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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灵山txt下载     灵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1回、指尖犹沾明月泪,留情大罗成就丹

    听完星云师太与张果的请求,知焰与梅振衣对望一眼,没有说话,暗中以神念快的交流——

    知焰:“以张果与星云的修为,皆有飞天之能,勉强能穿过瑶池结界。”

    梅振衣:“他们能过去,可能会受一些伤,但若有妖王扣防身,应该就无恙了,可妖王扣还留在乾元山阿斑那里。”

    知焰:“就算有妖王扣,以他们两人的修为,到了昆仑仙境穿越荒野也十分凶险,我们送他们去龙空山吗?”

    梅振衣:“还是让两人结伴行游比较好,我们不要送,当初以你我的修为穿越荒野也很凶险,凭的是什么?”

    知焰:“紫电、青霜剑?但须两人心有灵犀方有联手合击之妙,这两人不好说啊。”

    梅振衣:“不还有妖王扣吗?一人戴一只,神识感应想通,也可使用紫青双剑联手合击。”

    知焰:“这是个好办法,假如他们结伴行游深入荒野到达龙空山,遇事则神识感应相通,又携手过了奈何渊,不是道侣也是道侣了,正遂了张果的心愿。”

    梅振衣:“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是劝他们再等等,我们接阿斑回来后,把妖王扣与紫青双剑交给他俩,让他们自己去。”

    知焰:“你呀,竟然帮着自己的管家算计庙里的师太,菩萨不会高兴的!”

    梅振衣:“菩萨高不高兴无所谓,要看他们自己搞不高兴,也不碍别人什么事。这也不能说是算计,星云师太愿意和张果作伴,西海行游这一路,你还没看出来吗?……我现在只担心一件事,他们能过得了奈何渊吗?”

    知焰:“机缘已至,就算不去奈何渊,迟早也要历苦海劫,还是让他们去吧。若有张妖王那等高人护法,就算过不去。也不至于陷身其中。”

    梅振衣:“那好,就这么决定了,到时候我再给他们一件信物,好去见十大妖王。”

    神念交流度极快,片刻间就商量完毕,梅振衣冲星云道:“师太心有所感,欲去奈何渊。这是修行机缘。但是穿越瑶池结界不太容易,行走仙境蛮荒也异常凶险,我不是小看的师太的修为与勇气,但凡事还是考虑妥当比较好。”

    张果问道:“少爷有什么好建议吗?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梅振衣:“我有三件神器要交给二位。还有些事项要叮嘱,只要二位按我说的做,即可安然到达龙空山。”

    知焰也说:“其中还有一件神器留在昆仑仙境,另一件神器暂时不便离身,二位等否稍等一个月,我与振衣从昆仑仙境接阿斑回来后再说?”

    星云师太看了张果一眼,张果冲她微微点头,她起身道:“多谢二位费心指点。不在乎多等几个月时间,先祝你们此去一路顺风。”仙境。指的是妖王扣,而另一件神器暂时不便离身,指的是清风给的那个葫芦,也是他们要给张果的信物,葫芦里地药还没有全部炼入拜神鞭。在家中又留了数日,再次出之前,知焰问梅振衣:“你去不去何家村,看一眼何幼姑?”

    梅振衣想了想,轻轻摇头道:“不去了。等我能救她的时候再去找她。若救不了她,就让她好好过完自己地日子。不再去打扰了。白牡丹已不在,我依然要炼制九转紫金丹。”

    知焰:“你还有什么愿望?”

    梅振衣:“白牡丹已去,物伤其类,我为另一位花神感慨,一定要帮波若罗摩找到韦昙居士。……临行之前,先去见清风仙童一面,有些事情要请教。”

    “我不认识韦驮天,也不知道他生了什么事,有机会的话,可以问问熊老哥,他或许知道些什么。”在敬亭山上,清风对梅振衣如是说。

    梅振衣又问:“我还有一事不解,那韦驮天已是跳出生死轮回之人,怎会殒身重入轮回?”

    清风:“我问你,长生久视脱生死,是否就等于无敌无忌?”

    梅振衣:“当然不是,假如人的天年百岁,也会在壮年死于刀兵,仙人长生不老,出入世间仍有天刑。清静无为自然无事,但若卷入争端,一样会身受劫难。这些我能理解,但我想问的是——各乘天果位究竟是什么修为境界,韦昙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个问题清风也不好答,沉思片刻才开口道:“修为境界或有想通印证之处,但佛门修行毕竟追求不同,果位不好简单比较。各乘天果位,可依附于佛国仙界开劈自己的佛国净土,灵台造化与佛法印证想通。但不似金仙有独立造化之功,别人也不可在他的净土中合力凿建与延伸开辟,毕竟未证宏愿心,净土只为我之净土。”

    梅振衣:“这些我也稍有了解,不是我想问的。”

    清风:“不讲清楚这些也回答不了你地问题。比如佛家借古蓍那六道轮回之说,在你看来就很含混,地仙修为也可以视为天人,你却不是从轮回中入天人道,白牡丹无地仙修为,一样在天人道中经历五衰。而道家只说天、地、人三界而已,就没这些刻意分别。

    在你看来,只要能出入无边玄妙方广世界,就算成就真仙。又譬如我说天刑雷劫,佛说世间业障,是一回事,但理解不同。所以,先分清你的修行次第,旁门的果位之说只要了解就行。各乘天境界在我看来,有金仙修为却未求证金仙成就,就如你当初脱胎换骨圆满却未历苦海一般。”

    梅振衣:“我明白了一些,不明白的则更多,所知愈多,所未知就愈多。说来说去,韦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风:“各承天境界再入轮回做众生,据我推演可能有三种情况。a其一就像大乘天那样,宏愿心证菩萨果,重入轮回为玄奘。如今已是大乘天菩萨。其二是在在天刑中或与人相斗时被斩灭,在轮回中消业去了。若不历苦海他也不知道这段经历,但不论知不知道,他已不是当初之人。”

    在《西游记》中,唐僧到了大雷音寺被如来封为“旃檀功德佛”,而清风却告诉梅振衣,玄奘人间圆寂之后,回到佛国求证了“大乘天菩萨”。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问梅振衣道:“波若罗摩亲口所言,韦驮天是陨身入人世间吗?”

    梅振衣点头:“是地。”

    清风:“那就是第三种情况了,所谓殒身,是自愿入轮回。却又不得不入轮回。来到人间似化身又非化身,前世本尊法身已灭,他也不知自己是谁。”

    梅振衣打断他的话道:“等等!据你推演?这么说你也并不了解“殒身”的实情?”

    清风:“我不是佛门韦驮天,怎知他如何殒身?我见过韦昙,根据金仙殒身之说推演,自愿入轮回,又不得不入轮回。”

    梅振衣更诧异了:“金仙殒身之说?既然是自愿,又怎么是不得不呢?”

    清风:“以你现在的境界很难讲清楚。可以想一想世间之人也有自尽而亡的,寻死自然是出自无奈。但也有人是从容自愿的,就这么理解吧。”

    梅振衣:“世人之舍生取义我理解,但我不理解金仙殒身之说,修行已脱生死轮回,有灵台造化之功可开辟愿望天地,就算有什么事情难解,斩出化身去了断也就足够了,哪用得着自我殒身呢?”

    清风笑了:“你觉得不解,我也觉得玄妙。只是有这么一说而已。其实我也从未见过。……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些与你的修行尚不沾边的玄机吗?”

    梅振衣:“当然不是。只是顺便提起,我有一个问题倒是真想请教。我在走过奈何渊成就地仙,苦海中却未经历前世种种,按师父教我地法诀,往后的修行只得阳神出现,却无法修成种种化身,这怎么解?”

    清风看着他,就像看着什么新奇地未知事物,好半天没说话。这眼神让梅振衣有些毛,晃了晃手道:“仙童,为何这么看着我,不是认识了吗?”

    清风嘴角微微一撇,似笑非笑道:“梅振衣,你是否忘记自己是谁了?你非我座下弟子,你我有缘,我愿为你讲解修行境界之玄妙,但我不会直授法诀,你问错人了。”

    梅振衣也意识到自己所求过多了,他供奉给清风一座山,但是清风也帮了他不少忙,包括那么多炼制九转紫金丹的灵药,自己也不能什么事都来麻烦清风。象这样的问题,应该问自己的师父钟离权才对,毕竟丹道修行法诀是钟离权所传,清风不必也不便开口。

    想到这里,梅振衣深施一礼道:“今日多谢仙童指点,如果您有什么事吩咐,我一定尽力去办。在乾元山遇到月明与风清,他们托我把这个葫芦还给你,还说多谢你当年的指点与所赠。”他取出一个雪白晶莹的葫芦递了过去,就是当年清风在乾元山留下的那个。

    清风挥手道:“我当年说送灵丹与瑞草灵苗,却没说送葫芦,他们就把这葫芦还回来了,即然这样,就送给你了!……嗯,你怎么是这样一幅表情?”

    梅振衣挠着耳根答道:“怪不好意思地,这神器葫芦你已经送了我一个,现在又送一个,拿人的手软啊。”

    清风白了他一眼:“你在我这里拿地东西还少了吗?知道什么是神器吗?”

    梅振衣:“知道,不论威力大小,妙用能随神念化形变幻地法宝可称神器,比如这个葫芦。”

    清风:“我也不白给你,嘱托你一件事,你若练成九转紫金丹,留下一颗给梅毅将来渡劫之用。”梅振衣不是清风座下弟子,但是梅毅地修行得自清风点拨,也算是清风地半个传人吧。

    梅振衣怔了怔道:“仙童不提,我也自会照护梅毅,您的意思难道是说梅毅不容易历劫?”

    清风:“其实你我心里都清楚,梅毅杀劫太重。他不怕伤神之念纠缠,但在天刑中炉鼎难保。有朝一日恐是带着神识转世重修的命数,你练的九转紫金丹,下一世给他正好。”

    梅振衣眨了眨眼:“仙童,其实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清风眼中光芒一闪:“什么更好的办法?”

    梅振衣:“还是九转紫金丹,但却是原方所载,我换个名字叫它大罗成就丹。如有此丹,或可助梅毅历天刑。”

    清风:“上哪里去弄?”

    梅振衣笑的有些鬼祟:“我想打听一件事。五观庄中如今是否还有人身果?如果有,我就有办法炼成大罗成就丹。”

    清风:“有倒是有,据我所知还有七枚人身果,但我不会帮你去找镇元子。这种东西他也绝不可能轻易给你,至于去偷去抢,你趁早别打这种主意。”

    梅振衣:“有就好,我自然不会去偷去强。不论镇元子有多高地修为,但我知道该怎么与他打交道,就有办法求得一枚人身果。”

    清风:“你又改变心意要练大罗成就丹了?这名字起的不错!白牡丹不在了,可是何幼姑与提溜转还在,他们不能服用大罗成就丹。难道你就不管了吗?”

    梅振衣:“当然不是,如今这一炉还是炼制九转紫金丹。至于下一炉……我可是听明月仙童说了,你身上至少还有炼制两炉大罗成就丹地灵药,也听九灵元圣说了,一枚人身果可以炼制十二炉。”

    清风瞪了他一眼:“你打我的主意也就罢了,还把心思动到镇元子头上,你真是什么都敢想,想了还真会去做!……这些事,等波若罗摩花开,你炼成九转紫金丹之后再说。”

    梅振衣:“自然是到时候再说。仙童。我绝不会白拿你的灵药,只要炼成。其中三枚大罗成就丹归你,另外还有一枚给梅毅,剩下的我与镇元子再分。”

    清风终于露出了笑意:“你想用炼成后的大罗成就丹为条件,与镇元子交换一枚人身果?好吧,我答应,只是再要一枚你此番炼成的九转紫金丹,届时给你灵药便是。”

    梅振衣连忙点头:“好说好说,只是那药引仙人泪只能求仙童你了,否则我也炼不成那么多丹药。”

    清风叹息一声:“你曾见过明月在天地灵根残枝前流泪,也见过我为她拭去泪水,但你怎么敢肯定,六十年后我指尖还有药引?”

    梅振衣:“因为我清楚何为药引,也知道明月仙童丝毫不染凡尘俗气,所以千年之后,虽然泪痕早干,但药引还在你的指尖,却无法象平常炼药那么采用,请您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清风:“你没有办法,还是将拜神鞭给我吧。”

    梅振衣取出拜神鞭递给清风,清风一挥袖,细长地鞭身如一道流水从他的右手指尖拂过。眼前地场景有些恍惚,梅振衣目不转睛地看着,彷佛就是一瞬间地事,但回神来现日头已西斜,而刚才分明还是早上。

    “药引已化入鞭中,足够炼制十炉灵丹,你去吧。”清风将拜神鞭还给梅振衣,神情很少见地有几分落寞与疲倦。

    梅振衣不敢再打扰,立刻躬身告辞,然而还没走出几步,清风又叫住了他:“你等等,还有一件事。”

    梅振衣转身:“仙童还有何吩咐?”

    清风:“不是吩咐而是提醒,你的若分不出化身来,是无法同时炼制两炉大罗成就丹的,因药引之限,你又只能以拜神鞭炼药,无法找别的炼药高手同时帮忙。所以你算计虽妙,还是受此时的修行困扰。”问题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梅振衣不再问修行关窍,清风反而主动开口提起。

    梅振衣:“这我知道,修行一步步来,先出神再入化,有机会我会去请教钟离师父。”

    清风:“这是你自己特有的关口,他人修行中未遇,我与东华先生开口你恐怕感悟不深,等修行到了,你可以先去请教明月,再去找另一个人,或许能有堪破的机缘。”

    梅振衣:“再去找谁?”

    清风遥指芜州城:“就是九林禅院将来地住持,智诜所待之人,到时候你一定有事会找上他的,我言尽于此。”

192回、再斗西海妖湟怪,初祭紫府神雷符

    波若罗摩花还未开放,风清与月明告诉梅振衣,波若罗摩在乾元山药田中不会有事,空守在此也没必要,尽管放心离去办别的事情,两年之期将满时再来就可以了。

    这两年梅振衣还真有事要办,先就是帮波若罗摩找到韦昙,其次就是炼化九转紫金丹中其余的灵药,等到波若罗摩花开,最终一次功成。清风交给他的那么多灵药,梅振衣炼化每一味都是小心翼翼,务求一次功成有十足的把握,丝毫不敢大意。

    也许在外人看来,梅振衣如今的外丹饵药之术已是冠绝天下,炼化什么药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但梅振衣的态度还是如第一次炼药那么仔细认真,这是孙思邈教他的恭谨之道,他老人家就是这么做的,身为当世神医,孙思邈哪怕是熬制最普通不过的草药,态度也是一丝不苟。

    这既是孙思邈的言传身教,也是梅振衣从小养成的习惯,这里的“从小”指的是他穿越前。穿越前的梅溪曾跟随梅家园的三叔一家走江湖卖艺,江湖人学艺的旧规矩是不能出一丝差错,否则上了台失手后果就严重了。所以身为梅家大少爷,他能够老老实实的炼制一百零八扇吉祥软草蒲团,借以锤炼炼器之道的基本功。

    以拜神鞭炼药,与炼器之道相通,同时也是在磨练一个人。当初梅振衣上丹霞峰,与丹霞三子比试炼药,靠着神龙百草鞭的神奇取胜,炼药之道的根基还是不如丹霞派的诸位长老。但如今再去比较的话,梅振衣自己心中有数。他已不弱于丹霞三子。

    九灵元圣主持地乾元山金仙法会已经结束,十大妖王回龙空山了,领走前托风清传话,对梅振衣感谢不已。修行大派的金仙法会,给他们这些蛮荒深处的妖王特意帖,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好大面子也是好大的福缘,更难得*的金仙九灵元圣曾经也是一位“妖王”,这一趟来的太值了!

    带着阿斑来到瑶池岸边的时候,梅振衣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假如没有妖王扣,他无法将阿斑**昆仑仙境。能穿行瑶池结界至少要有飞天之能,脱胎换骨修为达到“知常”的境界,还要有足够的法力护身。但想带着另一个人穿行。必须要有化身修为。

    这种“化身”指地倒不是金仙、菩萨的历世、轮转种种化身,而是一种“阳神分身”,梅振衣与知焰的修行都没到地步。幸亏有妖王扣。梅振衣御器扣住阿斑,将它与自己的神识感应连为一体,勉强能以自己地法力护着阿斑穿行瑶池结界。此神器的这般妙用,没有人教他,是他当年亲眼见到绝壁丹霞术。自己琢磨出来的。

    出瑶池结界入昆仑群山上空,梅振衣感觉有些吃力。高空寒风也有几分凉意,知焰也放慢了度与他并肩缓缓飞行,以神念劝道:“振衣,我们还是落下云头歇一歇吧。a

    带着阿斑穿出昆仑仙境,比平时多承受一倍地压力,消耗的法力远不止一倍。有些事不能以简单的数量来类比,比如你挑五十斤的担子走十里路没问题,但绝不等于可以挑一百斤的担子走五里路,有可能你根本挑不起来或走不了几步。修为境界地巧妙差别就是这样。梅振衣毕竟修为未到。

    落下云头想休息的时候。下方恰好是西海,两人不约而同落在倒淌河口上次来过地地方。眼前所见竟是面目全非。记得去年这个地方是一片大草甸如巨毯铺开十分整齐,点缀着各色刺绣般的野花,风光秀丽怡人。而今日这一片湖边十里之处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到处坑坑洼洼布满泥泞,一片片杂草散落,像秃头上的癞疮一样难看。

    梅振衣皱眉道:“这里怎会被祸害成这个样子?”

    知焰:“想必是那西海湟妖法更盛,能够挟浪上岸到十里之外了,时常出水猎杀,你没现吗,只这一片地方不见人迹,就连草原牲畜也没有踪影,估计都避开了。”

    梅振衣:“避得越远,西海湟冲上岸的猎杀的范围就越大,这畜生的法力越来越强了。”

    知焰问了一句好似不相干的话:“如果左游仙来拜你为师,又肯受大成十八戒,那就不是一般的弟子了,你传他何法,又赐他何器?”

    梅振衣:“他修为虽高,但我也自有法诀技艺传他,至于赐以何器,当然是与他大有渊源之物,就是那把昆吾剑。”

    知焰:“昆吾剑被西海湟夺去,你想把它收回来?”

    梅振衣望着湖水点头道:“是地,既然又来到此地见到如此光景,这就是缘法。多日以来胸中积郁,正想找它再斗一场。”

    两人说话时,阿斑正在湖边撒欢地跑,跳过水坑、钻过草丛,自己玩的很开心。跑着跑着就来到了湖滩上,站在一道道浪涌中嬉戏,突然间惊吼一声似是感觉到什么威胁。这小瑞兽如闪电般蹿上了岸,转身弓着背对着湖面低吼,像是想和谁比划一番。

    远处地梅振衣看似漫不经心,但阿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感应之中,早察觉到湖中有异,见阿斑不知天高地厚还想和湖中潜伏的妖物较量,立刻施法,妖王扣的法力卷住阿斑往后飞回,同时以神念对知焰道:“隐去身形,退到十里之外,莫被妖物现。”

    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顺着地势飞滑行到十里之外,阿斑也张牙舞爪的被拽走了。它刚离开原地,湖中就掀起一道巨大的浪涌,打得湖滩出轰鸣之声,一条四丈多长的怪鱼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口冲出了水面,细长的身体直立如龙,带着一线浪花向着阿斑就追了过去。^^

    这条怪鱼如今已能够离开地面飞击。离地五丈多高,一个前蹿能滑翔百丈多远,一线巨浪从湖中涌出就追随在它地身下。可惜阿斑逃得更快,眨眼间就消失在大草原深处,西海湟出一阵咆哮,回声震动绵绵不绝。

    “那只西海湟的法力比去年更强,不仅可以携浪上岸,已经可以御浪滑翔了,比当初难斗多了。”这是在远离西海边的一座山峰上,知焰对梅振衣说的话。阿趴在她脚边神情有点蔫。亲眼见到西海湟跃出水面的凶险,这小畜生也不敢乱淘气了。

    梅振衣微微一撇嘴:“我们二人的修为也比去年更强,况且还有紫青双剑合击之威。”

    知焰神情有些凝重:“去年相斗,我们输了。要不是师父出手就凶险了。我仔细回想当时情形,就算此时我们以紫青双剑联手合击,也未必能取胜。况且师父也说过。不是不能入湖降妖,而是这样一来必定惊天动地,高原西海面目全非,代价太大不便为之。”

    梅振衣笑了:“师父当时也悄悄对我说了一番话,要避免把事情搞得惊天动地。可智取则不必力斗,只要手段巧妙。无非就是在湖边打一条鱼而已。他老人家的意思,还是要我们来除掉这只妖湟。”

    知焰:“听你的意思,已经有办法了?”

