向他出手请教。”

    梅振衣脸色变了变,摇手道:“左游仙,你地修为确实比当年有所精进,但怎会是金仙的对手?退而言之,就算你能胜,为了当年曾败,就要无端挑战辱人吗?狂放非罪过,但如此轻狂自寻事端却是不该。”

    左游仙解释道:“您误会了,绝无挑战之意,就是试法请教,以印证这些年修行得失,希望师父帮我请求清风仙童。”说到这里,他不自觉中改口叫师父了。

    知焰的手指轻轻敲击几案,笑着说:“左游仙的意思我明白了,有印证修为之心,希望清风仙童成全。……这样吧,今晚举行拜师仪式,明天我与振衣带你去敬亭山求见清风。”

    当天黄昏时。就在五湖山庄举行了拜师仪式,积海、曲振声等人也到场观礼。拜天、问道就免了。直接受戒、赐器。

    入门戒、门中弟子行止戒也免了,沿袭东华门的“大成十八戒”,天下共守的无伤戒,以及梅振衣在彭泽立约地那三则,直接作为师传戒律授给左游仙。最后取出昆吾剑道:“此器曾在你我之手来回数番,当真是结缘之物,今日正式赐予你。我名为尔师。实则互为师徒。”

    左游仙接过昆吾剑以师礼拜谢,仪式就算完成了。

    梅振衣为左游仙准备的修行居所就在五湖山庄,但是当晚左游仙却被他叫上方正峰。好不容易有这样的一位高手可以放手切磋,试一试自己新创的神宵天雷术的威力,当然不能错过机会。师徒两人试法切磋,没有让人来旁观,过程如何外人不知,如今地梅振衣论神通法力还是斗不过左游仙的,但左游仙也不好击败“师父”。

    这****方正峰上神雷滚滚,法力激荡澎湃。左游仙带来地那一对侍姬左金奴、左丹奴也没在五湖山庄歇着。她们被知焰叫到随缘小筑的内宅说话去了。她们跟随左游仙来拜师,一起向梅振衣与知焰行跪拜礼,也不能白来。知焰赐给她们一人一支短刀和一瓶丹药。

    这短刀不到一尺长,配着很漂亮地墨绿色皮鞘,看上去就是龟兹人佩在腰间切肉食常用地弯刀。其实刀鞘与刀身都是法器的一部分,各有其妙用,刀鞘当然是湟鱼皮炼制,刀身是妖湟头部后方那两片弯曲地骨头炼成。女人炼制的法宝除了实用之外。还讲究漂亮好看。

    第二天梅振衣与左游仙走下方正峰,在五湖山庄看见左金奴与左丹奴,对望一眼神情有些古怪,都尽量忍住没有笑出声来。原来她们换了装束,乌亮地长披在肩上,这与左游仙是一个型,但妙龄女子披与男人披视觉效果不同,多了几分秀丽飘逸。

    型如此也就罢了,关键是衣服变了。换成了浅紫色长衣。似道袍又非道袍,是在道袍的基础上做了女性化的改动。束腰垂绦更显腰肢曲线,饰以璎珞衬托双肩窈窕。这衣服如果是立岚穿着肯定十分得体自然,但是穿在这两人身上举手投足总觉得有些别扭,尤其是那一双大袖,两个女子都不知道把手怎么放才好。

    还好,面纱还在,原先的装束总算留了一件,然而就是这面纱看上去与这身服饰最不协调。

    怎么回事?原来昨天刚见面时,梅振衣觉得她们眼熟多看了两眼。提溜转在一旁注意到了,以为是她俩身材好又穿得少的缘故,很不喜欢她们在青漪三山中这种打扮。当年晚上在随缘小筑趁说话的功夫,就攒动她们换衣服,不知它都说了些什么,知焰也命两人换装。

    上好衣料当然不缺,谷儿、穗儿又是裁缝好手,大家出意见,连夜就给她们做了一套新衣服。梅振衣看见了心中暗乐,这些人如果放到现代社会可以去做服装设计师了。左游仙冲二女微微一笑道:“这身装束很好,你们将面纱除去吧。”法请教,究竟想如何出手啊?”这是在敬亭山谷中清风说的话,他神情淡然背手而立,站在五丈开外。

    左游仙躬身施了一礼:“就像当年在终南山中一样,以昆吾剑御器直击。”

    “好,你出手吧。”清风回答的很干脆。

    左游仙神色凝重,口中出一声清越的长啸,,昆吾剑激射而出,爆出无数耀眼的光芒。随着短剑地飞射,剑身上不断散出一道道短剑状的光芒,形成一片耀眼的剑雨带着呼啸之声。

    站在谷地边缘地梅振衣与知焰看得仔细,一切仿佛就是当年那一幕重现。清风站在那里没动,仍然是伸出了一只手,竖起一根食指指向前方。剑雨就在两人之间呼啸飞行,好像又始终没有前进,仿佛这不到五丈距离被无限延伸。梅振衣有一种错觉,不是空间延伸而是时间被延长,急飞行的昆吾剑看起来去势很慢。

    上次斗法的结果是左游仙祭出昆吾剑几乎延伸到神识的极限,却怎么也击不到清风身前,不得不收回法器。这一次情况却有了变化。只听他低喝了一声,昆吾剑光芒尽收又现出了普普通通一把短剑的模样。却似穿越了什么屏障,眨眼间就忽然飞击到清风面前。

    清风羽衣飘荡,突然一弹指,已飞到三尺远的昆吾剑上爆出剧烈地法力激荡,似有无数细小精微的激风散射而开,昆吾剑当其冲倒卷而回。左游仙大喝一声腾空而起,身形往后疾飞好几里远。这才收回了倒射的昆吾剑。“不错,放下化身中种种执念之障,这些年果然没有白白修行。不如此,你虽有出神入化修为,这一世也别想修至世间法地尽头。仅次一缘,你叫梅振衣一声师父也不冤了。”清风朝落回谷中的左游仙说道,语气很平淡,彷佛刚才什么都没生过。

    左游仙地神色却有些遗憾:“我这一剑虽可击中你,但你弹指破法,连法器都没动。”

    清风笑了:“你在人间修为虽不错。但毕竟只有百年修行,法力怎可与我相比?况且你刚刚堪破世间法的终究门径,修炼尚未到尽头。一对一,假如你能逼我原地动用法器,那就离成就仙道不远了。”

    左游仙拜谢清风离开敬亭山,又在五湖山庄盘桓几日,然后向师父请求离山。与清风再度斗法,他印证了自己这些年的修行得失。也清楚哪里尚有欠缺,接下来的修炼就直指世间法地尽头了。青漪三山虽好,左游仙却觉得不是很自在,还是这些年在昆仑仙境地隐居地更舒服,于是想带着金奴、丹奴一起回去。

    梅振衣很清楚他的想法,当然不会劝阻,只让他留下在昆仑仙境地隐居地址,有事可以派人去找。昆吾剑上有梅振衣炼制的神识灵引,三百里内只要没有洞天结界的屏蔽。梅振衣可以感应到。亲自找起来也容易。

    临行之前,梅振衣特意提起刘海之事。左游仙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弟子,他真正想收的传人还是刘海。左游仙决定亲自去一趟彭泽,见刘海当面交代,以后刘海就拜在青漪三山门下。左游仙还听说了大孤山战群妖之事,直呼来晚了,假如当时他也在,何至于一战那么凶险?

    梅振衣笑道:“当日我连知焰都没让帮忙,其中自有缘由,等你成就仙道之后就明白了。”

    左游仙去了昆仑仙境,可是有两个人一直在昆仑仙境未回,时间已经过去快五年了,就是星云师太与张果。难道他们进入奈何渊历苦海未成?这么多年也没消息,梅振衣不禁有些担忧,正与知焰商量再去龙空山一趟,恰在此时两人回来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两人回芜州后举止有些奇怪,好似都遇见了什么特别的事,先说张果——

    梅振衣问他为何一去这么长时间?本就是随口一问,知焰定坐中历苦海劫用了三年时间,张果用了快五年也不算太离奇,不料张果先跪下道:“老奴请少爷恕罪!”

    梅振衣吃了一惊,把他扶起来道:“张老何必行此大礼?出了什么事,慢慢说!”同时心中暗自猜疑:“他不会是将星云师太怎样了吧?难怪师太回到芜州却不回翠亭庵,而是暂住在青漪三山的听松居中。”

    张果的回答却出乎他的预料:“老奴擅做主张,炼化了少爷交给我的一件神器,此神器再也不能有别地用途了。”

    “哪一件神器?究竟是怎么回事?”梅振衣很奇怪,他交给张果的紫青双剑与锁兽环,都是能随化身神念变化的神器,不必再炼化了,而且以张果之能也根本炼化不了。榜上形势很凶险啊,

十二卷:观自在 213回、泠泠习习来何处,飘落云行自谁家

    张果炼化了什么神器?不是紫青双剑也不是妖王扣,而是那个白色的盘古葫芦。

    清风亲手种植了一根盘古藤,就缠绕着天地灵根的树干生长了一千八百年,,是闻醉山药田中除了天地灵根之外最珍奇的一株瑞草。清风定坐修行就在盘古藤破土之处,它见证了明月出世,清风修成金仙,得到天地灵根汇聚的的仙灵不染之气滋养,又是两位上仙亲手浇灌培育。

    当天地灵根移植到五观庄之后,盘古藤已经成熟,金黄色半透明的藤身与上面所结十二个雪白晶莹的葫芦不仅是天材地宝,本身就已是神器。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再让清风去种也很难有同样的机缘,就算回到天地灵根下能种成也要再过一千八百年。

    清风先后给了梅振衣两个葫芦,梅振衣自己当然要留一个,另一个打算送给师父钟离权做酒葫芦,可比他老人家原先那个葫芦强多了。这一次却让张果给炼化了,而且是再也不能做他用,那就意味着最终炼化定形,有了特殊的、无法改变的妙用。

    盘古葫芦虽是神器,但也是天材地宝,炼器材料本身就已经是神器,足见其珍奇。张果有这么大本事吗?连梅振衣都没把握去炼化这种东西,事情的经过还要从头说起。

    张果自从听了奈何渊的事情,就时常在定坐中见到奈何渊的景象,注意,不是做梦,就是在灵台定境中真切的看到,而他这一世从来没有去过昆仑仙境,更别提见过蛮荒深处的白蝙蝠了。

    星云师太听说了这件事,认为张果看见的是前世景象,历苦海机缘已到,两人之间还有一番私下里的对话。星云师太问道:“过奈何渊如历苦海,那么白蝙蝠来去自如。难道皆已有缘觉成就吗?”

    这个问题很刁钻,张果也回答不了。临行前,两人到敬亭山去问清风。清风反问道:“星云,你为何不去向观自在菩萨问?你可去问神像,我也可以告诉你去找一个人。”

    张果在一旁道:“这是我想问的,请仙童赐教。”

    清风取出白葫芦道:“此物为神器,却非神灵,有其神用而已。白蝙蝠称异兽。此为其异处,音波障能穿透震伤炉鼎,却不伤它自身。更厉害的是它能激神识中所遇种种念,以为袭扰,使定心散乱陷入渊中沼泽,此念只在你心中激起,与白蝙蝠无关。”

    张果:“白蝙蝠就无前世吗?为何袭扰不了它自己?”

    清风:“若有那么一只白蝙蝠。灵智已开自感修行。修为达到苦海岸边。也会受音波障袭扰神识。见前世种种。是祸是福那就难料了。星云师太插话道:“我还是不明白。为何音波障能激起神识中地种种念。见前世种种呢?”

    清风笑了:“那是因为本人修为已到苦海岸边。音波障只是引历劫地机缘。你带着一个葫芦穿过奈何渊。你可成地仙。葫芦成不了地仙。”

    星云师太:“贫尼之修行。无地仙一说。”

    清风:“所依心法不同。佛门弟子不求炉鼎形神飞升无边玄妙方广世界。一世修行未成或修来世。修行已成或寂灭往生佛国。但都要过了苦海神识明净才行。”

    张果:“苦海中可以见到仙界经历吗?”

    清风摇头:“苦海中只可见众生轮回之事。跳出轮回之外地经历见不到。”

    谈话大概就这么多,金仙开口玄妙非常啊。张果去了龙空山,亮出信物盘古葫芦,十妖王放他进奈何渊。与梅振衣的经历不同,梅振衣是过去了就完了。他穿过奈何渊用了三个月时间。然后在毒舌岭下定坐了一年。

    张果前世曾经就是一只白蝙蝠,灵智开启自感修行。修为达到苦海岸边,历苦海未成葬身奈何渊中。

    星云师太是在张果历劫圆满后才穿过奈何渊地,张果就陪着她一起再度穿行,生怕星云师太出什么意外陷落沼泽。星愿师太过了奈何渊在毒舌岭下定坐了三年多,张果也在她身边陪了三年多。

    这三年时间内,张果经常在奈何渊施展盘古葫芦的妙用,企图用收集音波障,也就他才会有这种念头,那是前世曾有的天生神通,结果……盘古葫芦给炼化定形了!音波障没有收集到,葫芦却炼化出一种妙用,能出与白蝙蝠一样的音波障,是张果自创的独门法术。

    法术威力的大小取决于两点,一是张果本人的修为,二是他平日修炼时注入到葫芦中地法力。前相对固定,后可以蓄积威力一次出但有极限,有点像一张可重复使用的符。

    白蝙蝠不是白色,通体漆黑,脑门到后背以及两翼上有三道醒目的白纹,此时盘古葫芦的样子也变了,仍是通体雪白,但是上面多了三道醒目的黑纹。

    听完了事情的始末,梅振衣笑道:“恭喜张老炼成这一件威力极大的神器,记得我的第一件法器长鞭,就是你给我炼制的,这个葫芦就送给你吧。……但这事情做的确实不妥,还是得罚一罚,就罚你半年地大管家奉银,同时在听松居亲自凿建园林。”

    “多谢少爷,老奴惭愧啊!……听松居,星云不是住在那里吗?”

    “星云?你这称呼连师太两个字都给省了?在听松局做照顾花朵的园丁,不是正合你愿吗?……你的事说完了,我倒想问问师太事情,她为什么不回翠亭庵?”