    梅振衣:“很简单,当初斗不过西海湟,无非因为它善用天地地利,在岸边的时候,梅毅一个人就可以与它独斗,等入了湖,我们两人联手也斗不过它。所以只要把它引上岸。就成功了一半。它如今更强,我也更强。正可与它放手一斗,你负责断其退路。”

    知焰:“这是地利,还有天时。别忘了它还有绝招,能吐骨剑引天雷相击,最好选在晴空万里时出手,就算它能聚西海云气,引雷的威力也大打折扣。”

    梅振衣想了想:“要是别人应该这么办,可是我不必,如今我也会引雷之术又有紫电剑在手,互相劈击就是了。在湖中都被劈落自然是我凶险,可是在岸上却是我们占便宜,它毕竟是一条鱼,而且我还想试试一样东西。”

    知焰:“你算计地更狠!以其所长回击,还能来个出其不意,那就挑个雷云密布的时候动手。你已经累了,歇两天再动手不迟。”

    高原天气多变,这一天清晨还万里无云,接近午时有阵风从远处群山卷过湖面,西海上空飘来淡淡的云层。这云层越积越厚,却密云不雨,空中传来隐隐滚雷之声,气氛很是压抑。

    湖岸边跑来一只雪豹大小的野兽,身上是黑白交错地虎斑纹,一条尾巴有整个身体那么长,是一只小瑞兽斑节豸。它在离湖边一里多远的地方停住,四蹄分开站得稳稳当当,摆好架势冲着西海出一阵阵吼声。

    这声音并不高亢,低沉沉带着很强的穿透力远远传开,随着吼声传出,波涛荡漾地西海湖面上叠加了一圈圈涟漪,从岸边一直扩散道西海深处,带着躁动的挑衅之意。远处偶尔的飞过鸟儿纷纷扑扇着翅膀避走,湖面上的气息令人不安。

    吼声连绵不绝,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随着一声响雷,远处湖面上突然掀起数丈高地浪花,这翻卷的巨浪如一条白龙朝着岸边疾驰而来。斑节豸看见了,却出了几声高亢地吼叫,直到巨浪冲到岸边的时候,它才突然转身撒腿就跑,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与刚才挑衅的架势判若两兽。

    巨浪中跳出一只四丈多长的怪鱼,腾身而起凌空扑击,一跃就是百丈之远,湖水被它的法力引上岸来,随之奔涌始终托住怪鱼的身形。瑞兽斑节豸天生擅长疾驰,虽然还不会飞,可四蹄腾空就像一溜烟,也不必凌空扑击的西海湟慢多少,加上二之间本就有一里多的距离,西海湟追了七、八里也没追上。

    眼看就要到了御浪上岸地极限,西海湟又一次落入浪尖再度腾空,口中吐出一道光华激射,这下斑节豸是再也躲不开了。

    就在这一霎那,半空中传来一声断喝。一道凌厉地剑光斩下,截住那道光华,竟然将之磕飞不知去向。与此同时天空道道剑芒如雪片花雨席卷而落,灿烂缤纷煞是耀眼好看,场面虽然美丽,但每一片剑芒都带着杀机。

    梅振衣终于出手了,他以逸待劳又是暗中偷袭,全力一击竟然击飞了西海湟吐出的昆吾剑,如果不是为了先解救阿斑,这一剑说不定就能伤了西海湟。

    西海湟也意识到中了伏击。咆哮一声原地急旋,身下浪花飞起,无数水箭射出迎向漫天剑芒。同时一抖背鳍,十几支飞鳍梭射向天空。盘旋而下攻击梅振衣。这家伙全身都是天成法宝,难怪却如此凶悍,它见梅振衣会飞。用飞鳍梭将他缠住不让他逃脱。

    梅振衣也不想逃脱,持紫电剑放手一斗,而知焰却不在这里,并未与他联手合击。剑若游龙,与飞鳍梭缠斗。落芒如虹,与浪花水箭相击。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西海湟好似认出他来了,知道在远离湖边地地方难以取胜,开始向西海地方向退却。它很狡猾,向湖岸接近的度不是很快,缠着梅振衣不经意中边斗边退,只要离西海越近,他能引上岸的浪头就越大,法术的威力就越强,等到梅振衣反应过来就无法再脱身了。

    眼看离西海还有三里多远。梅振衣再次大喝。紫电剑出风云激荡之声,剑势陡然一紧不再随着西海湟移动。同时缠住西海湟不让它退却。梅振衣刚才还留有余力,而西海湟也打了埋伏,现在它身下浪花比刚才要汹涌多了,此时一条条水柱卷向天空如一只只透明的怪手抓向梅振衣。

    半空的梅振衣周身突然霞光灿烂吞吐,击碎了一只只浪花凝聚成的怪爪。从远处看去,一条如龙怪鱼带着巨浪在平地上翻卷,半空中一条人影带着霞光飞旋,剑芒四射、飞鳍穿空,浪箭满天,战场中传出风云激荡声、巨浪轰鸣声、怪兽咆哮声,声声震耳。

    久斗不下,一时又难以把对手引入湖中,西海湟终于沉不住气了,要使出它的绝招——引雷劈击。不知不觉中,西海上空的密云在飘移,已经来到一人一鱼激斗的战场上空,云层中还出丝丝电闪,正在全力相斗地梅振衣似乎没有注意到头顶上的变化。

    西海湟也没有留意到,它今天施法汇聚雷云比以前轻松了不少,引湖水掀成巨浪上岸比以前吃力几分,此消彼长,激斗中也不容多想。

    天空一声霹雳,一道闪电击下,西海湟借着浪头掩护收回飞鳍梭,张口吐出一柄四尺长半透明的骨剑。闪电恰好击在剑身上,爆出一个耀眼的光团突然改变方向,一道电光如金蛇直冲梅振衣击来。

    眼前这一幕,好似一年前地场景重演,但是梅振衣身边没有知焰保护,远处也没有钟离权护法,他会怎样呢?梅振衣早就有准备,甚至早就等着西海湟的这一招。

    金蛇的电光劈来,梅振衣已经扔出一样东西,同时身形向后急退。这样东西不是法器,乍看上去是轻飘飘地一张纸,仔细看是一张用朱砂书写的黄绫。

    电光劈在黄绫上,天地之间似乎安静了一瞬,紧接着黄绫突然炸开了,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响,近处云层中几乎所有的电闪都被引了下来,散成无数道电蛇四散劈击!

    西海湟不知被多少道电光劈中,被劈了个跟斗把地面上的淤泥砸出一个五张长、一丈多深地浅坑。坑中的泥水被炽热地电弧光化成蒸腾白气,还出砰然的膨胀暴裂,地面露出草叶也在一瞬间全部化为焦灰。

    梅振衣在扔出黄绫的同时就飞射而出,远远的避开了,跑得比阿斑要快多了,黄绫炸裂时他的身体一震,稳不住身形也远远的落在泥泞之中。

    那张黄绫究竟是什么东西?就是得自阿斑“收藏”的三道符之一,梅振衣虽不知其名,但他自悟的神宵天雷与符之术有相通之处,研究了这么多天,也基本弄清了它妙用,这就是激引天雷的符,知道该怎么去引它。

    但他毕竟没有学过真正地符之术,用起来也是个半吊子,仗着修为高深强行引符,却不能精确地去控制,搞了一场大范围无差别攻击,所以自己先远远的躲开了。

193回、腥风箭雨腾戾浪,飞雪寒泽命催绝

    制符与炼器有相似之处,威力越大的符制作起来越难,使用的要求也越高。当它被引时,虽然是激引外物之力与制符凝聚在上面的法力,但便用也有法力消耗,引符的威力越大,消耗的法力也越多。梅振衣很走运,他引的符就是龙虎山弟子所制威力最大的紫府神雷符。

    梅振衣还不懂得如何控制这张符,用的还是如指妖针那般激引外物之法,激引的是天空的雷电,他很难控制攻击的范围,所以干脆引下满天雷电散射而开,这样消耗的法力也是极大。符爆时,他也浑身一震筋骨酸麻,控制不住身形落在地上,气血翻滚良久才调匀气息。

    但从另一方面来讲,梅振衣使用这张符也巧妙到了极致,一举扭转了战局。符挥的威力也要讲究天时地利,西海湟施法将西海上的雷云引来,知焰也在暗中以青霜剑凝聚云层,所以这一击才搞出这么大动静。如果一开始就扔出紫府神雷符起不到现在这种效果,反而使西海湟有了警惕之心。

    西海湟被劈落在泥泞中,墨绿色接近黑的鱼背上有十几道电丝吱吱作响,出现一片网状焦痕,然而却未伤其根本。它出一声沉闷的牛吼,四野中的积水涌来将它的身形掩住,远处的西海涌起一道巨大的浪墙像岸上扑来,西海湟欲借迎面扑来的浪花逃入西海。

    梅振衣这一击让它害怕了,心生恐惧不敢恋战,转身想逃走。这一击看似动静不小,但攻击方向是散的,对西海湟的伤害并不大,打击主要是在心念上。西海湟最擅长的绝技出却丝毫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被对方化解攻击自己,让它如何不心惊?再也不敢使用同样的一招。

    梅振衣暗叹一声,这千年妖湟筋骨炉鼎真是强悍无比,同样的攻击。如果来不及施展护身之法打在自己身上,他绝对不能像西海湟这样安然逃走,剩下的事情就看知焰了。

    西海湟裹挟着泥水向西海方向急冲去,西海中也翻起大浪来接应,然而湖边巨浪涌起恰恰就在刚上岸的地方突然停顿。好似时间被定格。这只是一种错觉,原来不知何时湖边一带空气变得极冷,一片刺骨的深寒,扑来地浪涌被冻成了一道冰堤。

    这是一道接近透明的屏障,浪花凝结成冰带着无数锋利的棱角,显得晶莹剔透,出冷森森的光芒。冰堤上方半空中站着知焰。手持青霜剑,红色的衣裙就像一朵火焰。

    湖滩上出一连串喀嚓地响声,是西海湟撞碎一道道冰棱硬往前冲,一面出咆哮,引西海上更大的巨浪卷来,企图吞没冰堤而过。

    知焰在空中一挥青霜剑,云层中落下的不是电闪,而是一片片急飞旋的雪花,每一片雪花的边缘都带着寒芒之光。

    她是梅振衣的道侣,梅家的“切菜刀法”地她也与梅振衣切磋过。此刻以青霜剑引来漫天雪花,妙处颇有相似之处,每一片雪花虽然不如剑芒那么锋锐。但是数量却多多了,纷然而落密密麻麻卷向西海湟的双眼。

    西海湟钻入泥水中,激起无数水箭抵挡雪花,同时咆哮连连去撞冰墙,西海那边涌起的浪头也越来越高。但是它很快就现自己犯了个错误,涌过冰堤的浪头越高,这道冰堤也就越高,知焰手中的青霜剑挥舞。带着森森寒气,浪花在冰墙上不断凝结,渐渐成了一道六丈高的冰墙,西海湟冲不开也跳不过去。

    西海湟终于不再往前硬冲,也不再继续引浪而来,它转身向后变换方向企图绕个***溜回西海,面前的冰堤再高宽度毕竟有限。它一后退转身。突然觉得周身的泥水渐渐变得粘稠。也越来越寒冷。

    你有没有在北方极冷的天气下刨开冻土的经验?含水地土层结冰后几乎象铁一样坚韧,一镐刨下去往往只留一道白印。梅振衣与西海湟的那一番激斗。将周围几里方圆的地方几乎都翻了一遍,泥水混杂成了一片沼泽,此刻外围已经开始结冰成为了冻土。

    西海湟再也翻不起多少波浪,陷在泥泞中越挣扎越艰难。此刻梅振衣也缓过气来,重新飞上了天空,举起紫电剑与知焰地青霜剑相应,漫天飞舞的雪花突然化了成一道道细长的电丝,滋滋不绝从天劈落,集中攻击在西海湟最坚硬的头顶部位。

    西海湟终于吃不消了,这种打法几乎让它没有还手之力,出最后一声巨吼,从越来越粘稠的冰冷沼泽中飞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吐出骨剑急射梅振衣,这一次没有引雷相击,看去势就是要射穿梅振衣的身体。

    梅振衣根本就没管骨剑,知焰的青霜剑飞来挡住,就在西海湟跃起的那一瞬间,它胸前那一块浅黄色地部位露了出来,梅振衣的紫电剑脱手飞出,带着电光正斩入其中,再一招手紫电剑飞回。

    这一剑非常巧妙,没有杀了西海湟,却将雷电之力引入到它身体内部,让它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西海湟侧仰着身子摔了下去,四丈多长硕大的身躯砸碎了无数冰岔,这下它再也动不了了。梅振衣与知焰落下了云头,彼此对望一眼,两人都有些微微的喘息,这只西海湟的炉鼎筋骨顽强,简直是刀枪不入啊,这一番相斗虽是取巧,但也很是吃力。大战之后松了一口气,只一个不留神,阿斑不知从何处如闪电般的钻出来,跑到西海湟的身边,一爪子就掏进了它胸前地那一道剑伤之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梅振衣赶紧喝止道:“阿斑,别乱动,把昆吾剑给我找来!”

    阿斑一溜烟跑走了,而西海湟眼见已经活不成了,梅振衣那一剑伤得虽重却没有要它性命,但阿斑这一爪子掏进伤口,那是连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梅振衣叹息一声收起紫电剑扔出了拜神鞭,拜神鞭化成一片白云,舒卷成一个漩涡地形状。西海湟伤口中的鲜血涌出都飞了进去,那片旋云却没有染成红色,仍旧在半空旋转。西海湟已经死了,鲜血从那个不大地伤口喷出,接近半个时辰才枯竭。

    梅振衣收回了拜神鞭。空中一片红色的细末如雾一般落了下来,他取出一个白葫芦,将这些细末全部收走。这就是千年灵血啊,就算不用它作九转紫金丹的药引,也是难得的药材,只是这千年灵血一出,不能见风太久。要立刻炼化成血竭,否则无法保存药性。

    千年灵血竭已收集完毕,满身泥水的阿斑从远处跑来,嘴里叼着在混战中打落的昆吾剑,晃着尾巴到梅振衣面前来表功。梅振衣摸了摸它地脑袋,叹了一口气对知焰道:“没想到是这小畜生最后出手杀了西海湟,我只吩咐它若我们未胜不要跑回来,却忘了告诉它若我们已胜,它也不必再多事。”

    知焰看着西海湟道:“杀了也就杀了,难道你还想收服吗?此物作孽深重。修行与凶性已成,是无法收服的。换而言之,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收在门下。你一时不查,就出了梅六之事,何况这西海湟这等凶性之妖?”

    梅振衣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应当除此妖祸。”

    知焰:“今天斩了西海湟,小葱该高兴了,它会很感谢你替它报仇的。”

    梅振衣:“小葱该谢谢阿斑,是阿斑最后掏的那一爪子。”阿斑听懂了他地话,在一旁得意的仰着头甩了甩脑袋。

    知焰又道:“天材地宝在眼前。若不想损毁过多,就要在一天内收集完毕。”

    梅振衣:“我很累,先歇两个时辰再动手。”

    这只西海湟修行千年不止,炼成一身天成法宝,可以说混身上下都是宝啊,但若不是炼器与炼药的大师同时在场,很多东西就会搜集不到而浪费。比如那千年灵血竭。偏偏梅振衣两都擅长。在第一时间炼化了千年灵血,一番大战之后紧接着炼药他也累了。先静坐调息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开始采集天材地宝,处理妖尸这种脏活自然不能让知焰仙子动手,而且是要以炼器之法分解,不同于普通的解剖。西海湟的皮简直是刀枪不入,连天雷劈上去就是几道焦痕,梅振衣将法力注入紫电剑上小心翼翼的剖下来,一边剖一边以文火炼化揉制,初步处理可以保存,以待日后根据各种用处加工。

    西海湟全身几乎没有鳞片,只在胸鳍处有二十八片碗口大小的飞鳞,深黄色,可以像飞镖一样盘旋飞出伤人,正好护住它胸口那一片最软弱地地方,好东西,也先收起来。

    西海湟背上有十八支飞鳍梭,威力梅振衣已经见过了,他现这已经相当于初步炼成的法器了,看上去是十八支,实际使用时神识连成一体,是一件法器分了十八个部分。他以前擅长合器,紫电青霜剑就是可合击之器,这一器分击还是第一次遇到,收起来以后好好研究。

    西海湟全身的筋骨包括口中的利齿都是天材地宝,梅振衣全部粗略炼化一遍去除杂质,变成相对纯净可以长久保存的材料。这些东西都收拾完了,去除内脏最后只剩一堆鱼肉了。

    梅振衣笑着问知焰道:“你小时候,家里做过熏鱼吗?”

    知焰瞪了他一眼:“我来自昆仑仙境妙法门,小时候哪有什么家,又哪见过家人做熏鱼?你要处理这些鱼肉,这也是天材地宝吗?”

    梅振衣:“不是炼器的材料,但西海湟鱼的肉本身就是药材,可解毒排脓、调经养血,更何况这千年妖湟,药性简直好的不能再好,另有补益元气之功。但是我累了,我教你以炼器之法去炼药,我来切,你先施法引水汽微蒸再以文火培制,把它加工成可入药的熏鱼干。”

    四丈多长的西海湟,得有多少鱼骨鱼肉啊?梅振衣炼化完鱼骨已经无力再以鱼肉炼药了,他只管切片,让知焰去炼化,就这么也忙到第二天,几乎筋疲力尽。知焰笑着问他:“这熏鱼干可入药。能不能就像寻常地熏鱼干一样吃?”

    梅振衣:“当然了,还有调理脾、肺之效,寻常人身体虚热不可多服,修行人若服之,有补益元气、疏通血脉的用处。虽比不上你们妙法门的生元丹,但也算很不错了。”

    知焰:“看你累成这样,又炼了这么多熏鱼干,自己怎么不吃,现在正好合适。”

    梅振衣一拍脑门:“聪明人也犯糊涂,只顾看你炼药竟然忘了自己地状况,一会就服用。反正多的是。”

    知焰一指旁边睁着眼睛看稀奇的阿斑:“那阿斑能不能吃?”

    梅振衣:“你别看它长的像只小豹子,其实是吃素地,而且一般的东西根本不吃,嘴挑的很。……但这些熏鱼干已炼去血肉荤腥燥气,是一味灵药,可以喂阿斑。”

    知焰一招手:“阿斑过来,给你块鱼干吃。”

    阿斑啪嗒啪嗒走过来,吃了一块熏鱼干,觉得滋味不错咂咂嘴,用祈求的眼光看着知焰还想再要。知焰一连喂了它十几块。最后梅振衣道:“够了,一次只能喂它这么多,这毕竟是药。……阿斑。我教你最简单地省身行功之法,到旁边坐着运转元气去。”

    鱼肉全部收拾完了,知焰不解道:“怎未见到千年妖丹玄牝珠?”

    梅振衣拿出最后剩下地那柄四尺长的骨剑:“这就是,所谓玄牝珠未必是珠。这柄骨剑是这妖物千年修行的精华所聚,并以天雷淬炼多年而成,此物元神已散,只留下了这一柄骨剑,是炼制一等一神器的材质。”

    这根骨刺有四尺长。剑形,一端有尖带细长双刃,另一端还有天然形成的手柄形状,通体半透明坚硬的骨质,手感却如白玉一般光润。拿在手中以神识感应,脑海中隐隐有雷鸣之声,神识变得非常地清晰延伸地范围极广。甚至隐约与周围的草源、湖泊、云层产生一种玄妙地共鸣。

    这种感觉。梅振衣也只在使用指妖针这种法器时才体会过,绝对是异常珍贵天材地宝。知焰也拿过去研究一番道:“单以此剑之妙用。若不论紫青双剑合击之威,它已不亚于紫电剑,已经是一件成形的法器,却不是能随神念化形变幻的神器。”

    梅振衣:“是一件成形法器,也是一种可以继续炼制的材料,据我推演将它彻底炼制精纯之后,应该是一件威力强大的神器,只是炼制起来太难,普通的炼器之法加工不了,还得想别的办法才行。”

    两人在西海边又歇了两天,养足精神这才带着阿斑重新上路。有神器葫芦就是好,那么多东西一葫芦全装走了。清风给他的这种白葫芦,能装多少东西本身也有极限,使用它也受自身法力地限制,以知焰今日的修为还挥不了葫芦的极限妙用,却恰好能装走从西海湟身上得来地材料与灵药。

    这一次出门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玉真等人见他们这么快就安然而回自然欣喜,齐云观中众修士听说了他们斩杀西海湟的经过,也觉得惊心动魄。青漪三山中添了一只小瑞兽阿斑,正好可与小葱做伴,平时也归提溜转的管束,把这小鬼高兴的够呛。

    小葱也有灵性,听人说是阿斑最后出手杀了西海妖湟,对它很亲密,两支小兽虽物类不同却相处的处兄弟一般,假如他们化为人形开口能言的话,估计都有可能拜把子。

    梅振衣与知焰回来三天后,命张果将星云师太请来,在承枢峰随缘小筑的西花厅内,梅振衣拿出了几样东西:紫电、青霜两柄神剑、一对妖王扣,一个雪白晶莹的葫芦。

    他对两人道:“龙空山在昆仑仙境蛮荒深处,一路凶险未测,这几样东西二位带着,若一路小心善知趋避,应可安然到达,遇事也能找人求助。”

194回、慷慨投桃知报李,欲取先与不多言

    妖王扣自然是一人戴一支,神识相通好配合紫电、青霜剑联手合击,白葫芦是信物,有事不仅可以去找乾元山风清、月明,也可以去找乔散人,更重要的可持此物去见十大妖王。龙空山如今已被十大妖王彻底盘踞,不是想进奈何渊就能进去的。

    紫电、青霜剑要演练纯熟,以自身的修为结合神器的妙用,才可以御器相合,梅振衣与知焰毫无保留的讲授了两人合器的心得感悟,让张果与星云师太一定要在入昆仑仙境之前将这两柄剑的妙用以及配合掌握纯熟,这比他们自己摸索要方便多了。

    张果走了,家中的琐碎俗事都交给菁芜山庄的管事赵启明打理,生意、田庄等事务有梅氏五兄弟负责,大事则由玉真公主作主。玉真如今不经常住在齐云观,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青漪三山的随缘小筑,谷儿、穗儿也常住随缘小筑,有什么事提溜转来回传讯。

    如今的随缘小筑规模相当不小了,除了前厅与两边的侧厅之外,后面又修了中庭、跨院、后院。这里相当于梅振衣的私宅,后面是平时的清修之地,前厅是待客之所,中庭还可开筵席供多人饮宴。

    承枢峰对面的法柱峰脚下,绿树掩映中修了一所“听松居”,是专门供访客留宿的地方,此时的青漪三山还没什么访客,那是为将来准备的,静室客房有数十间之多。另外梅毅、立岚、张果等人各有修行居所,散落分布在法柱峰中,规模都不小。

    修行居所不是仅为一个人准备的,比如梅毅平时修行的地方叫藏剑庐,两进很大的草堂院落,中间还有演武场,梅氏五兄弟练剑学艺就在这里,全住下绰绰有余。反正梅振衣不缺钱。梅家也不缺物力与人力,建造规模全按照长远筹划。

    梅振衣甚至在法柱峰的另一侧,山脚下临青漪湖边的缓坡上修建了一座五湖山庄,目前只是雏形还未建造完毕。这里是给大官湖中胡龙腾等几个妖怪准备的,钟离权已经预先替他收了这五个徒弟,时间还要再等九年。

    在梅振衣凿建青漪三山洞天的蓝图中,这个洞天福地有两处门户,一个是从齐云峰方向,就对着齐云观地后院,供自家子弟出入。另一处从青漪湖中的方向,迎门就是五湖山庄,供来访外人出入。这两处门户都挺有意思,从齐云峰过来先要跳过断崖,从五湖山庄进来后要翻过或绕过法柱峰。

    张果刚刚离去没多久,青漪三山就迎来了第一位修行界重要的访客,龙虎山掌门张士元的嫡长子张修。

    几个月前梅振衣派梅毅去了龙虎山,梅六之事处置的不仅让张家。也让天下修行各派无话可说。梅六是该死,但那张侥的举止也不善,仅回一封信道歉是不够的,做为往来礼数,张士元派自己的儿子亲自登门了。\张修与梅振衣同岁,今年都是二十二,但梅振衣是十月生辰,他是四月生辰,比梅振衣大了半年。此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打扮看上去像个书生。谈吐很有几分出尘之气,与梅振衣很是投缘。

    张修来此无非三个目的,一是向梅振衣通报张家如何处置张侥,并表达歉意;二是对梅家的处置表示感激,上门结交修好。另外还有一个私人地请求。就是向梅振衣求药治疗一个人的伤势,这个人居然就是得罪梅家的张侥。

    提及龙虎山处置张侥,不可避免的就谈到了门中戒律。一般修行人的戒律是不对外人公开的,但道友之间交流时可以相互借鉴。龙虎山的戒律与东华门的内容大体区别不多,但做为流传数百年地大派,其体系更加详细复杂。

    按张侥的举止,与梅六动手并不算违戒,在龙虎山“子弟离山二十八戒”中有一条“十三出”,规定了十三种可以与人动手斗法的情况。遇到梅六这样拔剑拦路,并率先出手的情况,张侥不施法术难以自保。是可以出手的。

    但张侥犯了另一戒。是龙虎山“子弟入门行止九戒”中的“口恶”,他不该恶言嘲笑与讥讽梅六。更不该说什么你不配和我说话,叫你家梅公子来之类的,这显然就是一种挑衅了。如果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张侥违戒可能会受面壁思过的惩处,半年内不得学习门中更高深的道法,这在修行人中叫作“禁受”。

    但张侥造成的后果很严重,事情地起因也不光彩,他随行的三名家人送命,虽然梅六是主犯,但他也有责任,还可能导致龙虎山与芜州梅家无端交恶,应该加重惩处。张士元打断了他的腿,并罚他思过三年,同时禁受三年,三年期满后师长认为他的心性已经有所改变,才会继续传他道法。

    也许是因为张侥的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一些,或张士元盛怒之下出手实在太重了一些,当时可不是用棒子敲地,而是直接一挥袖,以法力将他的双腿卷折。调养了这么多天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张侥已能下地走路,却现留有遗患,筋骨已恢复,但经脉运转凝滞竟暗带残疾。

    对于正常人来说这双腿还可以用,但不能飞奔负重,对于修行人来说这双腿就等于废了。这种伤势是很难医治地,因为有内损暗伤没有及早现,等筋骨长好痼疾已成。张士元也有点后悔自己出手太重了,这是个意外。

    前文说过张侥的父亲早亡,寡母将他养大。张侥的母亲经常伤心啼哭,担心这孩子双腿终身留有残疾。(

    张修见叔母伤心也有不忍,见到梅振衣之后,找了个机会私下问道:“听闻梅真人是孙思邈前辈的衣钵传人,可有法能医治张侥的残疾?医案与脉象诊断我都带来了。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唐突,张侥毕竟是开罪梅家之人,只是私下一问。”

    这不算求情而是求医,张修亲自上门私下里说出这番话,梅振衣不好拒绝。他答道:“母怜其子。人之常情,难免失于溺爱纵容。希望张侥道友经此三年之罚,日后行止有所收敛,说实话,此事的起因主要在我平日未能多加管束门下,也有责任。道友将医案和脉象给我,看看有没有办法。”

    梅振衣看了医案之后说道:“此非伤势,寻常手段难以治愈,需用特殊的外丹饵药才行。我亲手配制需要一段时日,道友若无急事。可在青漪三山中多盘桓几日。”

    张修一听张侥可治,而梅振衣也肯赐药,当即起身行礼道:“多谢梅真人,张某甚是感激,非为张侥,而是为我守寡的叔母道谢!……这青漪三山的风景气象我很喜欢,能有机会参观正在凿建中地仙家洞天非常难得,更难得地是能向梅真人请教切磋。尤其是炼药之道。”

    龙虎山是历史悠久的修行大派,门中高人怎能不会医治内伤?假如在第一时间就现张侥地伤势有异及时处置的话,也不会留下今日的隐疾。但拖到现在,张侥的内损连张士元都治不好,所以张修才会试探着向梅振衣求助。

    梅振衣只看了一眼医案,连张侥本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说有药可医,这让张修很是佩服。像张修这种世家子弟,看上去谦和但骨子里有一股天生的傲气,要想让他佩服需要有镇得住的手段才行。张修也算是个虚心好学之人。当即就起了请教之心,愿意在青漪三山多留一段时日。

    梅振衣擅长炼药,而龙虎山弟子擅长符与阵法,梅振衣也正想向张修请教呢,他当即笑道:“请教不敢当。同道交流而已,我可一边炼药一边与张兄解说。其实我也有事要请教张兄,这是我在昆仑仙境偶得的几张符。还有这十三枚阵符,你能看得出来历吗?”

    得自阿斑地三张符已经在西海用掉一张,剩下的两张与那十三块玉牌都放在桌上,张修看见是大吃一惊:“这就是紫府神雷符,向来以我龙虎山所制为正传,而这十三道阵符是布置引雷阵所用,制符所必须。”

    这些东西应该是某位前人的遗物,张修判断符制成的年代已经很久远,大约在三百年以上。非常有可能出自于龙虎山。但龙虎山自古传人不少,到底是谁离山之后行游昆仑仙境在蛮荒中留下这些东西。连阿斑都不清楚,已无法考证。

    那十三块玉符能布成一种阵法,叫做“引雷阵”,制做紫府神雷符时需要用到,此符的制作难度极大要求也很特殊,画符的时候要在引雷阵中动笔,才能施以激应紫府神雷的妙用。

    梅振衣并没有着急当场请教符之术,又闲聊几句互了一番感慨,当晚设宴款待,张修就留了下来住在听松居中,随行的还有五名张家地下人。接下来的日子梅振衣有很多事要忙,再度处理得自西海湟的那些天材地宝,这不是一、两天能够完全炼化提纯的东西,同时他还要炼制灵药,就当着张修的面。

    修行人之间的交流印证是很有讲究的,像他们这种情况,是不会说明门内师传法诀的,但可以交流自身修行中境界相通的感悟印证。

    这一天,梅振衣将张修请到自己的炼丹房中,没有用拜神鞭,取出一个药鼎,要当面炼制治疗张侥内损地灵药。张修问道:“梅真人以何物炼制灵药,能治愈张侥的内损?”

    “共三味,千年灵血竭,千年妖骨粉,段节化润丹。”梅振衣轻飘飘的说出这三味如雷贯耳的药名,面色平淡的就像在说普通地甘草、菊花一样。

    张修嘴张得老大,半天没说出话来,梅振衣几天前答应的很轻松,张修也没想到用的药会如此贵重。这不仅是价值多少钱地问题,而是根本难以寻觅,假如他事先清楚的话,估计都不好意思张嘴,这个人情太大了,梅振衣轻飘飘的就送了给他。

    “梅真人,你怎么不早说?如此贵重的修行灵药,张侥承受不起。”张修说话时都快出汗了。

    梅振衣微微一笑:“灵药不谈其贵。只论其用,我手里恰好有,而你又恰好开口,这与张侥无关,是我与张修兄的缘法。……况且我还有事要请教道友呢,关于龙虎山符之术我一向仰慕也很好奇。”

    张修:“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说,无不尽言。”他没想到所求的灵药,梅振衣要花这么大代价才能炼成,此时这份人情还真不好还了。

    梅振衣一挥手:“不急不急。先把灵药炼成再说,张兄不是对炼药之道感兴趣吗,有什么疑惑之处尽管开口。”他很能沉得住气,根本不主动请教什么,将江湖八大门中摆场子“兴岗抬门槛”地手段运用的是炉火纯青,欲取之必先予之。有梅振衣这样一位炼药大师现场演示并随时讲解,炼制地还是天下难寻地珍奇灵药,这样的机会上哪里去找?张修收摄心神不再有杂念。一边仔细观看梅振衣炼药地每一个步骤,有疑惑随时问。

    张修问道:“段节化润丹我听说过,也知道它的功效,可助修行人突破易筋洗髓关口。这本已是定性成药,梅真人还能以它与千年灵血竭和千年灵骨粉再度相配炼化吗?”

    “张兄果然是内行,熟知炼丹与普通的药方配伍不同。”梅振衣已经启炉炼制千年妖骨粉,不再开口说话而以神念回答,先赞了张修一句,接着解释道:“我此刻炼药之术,与御器、炼器之法同源。以多味药材炼制丹药,相当于以多种天材地宝合成一器。段节化润丹相当于成形法宝,我再以千年灵血竭与千年妖骨粉合炼,更添其妙用。”

    张修叹道:“若法器已成形,很难再添加天材地宝合炼。稍不小心一损俱损,如此类比炼药,火候实在要掌控的相当精妙。”

    梅振衣:“我也要很小心才行。先将千年妖骨完全炼制成纯净的粉剂,再以千年灵血竭合炼成骨血断续膏,最后以法力散开段节化润丹吸附,一次成药。……我一步步慢慢来,得有几天时间,会让你感应到每一步地手法与火候。”

    梅振衣一连炼制了七天,炼药时间是从每天午后到黄昏,也不完全是炼制那一味灵药,比如碎妖骨就炼制了不少。还有其他用处。主要是为了给张修演示清楚,一边炼药还向他讲解各种外丹药性与施用方法。只有最后一步只演示了一次。因为以法力将段节化润丹散开后要一次吸附骨血断续膏完成。

    最后炼成的灵药是淡雪青色的粉末,异常细致还有相互吸附之力,在药鼎中就似流动的水银形状,自动聚合在一起并不散开,收集之后装满了巴掌大小的一个玉瓶。

    梅振衣将这瓶灵药递给张修道:“灵药已成,使用时既不内服也不外敷,以御器之法将之化开为无形,让药力直接沁入周身**位,每日午时用药,每次用指甲盖这么大小的一点就可以。此药不仅可以治张侥的症状,还有洗炼筋骨炉鼎辅助修行之功,张侥用一小半大约就可以痊愈了,剩下的大半瓶,就算我送给张修兄地一点心意。”

    张修称谢接过,又问道:“如此灵药,不知叫什么名字?”

    梅振衣:“初次炼成,我还没起名,既然此药炼成的机缘与张兄到来有关,想请你给起个名字。”

    这句话是给足了张修面子呀,同时手段也很巧。这么难得的灵药请张修起名,那么以后别人用到或提到这味药时,自然会想起这段典故,甚至可能传为修行界一段佳话,无形中梅家与龙虎山之间就好似亲近了不少。就是起个名字而已,惠而不费,讲究却很

    张修很高兴,想了想道:“就叫凝炉散,如何?”

    “好名字,就这么定了!”梅振衣笑了,笑容中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和力。

195回、居必择乡游就士,善假于物莫伤行

    凝炉散炼成,轮到梅振衣向张修请教阵法与符了,他却没有着急直接请教什么,而是请张修在九连山各处、万家酒店、芜州城中饮游闲话,有空就谈论阵法。张修是远来贵客,这样也算是好好招待,一同饮酒闲谈的不止梅振衣一个人,曲振声、立岚、积海真人、梅毅、、梅氏兄弟、提溜转也经常同席陪坐。

    阵法的基础要从奇门术谈起,这不是一两天能够说完的,而且奇门布阵之术对仙家洞天的凿建也很有帮助,张修在一种很轻松舒适的饮游中,为诸位同道讲授奇门玄理,这方面梅振衣在穿越前就有些研究,原以为只是江湖人蒙钱糊弄人的手段,听张修这么一位行家开口,才领略其中玄妙真的是博大精深。

    梅振衣经常开口主动与张修讨论,并不时的请教夸赞两句,并不是完全一边倒的讲授,这种交流让张修觉得很自然。立岚与曲振声对奇门术也有些根基,提问更多的是他们俩。张修在参观青漪三山各处时,结合地气与地形讲解奇门与堪舆,巧合的是,梅振衣也擅长堪舆之道,话题就更多了,越聊越投缘。

    这些基本玄理在修行人中不是什么不传之秘,但让一个真正的大行家讲来,外人不了解的玄妙就多了。一行人众星捧月般地陪着张修四处参观行游。他的兴致很高,讲解的非常详细,青漪三山中众人都有所得,连提溜转都学会了看风水,收获最多的自然是梅振衣。

    当然了,这种交流也并不是张修一个人在讲授奇门,立岚介绍如何培植灵药,曲振声介绍如何诊断与治疗各种伤势。梅振衣甚至还介绍怎么去酿酒,五花八门都是张修很感兴趣的话题。看上去各有所得。

    张修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他欠梅振衣的人情很大,把那十三枚玉符拿了过来,专门教梅振衣如何用它们布置引雷阵,这时候梅振衣就趁机请教关窍了。

    张修虽然健谈。但开口也是有分寸的,奇门术地基本玄理可以讲解的很详细,但龙虎山秘传地各种阵法他是不会具体传授的。而这些阵法恰恰是制作各种符的基础。可是梅振衣手中已经有引雷阵符,张修总不好意思不教吧,只破此一例。回去也好向父亲解释。

    一开始张修只教了梅振衣怎么用这十三枚玉符布阵,梅振衣很机灵,结合自己所学的奇门术,在布阵的同时又向张修请教引雷阵地原理,能不能以其它的方式布阵等等?张修一想反正阵法都教了,还是教全了吧,也不想别人说自己是半吊子,于是把整个引雷阵的原理与布阵之法尽量详细地传授了梅振衣。

    至于其它的法阵,张修就一样都没教了。但对于梅振衣来说已经足够了。奇门阵法的底子掏地差不多了。梅振衣又开始请教符之术,先不问秘法。只是请教其中的讲究,了解了很多以前不知的东西——

    龙虎山所制符有很多种,用处各不相同,其中与人斗法或降妖除魔的符,威力最大的就是紫府神雷符。这东西看着好用,其实使用起来也很凶险的,消耗的法力也非常大。龙虎山弟子以能否使用紫府神雷符为衡量修为的一道坎,就像东华门考核弟子的“元神现”,以能否制成紫府神雷符又是一道坎,就像东华门地考核弟子地“紫金丹”。

    能否使用与制成,不在于符本身,而在于“五雷天心正法”的修为境界,而制作紫府神雷符地条件不仅在于道法修为,同时还要掌握引雷阵。张修是绝对不会将五雷天心正法传给梅振衣的,当然也不会传授梅振衣制作紫府神雷符的方法。

    但梅振衣已经有两道符,为了以后使用时不出意外,张修总得教他怎么用吧,他在西海用紫府神雷符击湟妖,要不是事先闪得快,差点连自己都给劈了。反正引雷阵已经教了,再教怎么施用紫府神雷符也是顺理成章。

    教完之后需要演示的时候有一点小麻烦,张修身上也没有紫府神雷符,梅振衣主动提议用自己手里的符演示,让青漪三山中诸位修行同道都见识一番龙虎山紫府神雷符的威力。这么有面子的事情,张修当然答应了。

    就在方正峰上那个巨大的广场平台中,张修当众演示了紫府神雷之威,众人是惊叹不已称赞连连。趁热打铁,梅振衣取出另一张紫府神雷符,也当众演示了一次,威力当然不小,可是相比张修的手法,控制的还不够精妙。张修安慰他不要太失望,第一次施用就能如此已相当不易。

    演示完了,又出了个新问题,梅振衣手里已经没有紫府神雷符了,学会施用又有何用?他没提这个茬,张修则主动对梅振衣说,等回到龙虎山之后,会派人送来几张紫府神雷符。

    青漪三山风水与风景一流,主人有待客之雅量,另有种种灵丹妙药与美酒佳肴,张修在这里待的挺开心,一直住了小半年,直到快五个月后龙虎山掌门张士元来信催他回去,这才收拾行装准备告辞。

    临行之前张修主动提出来,要和梅振衣结为兄弟,梅振衣当然立即答应。龙虎山张天师一脉是世系传承,张修是张士元的嫡长子,只要他没犯什么大错,修行还算出色的话,不出意料将来就是下一代龙虎山掌门。从真心而论,梅振衣与他的交情也是极好,此人温良敦厚。是个可以结交的兄弟。

    两人结拜,自然在随缘小筑中庭设宴庆祝,席间大家兴致都很高,酒也喝得不少。张修地脸红扑扑的,使劲拍着梅振衣的肩膀说:“兄弟,打扰这么长时间了,哥哥终于要告辞了,你有空的时候。别忘了到龙虎山来作客。”

    梅振衣端杯道:“一定一定,喝酒喝酒。”

    张修:“我回去之后。就派人多送几张紫府神雷符来,你以后使用这种符一定要注意,只在关键时刻克敌制胜,绝不能太为依仗,紫府神雷符可不是好玩的。”

    张修又讲了不少龙虎山弟子使用紫府神雷符的注意事项。使用时一定要时刻小心不能勉强出符。曾经就生过这么一件事,有一位龙虎山的长辈与妖魔相斗,一连出几十道紫府神雷符。后来自己送命了。

    这位前辈不是被妖魔所杀,而是摔死的。怎么回事呢?使用紫府神雷符也消耗法力,而且是突然间一次性地。这和斗法时逐渐的神气衰竭不一样,那位前辈扔出最后一张紫府神雷符时,恰好神气耗尽,施展不了任何法术神通,从天上掉下去了。

    梅振衣趁机问什么样地修为一次可以使用多少道紫府神雷符?张修也说不太清楚,但他告诉梅振衣,自己的父亲张士元修为通玄,一次可以连续出九九八十一道紫府神雷符,那威力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梅振衣闻言在心中暗自推演了一番。^^^^假如像在方正峰上演示那般。以自己的修为也可以出七、八十道紫府神雷符。假如是在与西海妖湟相斗的那种情况,有满天的雷云增势。他一次最多只能出十几道,使用符要借助天时地利,威力越力消耗也越多。

    酒到酣处,梅振衣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一个请求:“哥哥,小弟已经见识了紫府神雷之威,但还一直没有领略制作符之妙。哥哥离去之前,能不能现场制作一张紫府神雷符,让小弟开开眼界?”