    张果欲言又止,有些尴尬地说道:“少爷为何不自己去问她,老奴有些不好开口,星云想还俗呢。”

    梅振衣:“你不好说我也不好问,万一当面问出什么难以启齿之事呢?这几年你一直在她身边,我不问你问谁?……师太和你去了一趟昆仑仙境,回来就要还俗?还躲在青漪三山不出去,你究竟把她怎么了,难道是有了动情之举?以你的修为,如果不是故意的。不至于暗结珠胎啊……”

    张果的脸已经臊成了紫红色,连忙打断道:“我与星云最亲近的举止。不过是携手而行,她确实有事,但与我无关,是她自己的身世。”

    梅振衣:“难道是前世业障不能堪破?不对呀,如果是这样,她也过不了苦海。”

    张果:“不是前生之事,就是她地身世。已历苦海当然能看透,但一样会伤感啊,就连仙人也有流泪时候。……唉,我全说了吧,看少爷能不能帮忙拿个主意。”

    星云师太的身世梅振衣以前听说过,她是前朝宰相褚遂良之女褚云行,但还有一段往事他不知道。星云师太的生母姓殷,是褚遂良在同州刺史任内所娶,也是当地官宦之女,姑且称之为殷小姐吧。

    褚遂良在高宗永徽元年被弹劾。外放同州刺史,永徽三年召还,任史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复为宰相。当圣旨招褚遂良回京地时候,他轻骑简从先行,在同州的家眷就是新娶地殷小姐随后进京。

    殷小姐在渡河之时被强人劫去,其时她已有身孕,为了腹中胎儿忍辱偷生。同州府追缉强人未得,近一年后却因为一家尼姑庵中的师太报信。救回了殷小姐与刚出生不久的女儿褚云行。

    世人传说的版本是这样地——殷小姐温柔且聪慧,生下女儿之后对强人说:“我已被你所虏回不得家,只得随你。我母姓佛,我也自幼信佛,昨夜观自在菩萨托梦,说我与你是前世地冤孽,今生难免有这番纠缠,我也就认了。菩萨还说,让我在女儿百日之时到庵中烧香谢罪。同时把女儿和交代的书信留下。庵中地师太们自然会把女儿送回褚家。”

    巧合的是,他们的住处附近就有一家供奉观自在菩萨的庵堂。更巧合的是,那强人姓刘名洪,昨晚也做了一个梦,梦中有菩萨自称观自在,命他将殷小姐之女交还褚家。刘洪惊疑不已,想想此事对自己也没什么损失,就答应了殷小姐的请求。

    褚云行百日这一天,殷小姐抱着她到尼姑庵中给观自在菩萨烧香还愿,刘洪也跟着监视,离去前找了个没人的机会趁机将褚云行放下。没想到的是,殷小姐在婴儿襁褓中秘密留下了另一封信,庵中的尼姑拣到婴儿立即送到了同州官府。

    官府按密信中线索很快就找到了刘洪的藏身之地,刘洪伏法供出一切,而殷小姐与女儿得救回到褚家。不久后,殷小姐趁身边无人之时从容自尽以全名节,这是最大地遗憾。

    当时褚云行尚在襁褓之中,当然不会知情,但这段故事曾传遍京中,褚云行长大记事后自然有所风闻。数年后褚遂良因开罪武昭仪被贬,客死岭南,褚云行颠沛流离,感叹身世飘零落出家,自谓与观自在菩萨有佛缘。她后来住持翠亭庵供奉观自在菩萨也是有缘由的。

    以上是公开流传的说法,似乎有些不合常理之处,但真人真事有据可查,同州府也有追缉与问案地公文记录,细节上虽有些出入,而事情经过大致如此,除了一些附会的添加的传说。

    但是星云师太在苦海劫中的经历,却了解到自己真正的身世,虽然是一样的经过,但内情大不相同。苦海中能见前世种种,也能唤醒此世有生以来地一切见闻。当年殷小姐确实去了一家叫行愿庵的寺庙烧香还愿,不是百日,而是在褚云行满月的这一天。

    她对刘洪是这么说的:“郎君,我们做下今日之事是迫不得已。我母姓佛,我也自幼信佛,等她满月的那一天,我们带着孩子去行愿庵烧香许愿,求观自在菩萨慈悲保佑我们一家人平安,更不要因为你我的罪孽将来让女儿遭遇不幸。”

    殷小姐说这番话的时候就抱着女儿,历苦海的星云师太当然也听见了,还有一些事她没有亲身经历,但根据所见所闻略一推演,事情的真实经过已如明镜一般。

    刘洪是殷府对面一家杂货铺兼绸缎庄掌柜地儿子,殷府内宅中买地东西,诸如衣料阵线、胭脂水粉之类,都是刘家店铺送货。刘洪小时候就经常出入殷府送东西。很早就结识了殷家小姐,算是两小无猜的交情。

    殷小姐长大后也经常到刘家店铺卖东西。喜欢到店铺后面地内堂中,把各色货物摆出来慢慢挑。这时刘洪已经成了掌柜,每次殷小姐上门,他都尽量对外歇业只让她专心挑选货物,宛如现代名品店的闭店贵宾服务。这些都是幌子,其实是殷小姐与刘洪有私情。

    刘家还算有钱,却没有太高地社会地位。配不上殷家小姐,殷小姐的祖父可是已故大唐开国功臣陈国公殷峤。但殷小姐偏偏喜欢刘洪,暗定终身,并嘱咐刘洪设法谋一功名出身,好到殷府提亲。这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殷家将女儿许配给了新近丧妻地褚遂良,恰在褚遂良奉旨还京官复原职之前,这种巧合也不知其中还有什么内情。这样的婚姻殷小姐是抗拒不了的。只得嫁给了褚遂良。

    殷小姐成亲之后,刘洪就卖掉了店铺遣散了伙计,据说是回邻县老家去了。不久后褚遂良先回京。殷小姐在进京的路上遭遇强人不知所踪。不用说,强人就是刘洪领着一伙人扮的,他用这样的方式抢回了心爱之人。

    殷小姐根本就没反抗,自己愿意跟刘洪过日子,官府并不清楚这回事,殷小姐到了刘洪的老家一直深居简出。这案子当然很难追查。大约十个月后殷小姐生了一个女儿,就是褚云行——她是刘洪之女。

    在女儿满月这一天,刘洪与殷小姐去行愿庵烧香许愿,时间已经过去快一年风声早淡,再说这个地方没人认识殷小姐,行愿庵离家也不远,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就是这一天出地事,殷小姐在行愿庵被一个住持认了出来。

    这个尼姑法号清远,原先在同州城中的一家庵堂中修行。殷小姐随母亲进香时见过她多次。如今来到了此地为行愿庵住持。殷小姐一见到清远师太就花容失色,抱着女儿私下哀求。并许以重金,希望她不要声张出去。

    回家的路上刘洪问殷小姐在后堂与师太都说了什么?殷小姐道:“祸事临头了,郎君快准备一笔钱给行愿庵送去。”刘洪大吃一惊,一边紧急商量对策,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贵重细软。然而还没等他出门,当地的衙役就已经找上门来,清远师太报了官。

    清远师太为什么不拿刘家重金而报官?可能是维护自己心目中在当时年代的正义,也可能是害怕事情败露把自己也牵连进去,还可能是想拿一份“安全”的赏钱——殷家与褚家也出了悬赏,这些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刘洪被捕了。

    后来的事情还有另一点转折,刘洪在公堂上并没有把他与殷小姐的私情供出去,他招供的内容就是自己劫走了殷小姐,劫财也劫色。而清远师太的证词也没有提及殷小姐私下央求不要声张之事,只是说在行愿庵认出了殷小姐。

    招供中还有一点与事实不符,那就是褚云行地出生时期,当时她刚刚满月,刘洪却说已经百日,那就意味着殷小姐被劫时已有身孕。其实褚云行什么时候出生不难查证,但没有人去查证,刘洪一招供就立刻定案了。

    这样一来,殷小姐仅仅是受害,殷、褚两家也保住了起码的颜面,而且恶人已伏法,是最理想的结局。

    应该说刘洪这个人很聪明,也敢作敢为,他招供地就是官府想问的。当地官府也想不审出他与温小姐有私情一类的事情,那样就成了是殷、褚两家的丑闻,想遮掩还来不及。

    刘洪在被捕前短短时间内,还交代了殷小姐几句话,大意是:“万一被缉拿,我已罪不可免,只希望能保全你与女儿,若有人问起,你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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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观自在 214回、有情无情何牵绊,直言无忌问童心

    褚遂良知不知道褚云行的身世有问题?就算没有查证实情恐怕心中也有数。在那样的年代,中下层官僚中可能有昏聩无能之人,龙椅上也可能有昏庸无知的君主,但能爬到宰相位置上的官员没一个不精明的,无非是忠臣、奸臣、清官、贪官之别,更何况一代名臣褚遂良。

    但褚遂良什么都没说,也没流露出任何异状,所以褚云行对自己的身世从未起过一丝疑心。至于传闻中观自在菩萨显灵之说,是在流传过程中附会编纂的,也不知出自何人之口添油加醋,有了这些传闻,那家行愿庵一度香火鼎盛。

    星云师太得知自己真正的身世后,心中感慨可想而知,又无他人述说,身边只有张果,于是就对张果讲了,并说道:“我不欲再为翠亭庵寺主。”

    星云师太不想当翠亭庵的住持了,原因很复杂不是很容易说清楚,总之获悉当年的真相之后,她落出家这段经历多少显得有些荒诞,至少从缘起上来讲就是个误会,令人心酸的误会。

    不去翠亭庵她又能去哪里呢?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还好有张果,直接把她安排进青漪三山的听松居中,她曾是梅振衣文读启蒙老师,在这里当贵宾住着也没人说什么。

    但总不能让一个尼姑在听松居不明不白的住一辈子吧?星云师太究竟有什么打算,张果想问又想劝,却总觉得开不了口,而星云一直很沉默在听松居中足不出户。今天听少爷提起,他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希望梅振衣能给拿个主意。****

    梅振衣听完之后有些晕。第一念想到的不是星云师太,而是《西游记》中描写唐僧的身世。西游记正文中没有这一段,但在第八回与第九回之间插了一段很突兀的附录,标题是“陈光蕊赴任逢灾,江流僧复仇报本”。

    这里面给唐僧杜撰了一段身世。说其父陈萼,字光蕊。中了状元,夸官游街的时候被绣球砸中,扔绣球的是殷开山地女儿温娇,标准的才子佳人故事,陈萼娶了温娇。不久后陈萼外放江州做官。却在半路上遭遇强人,陈萼被杀温娇被劫,这个强人的名字就叫刘洪。

    刘洪带着温娇冒充陈萼去江州赴任,其时温娇已有身孕,为了腹中的孩子忍辱偷生。等孩子生下来到了满月这一天,趁着刘洪出门,她抱着孩子来到江边,在襁褓中留下一封血书,将孩子放在木板中顺江流飘走。这孩子飘到金山寺外被一位名叫法明的和尚所救。

    这孩子在金山寺长大,剃度出家就是玄奘。十八年后法明长老拿出血书告之他地身世。玄奘带着血书去了江州暗地里见到了母亲,确认身世之后到长安外公家报信,结果自然是刘洪伏诛。其时陈萼被龙王所救起死回生,一家人又重新团聚。但后来殷温娇自尽了。

    这一段完全是杜撰的,梅振衣穿越到唐朝之后,玄奘法师早已名满天下,玄奘地身世来历清白,父亲陈惠祖父陈康都是一时名士,根本没有陈光蕊这回事。===而且抛绣球择婿的传说也出自编撰,自古以来汉地绝无此事,壮族倒是有抛绣球的风俗。但也是节日里的一种游戏。有男女借此传情而已,总之这样的传说只是古代文人地一种意淫。

    那么《西游记》中为什么会给玄奘描写了这样一段身世呢?大凡神话故事的编撰。都有自古以来各种民间传说的影子,估计作是将褚家的这段传说改头换面按在了玄奘头上写成故事,而故事中那一段江流僧的经历,也能看出传说中岳武穆公的影子。

    梅振衣可以确定后世之人写《西游记》,附录这一段的素材来源就是星云师太的身世,因为星云师太的父亲就叫刘洪,而母亲也姓殷,是大唐陈国公殷峤的孙女。他又想到了吕洞宾戏观音以及与白牡丹之间地传说,那不就是自己经历的故事吗?但是在民间口口相传到了千年之后,已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

    想到这里,梅振衣长叹一声,张果很紧张的问道:“少爷有什么主意吗?”

    梅振衣摇了摇头:“这种事情落在谁的头上都不好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真不好说什么。师太毕竟是女子,又是难以启齿事,我也不好问更不好劝。……既然师太对你说了,肯定是希望你能帮着拿个主意,你为什么不亲自去劝慰她呢?”

    张果也叹息道:“我也不好开口啊,既不能劝她回翠亭庵,但若劝她还俗,又仿佛显得我有私心。*****”

    梅振衣一瞪眼:“你难道没有私心吗?这里没有外人,你跟我说实话,事到如今,你对星云师太究竟是什么心思?”

    张果憋了半天,才硬着头皮说道:“若师太是殷小姐,我愿做那刘洪!……但是这话在这个时候,叫我怎么开口?”

    梅振衣追问道:“张果,我再问你一句实话,师太对你说这一段往事地时候,你抱没抱过她?”

    张果把肩膀一缩头一低,仿佛要在脚尖前面找一条地缝,嗫嚅着说道:“抱了,我当时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头,仅仅是安慰,绝无别的意思。……少爷,你是怎么知道的?”

    梅振衣一拍桌案:“那样的场景不难推测,你连尼姑都抱了,就要负责到底!”

    张果又长叹一声道:“我倒是很想负责,但也得人家愿意啊,这种时候我如果多说一句话,就有趁人之危嫌疑,星云若是尴尬,也不好待在青漪三山了,你让她往哪里去?”

    主仆两人在这里面对面叹气,过了半天梅振衣说道:“女人的心思,去问一问知焰吧。”

    等找到知焰一说,知焰眨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好的建议。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这种隐秘心酸、不好启齿之事呢?知焰能将青漪三山的大小事务处理地十分妥当,这种事却没什么好办法,看着张果只说了一句:“星云师太确实不是出家女尼地心性。^^^^”

    梅振衣在一旁道:“是地,我们都知道,早就看出来了。但师太此时似有心结未解。”

    知焰沉吟道:“这种事情,我还真没什么主意。倒有一人见识很多,或许可以去问问它。”知焰说地当然是提溜转,这小鬼曾经最爱四处打听张家长李家短,各种隐秘的私家闲话听得不要太多,对这类事情绝对是见闻经验丰富。

    破天荒头一遭。主动把提溜转请来对她讲别人的私密往事,最后还问它有什么建议?提溜转很少见的没有多嘴多舌,而是很认真地思索了很长时间,最后道:“这种事情我有经验,别人还真不好说什么。可以找一个全无心机,没有丝毫恶意,与此事无关,说话直指关窍的人却当面问她,就算解不开心结,师太也不会有其它地想法。”

    提溜转这个主意倒不错。找一个全无心机、没有丝毫恶意、与此事无关、说话直指关窍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别说青漪三山,就算搜便芜州也难以见到。但提溜转一开口大家都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敬亭山上的明月仙童。天下没有人能比她更符合这几个条件了。

    梅振衣连连点头道:“请明月仙童来,三言两语就可以,别忘了师太不是普通人,也是心念通透的修行人,只需要别人点明她自己心中的想法。”

    明月是不会主动管这些闲事地,自然是提溜转去请,谁叫它与明月平时关系好呢,也只有它才能厚着脸皮去缠着明月央求。****

    “星云师太。你的身世我听说了。众生在轮回中出身不能自择,你既已历苦海自然明白。打算怎么办呢?”这是在听松居中明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确实够直截了当的,旁边没有别的人,只有张果陪着明月一起来。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的,星云师太或许会有别的想法,但是从明月嘴里说出来,就是毫无心机之语。星云起身行礼:“既然仙童开口,星云正想请教。”

    明月眨了眨眼睛,没等她问就说道:“如果你对着一尊不愿意看见的菩萨,还要矫意供奉,那就不是真修行。”

    这一语道破了关窍,星云师太不回翠亭庵,就是因为不愿意再供奉观自在菩萨,原因当然与她的父母遭遇有关,连她自己都讲不清楚,总之就是不愿。然而对于一位数十年来一直持戒守礼的女尼来说,这话确实说不出

    “菩萨会怪罪我吗?”星云低着头轻声地问出这一句。

    “你怪罪菩萨吗?”明月反问了这一句。

    星云师太:“我父母的事,是他们自己所选,与菩萨无关,我有什么可怪罪菩萨的?”