    这句话问的妙,会用不等于会制作,制符比用符难多了。在龙虎山传承中,能够制作紫府神雷符,就意味着可以传法收徒了。如今张修的修为勉强可以制作,还没有通过门中正规地考核,但他有自信有此把握。

    年轻人都有好胜之心,席间有那么多双期盼与赞赏的眼睛都看着他,张修怎么好拒绝呢?当即点头道:“制作紫府神雷符一定要诚心正意,这样吧,我晚走几天没关系,今日酒喝的不少,明日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后天就在方正峰上画一道紫府神雷符。”

    第二天张修休息,梅振衣特意送来了一匣“熏鱼干”,让张修补益元气。第三天太阳升起地时候,方正峰广场平台的正中央放了一张桌案,桌案上摆着铺平的黄绫与调好的朱砂,却没有放笔,画符的笔也是一种特殊的法器,梅振衣没有。

    张修用那十三枚阵符,围着这张桌案五丈方圆亲手布置好了一座引雷阵,然后走到桌案前提笔画符。

    玉符只是死物,需要施法引出它的妙用才能成阵,张修站在阵中施法,梅振衣在远处小心以神识体会,现此阵引来的是天地灵枢中的锋锐之气,却引而不,全部凝聚在张修地笔尖。张修神情凝重,这道符画地很慢,你如果不连续观察,几乎怀疑他是一座不会动的雕像。

    这道符一共画了两天一夜,从第一天地清晨画到第二天的黄昏,一张紫府神雷符才大功告成。画成这张符有几个方面的要求,先是画符本身的修为,修为越高当然画得越快,越为不到连笔都提不起来,张修的修为恰恰在门槛上。

    其次是引雷阵凝聚的锋锐之气多少,如果在满天雷云密布时是最快,但这并不意味着越多越好,一定要在法力可控制引而不的范围内,缓慢的通过笔尖释放到符上。

    梅振衣就在方正峰的巅峰坐了两天一夜,收摄心神仔细看着张修,将他的一举一动、每一笔的步骤与玄,都印在心中。有些玄机是能看见的,比如张修用笔。有些玄机是能感应到的,比如引雷阵地微妙变化,但有些玄机是看不到也感应不到的。

    梅振衣毕竟没有学过五雷天心正法,也没有学过制作各种符的根基法门,他无法以同样的方式划出一道紫府神雷符来。他再聪明,也不可能表面上看一遍就会了,否则张修也不会答应当场演示。

    但梅振衣却另有收获,他心中考虑的是自己所悟的神宵天雷术。张修布置引雷阵。并用手中笔将天地万物中的锋锐之气凝聚到笔尖,梅振衣的神宵天雷完全可以借鉴其运用之妙。张修没有指妖针。用了一个阵式和一只笔,就挥了类似地神通,而且法力消耗要舒缓得多,他可是接连不停的画了两天一夜啊!

    张修放下笔地时候撤了法术,引雷阵凝聚的锋锐之气耗尽。他也累的几乎走不动路了,是两个仆人用轿子把他抬下方正峰的。回到听松居中,自然还有大补元气的“熏鱼干”可服用。在梅振衣这里就有一个好处,不缺各种辅助修行地灵药。

    张修虽然筋疲力尽,但兴致却很高。人也显得格外的兴奋。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梅振衣,他虽然学过如何制作紫府神雷符,自信也把握制成,但今天还是他第一次亲手制成了紫府神雷符。这一张紫府神雷符他可舍不得送给梅振衣,要留在身边做个记念,同时也拿回去向父亲表功,自己在青漪三山这五个月可不是白待的,成功制出了紫府神雷符。

    张修第二天就告辞离去了,回到听松居休息几个时辰。稍微缓过乏来。人仍然很兴奋,派仆人到随缘小筑去请梅振衣。一定要与义弟秉烛夜谈。谈就谈吧,梅振衣命人制作了几样药膳点心,跑来与张修夜谈。

    张修终于说了实话,向梅振衣承认这是自己所画地第一张紫府神雷符,梅振衣向他道贺,张修呵呵直乐。天南地北的闲聊间梅振衣问道:“哥哥能将所施法力凝聚到一道符中,然后一次引,威力当真不小,此法的使用是否有极限呢?”

    张修笑道:“当然有极限,如此施法控制起来非常艰难,一张符地承载也有极限,从修行而言,制作紫府神雷符已经到了极致,如果运用过度,反而偏离了修行的本意。……兄弟,我问你,画符是为了什么?”

    梅振衣:“我想有三点,一是为了施展法术妙用的方便,二是为了给弟子防身,三也是自身的一种修炼。”

    张修一拍桌子:“说的对,就像前几天你说的炼器之道,炼器也是炼人,你看我的画符过程,本身也是一种修炼过程,虽然很累,但也有助于修行。如果出这个度,就会伤损自身,我们既然是修行人,没有必要因外物符而损及自身吧?”

    梅振衣:“不错,符有所用,而制符之道修的却是身,与炼器御器之道相通,不能沉迷于外物之用而忘了修行本意。……哥哥,我还想问一句,有没有人只是为了制符而制符,却偏离了修行的原意呢?”

    张修:“当然有了,其实修行各门道法只要涉及神通妙用,弟子都容易出现此类偏差,传授符之道,师父先就要提醒弟子这一方面地问题。……还有另外一种情况,有地教派只为制作符而制作,只求其用,甚至耗损自身元气来画一张难得的符。”

    梅振衣:“哪门哪派,我怎么没听说过?”

    张修:“非我道家,景教修士有此一说,但他们画地符不叫符,而叫卷轴,不知你听说过没有?……这些人也有意思,他们信仰唯一的最高的神,一切荣耀归主。”

    梅振衣听说过卷轴没有?当然听说过,但那是在穿越前看玄妙小说,穿越到大唐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张修提起。所谓“唯一的最高的神”,现代汉语中称为“上帝”,但在西文原意中就是一个很原始的词“神”,因为在景教的教义中,上帝就是唯一的至尊神灵,没有必要用什么特别的名词。

    近代史西方传教士将《圣经》中的“神”翻译成“上帝”,因为在汉语语系中神太多了,以示区别。实际上这是个误会与窃名,如果你在道家修士中提上帝这两个字,没有人会以为是耶和华,传统汉语中的上帝指的是随先生——玄穹高上帝,这是他在天庭的专有称号。

    大唐盛世风气,怀柔致远胸襟开阔,关中一带有各教修士立足,其中就包括景教。景教修士也有跑到龙虎山一带去传教的,当地老百姓不待见,张修倒私下里接触交流过,了解一些底细,当作一段见闻说给梅振衣听。

    梅振衣很感兴趣的问道:“他们所做的卷轴威力如何?”

    张修:“威力也就与一般的符差不多,通常也不至于伤及自身,但也不排除他们以耗损自己身精元的方法,专门加工极少数威力极大的卷轴。如果威力过大出一人所能承载,制作和使用过程都可能伤及自身,而且十分难制成,只是纯粹为了追求物用之极。但根据我对符之道的了解,再怎么穷奢物欲,卷轴本身也有承载的极限。”

    梅振衣:“这种威力极大,接近于承载极限的卷轴,比紫府神雷符如何?”

    张修笑了:“紫府神雷符的威力可大可小,你自己也用过应有体会,一看天时地利,二看你自己有多大本事,这与御器之道是相通的,不完全在符本身。要是弄一种威力最大的卷轴来相比,它可能不如,也可能更强,所以说紫府神雷符已经是符之术的极致,指的就是这种境界,而不是某一道符运用时的威力。”

    梅振衣拱手道:“听兄一席话,胜读千年书啊,有一件事情我终于明白了。”

    张修:“兄弟你太夸张了,哪能用千年二字来形容?”

    梅振衣:“夸张就夸张吧,我的确是真心感慨!”湖山庄门前,张修登船离去,出青漪湖入青漪江沿水路而走,梅振衣领着众人挥手告别,直到帆影消失于天际。

    众人准备转身离去时,提溜转飘过来道:“梅公子,你什么时候要去龙虎山作客呀?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也想出门看热闹,就像上次去丹霞峰一样。”

    梅振衣哼了一声道:“就想出门看热闹,也不想好好修行吗?你早日凝聚成实形,出门也方便啊,否则也不好自夸三山大总管的威仪。”

    提溜转缠着梅振衣道:“你既然这么说,一定有更高明的道法教我。”

    梅振衣:“你想学吗?先去青漪湖边给我弄一大碗沙来,送到齐云观厨房里。”

    “梅公子要我弄一碗沙送到厨房干什么?又不能做菜。”提溜转很是不解,旁边的其它人也非常好奇。

    梅振衣:“我就是要做一道菜,至于怎么做你先别问,把沙子弄来就是了。”他的嘴角微翘表情颇有几份神秘,心中暗叹恍然有时光轮回之感,今天的提溜转好似当初的梅溪,而他却成了梅溪眼中高深莫测的梅太公。

196回、踏转三山神宵步,引剑凭空画雷符

    大少爷要亲自下厨做菜,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所有人就连知焰仙子都好奇的一起来到了齐云观,把厨房里的米缸团团围住,把梅家的下人们都吓了一跳,不知出了什么事,大少爷怎么突然对米缸来了兴致?

    提溜转没有用碗,施法从湖边凌空捧着湿漉漉的沙子来了,弄的可不少,梅振衣说一大碗,它至少弄来了一脸盆。常人看不见提溜转的身形,只能看见一大捧沙子漂浮在半空,湿漉漉的却不往下滴水,这要在别的地方可是会把人吓坏的。

    “沙子来了,梅公子要我怎么办?”提溜转急不可待的问道。

    梅振衣:“先捧着吧,还缺一样东西。”

    齐云观东院的厨房不是梅太公家的小院,没有抄虾的网,梅振衣吩咐下人去找,过了半个时辰,梅二南送来一个渔民用的,带手柄的兜网。

    梅振衣接过兜网,吩咐提溜转把沙子都倒入米缸中,紧接着**兜网顺手向上一抄,沙子和米粒都从网眼中漏了下去,抄上来的却不是河虾,而是满满的一网青漪湖中特产的银丝鱼。这种银丝鱼细长半透明,一般只有三寸长,肉质异常鲜嫩,可以做汤羹也可以煎鸡蛋,是当地的一道特色菜。

    众人齐声惊叹,提溜转叫道:“这是什么法术,我想学!”梅振衣:“想学吗?把我教你地阴神炼形之术习练纯熟。然后才能教你这些。现在嘛,把这缸米里的沙子挑干净,再施法把米粒里的水气都弄干了。”

    提溜转:“我知道了,梅公子以后一定别忘了教我,这叫什么法术?”

    梅振衣:“神宵天雷。”

    知焰在一旁掩嘴笑道:“龙虎山张道友真没白来,你自悟的神宵天雷术已可传人了,只是方才看你施法。并不是圆转无碍。”

    梅振衣点头道:“这里你的修为最高,看的也最明白,我需要闭关静思,将以前所学种种与自己所悟融会贯通,也到时候了。”况,一种就像知焰曾在随缘小筑中定坐三年,元神退守断绝一切外缘,不历苦海不得出关。往往需要有人护法。这种闭关要有相当高深的修为与定力才行,一般人定坐三年是不可想象地。

    另一种闭关并不是完全断绝外缘元神退守而枯坐,而是归隐于山林或静室。不见外客,专心做一件事或思索什么问题,不希望被其它的纷扰打乱。其间可能有短期的定坐与灵台推演,其它的时间还是能与人交流的,只是其它人不能主动去打扰他,出关也是自愿,未必就是解决了问题。

    梅振衣在方正峰那个广场平台的尽头,面临巅峰的绝壁下。开凿了半间石室,将将只容安身定坐。他带着一只白葫芦在此静坐。往往一坐就是好几天,偶尔回随缘小筑与谷儿、穗儿等家人见面,并到书房记录下什么,过几天又去方正峰独坐

    就是从这一年开始,梅振衣正式搬出了居住了十年的齐云观东跨院,隐居入青漪三山中。玉真、谷儿、穗儿、梅毅等人也居住在青漪三山。

    梅振衣刚刚闭关,就在方正峰独座了一个月,除了知焰仙子之外,其它人都不得进入方正峰打扰。阿斑和小葱奉命守在方正峰山脚下。成了一对镇山瑞兽。这是提溜转地命令,其实也用不着它特意号施令。整个青漪三山中只有这一对小家伙会乱跑,其它人都不会去打扰梅振衣。

    一个月后知焰仙子与梅振衣在方正峰上来了一场斗法切磋,两人整整斗了三天三夜,整个青漪三山都能听见天空传来的鼓乐与风雷之声,斗法的结果当然是不分胜负,这只是一种印证并不是真正地相斗。知焰用的法器是穿云梭,梅振衣用的法器是得自西海湟的鱼骨剑。

    然后两人一起下山,梅振衣又在随缘小筑中住了七天,白天在书房中与玉真公主还有两位夫人谈论诗词歌赋,也不知他都了悟了什么。

    七天后他又回到了方正峰,将十三枚玉符围绕着终年云雾飘渺的方正峰绝顶布置了一个引雷阵。梅振衣擅长炼器,却很难炼制鱼骨剑,于是想到了西海湟曾用过的办法,引天雷淬炼。

    玉符布成的引雷阵需施法方能动,梅振衣不可能总是站在方正峰顶上引天雷来劈自己,他把法阵布置在这个位置,就是利用九连山地脉的灵气来成阵,这里恰好是整条地脉地灵根所在。

    在张修那里学来的奇门术,结合自己所悟,梅振衣将指妖针就放在了方正峰最高处做为阵枢,借九连山地脉灵枢之气激引天雷,鱼骨剑就安置在指妖针上方,剑尖向上凌空而立,就似有看不见地力量扶持,远看上去像一根引雷针。

    利用天然的力量来淬炼鱼骨剑,这里也不可能每天都打雷,但方圆数百里之内只要有雷云生成,都会向这一带汇聚,雷电之力会被指妖针引下来击在鱼骨剑上,尤其在雷雨季节,方正峰上的雷声滚滚最为密集。

    后世的《芜城州府志》记载:“自大唐载初年间,青漪湖中隐隐有惊雷,一年四季断续不绝,再十余年,湖中三山一夜不见,疑为神迹。”这一段其实是记载梅振衣淬炼鱼骨剑以及最终将三山形迹隐去的过程。

    引雷阵布好后的三个月,梅振衣仍坐在方正峰绝壁下的半截石室里,在滚滚惊雷中安稳定心闭关修行。三个月后。他把梅毅叫上了山,向他要过镂金剑,当场演示与讲解了一套剑法。

    只见梅振衣披持剑,剑尖直指天空,身形急转脚步交错在地上滑过,尘埃中没有留下半点足迹,但九连山地气涌动。\天空随之出共鸣地雷音。当他停下脚步时,问梅毅道:“毅叔,刚才的感受如何?”

    梅毅:“少爷地剑一直指着天空没有落下,我有一种感觉,只要你把剑指向我,我避无可避,只有施法硬受一击。”

    “梅振衣,你方才所踏。是什么步法?”梅毅话音未落,他身后突然传来另一个人地声音,再看清风、明月两位仙童不知何时已来到方正峰中。开口问话的是清风。他不问是什么“剑法”却问是什么“步法”。

    梅振衣收起镂金剑上前施礼问候:“二位仙童,今日为何有兴致光临青漪三山?”

    明月微笑着答道:“你刚才踏这套步法,带动了九连山地气汇聚和天空阴阳云气分离,我们也被惊动,有些好奇所以来看看。”

    梅振衣:“方才地步法,名为神宵天雷踏罡步。”

    梅振衣向张修请教紫府神雷符,并不是为了偷学符之术,而是为了印证自己的修行。他刚才以身体为笔。手中剑为引,在地上画了一道紫府神雷符。运用地步法就是当初张修画符的笔法。

    凝聚的威力却不在于地面上这道无形的符,而在于他手中的剑,他给梅毅演示的时候,剑并没有劈下来,但是法力的扰动却惊动了清风、明月。

    “神宵天雷踏罡步,以你的修为竟然能自创这等法术,悟性实在惊人!”清风微微点头说道,然后又转头问道:“梅毅,你学会了吗?”

    梅毅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只看了一遍而已。未得其心法玄妙。我还踏不出同样的步法。”

    “我学会了,梅公子踏的每一步我都记住了。飘飘乎乎很好玩!”提溜转在绝壁半空喊道。刚才梅振衣演示地时候,它与知焰仙子就站在半空看着。

    梅振衣好气又好笑道:“既然你学会了,就来演示一遍。”

    提溜转飘下半空来到广场中央,它本就像足不沾地的一阵风,度非常轻快的转了一圈又一圈,身形滑过的轨迹就是梅振衣方才的步法,学的是一丝不差。演示完毕之后站定道:“梅公子,我学得怎么样?我知道这是什么步法,就是张修那天画的紫府神雷符的用笔顺序。”

    明月被逗地咯咯直笑,连清风都忍不住莞尔道:“世人常说鬼画符,眼前所见是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鬼画符!”

    明月接着笑道:“提溜转,你地步法虽然一丝不差,但也没有丝毫作用,就是学了个样子而已,未得形神之妙。……梅振衣,你今天要吗?那就讲吧。”

    梅振衣今天找梅毅来,就是要讲解自己新创的神宵天雷踏罡步,踏出这种步法的基础是“御天下大块之形”的修为,也就是修行人通常所说的神行之术,其中还借鉴了星云师太的云形步。但它特殊的玄机在于将画制紫府神雷符的笔法转化为步法,施用的心法是梅振衣自创地神宵天雷术。

    他将其中玄理接饶了一番,清风听明白了之后道:“既然是你梅氏秘法,我就不与听闻了。……梅毅,以你地修为,完全能够掌握,只要悟透其中心法。你先学吧,一个月后,我再来,你尽管踏出这套步法,我自会助你一次功成。”

    清风还挺关心梅毅修行的,虽未正式收他为徒,但也不忘为其考虑。明月则笑眯眯地对提溜转说:“你就不行了,现在还学不会这套步法,但我教你一个法子,就以阴神炼形术,炼形之时踏这套步法。”

    梅振衣又补充道:“我教提溜转神宵天雷心法,它在炼形同时不知能踏出几步?”明月:“如果这样的话,提溜转若能将这套步法重头到尾演练下来,那就意味着阴神炼形圆满了,只差一步即可入妄。若破妄成功,也可凝聚实形。”

    清风似笑非笑道:“那可就是鬼真人了。可惜呀,对于提溜转来说,非三年五载之功可成,还是先老老实实修炼阴神炼形术,莫想着一步登天。”

    几个人都拿提溜转地修行说事,把这小鬼说的有点懵,凑到明月身前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踏出这套步法就可凝聚实形?”

    “不是说你踏出这套步法就可凝聚实形。而是说你有了可凝聚实形的修为,才能以神宵天雷的法诀,踏出这套完整的神宵天雷踏罡步。”知焰也飘落到梅振衣的身边解释道。

    明月一指提溜转:“梅振衣,你就教它心法,我也过一个月再来,看提溜转能踏出几步。”

    两位仙童说完话已准备告辞,梅振衣上前一步道:“清风仙童,我新创的神宵天雷。能否请您试招?”

    清风瞟了他一眼:“想和我动手?那好,来吧!”