    明月:“那菩萨凭什么怪罪你呢?”

    也就是明月,劝一位师太不要供奉菩萨,还能说得这么干脆利索。星云师太仍然低着头:“天下之大,我行往何处,修往何处,愿心安住何处?”

    这是问道之语,明月的回答却很直白:“你不就住在听松居吗?除了你自己不好意思,我看这里地人都挺欢迎的。你可以还俗做在家居士,也可以继续做尼姑,你若还俗的话,张果一定会很高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你自己也愿意。”

    张果对星云的心思,星云能不知道吗?一开始可能不清楚,这么长时间还看不出来那才怪了!而明月直接点破了一句话——你自己也愿意。

    张果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要是别人这么说,他一定会呵斥“小孩家不要胡言!”但是明月说话他却不好呵斥,只能在一旁老老实实听着,心中还带着暗喜滋味很复杂。

    星云师太的脸也给臊红了,刚念了一句佛号又赶紧打住,喃喃道:“罪过罪过!”

    明月:“你有何罪?”

    星云师太:“我不合在此时念佛。”

    明月摇头:“为什么不能念,在家居士也念佛。”

    星云师太突然跪了下去,抬头道:“多谢仙童指点迷津,非是我不能堪破,只是有些为难,心中还是受名与相牵绊。……只想求教一句,我此世修行有望吗?若有望,何时有望?”

    明月皱了皱鼻子:“根本就没这种说法,修为到了就是有,说也没有。你毕竟尚未脱轮回,今日不愿供奉观自在,则不必伪心,待他日见观自在菩萨能安然自在,就算真修行。”

    星云师太瞄了身边的张果一眼,低下头问道:“请问仙童,你如何看情之牵绊?”

    这句话可问错人了,她想问地是男女之情,问谁也不该问明月呀。明月果然被问住了,伸出小手挠着后脑勺,鼓着腮帮子想了半天才答道:“我清风哥哥说过,既不受情之勾牵,亦不受无情之勾牵。否则金仙求什么忘情,菩萨谈什么慈悲?”

    明月是转述清风之语,这句话什么意思?修行人追求心境脱,不受七情六欲勾牵挂碍,是正经道理。但这种说法也可能导致另一种误解,那就是认为无情才是真修行。既然不执着于“情”,同样也不应该执着于“无情”,这才是真修行。

    “明白了。”星云师太顿行礼。

    明月一拍手:“既然如此,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去找提溜转了。”

    明月一转身就走了,连个多余地招呼都没打。刚才星云师太跪下的时候,张果也紧跟着与她并肩跪下。明月虽是金仙,但从来还没有人朝她跪拜过,她只是有些好奇,竟忘了伸手去扶,由着两人跪在面前。等她走后,张果和星云还跪在那里呢,搞得跟拜堂一样。晚上多了喝几杯,本回字数地只有四千多,惭愧,明天一定加料!祝所有家中有小朋友的书友,节日快乐!祝所有书友永远不要失去一颗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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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观自在 215回、菩萨听评书打赏,坛上半吊子福音

    张果先起身,将星云扶了起来,咳嗽一声低着头道:“星云,仙童的话说的很明白,你有什么打算?如果留在青漪三山……”

    星云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去祭奠父母,也想去祭奠褚河南公。”她已改口称褚遂良为褚河南公,那么口中所说的父母就是指刘洪与殷氏了。刘洪死于狱中连坟茔都不知何处,而殷氏在长安自尽,褚遂良客死岭南,星云想去祭奠恐怕这一路要走很远。

    张果:“我很想陪你一起去,但是少爷罚我在听松居为半年园丁,凿建洞天园林。”

    星云:“也不急于这半年,你我既为道侣,我就陪你一起在此凿建洞天园林,半年后你再向振衣请求远行,好吗?”

    两人说话时面对面也就离了一尺来远,却都低着头看着对方的脚尖,星云的语气很轻很淡,而听在张果耳中无异于天音震撼,因为那一句“你我既为道侣”。张果的心愿居然已是既成事实了,当然巴不得答应星云的请求,几乎高兴的要跳起来,想一把搂住星云大声欢呼,然而只是柔声的答了一个字:“好。”

    星云与张果一起凿建洞天园林,半年后要去远游祭奠星云的父母以及褚遂良,梅振衣当然高兴,把张果叫去道了一声恭喜,并且托他办一件事。他让梅毅弄来一份关中一带的行军图册,指着一个地方对张果道:“张老,你若路过黄河南岸,顺道去一趟此处,我托你把这片地方买下来,开垦田园。”

    梅振衣要买的是什么地方?是初溪、祖溪汇流入梅公河的那一片谷地,也就是穿越前的梅家原所在,在唐时。那里还是一片杂树丛生的荒野。张果是梅家忠心耿耿的老家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就点头了,自会认真去办。

    梅振衣还交代。建造田园的一切费用尽管支取,托星云师太设计。闲话少述,星云与张果行游一圈回到青漪三山后,没有再居住接待宾客地听松居,而是一起住到了张果平时修行的百蝠草庐,星云有单独的院落。而且星云师太回来后,已经蓄起了长——她还俗了。

    梅振衣要买下梅公河谷一带地荒野。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建设园林开垦田地的费用,但比起青漪三山的凿建远不算破费。梅振衣这么做的目的,一方面是对一千三百年后自己的家乡有特殊的感情,另一方面也想给张果与星云师太一份礼物,这二人可是从小就照看他地长辈。

    张果与星云皆有飞天之能且苦海已历,飞天来去监督田园建设也很简便。等田园建成后梅振衣去看过,此时看不出穿越前梅家原的景象,星云师太是按照私家庄园的格局来设计的。一片乌梅林环绕的小山坡上建有房舍,两条溪水间的原野中有花园、农田、鱼塘。已经有不少佃户与仆从居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乌梅林中主人房舍所在的位置,恰好就是当年梅太公的小院坐落之处。梅振衣暗叹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张果在一旁道:“少爷,此处田园规模已成,是梅家在芜州外的另一处产业,少爷要派何人来打理经营?”

    梅振衣笑了:“张老。今天可以告诉你了。这处产业是我送给你与星云皆道侣地贺礼。千万不要推辞。我自幼父母不在身边。是你照顾长大地。星云又是我地启蒙业师。这一点心意算不了什么。”

    张果当然推辞。梅振衣坚决要他收下。最后还以少爷地口吻下了命令。张果只得从命。梅振衣又说道:“此处是安星云地意思建造地。我想你们一定满意。将来如果在青漪三山中待闷了。还可以到自家田园来散散心。我也可以来做客。”

    张果和星云得了一处田园产业。而且是他们亲手规划建设而成。自然是喜出望外。张果也不常在此处。与少爷求了个人情。把梅五中调来做此地地大管家。梅振衣答应了。这里也算梅家一片外围基业了。业主是张果。

    待到万寿通天元年。武皇启用狄仁杰为魏州刺史。彭泽一带早已平静。刘海也如约来到青漪三山拜见梅振衣交还金乌玄木剑。梅振衣见到他就笑了:“左游仙应已对你说明。我欲收你为徒。若愿受戒拜入我门下。这金乌玄木剑就算为师赐器。”

    刘海当然愿意。当场以师礼跪拜。几日后正式举行仪式入门。为梅振衣座下弟子。坐镇五湖山庄。刘海向师父请教修行关窍。这几年来他地修为日见精深。却总觉得难以更进一步。梅振衣先未传丹诀。而是教他炼制蟾光散。并以蟾光散引刘海入妄境。

    妄境中几番出入。刘海也破妄大成。梅振衣又从头教他二十四洞天丹诀。与以前地修行相印证得失。他对这个徒弟非常满意。左游仙在昆仑仙境清修。每三年来一次。带些仙境中地天材地宝前来拜见以示礼数。梅振衣也回赐不少灵丹妙药。

    这一段时间,芜州又生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景教徒欲立寺,名为景福寺。

    唐代天下各教流行,而芜州这个地方也够热闹的,先有翠亭庵入城,后有九林禅院建寺,现在连景教也来了。建此寺名义上说是奉诏,但官府只划了城中一块空地,让教徒们自行建寺未拨钱粮。

    景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教派,与后来所谓的天主教、东正教、新教这三大教派都有些区别,甚至被传统的基督教众称为异端,直到公元1994年天主教会才正式收回了对景教的异端之称。

    这一教派的创始人是南北朝年间君士坦丁堡大主教里斯托利,他主张基督有“人神二性二位一体”。对传统基督教义最有特色的解释是关于耶稣他妈妈玛利亚的,里斯托利认为玛利亚生下地耶稣只是一个凡人地肉身,玛利亚只是耶稣的生母却不是圣母,而耶稣是受到了上帝地感召,受通往天国的道路指引,唤醒了心中神灵的力量与德行,成为了基督。

    这个解释很有趣。可以视作一次古老地宗教改革,接着这个思路阐述教义——每个人都能以虔诚之心接受上帝的感召,想应基督的召唤。唤醒心中的力量,打开通往天国的大门,得到永生。

    这其实与基督教各教派的根本教义没什么实质区别,但是他对于基督人神二性二位一体的阐述,被其它教派斥为异端。

    里斯托利被革去了大主教之职,但是这一教派却流传到了古波斯,再由波斯传入大唐。贞观年间。有一景教修士阿罗本带着景教经文到长安献于李世民,太宗对于这种“四夷宾服”之举很高兴,下令在长安建护国景教寺,后世称为大秦寺。当时地长安绝对是世界第一大都市,经济、文化交融的中心,有很多西域人在长安城中经商或居住,其中景教徒也有不少。

    到了武则天当权的年间,武氏崇佛,各教之间多有争端,景教也受到了冲击。这时有一名景教修士也是一位西域富商。名叫阿罗撼,募集巨资在洛阳城中建了一座经幢,刻福音书于其上。并刻有有“天命归于大周”等各种颂扬之词,名为“大周颂德天枢”。与此同时,他在景教寺院中供奉武氏追封的历代武家祖先。

    武皇凤颜大悦,下诏肯定了景教的合法地位,并允许其在各州府所在地建寺。

    武后崇佛天下皆知,景教想取得政治地位。很多教义的包装以及传教方式都有了微妙的改变。比如它不反对教徒祭拜祖先。要知道,在一个以孝道为先的强大国度里,要是宣扬只能拜上帝不能拜祖先,弄不好在乡下传教时会被一帮乡民用锄头砸死,而官府可能都不会管。

    另一方面景教最大的改变就是做了类似佛教化的包装,比如景教修士也自称为“僧”,也象僧人一样食素,所修地道场不叫教堂而称为“寺”,翻译的经典中也吸收了很多中国传统的哲学用语。同时也借鉴了当时流传地道教经文。比如“上帝”的称呼是“阿罗诃大天尊”。

    关于景教教义以及如何成为“异端”,现代人可以做各种考证。但是唐代的老百姓却不清楚这些,只知道这是西域流传来的一种胡教,宣扬阿罗诃大天尊与救苦基督,信奉它可以得到救赎,前往光明天国。所谓“景”,就是汉语中的光明之意。

    这种包装以及传教方式的改变,是在当时情况下一种技巧地权变,对很多字都不识、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基督的老百姓,必须用一种他们能够听得懂、好接受的方式传教。

    但是从旁观的角度,景教这个流派虽然与如今的天主教派有所区别,但其教义内核并未改变,仍然是上帝是唯一的神,信我得永生,听从基督的感召得到救赎,罪恶将受到地狱的惩罚。至少在“上帝”眼中,其信仰没有实质差别。

    周武年间,景教在各州立寺,自然也来到了芜州。建寺不仅得有地还得有钱,和尚可以化缘,景教僧就搞募捐。想要老百姓信奉并愿意掏钱,先要传教布道,入乡随俗也称为景教法会。这一段时间芜州城中的景教法会很热闹,很多老百姓都跑去看稀奇,还有很多小商小贩挑着担子推着小车去附近做生意。

    这些小商小贩中也有卖水果地,其中还有一位秀美端庄地关小姐。景福寺的道场在芜州城地西北角,一片高坡空地上,这一天梅振衣与知焰也换上便装,混在老百姓中来观看景教法会。他们一眼就看见会场外摆摊卖水果的关小姐,水果摊后面还站了一个少年,神色淡然看着临时搭起来的宣讲台。

    这少年就是仙童清风,他没说话,但能猜到私下里也许与关小姐以神念在交流。梅振衣看到他们微微有些意外,金仙与菩萨也有闲情逸致凑这个热闹?想想也正常,梅振衣与知焰不也来了吗?况且这就和江湖人的“争棚”一样,在芜州立道场的观自在菩萨不可能不来看看对方是些什么人。

    人群中还站着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大汉,竟然是船夫韦昙。再往周围仔细打量,梅振衣现还有好几位是自己的神识不能轻易窥探的。他以前都没见过,看来各路高人来的不少啊。

    这么多高人来参加一次并不算很起眼地布道法会,看来这登坛讲话之人应该相当了不得。说不定有惊天动地的修为神通。梅振衣正在暗自思量,听见台上锣鼓响,这是法会即将开始的信号,台下地百姓都安静下来,有人还在做合手顶礼状。

    “无欲无动,则无求无为;无求无为,则能清能净;能清能净。则能悟能证;能悟能证,则遍照遍明;遍照遍明,是安住乐缘。”讲台周围有十余名景教徒开始诵经,按法会的仪式,这是迎接之人登坛的垫场经文。

    梅振衣听了之后却有些犯迷糊,想起了当年何仙姑登坛作法时念的“东请东方朔,西请西方朔”这一类滑稽的“咒语”。

    此时景教徒念的这一段经文,与梅振衣所了解的《圣经》以及相关地基督教经义扯不上什么关系,听字句倒有些像改编道家的《道德经》,又有些似乎是借自佛家的《金刚顶经》、《大光明经》。他略一思索。也就释然而笑了。

    这不是什么真正的严肃经文,只是一种江湖手段,编纂这样一段经文念出来。似乎融合了佛道两家的经义,普通老百姓平时有所耳闻但却似懂非懂,很能糊弄人,气氛显得高深莫测,让人不自觉中肃然起敬——江湖手段就是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在一片神秘肃穆的气氛下。布道之人登台宣讲了,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国字脸五官周正身材也很挺拔,穿着镶边长袍胸前挂着锦绣丝绦,看上去神气活现还有几分威仪。梅振衣看见此人微微吃了一惊,不由自主与知焰对望一眼。

    他们不认识这个人,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关键是这个人在神识中察看不出任何一丝异处,这与他见到清风、观自在这种金仙、菩萨的感觉都不太一样。梅振衣的神识无法窥探清风。只要清风收敛神气。他甚至都感应不到清风地存在,看见了这个人。也无法察觉到他的神气波动。

    但台上这位男子,梅振衣的神识可以扫过他,对方就站在那里,你看不出任何与普通人有区别地地方,察觉不到任何特异之处与破绽。如果在别的地方遇见他,是不会引起自己特别的留意与警觉的。这人的修为难道比清风还要高,已经到了彻底道法自然的境界?连自己地都察觉不出任何异状?