    梅振衣刚才给梅毅演练时,剑一直没劈下来。因为新创地法术难以预测后果不敢轻易对人施展。现在清风来了正可以拿他试法,以他的修为之高也不怕被神宵天雷所伤。既然要和清风试,正可出威力最大的一击。

    梅振衣手中威力最大的紫电剑已被张果带走,此刻飞上方正峰顶撤了引雷阵,取下了那柄鱼骨剑。众人都远远的退开,只有清风还站在原地。

    梅振衣从方正峰顶上飞身而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施法了,此时就看出地仙修为的境界妙处。他刚才给梅毅演示神宵天雷踏罡步。是站在地上一步步踏出,为了让梅毅看清楚。但此时他的身形在空中并没有踏步。而是以元神之力在周身之外踏出紫府神雷符地轨迹,激引神宵天雷,半空中一剑劈下。

    半透明的鱼骨剑出耀眼的金光射向天空,空中有一道百丈金蛇般地闪电直劈而下,却听不见霹雳之声,只有周围空气受激膨胀出一连串的轻微爆裂声,就算离得很远,也能感应到那锐利无匹的气势。

    清风祭出金击子,朝天一挥正好接住了这道闪电。一团爆射的金光陡然将他包围。连他身上的银丝羽衣也被一道道电光所笼罩,此时才传出震耳的霹雳声。滚滚回音久久不绝。

    梅振衣只出了一击,已经尽了全力,飘然落地问道:“仙童,这一记神宵天雷威力如何?”

    清风露出了些许赞叹之色:“以你的修为,竟然能出这样的一击,虽伤不了我,但威力也当真了得!我若不事先出手破法,你这一击劈来地时候,我也躲闪不开,只能硬接却无法同时反攻。”

    提溜转惊呼道:“如此说来,清风仙童也奈何不得梅公子喽?”

    清风笑了:“我只是说他那一击劈来的时候,我无法闪避与还手只能硬接。但我可以事先出手破法,也可以接住这一剑之后再还击,比如我现在就可以一击把梅振衣打出芜州境外。……梅振衣,在我接住神宵天雷还击之前,你能再出同样地一剑吗?”

    梅振衣喘了一口气道:“不能,我得歇会。”

    清风:“你毕竟只修行十年,资质再高、福缘再好、灵药再多,法力根基还是浅薄的很。十年成就地仙已是惊世骇俗,莫要贪求精进,根基扎实是当务之急。若论法力深厚,你根本谈不上,虽可借洞天灵气、修行灵药相助,但过程却一点都偷不得懒。”这话的意思很直白,梅振衣修为精进确实很快,但法力远远不够精深。

    梅振衣抱拳鞠躬:“多谢仙童指教!”

    清风却又以神念悄然道:“像你这种情况,真应该去找镇元子弄一枚人参果服用,对你修行中的法力增长大有裨益。”

    明月看了看方正峰绝顶,又看了看梅振衣手中的鱼骨剑,皱了皱小鼻子问道:“梅振衣,你布了一个阵式,天天在山上打雷,是为了淬炼这柄剑吗?”

    梅振衣赶紧把鱼骨剑递过去道:“就是为了淬炼此剑,这天材地宝加工太难,我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布阵激引天雷,正想请教明月仙童,如此炼器是否最佳?”

    梅振衣炼器之道越精,就愈加意识到明月的不凡之处,想当初明月把左游仙的指妖针炼化成现在这个样子,梅振衣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有此机会当然要请教。

197回、洞天成诀二十四,乱象未雨先绸缪

    明月只是看着递到眼前的鱼骨剑,却没有伸手去接,皱着眉心摇头道:“好重的血腥杀气,我一点都不喜欢。如此淬炼是对的,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少说只需几十年,应该就能把这柄剑淬炼纯净。”

    提溜转在一旁惊讶道:“少说几十年?那么多说岂不是上百年?老天,我最怕这雷声了,离得近都能将我的神识震散,每次打雷我都远远的躲开方正峰,难道青漪三山要听一百年的滚雷吗?”

    明月看了一眼清风道:“清风哥哥,你就帮他们一把。”

    清风点:“行,我可以施法,隐去青漪三山中的雷声与法力波动,让它传到外面去,这山在大湖之中,雷声传出之后,对外界也没什么惊扰了。”

    这时知焰仙子开口道:“明月仙童,我还有一事请教。随先生送给梅振衣的那面镜子,上面有神识灵引,有什么办法可以洗去?”

    明月一伸手:“拿过来给我看看。”

    梅振衣取出镜子递了过去,明月拿在手里左照右照,不时还摸一摸自己的脸,就是天真可爱照镜子的小女孩模样,清风站在一旁也不阻止。过了一会,明月口中念念有词,一指镜子回头道:“清风哥哥,这镜子真是神妙,我看见天地灵根了。”

    清风似乎并不意外,柔声道:“数一数,树上还有几枚果?”

    明月:“还有五枚,我记得当初剩七枚来着,看来六十年过去了,镇元子又摘了两枚。”

    这灵宵宝殿的照妖镜真是妙用无穷,明月拿在手里,能照见万里之外五观庄中的天地灵根。看来只要有机缘引动神识,又有足够的法力御器,这面镜子可以看见自己想看的东西。

    明月照了一会。放下镜子用小手抚摸,叹了一口气道:“下灵引之人法力比我深,修为比我高,我有办法把它抹掉,但法力不够,只有借助外力帮助慢慢去洗。”

    梅振衣:“请问如何借助外力?”

    明月:“很难,但你已经有办法。你是不是在山顶上布了一个引雷的法阵,用指妖针激引天雷淬剑?我已经施了洗去神识之法,你只要把它镜面朝天放在指妖针上。以天雷淬炼之力洗去灵引,大约需要接连不断的十年时间。这么做还有个好处,此镜能反激天雷。相当于双倍的淬剑之力。”

    梅振衣欣然道:“太好了,仙童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清风却脸色一沉:“别总想着好事,这么做隐患多多,还要问随先生答不答应。”

    镜子中有随先生下的神识灵引,与随先生地神识相感应,镜中所见随先生也能知道。假如以天雷淬炼灵引,随先生当然也会有感应。天雷劈击的同时也会惊扰随先生的神识。就算以随先生的修为完全不在乎,也绝对不会高兴。

    假如随先生不高兴了,他可以随时收走这面镜子,让梅振衣前功尽弃。另外还有一点,这面镜子是跟着梅振衣的,假如把它放在方正峰顶的法阵中,梅振衣本人也不能离开方正峰。否则镜子会自动消失出现在梅振衣怀里。

    听了清风的提醒,梅振衣与知焰对望一眼,笑道:“你当初问过随先生。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他不能反悔也不能怪我们,要么食言把镜子收走,要么只能看着我引天雷淬炼十年洗去灵引。”

    知焰也道:“你长居青漪三山中,这方正峰石龛是你的闭关之地,只要你在这里,就把镜子放上去,断续炼它十年就是了。”

    清风瞅了瞅他们两个人,忍不住又提醒道:“你们明知随先生是什么人。还要这么做?”

    梅振衣笑道:“当初知焰问过随先生。我们能不能把镜子上的神识灵引洗掉?随先生亲口说有能耐就试试,他要是不愿意地话。就请自把镜子收回。”

    清风:“话已出口,怎能收回?据我推演,用不了十年,随先生自会将神识灵引收回,镜子给你留下,不过你这么干,也够烦人的!”

    梅振衣:“仙童怎么只说我?这可是明月的主意。”

    清风:“明月无心,你是有意。”

    知焰:“无心也罢,有意也好,是随先生自找,既有此法可洗去灵引,求雷得雷又何怨?”

    明月把镜子递了过来:“既然这样,你们把镜子放到指妖针上面吧,也伤不了随先生,就是有点烦人。”

    梅振衣接过镜子却没有着急上山布阵,又对清风道:“仙童,能不能再求你帮个忙?”

    清风微微一皱眉头:“来见你一面,怎这么多事?”

    梅振衣:“这件事与您也多少有点关系,我炼地九转紫金丹与大罗成就丹也有你一份,不能只向波若罗摩求药却不帮她找人。我方才见明月能在镜中看见天地灵根,是否有办法以这面镜子找到韦昙?仙童你也见过他。”

    清风接过镜子照了照,抬头答道:“若是他炉鼎身形未变,人离得又不太远,我可以用这面镜子找到他,但是找到他又怎样,你能与他说什么?韦昙也不知生了什么事,我看还是等波若罗摩来了之后再说,届时让她自去见韦昙。”

    韦驮天因何故陨身落入人间,现在的韦昙又是什么状况?清风并不是很清楚也没去打听,梅振衣打算过一阵子自己去问熊居士。他虽然去不了观自在菩萨的普陀道场,但可以去翠亭庵找那尊有熊居士神识依附的神像说话。

    梅振衣又重新布成了引雷阵,将照妖镜放在指妖针之上,反激天雷得到双倍的淬剑之力,同时也一点点洗去随先生留在照妖镜上的灵引。清风在引雷阵中施法,青漪三山中雷声隐去。清风、明月告辞后,梅振衣将神宵天雷心法分别传授给梅毅与提溜转,告诉梅毅自去修炼,而提溜转心中有数即可。

    一个月后,清风、明月又来到方正峰上。看提溜转与梅毅演示神宵天雷踏罡步。提溜转先出场,没踏出几步就转不动了,软绵绵的趴在那里就像一阵要散开地风。明月上前把她拉了起来,像掸灰尘一般在它身上拍了好几下,提溜转这才缓过气来知道厉害,它的修行还差的很远。

    等到梅毅出场的时候,他刚刚举剑跨出第一步,清风地身形就突然不见了。清风并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一道神风罩住了梅毅。牵引着梅毅踏出步法,剑上作激引的不是天空分离的阴阳二气,而是清风化作地神风之力。

    一套步法踏完。梅毅本应收剑,却不由自主的挥剑向梅振衣击去,一股浩荡的无形神风之力猝不及防扑面卷到。梅振衣吓了一跳反应也是极快,全身霞光爆射尽全力抵挡这一击,耳边就听见嗡地一声响,然后眼前的天云乱飞,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是天云在飞。而是他自己被梅毅这一剑给卷飞了。神宵天雷只是法术的名称,能激引地力量不仅仅是雷。

    梅振衣不知飞出多远才张牙舞爪的摔落在地,周身霞光灭去,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也是金星乱冒,过了半天才恢复过来,却现周身上下毫无伤。整理衣襟站起身四下张望。才现已飞出芜州境内,竟落在了长江北岸。

    清风这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也告诉他一个事实,不论法术神通如何。论修为法力,他还差得远呢。清风上次接他神宵天雷全力一击,站在原地若无其事,而此刻借梅毅之手还了他一击,直接把他打出芜州了。

    这一天,有上万名芜州百姓大白天看见一道七彩流星向北飞去,以为神迹。刺史程玄鹄也是官场老油条了,恰逢武后登基改朝后地第一年,也就此机会上表祥瑞。梅振衣听说后哭笑不得。如果这也算祥瑞的话。自己岂不成了飞天人瑞?

    回山之后,梅振衣再度闭关。这次是真正的定坐断绝一切外缘,元神退守只在灵台中推演、印证种种往日所学。被金仙打飞不算什么丢人地事,梅振衣最关心地是另外一个问题,如何建立自己的传承体系?

    就他个人而言面临地考验很多,门下有提溜转这种阴神、梅毅这种剑术绝地高手、梅氏五兄弟这种刚入门的修行人,从长远考虑,还有五湖岛上那几个水妖,甚至还可能有左游仙那种早已有出神入化修为的弟子,他怎么办?

    梅振衣修行时日只有十年,就算把穿越前一点皮毛经历加起来也很短,然而所学却颇为庞杂。外丹饵药之术已是冠绝天下,还有借鉴丹霞派自创的餐霞术,借鉴符之道与指妖针妙用自悟的神宵天雷术。然而一个修行人无论有多少涉猎,修行根基只来源于一个体系。

    比如梅振衣,他早年的修行根基就是孙思邈所传的省身之术与灵山心法,结合外丹饵药辅助修行。破妄大成之后,钟离权传了他九转金丹直指法诀,让他重头开始筑基印证,却与修为无关。但再往上地修行却是承袭九转金丹直指的丹道,钟离权单独点传法诀。

    梅振衣不可能要求其它人都有自己这样复杂的经历,他必须把自己所学理顺了,成为一种不同人皆可互相借鉴、统一修习地完备体系。“九转金丹直指”虽然简练,但梅振衣觉得这套法诀只偏重于修行境界,直指向上,对一些修行中可能遇到的枝节问题并未提及,而这些容易被忽略的枝节,在日常行止中往往很重要。

    这一次闭关的时间可不短,直到年末快过春节时才走下方正峰。他将自己往日种种所学在灵台中相互印证,自筑基入门时起,直至破妄大成,各种法诀境界彼此融会贯通,自成一门法诀,名为“二十四洞天”。

    “二十四洞天”修行次第依次为存思、初阳、三关、内景、摄欲、炼形、退病、五气、抽添、玉液、重楼、归壶、璇玑、开光、结丹、御物、炼器、外景、内息、九转、辟谷、御形、破妄、不堕。

    其中“炼形”之前的六层洞天法诀为显传,可以公开流传于世,它是丹道修行的基础,也是平常修身养性的法门。就算你练不成,照之习练也并无危害。梅家弟子,包括到齐云观来求医问道的芜州百姓,愿意学都可以学。

    前六层洞天法诀也是接连好几道坎,若无相当的质资与悟性,过不了这么多关,就意味着这一世与仙家妙诀无缘。

    从“炼形洞天”之后,法诀为师传,必须拜师入门受戒才可修习。修完二十四洞天,就算是道法大成了,有资格传法收徒。至于“不堕洞天”再往后。就属于秘传,需要师徒之间一对一地点传心授,没有成体系地法诀,钟离权就是这么教梅振衣的。

    梅振衣有个愿望,就是想整理一套完备地传承法诀,直至世间法的尽头。但他本人还未修行到出神入化的尽头,这样的法诀现在还不可能整理出来。目前只有这二十四洞天。自己修为有多高是一回事,能教出什么样的徒弟又是另一回事,能留下什么样的完整传承更是另一回事了。

    年终岁尾,梅振衣回到菁芜山庄与家人团聚,弟弟梅振庭已经十六岁了,是个俊朗的少年,一直在家塾中学习。梅氏子弟家塾如今已是当地最大最有名的私塾。请的教师也不拘一格,文史经典、刑名经济、各教玄学、数术格致都有人教。

    唐代以杂科取士,并不像后世明清两朝那样只以八股文章为重。另一方面梅氏办家塾并不偏重于科举,这些弟子也不可能都去当官,能拥有各方面地学问是最重要的,在世间皆有用处。

    除了梅氏家塾,芜州一带最有名的就是柳氏家塾了,梅振衣地舅舅柳直也效仿梅家,为族中弟子兴办入学私塾。梅、柳两大世家后来在芜州一带传承千年,是最悠久的名门望族,出了不少赫赫有名人才。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家塾传统一直绵延千年。

    梅振衣在菁芜山庄中过年。年后又带着谷儿、穗儿去宁国县拜见舅舅也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在柳家住了七、八天,然后回芜州与玉真等人一起入城赏花灯。过了上元节才回青漪三山。

    过完年之后,梅柳两大家族的私塾又多授一门功课,结合道家经典传授三十六洞天中的前六层洞天修行法诀,并不勉强,愿学就学。

    在修行界往往不是徒弟拜师父,而是师父找徒弟,传人当然先从自家子弟挑起。梅家的子弟可不一定都姓梅,像何家村何木生这样地人家,也算是依附于梅家的田庄佃户,他们的子弟只要自备笔墨纸砚,每年交三百文塾资都可以入家塾受教。

    新的一年到来了,再过大半年,波若罗摩花即将开放,经历了白牡丹、梅六等伤心事种种波折之后,一切看似很顺利。但梅振衣心中隐约总有预感,这种平静的日子不可能太久,不出十年,世间必有乱象,自己的日子绝不会象这十年那么轻松了!

    穿越十年所见唐代,与历史记载并无太大差异,但诸事种种内情与以前的想象完全不同。从玄奘西行,到人皇印出现、武后登基改朝,人间看似平静,但仙界纷争苗头已起。以他对历史地了解与现实中的修行经验,大周再改回大唐的历史绝不会很简单,仙界地矛盾迟早会卷入到人世间。

    梅振衣只希望在这几年难得的平淡岁月中,努力做好自家的事情,好好在山中修行,同时加紧青漪三山仙家洞天的凿建,为将来不可知的事情多做一些应对准备。

    张果与星云师太仍然未回,梅振衣有些为他们担心,但想想也正常,当初知焰历苦海劫可是整整三年,不可能人人都像他这样七天走过奈何渊,却未见前世种种。

    闲话少述,只说新年正月十五这一天,城中灯会,芜州地方还有传统的庆祝节目,各乡各族都派出舞龙队、高跷队、花鼓队等进城表演,在各家商铺门前讨赏,还要在州府门前集会比赛,这是老百姓一年中最喜庆的时候。

198回、忆君迢迢隔青天,寻来看取明镜前

    梅振衣带着家人进城去看热闹,玉真尤其之兴奋,这一天按照往年的习惯,还要给翠亭庵送去一年的奉银百两,星云师太不在,另有尼姑主事,银子还是照收不误的。

    梅家有个高跷队,这种高跷可不是普通小孩玩的,绑在腿上有一丈多长,踩高跷的扮作三国人物,绕场而走各持道具刀枪来回比划,表演的是三国时作战故事。他们表演的场子就在翠亭庵前的空地上,踩高跷的只是演,还另有人敲锣打鼓的在场边唱,配合高跷表演的动作,宛若双簧戏。

    老百姓看热闹的很多,把这一片空地挤的水泄不通,翠亭庵对面关小姐的水果摊也挡的严严实实,梅振衣带着梅大东等几名仆从进了翠亭庵。先奉上纹银百两,再单独打赏大小尼姑,尼姑们都乐得合不拢嘴。

    梅家大少爷进香,劝退闲杂人等,赏完银子之后梅振衣也请众尼姑退到了后面的庵堂,仆从把住大门,他独自来到山门殿中熊居士的神像前焚香礼拜,奉上供品。然后动灵山心法中“心如印”的神通,将神念送了过去,恭恭敬敬道:“熊居士,能否请教?”

    “梅振衣,大过年的,你还没有忘记我?又是进香又是上供,有什么话说吧。”熊居士并没有现身,神像中传来神念。

    梅振衣:“我想问佛国灵山护法韦驮天究竟出了什么事?”

    韦驮天的事情熊居士听说过。据说当佛陀释迦牟尼在婆娑世界圆寂后,有一位长着三千六百手三千六百眼的恶神,趁诸天不备盗走一对佛牙舍利。韦驮天奋起直追,斩其三千五百九十八臂,刺其三千五百九十八眼,并将其打落世间重入轮回,夺回了佛牙舍利。

    韦驮天受到诸天称赞。褒扬其能驱除邪魔保护佛法,为佛国灵山脚下守护神。

    一千六百年后,有一妙行天女来到灵山脚下,为无量光献宝奉花,飞翔于山腰奏乐歌舞,歌喉优美舞姿妙曼,韦驮天一时为其所迷,竟未察觉有人偷去了灵山上的佛心舍利——此地最重要的守护之物。

    等韦驮天惊觉过来,佛心舍利已失,显然是有人趁机盗走。事情也太巧了,他立刻拿下妙行天女查问。天女自称是佛国净土中的一位妙音伽蓝,专事花香乐舞供奉,下界时结交一位修士名叫梅丹佐,俊美绝世极善人意。不由动了爱欲之心。

    梅丹佐自称有求佛之心,欲往灵山向无量光问道,又恐身为外道被韦驮天所阻,求妙音伽蓝帮忙。妙音伽蓝还真帮忙了,她从来就没遇到过什么坏人,没想到梅丹佐会盗走佛心舍利。

    佛心舍利被盗,韦驮天失职之罪不可免。妙音伽蓝也是梅丹佐的同犯,韦驮天一怒之下举降魔杵将妙音伽蓝从仙界打落。至于后来诸天菩萨如何责问韦驮天地具体过程,熊居士就不太清楚了。

    但韦驮天守护灵山时曾立下誓言:“佛心在,韦驮在,佛心失,韦驮灭。”于是他也自愿殒身落入轮回为韦昙居士。据说他在殒身之时下宏愿心,要斩除梅丹佐。渡妙音伽蓝成道,迎佛心回灵山。

    听完之后梅振衣问道:“这位韦驮天出手也够狠的,自己殒身也就罢了。竟然将妙音伽蓝从仙界打落。”

    熊居士:“韦驮天在仙界诸天之中号称忿怒第一,铁面无私不留情,不是这种人,也守护不了灵山,派个笑眯眯的老好人行吗?”

    梅振衣:“我觉得这手段太重了一些,妙音伽蓝罪不至死。”

    熊居士:“你这话,本就带着凡尘之心,在佛国仙界没有什么生死可言,只有出离之说。妙音伽蓝所行。确实是帮了梅丹佐盗走佛心舍利,出离佛国仙界重入轮回并无不妥。那不是凡人所谓的死,只是她与梅丹佐纠缠的恩怨因果。”

    梅振衣此时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妙音伽蓝”这个名字他曾经听说过。当年他被左游仙所虏,行至彭泽县城外遇见刘海捉金蟾,却被一对狐狸精姐妹韦九蓝、韦九真偷袭,劫走了金蟾。那一对九尾狐狸精自称来自昆仑仙境青丘山,在瑶池岸边碰到妙音伽蓝帮忙,才能离开昆仑仙境来到人世间。

    如此说来,妙音伽蓝确实曾下界,很可能就是在那段时间结识梅丹佐的,这人也真够单纯的,喜欢帮别人的忙,将一对九尾狐狸精放入人间,又将梅丹佐带上灵山,却没有考虑到不良的后果。梅振衣又想起了波若罗摩,她也是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不知世间险恶。

    “以韦驮天地修为定性,怎会被妙音伽蓝的声色所迷呢?”梅振衣又问道。

    熊居士:“妙音伽蓝的歌舞号称仙界第一,我老熊看了也一样会入神,这与定力无关,主要是韦驮天当时没有戒心。”

    这个回答让梅振衣莫名想起了色艺双全的白牡丹,不禁有瞬间的失神,甩了甩头又问:“佛心舍利是何物,为何如此重要?”在他地印象当中,佛舍利在后世并不少见,虽然很珍贵,但还不至于如此夸张。

    “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熊居士回答之前先开口念了四句偈,同样的偈语守望和尚离开龙空山时也念过,然后答道:“不可以声色见如来,诸天菩萨求见无量光,是在灵山对着佛心舍利礼拜,自观灵台心印而悟佛旨。”

    这句话梅振衣听懂了,想当初孙思邈离去时,就曾给他留下灵台心印,并且留下了一句话:“莫说是师父我,就算漫天神佛,在传人心中也要做到在与不在,并无分别。”看来那佛心舍利就象征着佛之灵台心印,却不是单为某人所留。而是为所有前来问佛之人所留。

    “诸佛究竟是几佛?”梅振衣最后问了一句很让人头疼的问题,各种佛究竟是什么来历?释迦牟尼与无量光有什么关系?佛家经义中所讲的典故梅振衣都知道,但与他修行所知又有偏差。

    熊居士:“佛非人之尊号,果位而已,在婆娑世界为释迦牟尼,在佛国仙界为无量光,诸佛是一佛,亦是亿万万佛,实无分别。……再问下去,就非我所能答了。”

    梅振衣:“可这庙里的小尼姑。却不是象你这般说。”

    熊居士:“众生慧根不同,有便宜说法引人入门向佛,这里的小尼姑不是你这般地仙,总得说她们能听的懂地。……要不然你找人去问清风——太上忘情所忘何情?他也答不了。”

    梅振衣合什行礼:“多谢熊居士赐教!那我就不多问了。”

    梅家重金张榜寻找曾在濠水河边为船夫地韦昙,写明其曾出现的时间地点。还画出了图样四处张贴。这一年多还真来了不少人,有人对着画像修剪胡须,找上门来非说自己就是韦昙,还有人说在什么地方见过韦昙,总之要领那三百两黄金的重赏。

    梅三西负责此事,派人核实皆是子虚乌有。有人化装成韦昙的样子,想上门蒙赏金。自然不能给赏金。但还有人自称现韦昙,远来报信辛苦,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赖在梅家门前不肯走,梅三西无奈,给些盘资打了这些人。

    结果来的人越来越多,自称现韦昙的地方越来越远。要地盘缠钱也越来越多,梅三西知道不对也不答应了。然后就有人不干了,围在菁芜山庄门外聚众闹事。说梅家仗势欺人,说话不算数云云,总之不给钱不肯走。

    自从梅六出事之后,梅振衣对家中下人约束甚严,梅三西生性老实,也不敢轻易出手教训人。而这时梅毅与梅振衣都在青漪三山中闭关,玉真公主话了:“梅家自不应仗势欺人,但以梅家之势,竟被无赖所欺。有理也成无理。仗势不被人欺。无可厚非。”

    玉真公主命梅三西将那些上门自称韦昙居士,开口就要三百两黄金的人。送到州府治欺罔之罪,赏钱没有板子倒有一顿。而那些自称在某地见到韦昙的人,梅三西派人查实是胡说八道,来就是想骗盘缠钱地,一样送官府,不仅治欺罔之罪挨板子,还要倒赔梅家派人查实地盘缠钱。

    一送官府,结果现这些人都是附近州县游手好闲之徒,听说有便宜可占,有的自称从岭南来,有的自称从关中来,在某地找到韦昙云云,无非想多骗几个盘缠钱,不给就在门外闹,反正梅家人好像很客气。

    凡是有人自称见过韦昙的,梅三西也不敢怠慢,一律派人查实,然后再谈其余。其中也有误会的情况,比如润州有个卖豆腐地,长的很像韦昙,至少有十几个人来到菁芜山庄,说是在润州找到了韦昙要领赏钱,赏钱领不到就要来回的盘资,梅三西倒不好得罪这些人,因为少爷地命令毕竟是要找到韦昙。

    知焰仙子听说了这件事,将梅氏五兄弟都叫到青漪三山,嘱咐道:“修行人不该做地事情不做,是为戒,但不等于该做的事情也不做,是为修于行止。梅六曾经错了,是违戒,梅三西做地也不对,是有失于行。”

    她下令,只要没有找到真正地韦昙线索,一律不给赏钱与盘缠钱,提供的线索查明属实的,事后打赏。

    提溜转不解的问:“那有人看见了长得很像韦昙的,跑到梅家来报信,结果又不是,不是白废功夫吗?梅家也不缺那几个小赏钱,这样岂不是招人骂?”

    知焰笑了:“我等修行人遇事要看得通透些,他们看见的人是不是韦昙,上前问一句就可确认。比如润州那个卖豆腐的,那些看到地人却没一个去问他本人,先急着跑到芜州报信。这么做本就是冒查明不失白费功夫之险,求万一属实三百两黄金赏钱之巨,侥幸之心未成,又有何怨?……你我不能因为怕人骂,求人赞。就曲意矫行。”

    提溜转无形之身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对,菁芜山庄被刁徒围门是自找的,还指望那些人夸你吗?”

    梅大东一皱眉:“如此一来,梅家倒是少费不少人力物力,但无助于少爷尽快找到韦昙。”

    知焰:“三百两黄金赏格已出,该怎么打赏就怎么打赏,一文也不会少,但不能因为一事之求,就改变应有之行止。”

    梅三西回去之后照此办理,结果又有人闹事了。原因很简单,比如有人叫嚷:“前几天王麻子说在润州看见一个卖豆腐地,你们赏了他从润州到芜州来回的盘缠钱,我也看见了,特意赶来报信。怎么不赏钱了,这不是欺负人吗?不行,我不走了,就在你梅家吃住!……大伙跟我来,冲进他家厨房看看有什么。”这回梅三西迎门嘿嘿笑道:“我赏错了,当然要改,而你们也闹错了地方!”一声令下。将闯进山庄大门闹事地人,都架出去扔进了句水河,没等淹死又都捞了起来,全部扔到了对岸。从这一天开始,才算彻底消停下来,但是韦昙的消息一直没有。

    梅振衣出关之后,听说了这些事以及知焰的处置。也没多说什么。看来要想找到韦昙,还是得请清风动用照妖镜试试。

    上元节后这半年时间,梅振衣没有走出青漪三山一步。一直在闭关修行,九转紫金丹所需的各种灵药全部炼化入拜神鞭,就缺最后一味波若罗摩花。算算时间,应该再去昆仑仙境乾元山了,波若罗摩花即将开放,也该将波若罗摩接到芜州,帮她去找韦昙。

    离开芜州的前一天,还生了一件趣事,梅振衣本打算上方正峰将照妖镜取下来。免得自己一离山。照妖镜自动离开引雷阵打乱了阵法。刚走到山顶还没动手,神识中突然传来随先生的声音。应该就是从照妖镜中出的神念——

    “臭小子,算你狠,便宜你了!”然后神念感应完全消失不见——随先生不想食言收回照妖镜,又不想白白被雷击扰动神识十年,干脆主动将灵引收回了。

    梅振衣朝天拱手而笑。

    波若罗摩花枝叶翠绿,花香四溢,洁白地花瓣如成片飞雪簇拥成朵,花蕊绽吐艳丽动人,这一株共开六朵碗口大小地花。站在花丛旁的波若罗摩,也是一抹同样明媚地秀色,她此时已脱身而出,而这一丛波若罗摩花却留在了乾元山药田。

    作为花神,波若罗摩自然有此神通,白牡丹当年也散尽自己最后的元气,让洛阳牡丹开遍山野。只是仙界的波若罗摩花,对地气的要求极高,在人世间只能生长在特殊的洞天药田中,费时两年才得开放,从此人间也有了波若罗摩花。

    梅振衣摘下了四朵放入盘古葫芦,风清在一旁建议道:“九转紫金丹炼成之时会惊动鬼神,此丹太过神奇恐会引来不测之争夺。昆仑仙境修士众多来历复杂,荒野之中潜伏妖孽,并不是我们不想帮忙,但在乾元山炼丹并不稳妥。既然清风前辈在芜州,梅公子最好到他那里去炼丹。”

    梅振衣:“多谢提醒,我正是这么打算地。”

    波若罗摩废话不多,很直接的开口:“梅公子,波若罗摩花有了,你找到韦昙了吗?”

    知焰拉着她的衣袖道:“不要着急,一到芜州,我们就帮你去求一位金仙,就是那位清风前辈,他有办法找到韦昙居士,你和我们走就是了,尽量先帮你找到韦昙,然后我们再炼丹药。”

    “你就是从仙界出走的波若罗摩?”在敬亭山中,清风打量着她开口问道,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之意。

    “是的,就是我,听说您能在一面明镜中找到韦昙,特来求助。”波若罗摩小心翼翼的欠身施了一礼,这种礼数还是刚和知焰学地。

    清***气似是带着叹息:“你想没想过,就算找到他,又能怎样?”

199回、彼岸穿行花溪谷,情歌只伴流水声

    波若罗摩的形容就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且不谙世事单纯的很,她眨了眨眼睛答道:“原先我只想先找到他,没想别的,后来知焰仙子问起,我就想了,像当初在灵山脚下那般与他相伴就行,如果能象知焰仙子与梅公子这般,更好。”

    清风:“如果韦昙根本不认识你,也不理会你,你怎么办?”他今天一连串的问题有些奇怪。

    波若罗摩被问住了,皱起眉头露出担忧的表情。知焰赶紧开口安慰道:“就算这样,也没什么,我当初也不认识振衣,有缘结识,这才成为道侣。”听说了这话,波若罗摩的神情才重新变得缓和。

    梅振衣觉得有些不对劲,清风并不是言语刻薄之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他暗中以无语观音术问道:“仙童,难道事情有什么不对吗?”

    “梅振衣,我问你,韦昙已不知前世之事,怎么去找梅丹佐?殒身之后,神识中还是有印记的,见到梅丹佐他能想起来,见到转世的妙音伽蓝,他也能想起来。……但如果见到波若罗摩,他却毫无印象,说明在殒身之时没有在神识中留下她的一丝印记,轮回入人间的愿心也与波若罗摩无关,波若罗摩可能是空寻一场。”清风也在暗中答道。

    梅振衣:“那又怎么样,知焰说的好,不认识可以重新认识,何况现在还没找着呢。”

    “未必能如波若罗摩所愿。她一出现,可能还有不可知后果……”清风还要说些什么。一旁地明月扯了扯他的袖子道:“清风哥哥,你就帮帮她吧!假如是你不见了,我也会到处找地。”

    “明月,不要这么说话!”清风虽然是喝止,但语气并不重,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无奈,转身对梅振衣道:“我没说不帮忙。把镜子给我。”

    梅振衣掏出照妖镜递了过去,清风接过镜子用手拭了拭镜面,神色微微一惊道:“这么快,灵引就洗去了?”

    梅振衣:“不是洗去,是随先生自己收回。”

    清风笑了笑:“比我预想的还早了一些,这面镜子就是你的了,但建议你不要乱用。”

    梅振衣点头:“多谢提醒。我不敢轻易动用,所以来请仙童施法。”这面镜子的厉害之处梅振衣已经试过,以御器之法刚一催动,立刻就收了手连妙用也尚未仔细研究。

    这面镜子不是不能动用,但神识延伸的范围几乎是无限的,就像进入一个空旷无边地深渊世界,神识延伸所及的范围你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这就有问题了。你的心念能不能承受这么大范围的信息?一起涌入神识会把元神击散的。同时催动它消耗法力之大难以想象,神识延伸的范围越大,瞬间消耗地法力数倍增长。它若是一般的法器用不了也就算了。可是这面镜子你会御器之法偏偏就能用,它就像一个陷阱,稍不小心能在一瞬间将你的元神击散、元气抽干。

    最聪明的办法,就是修为不足之前干脆不要动它,梅振衣也想看看清风如何用这面镜子。

    清风接过镜子却闭上了眼睛,梅振衣能感应到他已经在御器施法了,神气波动蔓延而开似乎散的无边无际。然而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清风就收了法术,睁眼道:“韦昙不在千里之内。”

    听见这句话。梅振衣就明白清风是怎么用这面镜子的。他就把神识延伸地范围控制在千里之内。扫过一遍立刻收回。

    明月能在照妖镜中看见万里之外的天地灵根,因为那本来就与她的灵觉相通。只看一地不等于扫过万里方圆。而清风找韦昙难度就不一样了,需要地毯式地搜索,因为事先不确定他在什么地方。

    这倒是告诉了梅振衣将来该怎么使用照妖镜?并不是尽量远的去延伸神识,而是尽量控制神识延伸的范围,搜神之法扫过之后立刻收回,如果现了要找的目标,可以用神识锁定重点观察,不必再大范围使用法力。

    但是有一点他还不知道,如此御镜也有限制,有些地方神识是难以扫过的,比如仙家洞天结界。有些地方是需要避开的,比如其他的高人立足修行之地,如果被对方察觉,可能会被理解为敌意的窥探,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韦昙不在千里之内,波若罗摩有些失望地问:“那怎么办?仙童还能找到他吗?”

    梅振衣安慰道:“不要着急,仙童一定有办法。”

    方才见清风施法搜神千里,梅振衣想到了一个如何寻找韦昙地办法,但他却没有说出来,看清风会怎么办?是扩大神识搜索的范围,还是用自己想到地办法?

    清风说了一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言毕化为一道神风,带着照妖镜飞上天空,向千里之外而去。

    看来清风也不笨,用的就是梅振衣想到的办法,只将镜中神识控制在千里方圆扫过,人却飞走了,绕着芜州每隔千里转圈搜索。他说去去就来,结果梅振衣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清风从天而降回到敬亭山。

    这位金仙神情明显很疲惫,举起照妖镜只说了三个字:“找到了!”

    镜中没有照出倒影,而是一幅定格的画面,两边是树木茂盛的山地,蜿蜒的山路经过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河上没有桥,岸边停着一条船,船头坐着一个人。

    他是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带补丁地粗布衣服。短打扮衣袖卷起,留着浓密的短须国字脸棱角分明。手臂上地肌肉纠结有力,皮肤是细腻的浅牙黄色,正是在濠水岸边见过的船夫韦昙,此刻还是一位船夫。镜中的韦昙恰好抬头看来,眼中有精芒闪烁,似乎已被清风的神识搜索惊动。

    “是他吗?”知焰轻声的问波若罗摩。

    “就是他,我能认出来。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波若罗摩嘴唇有些颤,神情也很激动,语气中带着痛惜。衣衫破旧的船夫韦昙,当然不能与灵山脚下光彩照人地守护神将韦驮天相比,波若罗摩花看了只觉得心疼。

    “是他就好。”清风手一抖,镜中光影消失,将这面镜子扔回给梅振衣。

    梅振衣问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是什么地方?”

    “在邵州以南……”清风直接了一道神念。将复杂的山川方位印在梅振衣的神识中,挥了挥手道:“你们去吧,我累了。”

    梅振衣拿出一个包袱,打开之后在阳光下金辉耀眼,他躬身行礼道:“我梅家悬赏,谁能找到韦昙,愿奉上黄金三百两为谢。仙童虽不贪求世间钱财。但我也不能食言,这三百两黄金请您收下,如何处置则请随意。”

    清风没有伸手去接。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就放下吧。”梅振衣就放下了,三百两黄金都放在地上。

    明月伸手扶着清风,很关心的说:“清风哥哥,你真的很累了,我扶你去绿雪的神木林中休息。”两位金仙走了,梅振衣等人也离去,只留下一堆黄金在山野中反射着阳光。

    清风在什么地方找到地韦昙?按现代的地理方位,是湘黔交界的乌龙山地区。离芜州三千里之外。也就是说清风绕着距离芜州每千里飞了三大圈。一面还以照妖镜搜索韦昙,难怪会累成这样。就算是金仙修为,在人间也不是无所不能。

    此处是自古三苗与汉人杂居之地,就算是近代,也是消息相当闭塞的山区,何况在唐朝,梅家重金悬赏的消息,根本没有传到乌龙山一带。

    韦昙驻足之地叫花溪谷,谷中那条河叫落花溪,名字虽然好听,可是水流相当险恶。山民来往过河,要走十里之外悬崖上的一座索桥。十里距离听上去不远,但在险峻山路上绕行往往就是一白天时间。

    山路不仅险峻,而且密林中多野兽毒虫,还有瘴气弥漫,只能在太阳升起后数十人结伴而行。阴雨天、人数少的时候,几乎无法通过,有人因为急事一定要走,常常在山中遇难,总之来往极不方便,还经常出各种意外。

    几年前这里来了一个人叫韦昙,在花溪谷中打造了一条船,一次可容十人渡河。韦昙力大无比,用一支鹅蛋粗地长槁,竟能将这条船穿过落花溪稳稳的撑到对岸,来回不过一盏茶的时间。

    这里本就是边远山区,消息闭塞经济落后,平均下来一天过河地没有几个人。但自从韦昙到来开通了这条渡河之路,落花溪两岸的交流就多了起来,尤其是山区苗寨与北边邵州一带的货殖通商与走亲访友一天比一天兴旺,渐渐展到每天都有近百人渡河。山寨中的物产可以方便的运到州城中,州城的商品带回山寨也比以前方便多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韦昙,他撑船来回只收一文钱,一人一文钱可携货物一挑,多一挑货物多收一文,将人送到对岸,等回来的时候可免费过河。令人惊异的是,不论过了多长时间,韦昙都能记住每一个过河的人。有人一年前过河到北方寻亲友,回来地时候,韦昙也不收船钱照样送他。

    也有人谎称上个月渡河时付过了船钱,企图白过,韦昙也不多废话,竹槁一横道:“你诳我,交船钱过河!”

    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山区虽民风淳朴但也不见得全是好人。曾经就有一伙苗,非说自己上次过河交过钱了,冲上船拔出弯刀逼韦昙送他们过河。韦昙一竹槁把他们全部打下船,其中一人失足滑落水中。被岸边激流卷走淹死在落花溪。

    因为一文钱挨顿揍本身就不值,因为一文钱送了命那就太不值了。韦昙撑船渡河之举造福当地万民。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一旦翻脸也够无情。但这种事只此一例,淹死第一人后,再也没人这么做,韦昙依旧每日撑船,当地也无人追究此事。

    会有人一文钱都拿不出来吗?有!在当时一文钱可以买两升米,山区贫民在封闭地自然经济条件下用现钱的时候不多。有时候手头也缺现钱。于是过河地山民偶尔也会以两升米面、一只山鸡、一篮竹笋等等抵做船资,韦昙也照收不误,有点像当年在齐云观行医的孙思邈。

    有的时候,乡民有急事要过河,又实在没钱没东西,可以先赊欠,但累计赊欠不得过十文。也就是十个来回。韦昙虽不记账,但是心里清楚的很,假如某人欠了十文船钱未付,就别想再白上他的船。

    哪怕那人站在岸边哭天抹泪把自己说的可怜无比,甚至要投水自尽云云,韦昙在船头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有这功夫还不如去绕行十里外的索桥。韦昙做事。该不留情时那真地就是丝毫不留情。

    随着落花谷两边人员、贸易流通的逐渐兴旺,当地不少山寨、大族都意识到这条通道的重要性,夸张的形容。它在当地的影响,就如今天美洲的巴拿马运河。

    控制这条通道,就等于控制了往来交通与贸易中的利益,但通道就是韦昙撑地这条船。于是当地不少有势力的宗族明里暗里都在打韦昙的主意,企图威逼与控制他,结果嘛,一律没有得逞。据说落花溪中又淹死了七、八个,都是半夜落水的,后来也就没有人敢暗中打韦昙的主意了。

    不打坏主意。好主意总可以吧?这一带山区。不论是苗寨汉寨,没有人不想与韦昙结交的。可是怎么结交呢?