    看知焰的眼神,与梅振衣完全是一样的反应,她也没看出台上之人的任何异常。

    这时提溜转从人群中钻了过来,以神念道:“梅公子,我打听出来了,今天主会的其实就是芜州当地人,他姓江……”

    台上的男子叫江泉居,今年三十七岁,芜州南绩县人,从小就跟随行商的父亲去了玉门关外一带,主要与西域人做生意,也信奉了景教。景教徒欲在芜州立寺,他自告奋勇回到家乡主持其事,以商人的嗅觉感觉到其中有利可图。

    提溜转还打听出来不少东西,比如江泉居在芜州展的第一批“信徒”地就是他家乡地三姑六婆七伯八叔等亲族,拉着这批人来到芜州城中摆开场子招集法会,一边搞募捐一边传教。这江泉居最近还纳了几房小妾,说什么跟了他就是投靠了阿罗诃大天尊云

    提溜转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说完后又要去打听。梅振衣暗中喝止道:“今天到场的仙家高人不少,非你能随意刺探,还是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听这位江先生开讲吧。”

    提溜转说闲话地功夫,江泉居已经登台开讲了,他今天讲了两出“经文”,一是“摸西天王出蛮荒记”,二是“马王说救苦福音”。如果梅振衣没有记错的话,这些应该就是后世《圣经》旧约中的“出埃及记”与新约中的“马太福音”。

    但是江泉居讲得好啊!口若悬河精彩纷呈,带着评书风格抑扬顿挫,难怪有这么多老百姓愿意来看热闹,比和尚讲经通俗好听,故事几乎都能听懂还不用费什么脑筋。讲完经文后,江泉居在台上动情的呼吁道:“拿什么奉献给你,阿罗诃大天尊!”

    然后就有人捧着小竹箩开始绕场募捐,老百姓也纷纷掏钱,芜州富足且民风淳朴,台上的故事又讲得那么精彩,就算是听评书也不好意思不打赏吧,更何况还是以“阿罗诃大天尊”的名义。

    捧小竹箩收钱的有好几个,其中一人绕的圈子比较大,走向了关小姐的水果摊前。清风不知暗中对关小姐说了什么,关小姐微微一笑取出半吊子铜钱,分给了清风一半,等收钱的走过来,他们每人放下了二百五十文。

    这两人给的挺多啊,收钱的大婶停下脚步很激动说:“虔诚忠贞的人啊,阿罗诃大天尊一定会保佑你的!……二位只要每人供奉五百文,就可以接受圣水洗礼,受天国光辉沐浴,比观自在的菩萨的净瓶甘露还要灵验。”

    关小妹的脸色未变看不出喜怒,清风却双眼朝天,一脸淡然的把衣袖一挥,那意思分明在说:“已经打完赏了,别再嗦。”

    等捧箩收钱的人走了,清风取出一块金锭扔给了关小姐,这一幕梅振衣都看在眼中。原来清风是向关小姐借零钱打赏,然后还给她一锭金子。清风哪来的钱?想当初梅振衣为答谢他找到韦昙,在敬亭山留下了三百两黄金。

    这位仙童也学会进城花钱了,不过象他这么花钱的可真少见,不愿意把金锭放在箩中,用它向关小姐换了二百五十文铜钱打赏。那一枚金锭至少也值两万五千文,而关小姐什么话都没说就收了。梅振衣在琢磨这两位高人,那边的法会还没结束,再度开场迎来了——召唤神迹!

    江泉居重新登台,回顾了方才“马王说救苦福音”中基督的种种神异事迹,最后说道:“乡亲们,只要唤醒心中对大天尊的虔诚与忠贞,没有什么奇迹不可创造,没有什么苦难不可战胜,如果没有做到,只能说我等的诚心还不够坚定。……请睁大双眼,一起见证神迹吧!”

    “差点以为是在编排我呢!梅振衣,你们慢慢看热闹吧,我走了。”耳边突然传来随先生的声音,梅振衣转身望去却未见人影,想必他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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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回、古今多少高坛上,神语激引万人狂

    “原来也不是在编排我,走了!……梅振衣,你看着办吧,这里是芜州。”耳边突然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竟是好久没遇见的小和尚法舟,梅振衣再度扭头望去,仍然不见其人踪影,想必也走了。

    台上这位江泉居开坛,竟然来了这么多高人,化身随先生的玉皇大天尊与化身小和尚法舟的弥勒菩萨看了一半热闹都走了,但还有很多人留在这里。这位江泉居究竟是什么来头,能把场面搞这么大?梅振衣越想越疑惑,还是看台上是如何召唤神迹罢。

    看着看着,梅振衣突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觉得在这种场合不太合适,收住了笑声。知焰以神念问道:“你怎么了,因何笑?”

    梅振衣回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看不穿这江泉居的底细吗?”

    知焰:“我也甚为疑惑,难道你看出什么破绽了?”

    梅振衣的笑容有些古怪:“不,他没有破绽,我们看不穿底细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根本没什么底细,就是个普通人,没有半点修行。”

    知焰噢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此时江泉居正在台上带领大家诚心祈祷,按统一的姿势与仪式屏除杂念专心听他的话语指引。没过多久功夫,台下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晃有人抖,有人说听见了阿罗诃大天尊的声音,有人说看见了天国净土的光芒。

    这一套是什么手法?平常的识神进入半失控的状态,而灵台元神尚未显现明净,内外感应错位自然会导致种种异常反应与举止。按现代心理学的说法,是受引导的自我暗示,表面意识约束力薄弱之后导致的种种行为异常。\

    如果再进一步,这种不自主地神识受到外缘有意干扰,可以进入一种引导希望的状态。就类似于现代所说的催眠了。很多人集体的削弱自我神识控制,主动的接受外缘内扰,引导只需要掌握一些技巧,不需要任何神通法力,而且人越多效果越明显。

    这种手法普通老百姓看起来当然神奇,但在梅振衣与知焰眼中就是一眼能看穿的小把戏,

    梅振衣为什么会笑,因为他想起了穿越前的五叔梅正齐最擅长的就是这一套,完完全全的江湖手法,如果让五叔梅正齐上台。一点都不会比这位江泉居差,不用抬出阿罗诃大天尊的名头,顶一个气功大师地帽子就可以了。

    梅振衣一开始为什么没有看出来?他被观众“骗”了,有金仙、菩萨与那么多仙家高人在台下看这场法会,台上之人他也不敢小看,他与知焰都没敢往这方面想。等到他梅振衣起了五叔,这才突然明白了,不由自主笑出了声。不仅是笑台上的人也觉得自己好笑。

    “你莫管他是人是仙,就看他如何与人打交道。”师父孙思邈说的话他差点又忘了,莫管台下观众是谁,应该就看台上之人在做什么。

    现代有很多研讨会、学术交流会,喜欢请一批大牌专家或业内名流坐在台上充场面,看上去似乎档次很高很有权威,但实际上表的观点一样还是狗比倒灶胡扯八道。同样的话同样的事,由一个世外高人说出来或做出来,似乎比一个乡下老农显得更加深奥高妙,但在一个心念通透的修行人眼中。不应有所区别。

    台上接下来的“表演”,不出意外是现场治病。===有不少事先安排好地“托”纷纷登台,说自己有这个病那个病,有人长了个瘤子有人扭了腰有人受了风寒等等。提溜转暗中告诉梅振衣,这里面有谁和谁人就是江泉居家亲戚或与他是一伙的。

    其实不用提溜转说,梅振衣也能看出来有多少人是装的,又有多少人就是现场临时上台的老百姓。以他的修为以及在医道上的修养,只要神识一扫过,再以内省之术察看,大概就知道这些人有什么毛病。

    果然。现场效果十分神奇,许多人纷纷宣称瘤子没了、腰也直了、头不疼了、鼻子也通气了云云,这其中当然有江泉居安排的托,还有很多上台的老百姓并不知情,他们原先感觉有些不适。此时有没有效果呢?应该说也是有效果的。

    假如没有人内在修复机能与的生命力,那么世界上所有地药物与手术治疗手段都是无效的。自我强烈而专注的愿心也可以激一个人的生命力,众人的心愿力气氛感染也是一种外在的精神推动力量,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起到身体机能激。

    当然了,这种效果是内在的、有限的、逐渐显现的,不可能被忽悠一顿就能治好各种病,但与此同时。精神上自我欺骗的效果是很明显地。有人上台之后真的就觉得自己好多了,或相信自己感觉好多了。

    其实有很多人并不明白。有很多奇迹是自己创造的。当人们越来越多的依靠外物,尤其在现代社会,往往已经忘记了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它可以自我激、自我完善、自我轮回、自我脱,同时也可能自我堕落、自我沉沦,否则谈不上修行的存在。

    梅振衣这个老江湖当然明白其中地各种门道,但芜州的大部分老百姓哪明白这些?一时之间台下的气氛热烈无比,他们“真”的看见了诚心向往阿罗诃大天尊带来的奇迹!

    就在这时有一位中气十足的老高声开口,压住了所有乱糟糟的声音:“泉居大师,能不能请阿罗诃大天尊帮一帮这个孩子,他还年轻,这条腿从此废了,实在太可惜。^^^^”

    随着话音,一个老搀扶着一位十七、八岁地小伙分开人群走向台前。这小伙微黑地皮肤长的很粗壮,但一条腿明显有残疾,拄着一支树杈做地拐杖,在老的搀扶下吃力的在人群中走了过去。

    这小伙叫元充。是芜州城外的一个瓦匠,今年十八岁,去年冬天从房顶上摔下来伤了一条腿,后来这条腿又受了寒,表面上筋骨养好了但却变得软弱无力,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走路。

    元充听说了前几次景教法会地传闻,今天也满怀希望的来到现场,但是他拖着一条残腿挤不到人群最前面去。其实他挤到前面去或许也上不了台,江湖人开这种场子,挤在台下的不一定都是看热闹的观众。会有人暗中控制不放这种人上去公开亮像,否则等于砸场子。

    梅振衣看见这两个人,先注意到了却不是元充,而是扶着元充的那位老,他一开口梅振衣就感觉此人深不可测。

    老说话的声音就虽然哄亮却也普普通通,但却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清晰的送到每一个人的耳中。他扶着元充往前走的时候,拥挤地人群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道路,仿佛是无意识中量好的一般。就算有人想拦,时也不好出面了。^^^^

    这老灰白的头,却有着细嫩如婴儿一般的皮肤,神色温和,却隐约让人不由自主产生尊敬之意。梅振衣以神识扫过,却现无法窥探,赶紧收回不再冒犯。这老头是谁呢?正在疑惑中,耳中听见清风的以无语观音术传来的话:“他就是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最早延伸开辟天庭仙界的十二金仙之一,灵宵宝殿守护神将杨戬的师父。大名鼎鼎地仙家高人,没想到今天也混入人群看热闹了,还把元充给扶上了台。

    梅振衣今天有两点意外:一是想不通为什么有这么多高人跑来看一个江湖骗子,人间这种事多的是,芜州这场法会算不了什么特别隆重的大场面。二是既然来了,为什么不闻不问就看着这江湖骗子在台上耍。?

    现在玉鼎真人终于出手了,等于是来砸场子的,却用了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但梅振衣却更疑惑了,以玉鼎真人之能,要想惩戒这个江泉居有的是办法。何必这么做呢?

    不提梅振衣怎么想,元充已经走上了台,很兴奋也很激动全身都在微微抖,脸涨的通红,一手拄着拐单掌行礼道:“泉居大师,我对阿罗诃大天尊完全信服。心诚的不能再诚,神仙能治好我的这条腿吗?”

    元充上台的时候,江泉居心中有一阵慌乱,虽然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任何地异状,但梅振衣感应的很清楚。修为到了阳神出游的境界,种种神通早已无碍,神识扫过可以感应到普通人的情绪波动。他不由得暗道一声:“这个骗子。心里素质还不错。”

    江泉居仍然做高深莫测状,一手按在胸前说道:“苦难是大天尊对人间罪恶的惩罚。****只有专心供奉大天尊为唯一的心灵指引,天国的大门才会对你敞开。神迹能否召唤在与我也在于你自己。我们心中是否还有罪恶?我们的信仰是否纯正?要这样问自己。……阿罗诃大天尊会指引所有人,但不会护佑拒绝被天国光辉照耀的心灵。”

    这段话倒没什么破绽,但听在梅振衣耳中分明就是江湖术中的“抽门坎”,江湖人必须会这一招给自己留后路。他地意思分明是说如果治好了那自然是神迹,但不能保证每一次神迹都能召唤成功,还需要各种方面的因素配合,如果失败很可能是元充自己的原因。

    抽门坎漂不漂亮,能看出一个江湖人的经验老不老道,而且还不能露出任何心虚与慌张来。江泉居说完这番话面不改色的说道:“你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那就诚心向阿罗诃大天尊祈祷吧!”

    然后他又向台下大声呼道:“乡亲们,所有信奉阿罗诃大天尊地道友们,让我们一起以最虔诚的愿心为这个年轻人祷告吧!”

    有很多人都手按心口做祷告状,口中念念有词看着台上,这时知焰以神念悄然问道:“振衣,那小伙子的腿,你能治好吗?”

    梅振衣皱着眉头答道:“让他此刻在台上走路,对我而言并不是很难,但要根治他的腿疾,需要下一番功夫。不是那么容易的。”

    元充的腿部经脉凝滞不畅,虽还有冷热刺痛感觉,但生机元气运转虚弱,有半年没有正常行走,筋骨肌肉已经开始有萎缩的迹象。普通地医生可以用针灸、熏炙,梅振衣能以内劲点摩之法慢慢疏通经络,根据反应用汤药补益调匀五脏五气,使他地身体机能恢复均衡。并没有什么神奇地一针见效地办法,还要看这小伙子的体质如何,这是根治之道。

    如果连梅振衣都治不了。这世上恐怕就无人能治了,换神仙来都不行。

    但让元充在台上走路则要简单的多,直接以内省之术将神识切入他的经洛,催动体内元气运行,他也可以正常行走。这种办法也是一种辅助治疗手段,能够坚定病人的信心,毕竟自己曾经能走路了,如果病症不是很重的话。他有可能会经常挣扎着行走并慢慢的有所恢复。

    假如这个人心念力与意志足够坚强的话,无需他人以神通施法,在这种气氛下自己都有可能放开拐杖走几步。但对于元充的病症,这种一时激之法无法根本扭转症状,他可以一时能走路,但回家之后腿还是好不了。梅振衣对病症地诊断自然不会有误,神识扫过已看的清清楚楚。

    此时台上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元充颤巍巍的放开了拐杖,迈出了那只残废的右脚,脚尖先点地小心的试了试力道。然后稳稳落地走了出去。他越走越稳,已经完全是正常人的脚步,绕着台上转了好几圈,神情兴奋的已经接近于癫狂,张开双手朝天高呼道:“感谢阿罗诃大天尊!”