    韦昙是个单身男子,身体健壮相貌堂堂,在当地受万人尊敬。他的收入也很高,就算船钱只收一文,每天也有上百文,手头相当宽裕了。而且此人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就在落花溪岸边建两间草堂居住,大多数时候待人很谦和,但也不怕任何人欺负。

    这样一个人,在这样一种地方,那就是金龟婿啊!

    当地只要是有女儿未出嫁地人家,无不想与韦昙结亲。女孩家的父母如此,有不少姑娘自己也看中韦昙了,没事就拿一文钱去坐船,就是想借机多接近。还有苗家女子比较奔放,经常跑到落花溪南岸唱情歌,唱的内容之大胆直白让人脸红心跳。

    前来提亲说媒地络绎不绝,甚至还有山里女子直接夜奔上门,韦昙却一律拒绝,至少到现在为止没听说他与哪位女子相好。

    还听说当地最大苗寨族长廖服之女廖凤也看上了韦昙,求爱不成,甚至去请求自己的父亲也是当地最有名的巫师,给韦昙下“同心蛊”一类的巫术,以使韦昙不得不与自己相好,但是廖族长没有答应——

    以上这些,是进入乌龙山区后,提溜转打听来的民间传闻。梅振衣听说后在心中暗道:“看来波若罗摩的情敌还不少呢!”这一次是梅振衣与知焰陪同波若罗摩花来到乌龙山区的,爱凑热闹的提溜转也跟来了。

    “郎在船头心做浪,我待郎君入桑房,春蚕吐丝情多绕,阿妹心思歌中藏,白日穿梭激浪里,盼得日落享霞光,阿妹笑颜赛霞艳,莫叫绣锦铺空床,郎撑船来听妹唱,我弄蚕桑诉丝长……”

    梅振衣等人来到落花溪边的时候,对岸站着几名苗服女子。其中一人大约十七、八岁,高鼻梁大眼睛,颧骨也微微有些高,容颜俏丽颇有异族女子地姿色。她穿着蓝布碎花裙,赤着脚,裙裾下面露出光溜溜地小腿,正在朝河中一条船唱山歌,用当地的俚语唱出,声音清脆悦耳甚是好听。

    知焰听见这俚语唱词,瞄了梅振衣一眼忍不住脸红了。梅振衣先联想到《诗经-风》中地一情诗《桑中》,接着又想起了后世的一情歌《纤夫的爱》。提溜转飘过来暗中道:“那唱山歌的,就是苗女廖凤。”

    波若罗摩却没有理会对岸的女子在唱什么,一看见溪水中撑船的韦昙,她的眼神就再也移不开了,站在小山坡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韦昙的身影。

200回、伊人粉面含嗔意,梅郎何故称吕郎

    花溪谷两边人来人往,韦昙撑船来回,波若罗摩就在山坡上看着。山谷中的黄昏来的比平原稍早,太阳在西边的峡谷中隐去时,也就不再有人渡河,忙碌一天的韦昙该休息了。他将船撑到北岸,伸手拖到了岸边高地上,虬结有力的手臂上肌肉的弧线充满了力感。

    对岸的廖凤喊道:“韦家哥哥,我阿爹请你去寨里吃饭。”

    韦昙头也不回的喊道:“多谢,不必了!天快黑了,你也早些回家。”

    这时梅振衣已经飘然走下了山坡,知焰挽着波若罗摩也跟了过去,提溜转紧随其后。韦昙在岸边放下船正要回自己居住的草堂,梅振衣上前迎住拱手道:“韦昙居士,好久不见!”

    韦昙看见他微微一怔,随即还礼:“这不是吕纯阳道长吗?怎么来到乌龙山了?”

    “当日在落欢桥边,我是携了一份吕纯阳的书,但我在尘世间另有身份,我姓梅,叫梅振衣,来自江南芜州。此番造访花溪谷,就是为了找你的。”

    “找我,何事?”韦昙的眼光从眼前众人脸上扫过,梅振衣注意观察他的神色,韦昙看见了知焰,看见了波若罗摩,甚至也看见了提溜转,但他看见波若罗摩时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变化,也就是说——眼前的波若罗摩对他而言是个陌生人!

    “韦家哥哥,你小心,他们带着鬼仔!”对岸的廖凤还没离开,站在那里大声喊道。看来她学过苗人巫术。也有几分特殊的本领。远远的察觉到提溜转地存在了。

    韦昙回头喊道:“多谢提醒,我看见了,没什么,阴神而已。”

    提溜转微有些不满地嘟囔道:“什么鬼仔,我明明是个女儿家。”

    “韦昙,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波若罗摩!”波若罗摩已经情不自禁走上前去。目不转睛的看着韦昙说话,眼神中充满了难言的委屈。

    韦昙:“对不起,这位小姐,我真的不认识你。……请问梅公子,你来找我究竟为了何事?”他还是向梅振衣说话。

    看来清风担忧的没错,韦驮天殒身之前,愿心中根本就没有波若罗摩。可怜她离开仙界到人间寻访韦昙这么久,见了面却形同陌路。波若罗摩鼻子一抽。已经快哭出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知焰赶紧牵住她地袖子,在耳边悄悄说了几句什么。

    梅振衣苦笑道:“这位姑娘与你前世有缘,今生前来寻找,我万里迢迢送她来此,不料你却已不认识。”

    韦昙答道:“我观梅公子也是修行人,应明白前世已去,只修今生之行。我看这位波若罗摩姑娘不是凡人,何苦寻访至此呢?一动念。则再入苦海。”

    韦昙对寻访至此的波若罗摩没有什么特别的热情,甚至没有多看几眼,梅振衣又无法说他什么,毕竟眼前的韦昙不是当年的韦驮天。就算是韦驮天又能怎样?这时知焰小声道:“波若罗摩已见韦昙,我们的事情也办到了,还是走吧。”

    历经千辛万苦找到韦昙,就这么走了吗?这不是梅振衣希望的皆大欢喜的结局,心中有说不出地遗憾。但知焰的眼神中却另有深意,梅振衣与她对望一眼,又冲韦昙道:“我承诺帮这位姑娘找到你,既见居士,也不多打扰了。欢迎你有空到芜州作客。”

    他们要走。但波若罗摩却要留下来,因为知焰暗中对她说了一番话:“他不认识你又怎样?现在不就认识了吗?你的愿望就是长伴在他身边。此时此地,不是不可能实现,又何必伤感呢?若他就是你要找的韦驮天,那这花溪谷就是灵山脚下,我看也没什么不同。”

    还是女人懂女人的心思,知道该怎么劝。波若罗摩就在花溪谷住了下来,梅振衣等人帮她在离韦昙所住草堂不远的地方,一处小高坡上建了一所竹舍。波若罗摩就在竹舍中栖身,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在花溪谷南岸种满了各色鲜花,一年四季长开不谢。

    仙界的波若罗摩花想在此地开放很难,但波若罗摩毕竟是仙界花神,乌龙山中所有的各色山花,她都有办法移植到此谷中开放。她每日就在花丛中看着韦昙撑船来回,宛如又回到了仙界地灵山脚下。

    三天后,梅振衣等人建好竹舍离开花溪谷的时候,廖凤又来到了对岸,这一次却没有唱山歌,而是望着河对面山坡上的波若罗摩,眉头紧锁充满担忧之色。她感到了一种威胁,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位天仙般美丽的女子,就住在了韦昙家地旁边隔壁不再离去。

    “梅公子,那苗女看花神的眼色,颇有些不善呢!”提溜转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嘟囔道。

    梅振衣:“这很正常,她是担心波若罗摩抢走了韦昙。”

    提溜转:“那苗女会巫术,会不会对波若罗摩不利呢?”

    知焰:“这倒不用担心,波若罗摩毕竟是仙界花神,非凡人之躯,那些巫术伤不了她。”

    “可是波若罗摩一个孤身女子,长的又那么美,住在山谷里,有坏人欺负她怎么办?别人又不知道她是仙界花神。”提溜转还不甘心,总觉得事情的结果不够圆满。

    梅振衣笑了:“波若罗摩不懂俗事,不会欺负坏人,但坏人欺负她也不容易,她毕竟有仙家法力。……再说了,韦昙就在一旁,他虽然不认识波若罗摩,也不会允许坏人欺负这样一位孤身女子的,最好真的有人上门找波若罗摩的麻烦,韦昙又可来一场英雄救美,宛如当年在灵山脚下。未尝不是这一世结缘的开始。”

    如果能看清提溜转地表情。它此刻一定是眼神一亮,恍然大悟道:“这就是你与知焰仙子推演地结果吗?难怪会让波若罗摩就那么留在花溪谷!……要不,我们派几个人冒充坏蛋去骚扰波若罗摩行不行?事先商量好,让波若罗摩半夜喊救命,韦昙一定会来救她,这一救一谢。两人不就交往上了?”

    知焰挥手朝提溜转脑门的位置敲了一记,这钟离权“师传”地动作她也学得挺像,笑着斥道:“世上总不缺奸恶之徒,何必我们再去多事?假如落到韦昙手里,下场能好吗?”

    “我总觉得那个唱山歌的苗女,肯定会去找波若罗摩的。”提溜转还是没完没了。

    梅振衣:“天下这么大,韦昙为什么偏偏要到这偏僻的花溪谷来?一定有原因,我看那苗女廖凤。十有就是被韦驮天打落地妙音伽蓝,韦昙要渡的人就是她。”

    提溜转的语气严肃起来:“很有可能啊,她的山歌唱的很好听,就不知舞跳得如何?这是梅公子推演得出的结果吗?梅振衣:“我哪能推演出这种仙界轮回之事?是猜的。”

    “你为什么缠着韦大哥不放,他又不理你?”这是在波若罗摩的竹舍前,苗女廖凤问她地话。自从波若罗摩来到此地,廖凤总是心神不定,终于忍不住跑上门来说话。

    “我没有缠着他,只是每天看着他。”有陌生人上门问话。波若罗摩一点也不惊讶,和颜悦色的回答。说话时带着浅浅的微笑,笑容中有开心的满足感还有一丝淡淡的遗憾。

    “你能为他做什么?你会做饭吗?会洗衣服吗?会铺床叠被吗?会养蚕纺丝吗?会操持家务吗?”

    眼前的波若罗摩是那么的明媚秀丽,廖凤不自觉中有自惭形秽之感。她在苗寨中也是受人瞩目的美女,但站在波若罗摩面前却无法与对方完美的容颜相比,不甘心地问出了一连串的话,手也慢慢的伸向了腰间的短笛。

    正在河上撑船地韦昙似乎也有感应,眼中寒芒一闪,回头望向北岸高坡。

    “我什么都不会,我只会种花。”波若罗摩毫无心机的答道,然后眨了眨眼睛又说:“你说的这些,你会吗?韦昙需要吗?”

    廖凤挺胸道:“我当然会。是男人就需要!”

    波若罗摩有些诧异的问道:“你既然会。为什么不去做呢?”

    廖凤愣住了,就像看什么怪物一样打量着波若罗摩。握住短笛的手不由自主的松开了,然后她笑了,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对呀,谢谢你提醒。”

    河中的韦昙也转过了头,继续专心的撑船,不知何时,他握住竹篙地右手腕上,多了一串菩提数珠。

    从这一天开始,廖凤没有再找波若罗摩什么麻烦,倒是韦昙多了在常人眼里看来也许是幸福地烦恼,因为廖凤带着三个婢女经常找到他家里去做事情。生火做饭、打扫房舍、缝补衣物之等等家务。

    韦昙是个单身,白天撑船家里没人,廖凤非要跑到他家去做事他也没办法。廖凤总能找到事情,柴禾不缺可以多砍几捆,房子不脏也可以多扫几遍,韦昙回家已经把饭菜做好。廖凤是当地最大的苗寨族长之女,有地是闲功夫,因为这种事情,韦昙总不能打她骂她。

    暂且不提韦昙之事,梅振衣回到芜州之后,就要开始炼制九转紫金丹了。炼丹之前,按他两年前的诺言,要去见何幼姑一面。上次别后,一狠心这么久都没有再去过何家,梅振衣心中也有些忐忑。

    这两年甚至没有刻意打听何幼姑的情况,梅振衣似乎是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些什么。算一算,何幼姑已经年满十七岁,这个年纪的女子应该早就嫁人了吧?如果她嫁了,究竟会嫁给什么样的人,日子过的开不开

    想到这些,梅振衣的心情多少有点矛盾,只有暗自叹了一口气。

    梅振衣换上道装,再次来到何木生家门前。还是那所大宅。但门庭有了一些变化。大门上有了匾额,写着“何府”二字,两旁挂着圆柱状的灯笼,上书“敬享堂”。在古时,普通人家连夜间的灯油都很节省,门前挂两盏一夜长明地灯笼。一定是有富贵身份地。

    再看大门前立了一根栓马石桩,这是两年前没有的。梅振衣这才意识到如今的何木生已经是八品承务郎出身了,在当地也是何老爷。

    这其实是梅振衣的安排,当初他给芜州刺史程玄鹄以及京中的父亲都打过招呼,设法给何家一个出身。芜州地处江南水乡物产丰饶,但也有一点不好,每年的讯期几乎总有水患,就是水势大小而已。

    前年夏天讯期。官府组织民夫上堤抢险,梅家也主动出力了,率领梅家民夫上堤地负责人就是何木生,这老实人做事情一向认真负责,一点都没偷懒耍滑,把一千民夫约束的很好,钱粮都由他经手一文差错都没有。

    讯期过后,程玄鹄上表梅氏家人护堤有功,特别褒扬了何木生。文昌台回文,赐何木生从八品下阶承务出身,以示嘉奖。虽是一个无职无权的文散官,但也是光耀门楣的身份。

    何家门前如今也有了一位看门的仆人。梅振衣上前行礼道:“这位小哥,我来自齐云观,姓吕,求见何老爷,烦情通报一声。”

    “什么?齐云观的吕道长!……请您稍等,我马上就去通报!”仆人似乎被梅振衣报出的名号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就进门通报去了。

    “看着门僮地反应,难道他们一家人一直在等我回来?”梅振衣在心中暗问自己。这时听见院子里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何火根冲了出来。

    何火根满眼惊喜之色。冲到近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拱手行了一礼道:“道士兄弟,你终于回来了!”

    梅振衣愣住了。何火根竟然给自己行礼!按何火根的脾气,应该是当胸先给一拳,责怪他这么久没有上门,然后再一把将他抱住,高兴的拍他的肩膀。然而今天何火根却在两步前硬生生的止住脚步行礼,压抑住惊喜。能看出何火根很高兴,但眼神中却有一丝畏缩,不敢抬头与梅振衣直视。

    梅振衣心中一惊,想到了好几种可能,上前把住何火根的手臂道:“哥哥,好久不见,你怎么与我如此生分了?……我自昆仑采药方回,快陪我去拜见叔叔、婶子。”

    “都在,都在,快进来吧!”何火根的声音有一丝慌乱,挽着梅振衣的手臂走进大门。

    一走进正厅,梅振衣就更加觉得不对了,因为何家上下地人几乎全到厅中来迎接了,包括何木生夫妇,何火根媳妇,还有家中新添的丫鬟婆子等下人。但是众人中却没有看见何幼姑,难道她已经出嫁了?

    迎接一位云游而回的道士,不应该有这么隆重的礼数。梅振衣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地身份恐怕暴露了,是怎么暴露的呢?

    心里在琢磨,面上却没露出什么异常,因为何家人并没有戳穿。他先上前给何木生下拜行礼,何木生赶紧伸手搀扶没让他拜下去,托着他的手臂道:“回来就好啊,小吕道长,这两年辛苦你了,云游昆仑给我家幼姑采药,我们何氏一家不知怎么感激才是。”

    何木生开口的时候,厅中人虽多却其他声响,就连一向能说会道爱讲话的何仙姑也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

    梅振衣笑道:“是呀,我回来了,叔叔何必说话这么客气?我与幼姑从小一起长大,就如亲兄妹一般,采药为她治病是应该的。……幼姑哪去了,我怎么不见她,是不是已经出嫁了?”“没,没,没……”何木生一连说出三个没字,这时就听见厅后侧门处有一人气哼哼的娇声喝道:“姓吕的,你给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一屋子人都恭恭敬敬地大气都不敢出,有什么人会这么对他说话?抬眼一看,正是刚刚走进厅中地何幼姑。

    何幼姑面带愠色还有一丝潮红,离几尺远就伸手指着梅振衣的鼻子,神情有些激动。她如今地模样,活脱脱就是当年的曲怡敏,就是从气色上看来没有那么健康,人也显得单薄了些。梅振衣陪笑道:“原来幼姑妹妹在家呀,我去的时间太久,你这是恼我了吗?”

201回、山雨来时风漫天,子夜雷鸣隐惊魂

    何幼姑不说话,一转身从后面离开了大厅,梅振衣朝何家夫妇尴尬的笑了笑:“看来妹妹真是恼我了,我去看看她想问我什么。”也朝后面去了。

    何木生的表情也很尴尬,抬起手想劝阻,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等梅振衣走远了,这才冲婆娘小声道:“幼姑这孩子在使小性子,莫要冲撞了梅公子,他虽未告诉我们身份,但也没有丝毫对不住我们的地方,要不你也去看看?”

    何仙姑道:“这么多年不知道他是谁,幼姑有些着恼也不意外,责他几句而已,想必不会让梅公子下不了台。……他这次上门,会不会是来提亲的?”

    何火根面露喜色道:“我们家要办喜事了吗?”

    何木生:“别忘了幼姑的病还没治好,梅公子这次来应该是说治病的事吧?”

    不提厅中何氏一家如何议论,何幼姑一直走到后院,在梅振衣当初从天而落的水塘边站定脚步。梅振衣跟了过来,低头问道:“妹妹还在生气吗,你想问我什么?”

    何幼姑转过身来,仰起脸看着他,直截了当的问道:“吕道长,这一次到我家,没现大家看你的眼神有什么不同吗?”

    梅振衣长揖及地,赔礼道:“幼姑妹妹,我不该瞒了你们这么多年,我就是梅府长子梅振衣,早想对你们明说,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你们是如何知道的?”他一见这个架式,也就不再兜***,痛痛快快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这么说还好,话一出口就见何幼姑一跺脚。眼圈都红了,质问道:“你还问我,两年前你说我有先天不足之症。天年不过三七,你刚走没几个月,你们梅家就来人了。”

    “谁?我可是吩咐过家中下人,谁也不许向你们泄露我的身份。”梅振衣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

    何幼姑:“原来你一直想把我们蒙在鼓里,还讲什么早想明说?来地人是六老爷梅六,他找上门告诉我们一家。小吕道长就是梅家的小公爷。还说我的病梅家大少爷一定能治好,让我们放心等待。然后又告诫我们全家人。谁也不可泄露消息,大少爷不暴露身份必有深意。”

    原来是梅六干地,可惜这小子已经死了,梅振衣也无法再去追究,梅家的下人中知道他与何家的关系。又能私下里干出这种事的只有梅六了。梅振衣叹了口气又问道:“六还说什么了?”

    “这些还不够吗?当时我娘正在张罗着给我找婆家,上门提亲的人很多,她是左挑右选。而我爹不同意我出嫁,认为病没治好,嫁出去是害人家,时常与我娘拌嘴。……但是六老爷一登门,谁再也不敢再提这些事了,甚至都不敢让我多出门!……六老爷没明说,但意思谁不清楚?梅大少爷。你好威风!就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等着你吗?”

    何幼姑出一连串的质问。有些气喘,忍不住咳嗽起来。梅振衣上前轻轻抚着她地后背道:“幼姑。生气可以,但别伤了身子,是我不对,可我真不知道六来过,确实不是我让他来地。”

    何幼姑:“他是你们家的奴才,若不知揣摩主子地心思,敢背着你这么做吗?”