    台上地江泉居脸色变了,这个元充绝对不是他按排的托,他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不是他干的!

    台下的梅振衣脸色也变了,看元充的脚步,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力量。当然不是江泉居召唤的神迹,而是暗中有人出手帮忙。

    在场有很多高人啊,谁会暗中出手?这个时候出手分明是帮江湖骗子圆场!梅振衣目光一闪抬头看天,半空中有人隐藏形迹施法,刚才没有察觉。现在一施法术就露出了形藏。

    围观的百姓沸腾了,纷纷与元充一起大声欢呼,有人声音兴奋的已经嘶哑,这时又有人趁机捧着小竹箩进场募捐,老百姓纷纷掏钱如雨而落,给的比刚才可多多了。

    梅振衣想施法阻止,然而心念刚动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念头。在场的高人如观小姐、韦昙、玉鼎真人、清风等。谁都不愿意看见有人帮这个江湖骗子圆场。但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手阻止呢?因为台上的元充。

    天空那人正在施法切入元充的右腿,催动他的元气运转。而元充在台上很兴奋,绕着圈子疾走不停。如果此时突然出手打断那人的法术,那么元充可能会受法力激荡之伤,他那条虚弱的腿根本受不了这种冲击。假如那样的话,元充的右腿就彻底废掉再也治不好了,所以在场的高人虽多,谁也没有出手阻止这一幕地生。

    “梅振衣,你在彭泽县张榜为众祠立约三则,而后大开杀戒,那么如何看待今日之事呢?贫道且求你一件事,请为那小伙治疗腿疾,我以温心寒玉髓一枚相谢,只是请求,你可以不答应。”玉鼎真人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梅振衣寻声望去,刚才那位扶元充上台的老也不知去向。

    “梅振衣,你自称成就仙道之后,可追查佛心舍利下落,我先谢过了,芜州若有事扰你修行,可来找我助一臂之力,先告辞了。”韦昙的声音也从耳边传来,然后只见他提着扁担离开人群而去。

    “为什么,你们这些人哪一个修为不比我高?有人看了一半热闹就走,有人惹了事不收场,有人就站在那里不管,为什么偏偏都冲我说话?”梅振衣以神念放声喝道,眼前闹哄哄的法会场面似乎变得地很安静,天地之间只有几人说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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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回、身后随凶犹背手,眼前无路笑回头

    “若不是因你,我们也不会来此,不对你说话又对谁说话?……闲话无关,只问眼前的一件事,梅真人精通医道,已见此情此景,你愿不愿治元充的腿?”关小姐的声音传来,然后推着卖水果的小车也离开了法会现场。

    关小姐走时留了一个问题,问梅振衣会不会治元充的腿?别看元充此刻在台上走的欢,但是他的腿并没有治好,回家后过不了多久仍然不能行走。

    要是在别的场合遇到,或元充上门求医,梅振衣没有理由不给他治病,这违反了孙思邈的教导。但此时如果答应玉鼎真人的请求,找上门去把元充的腿治好,别人也说不清是谁治的,等于帮着江泉居这个骗子宣扬神迹。

    玉鼎真人临走时还留下一个问题,梅振衣在彭泽向淫祠众妖立约的第一条“不得矫众显圣自称神,惑乱乡里”,今天景教法会生的这一幕,梅振衣遇见了该怎么办?

    玉鼎真人绝不是刁难他,因为梅振衣在那道榜文上说的清楚——“贫道及门下弟子,受之为戒一律护持之。”也就是说他遇见了这种事一定会管,虽然是以“吕纯阳”的名义,但“天上”的高人都知道是他,自从梅丹佐一战逃亡后,梅振衣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仙界的关注。

    但今天的事梅振衣怎么管,又该去管谁?江泉居与那些淫祠精怪不一样,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江湖骗子。正常的世间众生相之一,菩萨、金仙不是衙门里的捕快,他们已跳出轮回完全不必主动参与这些事,只是留下道法点化或教诲世人而已。

    仙佛们只留下了问题,却没有问答梅振衣大声的喝问,一个个都走了,包括人群中没有开口的、他不认识的高人。只有清风还站在那里。梅振衣只得看着清风,眼神仍是在问。

    清风有些无可奈何,以神念反问道:“想知道这些仙家为什么来,先问问你自己为何会来此?”

    梅振衣为什么会来这里凑这个热闹?是因为梅丹佐!这些年没人知道梅丹佐躲在哪里,清风曾说过梅丹佐的伤势要想彻底恢复至少需要十几年,并推测他很可能在昆仑仙境某处疗伤。

    梅振衣曾自称能查出梅丹佐地来历,并且能找到佛心舍利的去向。但需要成就仙道之后才能印证。他并不是空口说白话。龙虎山弟子张修曾经和他提到过景教的一些事,他了解到信奉上帝的景教徒中也有真正的修士,他们也有修行法力。

    根据自己的所知推演,那么在无边玄妙方广世界中,存在一个景教徒所谓的天国也是很正常地,梅丹佐很可能就来自于那个天国仙界。梅振衣如今地状况可能回不去。仍然猫在昆仑仙境哪个犄角旮旯疗伤。但是他以前偷走的那枚佛心舍利,很可能就藏在天国仙界中。

    要想去天国仙界有两个条件,一是能够穿越天刑雷劫到达无边玄妙方广世界,对梅振衣而言就是成就仙道。第二个条件按宗教术语来说,就是找到“通往天国的大门”。

    以梅振衣的见闻,当然知道进入天国仙界并不一定要象基督教义所宣扬的那样虔诚的信奉唯一地“上帝”,比如清风不信奉佛,一样能够进入佛国仙界。但这并不等于想去就能去,你要了解他们地修行愿。种种修为境界,以及最后所求的心境,结合自己的修行能够领悟与印证,这样你才能去得了。

    龙空山的张妖王永均,已历天刑雷劫成就真仙,却没有去得了守望和尚在毒舌岭上指引的佛国,因为他从未听闻佛法也不了解佛法。据张果带回来的消息,在听闻九灵元圣主讲的乾元山法会之后,张妖王曾到天庭的东极妙岩宫转了一圈。

    如果那个“上帝”真的存在地话。又在无边玄妙方广世界中开辟了天国。那么他至少也是金仙以上的修为。“我是你唯一的神”,《圣经》中的这句话从某个角度去理解并不错。如果天国是“阿罗诃大天尊”开辟的,那么这一片仙界中一切都是他的灵台造化而成。

    有谁希望脱人世间的苦难轮回来到天国,无论是在此凿建洞府还是延伸开辟,都是依附于阿罗诃的灵台造化,这个过程等于清晰无碍的向“上帝”展示自己地灵台。^^^^

    怎么形容这种教派修行地过程?可以说教义引导弟子入修行的门径很干脆,一开始就直指最终点——就是要到唯一地仙界天国,并且用戒律来排除其它的任何道路,以坚定修行之心不受干扰。这种“道法”很绝,不论能不能修行到达终点,它希望天下所有人都能走到这条道路上,仙界的天国才能更完美。

    梅振衣要想进入天国,不必向景教或基督教其它教派的修士那样奉上帝为唯一的神,他只要找到这条道路的门径,能够印证与领悟那种心境就可以了,这是镇元大仙给他的启。

    镇元大仙邀集各派散修召开闻醉山法会,讲解“万流归宗诀”,其目的一方面也是为了传法,更重要的是希望这些散修成就仙道之后,能够去他的万寿山仙界。镇元子还有另一种方式去邀请人,那就是结交仙界各路高人,相互交流切磋修为境界,当年五观庄的人参果法会就是其中一出。

    梅振衣是一位尚未成就真仙的修士,但已经了解无边玄妙方广世界种种仙界开辟的玄妙以及出入的方法,不得不说是个异数。

    今天来听景教法会,本想是听闻真正的景教修士宣讲入门法诀,了解他们修行愿心的端。这种东西不能完全靠凭空猜测与分析,必须有真正的了解与印证才行,结果却令他很失望,现场看到的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的表演。

    清风反问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梅振衣想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高人来听景教法会。这些高人谁也不是傻子,一个个粘上毛比猴还精,他们肯定是在猜疑梅振衣会如何确认梅丹佐的来历。

    韦昙自不必说。清风与观自在都是那一场混战的参与,玉鼎真人虽然没有参与那一场混战,但是他地徒弟杨戬有份。而随先生与法舟早就关注梅振衣了,同时也看看景教在芜州想干什么。至于在场还有其它的高人没露面——老百姓能看热闹,还不允许神仙看热闹了?

    梅振衣一念及此,对清风道:“多谢仙童提醒,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还不走?”

    清风:“我知道你是因梅丹佐而来。当年何家村之事,我也有守护不周之责。听见你刚才的喝问不能说走就走,我想知道,你如何答应玉鼎真人的请求?他其实是给你一个结缘的机会。”

    梅振衣笑了:“仙童,有些人太小看我了,这不需要谈什么大神通境界。治个病哪有那么嗦。收拾一个江湖骗子也没那么复杂。”

    清风:“是吗,不用嗦很简单?那么天上出手的那位呢,就算你能对付他,能对付他背后的那一片仙界吗?我既受你师父钟离权所托,在芜州坐镇照看你修行,不得不提醒你。”

    清风地话是正理,不要忘了江泉居是来干什么地,他是来为景教布道立寺的,梅振衣能收拾这个江湖骗子。但是他不能阻止景教传道。在暗中帮助江泉居圆场的高人,应该是一名有修行的景教修士,梅振衣如果收拾了江泉居能把他引出来,到时候该怎么办?

    就算这个人能对付,梅振衣所作所为就等于阻止景教在芜州布道,可能引起整个天国仙界的仇视。这个结果恐怕既是随先生愿意看见的,也是小和尚法舟不反对地,弄不好梅振衣被人当枪使了,成为一枚冲锋陷阵棋子。而仙界之争是背后推手。

    梅振衣稍有不慎卷到其中。恐怕就是个粉身碎骨地下场,这小小的一场江湖骗子招开的法会。背后的纠缠文章可不小。

    “仙童,这是你推演的结果吗?”梅振衣皱着眉头问道。

    清风:“不是推演的结果,对你的所作所为很难推演,只是按事理推测,我若是你,这些年应该在青漪三山中闭关修行不问世事才对。”

    梅振衣:“可惜,有些事是我必须要做的,比如杀了梅丹佐,确认佛心舍利的下落。”

    清风叹息一声:“那你就先从元充地腿开始治起吧,我想看看你怎么做,又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梅振衣,我现你变了。^^^^”

    梅振衣:“我怎么变了?”

    清风:“你不再是一个清静无为,只求成就仙道的修士,有些话,等你处理好眼前事再说吧,我就在敬亭山等你,希望你不要酿出大争端。”

    元充父母已亡,跟着哥哥嫂嫂一起过日子还没有单独成家,他哥哥也是个瓦匠。自从他一条腿摔伤后没法再出门干活挣钱,在家里没少遭嫂嫂的白眼,要不是哥哥从小疼爱弟弟很照顾他,按嫂嫂的意思他在这家里都待不下去了。

    元充那天从景教法会回家后很兴奋,因为他又能重新走路了,他哥很高兴,还特意买了点酒肉回家庆祝,嫂嫂也难得露出了笑脸。但是过了几天情况又不对劲了,他的右腿越来越无力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样子,从一瘸一拐渐渐变成了无法支撑,又得拄着拐走路。

    他去问过泉居大师,得到的回答是对阿罗诃大天尊的信仰还不够虔诚坚定,只要坚持祷告以及向众人宣扬阿罗诃大天尊,就可以得到天国光辉地照耀,信仰不在于一条腿是否有伤,还要看自己地内心是否纯正。

    元充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他毕竟亲身见证了奇迹,回到家中之后仍然坚持每日虔诚的祷告,他在主宅地偏屋祷告时,又隐约听见了嫂嫂的碎语:“天天念经,能当饭吃吗?一条腿残了,两只手还可以做些活计吧?”

    哥哥喝止道:“不要在这里乱说,充弟愿意就让他去做吧。那么多乡亲都看见了,只要诚心信奉阿罗诃大天尊,二弟真的能走路了。”

    元充看着屋梁暗中祷告道:“阿罗诃大天尊,原谅我嫂子吧,她不了解您的神奇。”

    就在这时,元家门外停下了一辆马车,走下一位身姿挺拔五官俊朗的公子。连赶车的仆人都相貌堂堂仪表不俗。仆人先在门外朗声问道:“请问元充在家吗?”

    家主元福来到门前一拱手:“请问这位大哥。你找我二弟何事?”

    喊门地梅二南往身后一指:“这位是我家公子,受人之托,来给元充治疗腿疾。\”

    “我已信奉阿罗诃大天尊,只要诚心祷告,大天尊会保佑我恢复的,就不劳二位贵人了。”这时元充也拄着拐走了出来。看了门外两人一眼。连声开口拒绝。

    哪有病人不希望治疗自己的残疾?就算是虔诚的信徒,生了病大多也会去找医生的。但元充一看门外两人服饰华美,那辆马车以锦绣为帘,拉车的两匹马也神骏非凡,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之人,自己哪有钱请这种医生看病?

    “郎君,是你请的郎中吗?……我们小门小户人家,可请不起二位。”元充地嫂子也走出来了。

    梅二南:“是受仙家高人所托,不受你们家钱。只是治病。”

    “是阿罗诃大天尊让你们来地吗?他果然听见了我的祷告。”元充突然间激动起来,他只能想起这个理由。

    梅二南喝道:“什么阿罗诃大天尊,我家公子是孙思邈真人的传人,姓梅名振衣。”

    这一句话把元家三口人吓了一跳,芜州百姓没几个人见过梅家大少爷,但谁没有听说过呢?他们连说话都打颤了,赶紧道歉说刚才失礼了,将梅振衣迎到堂屋中坐下。元家没有茶,元充的嫂子到厨房将两只细瓷碗刷的干干净净倒上温水待客。连声说礼数不周。

    贵客登门。元家三人忐忑不安,怎么也想不明白梅公子为何突然跑来要给元充治病。看这个架式梅振衣没多说闲话。直截了当问拄拐站在堂前的元充道:“你前几天是不是去看了一场法会,还上台走了几步?”

    元充连连点头:“是地,梅公子也听说了吗?是阿罗诃大天尊展现地神迹,若梅公子也想供奉景教,可以去找泉居大师。”

    梅振衣摇头:“我是来给你治病的,你回家之后是不是又不能走路了?”

    元充:“是的,泉居大师告诉我,是因为信仰之心还不够坚定,供奉阿罗诃大天尊的时间还短。”

    “他骗你的!”梅振衣断然说道。

    “不,梅公子,你不能对阿罗诃大天尊不敬,不能这样说泉居大师!”元充的脸突然涨红了,壮着胆子反驳道。

    “二弟,不得对梅公子无礼!”元福连忙喝止,一面还向梅振衣道歉。

    梅振衣一摆手:“无妨,他被骗了自然要这么说,其实那不是什么阿罗诃大天尊独有的神迹,无非是有人暗中施展法术,而这法术我也会。……元充,你若不信,就放开拐,走两步。”

    元充将信将疑的松开了拐,脚尖点地试了试,然后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越走越稳行动如常,他哥哥嫂子在一旁瞪大眼睛已经呆若木鸡。梅振衣没有忽悠,而元充已经不瘸了。

    “现在相信了吧,我不是阿罗诃大天尊,是孙思邈真人的徒弟,这只是一时激元气运转之法,让你能走几步,但你地腿疾并未根治。”梅振衣不紧不慢的说道。

    正在转圈疾走的元充突然停下,跪倒在梅振衣面前:“梅公子,求你治好我的腿,我元充这一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梅振衣:“不必求,我今天来就是给你治病的,你心中还有什么疑问,此刻都可以问。”

    元充:“梅公子能让我走路,泉居大师也能让我走路,你们都会一样的法术吗?”

    梅振衣:“我已说过了,那天出手施展法术的不是他,那江泉居就是个骗子,不信你问问他自己。”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飞进来一个人,吧唧落在地上摔的七荤八素,定睛一看是鼻青脸肿的江泉居。元充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这不是泉居大师吗?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江泉居趴在地上半支起身子,带着惊恐地神眼看了梅振衣一眼,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没有治好你的腿,召唤神迹也是蒙人地,那天生了什么事我也搞不清楚,我到芜州开法会立寺,就是想带着一批族人趁机捞点钱财。……梅公子,实话我都说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梅振衣一摆手:“行,再到公堂上说一遍吧。……二南,把他押送衙门,要让他自己一瘸一拐的走着去,让芜州百姓都看见。”

    梅二南像提小鸡一样拎着的江泉居走了,元充等人都傻了半天没敢说话。梅振衣喝了一口水缓缓道:“元充,你的腿要想完全治愈,我估计需要一年时间,但三个月后你就可以扶墙慢行了,自己要注意多锻炼。……我每半个月来一次,给你用针施药,不收你诊金,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全凭梅公子吩咐。”

    梅振衣:“往后不论是谁问起你的腿是怎么治好的,你都要实话实说,将今日所见所闻与我治病的经过,如实的告诉他们。”

    江泉居被梅二南押到衙门自,如实的招供自己带领族人在芜州借布道之名行骗之事,私下吞了多少银子,合伙的又私分了多少等等。此事很快在芜州传开了,据说是梅家大少爷亲手抓住的他。

    芜州府给江泉居定的罪名不止行骗,还有另外一条:亵渎神灵冒犯景教阿罗诃大天尊,扰乱立寺之举,加罚脊杖八十。

    这一条罪名定的很有讲究,因为在各州立景教寺是武皇点头的,要罚也只能罚江泉居借景教之名行骗,而不能说景教行骗,也不能不让景教在芜州布道立寺。有罪之人是江泉居,不是景教,江泉居不仅欺骗了芜州百姓,还冒犯了阿罗诃大天尊,这样的判罚才能说得过去。官府的板子只打在江泉居身上,没有针对景教,更与阿罗诃大天尊无关,但景教的“传道事业”在芜州遭遇重大挫折。其后长安又来了一名修士叫罗章,带着一批景教徒来到芜州重新传道,然而芜州百姓却相应寥寥,看样子那一座景福寺很难修起来。

    梅振衣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找他的,那天暗中出手帮江泉居圆场的高人不会不闻不问。这一天他又出山行游,提溜转也在一旁跟着,在万家酒店喝了一壶老春黄,然后沿十里桃花道背手漫步,已经走到敬亭山脚下。

    道路在山脚下消失,已经是敬亭山道场结界的入口,梅振衣转身微笑道:“朋友,一路跟了我这么远,眼前已无路,何不现身相见呢?”点,求诸位帅哥靓女拉一把啊,多谢您的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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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回、仙府门前谈异教,请入洞天论神灵

    眼前光影晃动,不远处的空气似乎如流水一般折射汇聚成形,一个人出现在那里。这是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看面目应该是汉人,个子不高眼神很明澈,穿着深青色长袍,胸前戴着十字架链坠。

    梅振衣看得很仔细,他的十字架上并没有受难的基督像。那人一现身就以右手按心口微微鞠躬行礼:“在下景教僧罗章,给梅公子问安,愿阿罗诃大天尊保佑你。”

    一见这人很客气,梅振衣也拱手还礼道:“多谢吉言了,为何跟了我这么长时间?”

    罗章:“就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有些话想与梅公子私下谈谈。”

    梅振衣:“若是因为江泉居的事,我想没什么别的话好说,他行骗是实。”

    罗章笑了:“不是为他而来,世人不因信奉而有罪,也不因信奉而无罪,这个道理我明白。”

    梅振衣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其实我一直在等你,你就是那天在空中出手的人吗?”

    罗章:“就是我,但今天是为了另一件事来请教梅公子的。”

    罗章来找梅振衣是什么事?当然是为景教立寺的事,出了江泉居这件事,芜州府虽然没有反对景教立寺,但是老百姓却不太愿意支持了,景福寺很难建起来。

    一方面是因为江泉居败坏了景教徒的声誉,大部分老百姓不再理会。另一方面是因为是梅振衣拿住的江泉居,大家都推测这位梅公子有心阻止景教在此地流传。还有人私下里猜疑。其实那位泉居大师不是骗子,只不过是因为梅公子看不惯景教而已,勾结官府故意刁难。

    有些老百姓议论,那位江泉居确实有神通,能召唤神迹。\但梅公子神通更广大,斗法将江泉居打败了。另有人说江泉居虽然私下贪墨了一点钱财,但传教布道之举也是造福芜州百姓,梅公子找他地麻烦是因为私人恩怨。甚至还有江氏族人煽动乡里,扬言要进京告梅家与芜州府的御状。

    芸芸众生之口。反正说什么话的人都有。

    在芜州一带混,有钱有势的缙绅名流谁愿意无端得罪梅家呢?就算遇神拜神有心供奉的人,此刻也不会捧景教地场,能躲则躲。现在一切问题的核心矛盾已经不在江泉居,而都指向了梅振衣。假如不把梅家扳倒或让这位梅公子点头表态,景教在芜州就很难立足。进而影响到整个江南一带传教局面。

    罗章讲述了自己在芜州布道立寺遇到的困境,最后问道:“我奉命而来却有负使命,该如何办,请梅公子教我。”他表面上很客气没有追究江泉居之事的意思,请教梅振衣该怎么办,实际上就是责问之意。

    两人就站在那里说话,也没找个地方坐下,梅振衣面不改色的答道:“罗道友今日遭遇地困境,是江泉居之过。他可不是我派来的人,依我看,你们如此布道,应有所自省吧?”

    景教派了江泉居这个江湖骗子跑到芜州传道,被人戳穿了拿下,要怪也只能怪江泉居自己行为不检,怎么能怪到梅振衣身上?导致这一切后果的源头不是梅振衣,而是江泉居,是景教徒自己用错了人。就应该面对相应的后果。

    罗章听见质问。表情有些歉然道:“我也知江泉居非正信之人,但此事影响颇大。芜州百姓对我教颇有误会。*****”

    梅振衣似笑非笑的反问道:“这误会,是我造成地吗?”

    话说到这里就有点僵了,罗章不好反驳但脸色也不好看,想了半天才鞠了一躬道:“我今天的来意就明说了吧,既然梅公子出手拿下了江泉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梅公子出面解释一番,消除此地百姓对我教地误会。”

    这个要求听上去有些过分,梅振衣却笑着说:“既然罗道友开口相求,我也不好拒绝,我有个建议,你们景教应该主动表态处置江泉居,这才是正理。”

    罗章:“多谢梅公子的建议,我回去后开除江泉居教籍,宣布他是教中败类。但仅此一举,似乎解决不了眼前的难题,梅公子还有什么建议吗?”

    梅振衣:“我还可以做一件事,一定可以帮你在芜州建立景福寺,但你也不能空口相求,我也有求于你。”然后轻声的说了几句话。

    罗章闻言面露喜色,连声称善。梅振衣说了什么?其实就一句话最关键:“算一算你在此地立景福寺所需建造与置业供养之资,我梅家捐一半。”

    不仅是建寺要花钱,景福寺建成之后还要购置田庄产业,以做为修行供养。所需要的资费,梅振衣愿意捐献一半,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他只要这么一表态不用再说别的话,整个芜州都会知道梅公子并不反对景教立寺,甚至是支持的,那么罗章的难题就迎刃而解,甚至都用不着梅振衣真地掏钱。

    罗章硬着头皮来找梅振衣,他知道这位公子不太好惹,但又不得不来招惹,否则就完不成教中的任务,没想到天下掉下来一块幸福的大馅饼,差点没把他砸晕了,赶忙行礼连声问道:“不知梅公子有何事相托?”

    梅振衣:“你布道传教,按你的信奉去指引人心,无可厚非,但惑乱乡里、残害众生、勒索黎民之举,万万不可。”

    “当然不会,我教也有戒律,阿罗诃大天尊不会允许真正的信徒这样做的。”罗章答话的时候表情已经笑成了一朵花。

    梅振衣:“是吗?那日罗道友在暗中相助江泉居,使其行骗成功,便有惑乱乡里之嫌。”

    罗章愣了愣。随即答道:“是我考虑不周,当时只想助江泉居传教以利于景福寺建成,但我教确有光明神术。”

    原来他们的修行神通叫作光明神术,这个称呼梅振衣倒也不意外,又笑着说道:“修行得神通。护法之用而已,非追求之根本,不知芸芸众生,几人能入此门?”

    罗章:“入教众,能入此门寥寥。但对阿罗诃大天尊大天尊的信奉,是天国地指引,也是教化众生之举。”

    梅振衣:“我明白了,你们布道传教为心法指引,少数有根器能得光明神术之用。这与我所学金丹大道地显传与师传类似。那么请你以经义显传布道,而师传神术勿滥用于市井。……其实私下里。我对贵教也很感兴趣,很想找到通往天国的路途。”

    罗章一听这话笑意更盛:“梅公子若助我立寺成功,就是对阿罗诃大天尊地供奉,天国的大门会向你敞开,也欢迎你投入阿罗诃大天尊地怀抱。”

    梅振衣:“贵教的光明神术以及修行心法,我很好奇,其实我修行的丹道亦有神通法力与种种次地心境,有机会想与罗兄好好切磋印证。”

    这如果是昆仑仙境两名散修之间的谈话,对方一定会很高兴。但罗章却微微一皱眉头:“梅公子既有向往天国之心,何必又随异教之说修行?”

    罗章没有意识到,这话比较难听也很失礼,但梅振衣却不介意,微微一笑身形四周放出数丈霞光,提溜转半透明朦胧的身影也在光芒中显现出来,这小鬼终于插话道:“罗道友,你自称景教修行纯正,那总要让我家公子信服才行。我家公子愿向你讲解自己地修行。你若有信心指引芜州百姓。那就先指引我家公子试试。”

    提溜转突然现身,罗章吓了一跳。刚才还真没看破这阴神的形藏,可见他的修为不如梅振衣,而提溜转的潜行之术已经修炼的相当不错。罗章有些错愕地答道:“这、这位小、小姐,说的话虽然不错,但教有教规,门中秘法是不能相传外人地。”

    提溜转:“我家公子捐助景福寺一半的资费,还帮你解决师门的使命,怎么能算外人呢?你不是说阿罗诃大天尊敞开怀抱指引所有世人吗,连这点把握都没有?告诉你,我家公子字号很响亮的,假如你能把他拉入伙信奉景教,不仅能够为景教大大扬名,你自己在阿罗诃大天尊面前也是立了一大功啊。”

    “提溜转,休得在罗道友面前胡言。”梅振衣喝止了这个小鬼,又对罗章道:“这是我的随行护法阴神提溜转,希望没吓着你。道友不要误会,我不求你传授景教的神术密法,只想切磋印证修为次地心境,请你为我指引通往天国的大门,我也好向同道宣扬,这不正合你意吗?……这是我捐建景福寺的一点小小要求,请道友考虑。^^^^”

    罗章眨着眼睛想了半天,梅振衣的建议对他来说没有丝毫损失,但如果不答应地话,估计那捐建景福寺的大馅饼就吃不着了。这种利己不损人的事,有什么理由不做呢?万一真的把梅振衣拉过来加入景教,那自己在教中的影响可就大大不同了。

    思前想后,罗章终于点头道:“那好,梅公子既有此心,我怎能相拂美意呢?待到景福寺建成之后,欢迎你常来听我教宣讲,我也愿私下切磋,虽神术秘法不可传,但心境所求修行所悟却可交流。”

    梅振衣:“一言为定,道友若无嫌弃之心,我也可讲解金丹大道次地玄妙,或对你的神术修行有印证之处。”

    罗章的表情有些犹豫,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终于下定决心弱弱的问了一句:“梅公子,你这周身数丈霞光,若有实质能护身,还能照破潜行之术,有什么讲究?”

    梅振衣呵呵笑道:“道友想学吗?不着急,等景福寺建成后,我们私下交流印证时,自会讲解其修行之境。”事情至此已皆大欢喜,罗章将圆满完成教中使命,梅振衣也达到了自己的目地。两人相视而笑。

    梅振衣愿意捐建景福寺,不是一时头脑热地决定,是他早就想好的对策。他还不想因为一个江湖骗子江泉居,和世间地景教徒起无端的冲突,只想结交真正的景教修士。找到将来能够进入天国仙界地门径,而罗章是主动送上门来的。

    罗章就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论心机哪玩得过梅振衣这种老江湖,何况芜州立寺之事他有求于梅振衣。

    就在此时,敬亭山脚下山林婆娑树影变换。一条蜿蜒小路出现在梅振衣身后,一名眉目如画神韵非凡的绿衣女子,站在山路的尽头行礼道:“清风仙童请三位入山做客。”

    出面相请的是山神绿雪,这突然出现地变化又让罗章吃了一惊,梅振衣挽着他笑道:“不要意外。此山中有一位金仙隐居修行,或许也对贵教经义感兴趣。难得的布道机缘,你与我一起去见一见这位仙童吧。”

    梅振衣今天故意把罗章引到敬亭山脚下,就是怕来的人修为太高自己搞不定,关键时刻清风能出面镇一镇场子。结果这位罗章的修为虽然不错,但相比他还有距离,也就用不着清风出面了,结果清风却主动请人上山。

    同样有修行,人与人经历却是不同的,罗章地修为虽不低。至少也有飞天之能,可是他的见闻阅历远远无法与梅振衣相比。道家金仙,原先在他眼里不过是异教地传说,然而芜州却有一位金仙亲自请他相见。

    梅振衣放出数丈护身霞光,提溜转突然现身开口,然后仙家结界门户开启,绿雪现身说话,又听闻有一位“金仙”相邀,罗章已经有些懵。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跟随梅公子而来会有这般奇遇。

    “他们都是异教神灵吗?要把我带到哪里?”罗章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情也忐忑不安,自己所会的“光明神术”似乎不够看啊。人家这才是真正的“神迹”。心里这么想但口中万万不能说出来,人已经晕晕乎乎被梅振衣挽着走上山路。

    梅振衣看见罗章的表情心里就想笑,看来这位景教修士从未见识过这种仙家场面。沿路并未一丝“邪异”的气息,山外风轻云淡,林间静雅清幽。清风坐在竹林间一张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张桌案,对面还有三张竹椅。

    看见他们走来,清风并没有起身相迎,而是一挥银丝大袖淡淡道:“请坐,看茶。”

    引路的绿雪来到桌案前,素手一招,桌案上凭空出现了火炉、铜壶、茶盏等物,尽极精致,然后她开始专心煮茶,给三位客人每门斟上一杯,连不喝茶的提溜转在内。

    罗章彻底傻眼了,梦游一般的坐下,脑筋有点转不过来,眼前的震撼不仅来自天使一般地绿雪,亲眼所见的这位金仙只是位十四、五岁的童子,神色淡然毫无威压之气,然而坐在那里却如天际神风般不可琢磨,他的傀眼神术看出不任何痕迹。

    “你,你,你是异教的神灵吗?”罗章开口结结巴巴的说了第一句话。

    清风摇头道:“我是金仙,不是神灵,她才是山神。”说话时一指绿雪。

    “梅公子,你是神灵吗?”罗章又问梅振衣,此情此景,他不禁重新审视这位梅公子的身份。

    梅振衣一指提溜转:“我是小小地仙,不是神灵,它才是阴神。……呵呵,我们关于神灵之说,与罗兄的理解可能有误。”

    罗章:“不不不,我理解诸位所言是什么意思,我也是汉人,在大唐长大,跟随我父信奉景教,山神、阴神我还是明白的,但我教所奉神灵就是阿罗诃大天尊。……我没想到今日能亲眼见到金仙,更没想到金仙不自称神灵。”

    清风:“芜州地景教法会我也去听了,阿罗诃对摸西天王说我是你唯一地神,只在教内修行一途宣扬,也没什么错,所谓用为神,诚心专注而已。”

    罗章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人也恢复了平静,试探着问道:“不知金仙请我相见,所为何事?”

    **

219回、正行无须淫邪赞,何惧千古有骂名

    “我在山中听闻,你说世人不因信奉而有罪,也不因信奉而无罪,觉得可以邀你一谈,我再加一句,世人不因不信奉谁而有罪,你觉得如何?”清风端着茶盏,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这句话很简单,但也不好回答,罗章想了半天才犹豫着说道:“阿罗诃爱怜世人,失去信仰的迷途羔羊,享受不到天国的光芒,我自内心的怜悯他们,但不应鄙弃,而是引导他们拥有正信之心。”这句话说的虽然没毛病,但也很没有底气,因为对面坐的听众可不是在听他传教。

    清风没有和他讨论,而是直截了当的说:“这样说也少了不少争端,但是你真能做到吗?做到如此只是第一步,不能威胁与逼迫,否则你已失去正信之心,就算你能引导他人,就算有了法力神通,自己也永远无法脱这个世间轮回。”

    见罗章不答话,清风又说道:“阿罗诃可以是你唯一的神,但不是世人唯一的神。到达那个世界的人能找到他们想要的幸福与宁静,可以不知道无边玄妙方广世界另有天国,但是不到达那个世界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的知道。”

    “仙童,我知道啊。”梅振衣插话道。他明清风的意思,无边玄妙方广世界中不仅有天国,还有佛国、天庭、万寿山等开辟而成的仙界。清风瞄了他一眼:“你真正的知道吗?”

    “不是,只是知其然而已。”梅振衣低下头答道,他没有去过无边玄妙方广世界,只是在定境中曾旁观清风的经历,根本不算真正了解那个世界,也没有那种修为。

    “你们在说什么?”罗章弱弱的开口问道。今天的所见所闻异常离奇。但是这番谈话却令他很尴尬,清风用那种淡然的口吻谈论阿罗诃大天尊,按常理来说他应该斥责对方,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清风。^^^^

    清风并没有装作高深,他本就是一位金仙,也看出了罗章地尴尬,淡然一笑道:“罗章,你看着我的眼睛。”

    清风要罗章看他的眼睛,梅振衣也从侧面看去,清风眼神清澈。此时变得深邃无比。梅振衣什么都没看见,神识晃动几欲晕眩,连忙移开了眼神,而罗章已经变成化石状完全出神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清风眨了眨眼睛。罗章身形一震“醒”了过来,惊叹道:“那是天国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清风:“那不是阿罗诃造化的天国,而是无边玄妙方广世界的万寿山仙界,我只是让你看见它造化而出的浮光掠影。这等神通我也是有的,但法力尚无这般广大。……你用来见证阿罗诃造化之功。也是可以的,不影响你地正信之

    罗章在思索,梅振衣的思绪也飘的很远,刚才罗章惊呼“造物主的神奇”,使梅振衣想起了一句话:“人人被造而平等。”

    这句话很有名,甚至写在后世美利坚合众国的独立宣言中,被很多“精英”人士传诵,然而中文翻译却有意无意搞错了一个词,变成了“人人生而平等”。语意内涵完全变了,它地英文原版是“www.uu234.combsp;“造而平等”是一种宗教人文语境,隐含义是指同一信仰体系与同一利益体系双重前提限定下的平等,与生而平等是两个语境。这个翻译的错误可能导致很多人不能正确理解——宣扬这种观点的人实际的行事与思维方式。

    佛家有类似地说法但语境不同,曰“众生无别”。

    道家则直指玄妙,用了另外四个字——“和光同尘”。****

    梅振衣的遐想被清风地话打断,只听他问罗章道:“你听说过梅丹佐这个人吗?”

    梅振衣立刻回过神来,仔细听罗章的回答,终于明白清风为什么要把罗章请到敬亭山中说话。然而回答却很令他失望。只见罗章摇头道:“不知道。没听说过这个人。”

    清风似乎并不意外,又追问道:“有一位天神。相貌英俊,手持金矛,背后有三十六根翅膀,如火焰熊熊燃烧。”

    罗章眼神一亮,点头道:“有印象,不是天神是天使,是传说中的天使之王!据说他的容颜比阳光还要灿烂,燃烧的翅膀就似地狱中不熄的烈火。您怎会问起这些?”

    清风:“我也对这个这个传说感兴趣,谢谢你!……你现在可以走了,从这里走出去不要回头,就能回到来时的路上。”

    罗章站在敬亭山脚下,回头只见树影婆娑,哪里还有半点山路的痕迹?飞到天上,也看不见刚才谈话时竹林的影子,他使劲晃了晃脑袋,刚才地经历就像一场大梦。

    今天入敬亭山一游,见证了太多的神奇,然而这些事只能藏在心里,绝对不能宣扬出去,否则可能会被视为异端的,聪明人应知道怎样回避不必要的麻烦。他现在已经不指望能将梅振衣拉入景教了,反而对这位梅公子的修行极感兴趣,迫不及待想要私下交流印证修行心得。

    以此同时,梅振衣还留在在敬亭山中,看着清风既佩服又感概。真正的高人,其高明之处不在于手段设计的如何巧妙,而是自然而然的境界却让人感觉难以企及,清风没有卖弄或伪装什么高人,就是请罗章进山喝了一盏茶问了几句话而已。*****

    金仙就是金仙,梅振衣感觉自己毕竟修为未到。

    是清风特意把梅振衣留下来的,喝了一口茶缓缓道:“梅振衣,你此时地修行尚浅,在我看来正值凶险之际,这种凶险,有可能你自己看不到。”

    梅振衣:“多谢仙童几番提醒。若说凶险我也能感觉到一些,譬如今日之事若处理地不妥,可能我会卷入到一场大争端当中。”

    清风抬头直视:“你变了,不先守清静无为的心境,有所偏执,虽然我们都有偏执之处,但你却不明白自己究竟能承受多少?有些事是你无法避免地,但应该知道合适地处置时机,你未成就仙道之前,不该主动招惹太多业力纠缠。”

    梅振衣苦笑:“自从幼姑死后。我也知道自己变了,有所爱有所很,那么就去爱去恨,留下人世间的足迹,不枉我来过一场。至于能否成就仙道。并非最重要,虽然我也想。”

    清风:“为什么?是因为何幼姑吗?”

    梅振衣:“是也不是,我来到这世上曾经迷茫,不知自己为何而来。有幸受先师孙思邈教诲,既然来了就坦然面对该承受的一切。不怠不妄。后又经钟离师父的点化,得知该如何去脱轮回大患。但我毕竟未成仙。在幼姑死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是谁?”

    清风:“想明白了吗?”

    梅振衣:“其实仙童早已明白,而我还在中途。所以不必想太多,我之所为便是我,成仙之后还是我,省之于心,我看见了灵台中愿望的世界。”

    清风微微有些动容:“这是成就金仙的化形天劫缘起端,你的愿心来的太早。未必是好事。”

    梅振衣:“你误会了,我谈的不是仙家修为,而是如何为人。其实每个人都有愿望,但要看如何去做,为愿而实行。”

    为愿而实行,字面上很好理解,但从修行的角度不是那么简单。修行人地愿望不是妄想,而就是从立足之处端,不是你说想当地球元就去当地球元。比如你看见别人随地扔垃圾很不爽。那你自己就不要乱扔垃圾。这就叫从立足之处端。

    有人说了,别人都扔凭什么我不能扔?我要多跑很多路找垃圾站。岂不是很吃亏、很不公平?这里不是你能不能的问题,你愿意扔尽管扔,你很聪明一点都不吃亏!但是你就别谈什么修行,很多人如此。

    为愿而实行,在他人看来有时候很傻很吃亏,与自己过不去。但在修士本人看来,这恰恰是“与自己过得去”,要追求的就是这种纯正的心境,通过所行来洗炼。

    清风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又问道:“你如今所怀,是有为之愿,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梅振衣:“有修为得神通,不能逼人供奉,更不能若不供奉就加害于人。此为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这是我在彭泽所想,方才又想起。”

    “欺夺他人之信。”清风说了六个字,然后又示意梅振衣继续说。

    梅振衣接着道:“悟修行之徒,指引他人无可厚非,但不合强引此路,替他人之愿。更有甚,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不仅是勒索财物,更可怕地是勒索人心。”

    “妄拟天心为己心。===”清风又说了七个字。

    梅振衣:“还记得何家村吗?那些村民临死前还在朝天跪拜,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我很清楚,天上神灵是什么?人们真正敬仰的是达到脱轮回的境界,比如我师父孙思邈真人,我所崇敬的是他的大医精诚之心,比如你,我崇敬地是金仙境界,而不是在我面前喝茶的清风。”

    清风闻言把茶盏放了下来,神情有些古怪,梅振衣接着说道:“别介意我地话,不论你是谁,只看你如何与人打交道,身与行一体,我也很尊敬你本人,而这并不一定因为你是金仙。而世上有修士,依些许道术,矫众显灵自称神,或乱乡里。此是误人亦自误之举,应戒之。”

    “在世显圣自称神。”清风说了六个字,然后一皱眉。

    梅振衣有些不解的问:“仙童,我说话与你说的话,似乎有点对不上啊?”

    清风展开眉头笑了:“你是未成仙的修士,说的是人间修行;我是金仙,闻言想的是无边玄妙方广世界,当然对不上。……我问你一句。若说不可欺夺他人之信,张三说阿罗诃是唯一的神,李四说摩诃末是唯一地神,然后争持相斗,算不算彼此欺夺呢?”

    梅振衣:“这话是你说的,又不是我说地!在我看来,这是世人自取的乱象而已,自古以来不免,他人也勉强不得。假如是阿罗诃或摩诃末自己现世插手,那才叫欺夺。”

    清风:“所以我们刚才的话。分别讲的是仙界与人间,我也有所想而已。……总算知道你在彭泽张榜的本愿了,你若不先求清静主动置身其中,为愿而实行的话,可能会被碾为齑粉。就算能最终脱,也会留下千古骂名,总有人会不断骂你的。”

    梅振衣一耸肩:“有些人骂我,我并不在乎,比如彭泽那些残害一方的淫祠妖邪。再比如说我是一定要设法除掉梅丹佐地。假如他夸我仁慈,我反而会羞愧难当。若一定要被碾为齑粉。那就为齑粉吧,佛家不是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

    清风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这些话,等有机会你去和地藏王菩萨说吧。……关于天刑雷劫,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然后来了地一道神念。

    天刑雷劫形神俱伤,相还这一世所有地业力,清风早就告诉过梅振衣,但他却没有讲明另外一点。是关于“伤神”的。

    天刑中,这一世所遭遇地所有忿怖怨念、爱恨纠缠都会同时侵入神识,若定心扰乱不能自守,一世神识就将被击散,这比炉鼎损毁更可怕。就算有大罗成就丹这等灵药相助,也只能重新凝聚法身而不能抵御伤神之威。

    但是还有一个办法能够抵消天刑中“伤神”地威力,那就是世人真诚自内心的、对你一世功德的颂扬,此所谓功德消业力,非神通所能敌。

    清风当初为什么没告诉梅振衣?这倒不完全是故意的。道家修行讲究清静无为。不主动惹业也不主动消业,不绕这道弯子。今天听了梅振衣的话。清风还是说了出来,算是一种委婉地提醒。

    梅振衣起身施了一礼:“谢谢今天你告诉我,也谢谢你当初没有告诉我,能印证心境的真功德,应是自本愿之举。”

    清风一挥袖:“不必谢我,你回去好好想想把,我也有事要想清楚。”

    梅振衣:“以仙童地修为境界,一念之间,还有什么事想不清楚吗?”

    清风:“我尚未证太上忘情之境,当然不会无所不明。而今天这番话,你的修行愿明了,以此推演,估计法力精进极快,但化身变换这一关还是不能堪破。既然你不愿一味闭关清修,那自己一定要小心,我虽坐镇芜州,也未必能随时保你没有凶险。”

    清风说的是实话,别的牵扯且不说,关于梅丹佐之事梅振衣已经宣扬天下,如今又主动结交景教修士,那梅丹佐若闻讯,就不会找人先下手对付他吗?梅振衣还真得小心自己。

    从敬亭山回家后,梅振衣做了两件事,一是宣布梅家捐建景福寺,二是每隔半个月亲自去给元充治疗腿疾。元充的腿需要治疗一年左右,而景福寺的建造也需时间。在这期间梅振衣还做了另外一个决定,派张果再去一趟昆仑仙境龙空山,请十大妖王到青漪三山做客。

    这是一步早就埋好的棋子,梅振衣提前动用了。清风提醒的对,他得小心自己,而梅振衣更加关心的是青漪三山中其他亲近之人。青漪三山地仙家洞天结界应早日凿建完成,以为守护屏障,同时山中的力量也应该加强,所以要去请十大妖王。

    张果明白少爷的意思,出前特意问道:“龙空山方圆数百里,有十万妖兵,十大妖王总不能孤身前来,你看带多少仆从合适?”

    梅振衣想了想:“有昆仑仙界结界在,他们也带不出很多人,百数之内随意。”

    张果去了,星云也自然跟随,半个月后十大妖王就来到芜州。当年梅振衣与十大妖王约定了两条,一是要帮他做一件事,二是到人世间行走要受他的约束。其实他们早就想到人世间的江南芜州来玩了,一直在盼着梅振衣邀请呢,总算等到了。这一回,可能有些晦涩,偶尔为之。明天梅振衣要遭遇“情敌”了,精彩故事继续。

    **

220回、岂因择地而择侣,无事暗语献殷情

    十大妖王的修为如今也有精进,除张妖王永军外,徐妖王胜治也成就仙道,刚去天庭转了一圈。原本除了肖妖王晓鸣之外,其他九大妖王的修为都在地仙以上,而如今肖妖王也成就了地仙。据说是在乾元山法会之后,其他九大妖王合伙把肖妖王扔进了奈何渊,并堵住一头不让他出来,肖妖王只好穿过奈何渊从另一端出来了。

    他们一共来了四十个人,每个妖王带着三名小妖扮作丫鬟僮仆,每个人的习惯还不同,比如肖妖王就叫两个小妖扮作轿夫,另有一名小妖状如彪形大汉貌似保镖;徐妖王叫一位小妖扮作书童,另外两个貌美的小女妖扮作丫鬟;张妖王富商打扮,带着一名管家,另有两房姬妾。

    这些随行小妖虽然都化为人形,但还是有些奇形怪状,有的长着怪异的蒜头鼻,有的以神识扫过会现还留着小尾巴,论神通法力,甚至没一个能比得上小葱与阿斑。

    看见这些随行小妖,梅振衣也明白了,这十大妖王实在是异数,他们自己的修为虽高,却不擅长于道法传承,各自的修行机缘也难以复制。毕竟对于山野妖王来说,完整而成体系的道法传承太难了些,修行大派的师道传承都是无数代先人心血凝聚的精华,就算是梅振衣自创的二十四洞天也不是凭空而成的,况且就算修为再高,也并非人人都有立派宗师的潜质。

    带到人家做客,应该都是最能拿出手不至于太丢人的随从了,没带来的可想而知。龙空山号称十万妖兵,估计都是充数壮门面的,当初真要攻打幻法寺的话,估计能冲上毒舌岭只有这十大光杆妖王。

    其实龙空山最早只有程妖王见仁,孙妖王见智,彭妖王见业这三位妖王,号称龙空三见客。****其他七位都是后来的。他们之间的排行不按修为、年岁,只按来到龙空山的前后,徐妖王是最后一个来地,所以排行最末。

    梅振衣到现在也没看出徐妖王是什么妖物,其实十大妖王自己也是一笔糊涂账。想当年徐妖王来到龙空山的时候,另外九大妖王怎么看他怎么就是一个人,可是徐妖王非说自己是传说中的瑞兽麒麟所化,也就只好随他了。

    十妖王连同随从一共四十人,可是“客人”却来了四十一位,说来也巧。昆仑仙境妙法门派了一位使到芜州找知焰。命知焰协助师门在人间寻找温心寒玉髓。知焰仙子当年请求离山,但仍是妙法门弟子,奉师门之命、持传人之礼、守妙法之戒,所以妙法门命他协助寻找温心寒玉髓,知焰也应尽力协助。

    温心寒玉髓,就是清风改动九转紫金丹方,用来取代人身果的东西。不论是炼器还是炼药,都是难得的辅助性天材地宝。它能代替人身果。使炼成后的九转紫金丹连凡人都可服用,原足见其妙用神奇。不拿它来炼制九转紫金丹,也有很多别的用处。

    梅振衣如果继续炼制此类灵丹的话,其他的灵药都还好说,就是温心寒玉髓或人身果难得,要么去向镇元子求人身果炼制大罗成就丹,要么寻找温心寒玉髓再炼九转紫金丹。

    温心寒玉髓不是那么好找的,简直是可遇不可求,上次能得到一枚完全是意外地福缘。妙法门为何需要此物。使没说。但梅振衣却觉得太巧合,因为玉鼎真人曾托他治疗元充地腿疾,答应以温心寒玉髓一枚相谢。

    治疗元充的腿疾需要一年时间,现在才过去一个月,估计到时候玉鼎真人才会把东西送来,妙法门找的时机可真准啊!

    对待师门使,知焰也不会敷衍,直言会尽力协助,并告诉来使玉鼎真人相托之事。^^^^一年后自己的道侣可能会得到一枚温心寒玉髓。她可以与梅振衣商量。知焰回答还有分寸,温心寒玉髓毕竟未到手。要是她自己得到还好说,这么珍贵的东西,也不能一句话就替梅振衣送人了。

    使闻言连声称谢,并对梅振衣说不敢轻易相索,愿意帮助他在青漪三山的方正峰上种植生元杏。

    生元杏是一种灵药,只能生长在云烟飘渺的极高峰,而且是在仙灵之气充盈之地,青漪三山中只有方正峰绝顶四周可以种植。以此为借口,那位使就在青漪三山留了下来,在方正峰顶四周地绝壁上种植生元杏。

    绝壁上种东西可不简单,虽然人们在深山峭壁上能见到不少石缝中生长的野树,但那是多少年多少代各种因素巧合才存活下来地,绝大多数落在石缝中的树种根本没有芽的机会,少数树种遇雨水芽,但能够存活的少之又少。

    种植生元杏,不仅要找到合适的地点,还要以仙家法力浇灌使它生根存活,也不能保证每一株都能长成。这位使有仙家法力,方正峰也是合适的地方,却一样很难种成生元杏,原因很简单,方正峰的地气是经常被扰动的。

    绝顶之上有引雷阵,以指妖针运转地气,引天雷劈击淬炼鱼骨剑,并有照妖镜反激天雷之力。刚芽的生元杏仁非常娇弱,时常受地气扰动,在这种环境下很难成长,别说妙法门使,就算把天下最擅长此道地明月仙童请来也不好用,但这位使也不嫌麻烦,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种树,留在三山不走。\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这位使姓杨,法号天感,是一位俊朗的男子,脸颊稍显削瘦,两道剑眉很有神采。妙法门中大多是女弟子,但也有男子,这位杨天感据说与西王母还沾点亲戚关系,刚刚成就仙道不久,去了瑶池仙境一趟,带回了寻找温心寒玉髓的法旨。

    妙法门不敢怠慢,派弟子到昆仑仙境自处搜寻,而杨天感自告奋勇来到人世间,先向世间妙法门掌门彩琴传信。随后又来到青漪三山。

    知焰在妙法门早就认识杨天感,听闻他来访,与梅振衣一起迎出青漪三山。知焰一见面就行礼道:“弟子拜见天感师叔!”

    杨玄感立即伸手相扶:“我已成就仙道,脱世间轮回,不必再叫我师叔,直呼法号天感就可以了。”

    知焰怔了怔,不等杨天感相扶就已经起身道:“恭喜天感前辈!”不再叫师叔却换成了前辈。

    一旁的梅振衣也有些奇怪,这杨天感说话是什么逻辑,成就仙道就不再叫师叔了?看样子是不想知焰那么称呼他。梅振衣所不知的是,这位天感仙人当初在妙法门时。就有与知焰结为道侣之意。可惜知焰没那种想法,反而请命离山去寻找飞云岫去了。

    杨天感来到齐云观与十大妖王是前后脚,紧接着就听见门外大呼小叫的声音,十大妖王带着一群不伦不类的随从也到了。杨天感听见喧哗感应到一众妖类气息,当即眉头就是一皱,知焰赶忙致歉道:“门外是我与振衣邀请的客人,请前辈稍候。我们去迎接,大家一同入青漪三山。”

    当晚在听松居设宴。为十大妖王与杨天感接风,设了好几席,陪席上坐地是十大妖王地随从,梅毅、张果、积海、刘海等三山中地修士同席招呼,连阿斑也人模人样地坐在一张凳子上伸爪子掏果品吃,这让众小妖感觉十分亲切。

    主桌坐的是十大妖王与杨天感、梅振衣、知焰,杨天感坐在主座,梅振衣与知焰一左一右相陪,十妖王两侧散坐。主座对面一张椅子看似空着其实也有“人”,三山大总管提溜转虽然自己不喝酒,但也同席劝酒。

    小妖们哪里尝过梅家厨师所做的人间美味?席上的果品中也有三山药田所植的灵药,酒是特酿的老春黄。听松居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酒过三巡,众小妖原形半露,呼喝连连,场面真有些群妖乱舞的感觉。

    连梅振衣都觉得太闹得慌,何况已是瑶池仙界的仙人杨天感?杨天感很不喜欢这种气氛。甚至不愿意与十大妖王同席。出于礼数以及给知焰面子,他没说什么还是坐在那里饮酒。但却只与知焰主动交谈,梅振衣问一句他才答一句,并不理会十大妖王。

    到最后还是十大妖王自己也看不过去了,程妖王一拍桌子喝道:“小子们,都给老子规矩点,注意修行威仪!出山时怎么交代的,到人间做客要有个人样子,不要喝两杯酒就呜啊乱叫!**坐正了,肩膀别乱晃,耳朵别乱甩,尾巴都收起来!”

    这一嗓子还真好用,众小妖都正襟危坐不再吵闹,席间也安静下来。张妖王歉然道:“山野妖类不知礼数,让梅公子见笑了!按当年约定,我等在人间行事受梅公子约束,不知梅公子有什么指教?”

    梅振衣:“指教不敢当,你们是贵客非我门下弟子,也不好立戒,这样吧,我与诸位立约三则,你们以及随行地仆从在人世间要遵守。至于其他地事,诸位自行约束,尤其是你们的随行仆从,出了青漪三山一定要注意收敛行止。”

    哪三则?就是梅振衣在彭泽张榜所立的“散行戒”: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十大妖王听闻之后纷纷道:“就这三条啊?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一定遵守,一点问题没有。你就放心好了,这些个小妖精,我们也一定会管得老老实实的,屁都不会乱放。……来来来,喝酒喝酒!”

    主座上的杨天感悄然以神念道:“知焰,若这里是真正的修行福地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看今日席间,群妖呼喝行止散漫,想必这青漪三山也不是清静之地。”

    知焰以神念回到:“多谢前辈关心,其实青漪三山也是第一次有这种场面,事出有因,请他们来相助凿建洞天结界,我与振衣自会约束。青漪三山中,自会为前辈安排雅静下处,不让十妖王以及属下相扰。”

    今天地酒席场面确实是头一回,别说青漪三山,就算人世间或昆仑仙境各大派也很难遇见。结交十大妖王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请他们来?内情很复杂,有些话也不方便说给杨天感这个“外人”听。

    杨天感又道:“青漪三山虽有灵枢之气,但未必赶的上妙法群山,如今还要借这些散漫妖类之力凿建洞天,恐滋扰劳神难免。……你若不愿,莫不如随我回妙法群山,也可早成仙道,飞升至瑶池仙境同享仙缘,岂不更好?”

    知焰:“多谢前辈关心,但这是我私事。您就不必再多言了!”

    同席地徐妖王一手勾着肖妖王的肩膀。一手端着杯子,斜着脸与对面的宋妖王斗酒,冷不丁突然向梅振衣出一道神念:“梅公子,那姓杨的好像在与你的道侣说悄悄话,我也不知他在嘀咕什么,你小心点,别叫人给算计了。”

    梅振衣以神念回到:“多谢提醒。我心中有数。”

    话音刚落,就见杨天感举杯开口道:“梅公子。我听知焰说,你欲早日建成此地洞天结界,需仙家法力相助。知焰是我妙法门弟子,妙法门没有不相助之理,我可请门中高人前来相助,甚至可请天庭瑶池众仙家下界来此助力。”

    这句话是酒席上公开说的,知焰立刻来一道神念:“振衣,千万不要因我地师门而为难,不能答应他。”

    不用知焰提醒。梅振衣岂是没心眼?他虽然想早日建成三山洞天,妙法门高人以及瑶池仙界的众仙下界帮忙,听上去很好,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真要是那样,这青漪三山还能姓梅吗?恐怕就成了妙法门在人世间的另一处道场,梅振衣受人恩惠地同时也受人挟制了。

    瑶池众仙与十大妖王可不一样,十妖王是受他约束的客人,呆在青漪三山闹是闹了点。但没有别的麻烦。而瑶池众仙是知焰的门中长辈。没有理由不好冒犯,仙界根基庞大也招惹不起。

    梅振衣敬了杨天感一杯酒。笑着说:“我与知焰深谢天感前辈的美意!但我梅振衣何德何能有此福缘?能得知焰仙子垂青结为此生道侣,我已经感激不尽,万不敢再受妙法门如此大的恩惠。……况且我已邀请龙空山十位高人故友前来相助,凿建此地洞天足矣,前辈的好意我与知焰心领了,但此事就不必了!”

    杨天感略显失望,话锋一转又说道:“梅真人不要误会,其实是我不好意思,我是奉师门之命而来,告之天下妙法门弟子协助寻找一枚温心寒玉髓,听闻梅真人曾找到一枚,特意来此求助。如此珍贵难求之物,怎可轻易索取?故此看看梅公子这里有什么可相助之事,妙法门也应尽力,梅真人实在不必推辞。”

    他终于说明了来意,梅振衣与知焰对望了一样,不用神念交流都明了彼此地意思,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件事,就是玉鼎真人曾说要以温心寒玉髓一枚相谢梅振衣,这也太巧了吧?

    知焰先开口问道:“我见过温心寒玉髓,但已被振衣炼药所用,不知此物还用什么别地妙用?”

    杨天感:“此物效用甚妙。以之为炼器辅材,可助心火纯正达淬炼之极,成器时物性妙用能尽然显现;以之为炼药辅材,可助炉火纯正达凝练之极,成丹时药性妙用能混然相合。以之为静室布阵中枢,定坐阵中修行,可助神气运转火候合度。”

    原来温心寒玉髓有这么多地用处,梅振衣炼化过一枚,但他当时只有一枚需要格外小心,不可乱作尝试,对它地妙用虽然有直观的体会,却不能像杨天感说地这么全面清楚。估计这不可能是杨天感自己研究出来的,应该是听瑶池仙界的长辈说地,看来仙界大派洞府的传承积累当真不可小瞧。

    “此物我们现在也没有,世间万难找到,但我偶尔得知,天庭金仙玉鼎真人手中可能会有,前辈何不回天庭一趟,去找玉鼎真人试试?”梅振衣不动声色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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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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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介绍:
北京中医药大学本科生梅溪,自幼漂泊江湖,艰难的上了大学读到二年级,却在一场意外的奇遇中穿越了,来到盛唐年间。
他却惊讶的现,自己来到的是与历史书上所描述的不太一样的世界,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事物,竟在身边真实的呈现。他该如何自处?是历史记载错了吗,还是因为他的到来,创造了后世所见的历史?
人们总是忍不住去幻想穿越与重生,能将心中一切遗憾从头补偿,每个人都希望把自己的世界构建成一座完美的灵山,究竟之处,还是那一句古语――灵山只在汝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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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溪、梅振衣灵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