    这一句话问得梅振衣难以回答,是啊,六若不是揣摩他的心思,敢做这件事吗?说到底还是他与何家的关系太暧昧了,六才会私下里挑明,以为猜中了少爷的想法。梅振衣也不想多做辩解,只有哄着幼姑道:“错都在我,妹妹想怎么责罚我,才能不生气?”

    幼姑一扭身子上前一步,甩脱了梅振衣轻抚后背的手,红着眼睛低头道:“我哪敢责罚你,梅公子一个不高兴,芜州都要颤三颤,我们何家可承受不起。”

    何幼姑说出这种话来,梅振衣也不知心中什么滋味,他不是想欺瞒何家人,没说明身份怕地就是今天这种局面。如今何氏夫妇以及何火根对他很恭敬,但却有了一种难言的生疏感,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上门蹭饭惹人疼的小吕道长。

    只有何幼姑把他叫到后院红着眼睛斥责一顿,才能感觉到她还是把他当作从小一直认识的那个人。想到这里,梅振衣干脆把脸色稍微一板:“幼姑,你何苦这样说我?我是那种人吗?这些年来,我可曾做过任何对不起你们一家人的事?你们对我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

    见梅振衣也有些动气了,幼姑撅着嘴扭过脸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从一开始就骗我,独自一人在齐云观父母都不在身边,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还隔三岔五来我家骗吃骗喝,害得我和哥哥还经常上齐云观给你送东西。”虽然还是在数落,但责问的语气淡了不少。

    凭心而论,何氏一家人对“小吕道长”是很不错的,何木生甚至把他当作了半个儿子。梅家虽然私下里帮了这一家人不少忙,但论家业根基,何家对他地付出未必不如梅家对何家地付出。

    梅振衣为什么要“骗”这一家人,这个历史遗留问题追究起来就复杂了。他第一次上门送药,也许是因为何幼姑眉目之间酷似曲怡敏吧,牵动了他穿越前记忆中的情怀,隐瞒了自己地身份,是怕吓着这一家人。

    如果就是这么一次交往也就罢了,但是后来与何家兄妹弟结识就不那么简单了,扪心自问,梅振衣也不是单纯的要给何幼姑治病。那时候他刚刚穿越不久,仍处于孙思邈离去后有些迷茫困惑的时期,尤其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些迷茫,他身边甚至都没有真正的亲人。

    在与何家人的交往过程中,他找到了一种很平凡的普通人之间地亲切感,这种心境正是他当时所需要的。所以也不想开口说破。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微小地误会越积越深,到现在还真不好开口说出真相。梅振衣甚至有些感激梅六。已经挑明了,省得自己再去为难,如果不想瞒何家人一辈子,总是要面对今天这一幕的。

    “幼姑妹妹,如果我说就是为了骗你,从当初见到你第一面开始,你信吗?”梅振衣这一句话问到了关节上。想当初何幼姑只是一个五、六岁面黄肌瘦头稀疏的小丫头。何木生也不过是个老实憨厚的农家汉子,梅家大少爷能骗他们什么?

    幼姑也不再生气了。期期艾艾的说道:“其实我没什么好怪你的,你没骗我们家什么。如果说这是骗,不知有多少人家都希望能被你这么骗一次?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是梅公子?”

    梅振衣一耸肩:“我也没办法,自从一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就是梅振衣,开始有点想不明白,但后来也就认了。……假如叔叔婶婶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你还会当我是道士哥哥吗?”

    前面几句话何幼姑听得似懂非懂,后面一句何幼姑却听明白了,假如当初就知道小吕道长是梅家大少爷,也不可能有这些年自然而然的交往了。何幼姑站在那里沉默了半天,咬了咬嘴唇抬头问了一句:“好吧,梅公子。我还把你当成道士哥哥。只想问一句,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此刻何幼姑地神色含羞带嗔。说话时微微喘着气胸脯也在起伏,恍然就是曲怡敏地模样,梅振衣看着她不觉中心神有些恍惚,不知自己究竟是回到了穿越前,还是穿越后的那个妄境,忽然觉得有些晕眩,扶住何幼姑地肩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明日我就要闭关炼丹,等灵丹炼成,或许能治你的病。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此事一定需要你自己点头。”

    何幼姑却误会了,低着头看着脚尖道:“我听说梅公子认了府中从小伺候的一对丫鬟为表亲,后来娶为媵妻,是个有情种子。但我等的是道士哥哥,你若上门提亲,我想要明媒正聘,梅公子能做到吗?”

    明媒正聘这四个字,在当时的年代,以梅振衣地身份几乎是做不到的。就算何木生有个小小的承务郎出身,南鲁公的嫡长子也不可能娶他的女儿为正妻,婚姻大事父母之言,梅振衣自己也做不了主。

    何幼姑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伤感,不知道是有意为难梅振衣还是她自己的真想法,或就是为了赌气?她明知道这个要求梅振衣肯定答应不了,但还是说了出来。

    梅振衣怔了怔,随即道:“好说,但我与妹妹商量的事,却不是这个。”

    何幼姑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神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你要和我商量地是什么事?”

    梅振衣:“你地身子一天比一天弱,不能再耽误下去必须服药。但我炼的灵药,药性相当猛烈,你能否承受尚在未知之数。若不服药还有三、四年光阴,若服药,可能生也可能死。”

    何幼姑地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不再说别的,上前拉住梅振衣的袖子道:“道士哥哥,你是孙老神医的徒弟,说话我信,有几成把握?”

    梅振衣:“七成把握。”

    何幼姑看着他,眼中有水光,就这么默默的凝视了半响,这才闭上眼睛道:“我服药,这条命就交给你了,刚才那些话算我没说过,这些年你也是真心待我和我的家人,我不想为难你。”

    梅振衣:“既然你答应了,我再去问问你的父母,这话一定要提前说清楚。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的,明日就进山炼药,下个月就来接你去服药。”

    梅振衣炼药的地方在敬亭山后山的一片幽谷中,就是梅毅等人当初击杀明崇俨之地。这里如今已经成为敬亭山仙家洞天的中枢,这一片山区有法阵守护,一般人进不来。而山中另有玄机,就算进来了也找不到这片幽谷,除非山神绿雪放开门户——此地叫作神木林。

    梅振衣进入神木林闭关炼制九转紫金丹,清风站在离山顶不远斜伸出峭壁的望天石上。对知焰道:“有我与明月在,一定不会让梅振衣受半点惊扰,你还是回去吧。守好青漪三山就行,不论敬亭山这边有什么动静,你约束好门下谁都不要过来。通知提溜转安抚满山鬼神,不要靠近敬亭山。”

    知焰走了,明月在一旁问道:“梅振衣炼制丹药会出什么事,连知焰也帮不了忙?”

    清风抬头看天:“那种灵丹,本就不该在人间炼制。成丹之时必然天生异象。也惊动鬼神。风刃、雨箭、卷云、落雷,如此种种惊扰不断。炼丹必须有人护法。”

    明月:“我听清风哥哥的语气,担忧是不仅仅是这些?”

    清风:“丹方已改,天生异象不会太难对付,只护住梅振衣一人的话就更容易了,如果就是这些。以知焰修为勉强可为梅振衣护法。但是敬亭山不高也离人烟太近,山下不到十里外就有田舍村庄,要控制这些天象惊扰不波及人烟,就不是知焰所能。”

    明月:“这对你我而言并不难啊?你为何不让知焰留在这里?”

    清风:“这些都不是值得担心的,我只是怕出不可测地意外,浑沌之事无法推演,梅振衣为炼丹四处寻药,早已牵扯到人间与仙界太多的人。……明月,一会儿你去神木林以法力相互绿雪。她虽是山神但修为毕竟低微。”

    明月:“知道了。有山神道场与仙家洞天依托,以我的法力帮绿雪。山中什么事都不怕,清风哥哥就看好山外吧。”

    说话间起风了,一片树叶被卷到半空,突然间无声无息地凭空被裁成整齐的两半,紧接着又化成很多碎片,明月吐了吐舌头道:“这架势,与瑶池结界中的罡风阵差不多。”

    清风:“风刃已落,你去神木林吧。梅振衣的炼药之法最后成丹虽然简练,但至少也要一天一夜时间,这一天你就帮绿雪守好敬亭,无论山外生什么事都别管。”

    明月一闪身就不见了,满天的风刃却没有到落到昭亭山中,在半空就遇到一层无形的阻隔,出一道道摩擦的火花,昭亭山上空就像落下了一片火花雨,还有一阵阵如炒豆般地噼啪声。

    这是看不见仙家洞天地守护结界阻隔,清风只是背手站着并未理会,有明月相助绿雪守护敬亭山就足够了,不需要他出手。

    梅振衣是从正午开始炼丹的,这一天快日落地时候,原本晴朗的天气变了,不断有云层在昭亭山上空生成越积越厚,风也越来越大,厚厚的云层被满天狂风卷成了巨大的螺旋状,开始下雨了。

    这雨滴十分奇异,夹杂在风刃中闪着冷森森的寒光,盘旋激射宛如利箭。风越来越大,雨越来越密,云层也越垂越低,但清风地脸色毫无变化就像没看见。天渐渐黑下来的时候,半空中一阵震耳的惊雷炸响,不是一道闪电,而是数十道刺目的闪电从云层中直击敬亭山。

    这时清风终于动手了,却不是迎击闪电,这些惊扰明月自然能帮助绿雪挡下。他一挥衣袖,一片弥漫的神风从敬亭山脚下升起,盘旋而上如一只倒着张开的大袖,将波及范围不断扩大的天生异象约束在敬亭山上空,不使其冲击到山外。

    这一天夜里,芜州一带很多人都没睡塌实,总是莫名觉得心里慌慌的安定不下来。从远处看敬亭山,星月无光,山上隐约有滚雷声和微弱的亮光闪烁。假如到了山中那又是另外一番光景,风刃雨箭、卷云翻腾、电闪雷鸣,到半夜子时达到了极致,简直是惊天动地。

    天生异象看似惊天动地,却没有给清风、明月两位金仙带来太大地麻烦,到天色微明时已渐渐开始减弱。太阳刚刚露出远方地地平线,西偏北方向出现了一片涌动的乌云,颜色漆黑如墨,急向敬亭山飞卷而来,清风地脸色微微一沉。

202回、三十六翼梅丹佐,火云腾空气焰汹

    平常人只能看见天际疾翻滚的乌云,清风的神识中却听见了震撼的咆哮,抬眼在乌云中看见了两条黑龙!

    这两条黑龙一大一小,大的足有百丈身形,带角长须颌下逆鳞,全身乌黑亮,小的那一条也不小,有数十丈长,它们正在天空疾的逃窜,似是在躲避什么人的追赶。清风虽施法掩住了敬亭山上的天生异象,但那两条龙是能看见这里的雷鸣电闪与风云翻卷。

    飞龙能借云雷之威,这是它们的天生神通,一见如此异象当然求之不得,向下朝敬亭山冲来,企图借助此地的风云雷电甩脱身后的追兵,这道理就与一般人逃跑时往混乱的地方钻一样。

    清风可不能让它们冲到山上,一招手,羽衣上的银丝刺绣陡然间活”了过来,化作道道丝状银光迎向天际,像一张交织的网迎向了两只黑龙。乌云裹挟这黑龙猝不及防撞在这张网上,翻卷的前锋一片片消散,似是被丝状银光剿灭,两只黑龙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清风以神念喝道:“二位请绕道,此地不得惊扰!”

    黑龙从云飞天度极快,被清风所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这时天空突然出现了一轮月亮。没错,就是大清早刚刚日出的时候,中天现出了月轮,皎洁如镜还倒映出几分东边的霞光,远处有一女子的声音喝道:“孽畜。还不受缚!”

    “九天玄女宫,指月玄光鉴?”清风少见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忍不住脱口自言自语。

    指月玄光一出,立刻照破了黑龙隐藏在乌云中的行迹,满天的黑雾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无形的月光似乎带着强大的束缚之力,将黑龙的身形定格在天空。小龙昂作长嘶状却一时没有挣开清风的银丝与空中的玄光,大龙尾巴一挥凶悍地回身,挣脱了银丝纠缠,似乎并没有完全被玄光定住。===

    “好凶的畜生。再吃我一记息壤神珠!”空中又传来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飞来一枚滴溜溜旋转的珠子,颜色灰黄却带着五色光芒,只有李子大小却似有千钧山岳之力。

    黑龙似乎很忌惮这枚珠子,不敢以身体硬抗,吐出一道光华与神珠相击,就像撞在了一座山上,身形一震又被逼回清风布下的银丝大网。清风的身体也稍微震了震,衣袂似随风荡开。

    追黑龙的应该是两名女子,持指月玄光主困,持息壤神珠主攻,两条黑龙后路被清风所阻,看来就要被制服。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听声音像震耳的狗吠,带着一冲击之力,指月玄光暗淡了不少。天空地月轮也出现了阴霾。

    清风暗叫一声不好。喝道:“明月,你助绿雪护住敬亭上空!”已化为一道神风冲天而出。

    沿敬亭山脚射出无数青光,如一片光幕罩住了空中的风刃雨箭与电闪雷鸣,天生异象最猛烈的时候已经过去,明月帮着绿雪不仅护住敬亭山,也掩住上空外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在梅振衣炼制成丹的紧要关头,天上偏偏出了意外,清风可不能让这些人闹到敬亭山上,同时也有相助九天玄女宫弟子之心。

    说时迟那时快。空中传来女子的惊呼,两个人的身形露了出来,一人穿月白色长裙披无钗身形窈窕,手托一轮如月圆光,玄妙的是,它从每一个方向看都是一个圆盘状,连上面出现的阴影都是不变的。

    两条黑龙也趁机挣脱束缚。咆哮着向两名女子冲去。\清风从侧面追了上去,大袖银丝一卷阻了阻它们的身形。随即又被黑龙冲破束缚。他却没有再作理会,喝了一声:“你们斗黑龙!”接着盘旋绕了过去扔出金击子打向虚空。

    金击子似是在虚空中打中了什么东西,就听嗷地一声叫,一个穿着黑披风地男子翻着跟头摔了出去,落在云端中一滚变成了一只狗。这条狗的身形很细长,尖鼻子长脖子细长的尾巴与四条腿,张嘴露出利齿出低吼声冲着清风就扑了过来。而那边两名女子与两条黑龙已经缠斗在一起。

    金击子打中狗又盘旋飞回到清风手中,看着那只狗冲过来,他又扬起了金击子作势欲击,就在此时突然神色一变,一回身改变方向朝天空招架。天空极高处忽有一把三尖两刃兵延伸百丈当头就向清风打了过来,有一人喝道:“打狗也要看主人!”

    “我管它是谁家的狗!”清风也喝了一声,金击子架住三尖两刃兵,出一声震天巨响,把这件兵器给磕了回去,迎面有一人飞来接住。此人是一位威风凛凛的金甲天神,白面黑须相貌甚是英武,眉心有一道细线似有光华吞吐。

    “灵宵神将杨戬?”清风心中暗暗一惊,但变故是在一瞬间生的,已经交上手也来不及说别的。此刻杨戬的哮天犬趁刚才清风招架三尖两刃兵的功夫,已经闷声窜了过来,朝着清风的小腿肚子就是一口。

    但这一口却没咬中,金击子已缩回袖中,清风手中多了一根金黄色半透明地盘古藤,如一条长鞭抽向哮天犬的耳侧。这条狗还算机灵,猛的一缩头扭身子躲开脑袋,被鞭梢抽在了后背上,又翻着跟头飞了出去,出嗷的一声惨叫。

    这时杨戬挥三尖两刃兵当胸直刺过来,清风一侧身,挥动盘古藤,同时衣袖上飞出千道银丝,绕着盘古藤舒卷,随身移换身形与杨戬斗在了一起,哮天犬倒也凶悍,挨了一击又被抽了一鞭,此刻嗷嗷狂吠着又冲了上来。\

    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修为到了杨戬与清风这种境界,对付普通人种种地玄妙手段都没太大用处了,就是以法力与法宝相斗,看上去更像普通人之间的武斗。当初清风与韦昙斗心猿悟空的场面就与之类似,清风似乎并不擅长这种打法,所以后来特意向梅振衣请教打猴鞭法。

    此刻他以盘古藤施展打猴鞭法也是有模有样,虽不像梅振衣那么花巧,但这一根盘古藤上地法力可有山崩地裂之威,在空中舒卷带着风雷之声。清风地鞭法中规中矩,杨戬更不是吃素的。一支三尖两刃兵千变万化,眉心神目开合,不时有一道道神光射出偷袭清风,旁边还有一只见空子就往前钻地哮天犬。

    清风有些顶不住了,一边挥舞盘古藤斗杨戬,一边大袖连挥挡住神光,以银丝追缠住哮天犬的身形,一点一点往后退。已经来到了九天玄女宫那两名女子的后面,喊了一声道:“莫慌张,我们三人结阵。”

    事情来的太突然,难免显得混乱,无法一一分说。现在再看高空中相斗地场面,绿雪动仙家洞天守护法阵,有明月相助,青光如幕护住敬亭,不仅拢住了满天异象,也护住了敬亭山道场。

    往西偏北方向数十里外。高空中两条黑龙咆哮着攻向两名女子。龙须卷起化为飞云,口中光华吐出,甚至还低头着以坚硬的犄角硬往前撞。月白裙女子手捧一轮玄光,散射出束缚之力阻挡黑龙的攻势,黑裙黄绦女子祭出息壤神珠,小小一枚珠子滴溜溜飞旋却带着千钧山岳之力,追着黑龙猛砸。\

    哮天犬的天生神通似乎对指月玄光的妙用有天生的克制,刚才它突然出现,两名女子险些吃了大亏,幸亏有清风拦住了哮天犬。清风此刻与两位女子背对背而立。互为犄角守护无后顾之忧,挥盘古藤放出大袖银丝与杨戬缠斗,这个阵势倒是免了哮天犬的偷袭之患。

    他们在高空云端之上相斗,虽然互相显露了身形,但普通人是看不见的,还是刻意隐去了形迹。九连山一带地芜州百姓却能感觉到天上的异常,抬头只见天空极高处云层翻滚。不时有道道光芒闪烁。还带着隐隐的轰鸣之声,似乎整天幕都在微微的颤动。

    大家都被惊呆了。田间劳作的农夫们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张嘴看着天空露出惊骇的表情,村庄里的狗都趴在地上不敢多叫一声。

    “你是清风?素不相识,为何要打我的哮天犬?”相斗中的杨戬也知道了面前地对手是谁,挥舞三尖两刃兵开口问道。在人间突然遇到一位金仙,又是这样一身打扮,就算不认识也能猜得到。

    “我在此地为人护法,突有两条黑龙惊扰,它们被九天玄女宫弟子追赶,而你地狗跳出来相助黑龙,眼见同道遇险,我不过顺手相救。……你是杨戬?为何一言不与我动手?”清风也反问道。

    杨戬:“我是被哮天犬所惊,感觉到它遇险所以下界赶来,恰好看见你挥舞金槌要打它,所以出手相救。”

    “到底生了什么事?”说到这里,两人同时开口问道,搞了半天杨戬也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

    说话间杨戬已经喝住了哮天犬,两人出的法力已经渐渐缓了下来,都是成就仙道之人,数千年修行功果不易,谁也不会莫明其妙生死相搏。出了什么事还要细问九天玄女宫的两名女子,假如事情就到此为止,也就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就在两人刚刚准备收手的一刹那,清风突然大喝一声不好,转身就向侧前方扑了过去,袖中的金击子直击而出,他是突然撤出斗法的,杨戬一个不留神三尖两刃兵就打在他的肩头上,打得清风七窍中有火光随着神风喷出。

    杨戬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手了,原来清风难不是朝他,远处有一团带着火焰的飞云如闪电般疾射而来,看去势就是要冲过这一片战团朝敬亭山的方向。

    清风被杨戬打落云端直坠百丈这才稳住身形,但金击子已经飞出去了。正砸向飞来地火焰彤云。彤云中有一名男子穿着红色长袍,满头卷曲地棕,手持一只金色长矛,背后衬托着三十六只飞翅状的火焰。

    清风挨了杨戬一击,金击子力道已弱,红袍男子挥舞金矛砸在金击子上,这件法器盘旋着落下云端。他的去势丝毫不减,擦过战场仍往敬亭山方向去,杨戬一见这个场面,大喝一声:“且住!”伸出三尖两刃兵从侧方阻挡红袍男子。

    红袍男子身形一顿。举金色长矛架住三尖两刃兵,背后火焰升腾从四面八方舒卷而来,杨戬是仓促出手,而红袍男子带着冲击之威,杨戬被震退很远,恰好飞入两名九天玄女宫弟子与黑龙相斗的战场中间,眉心神目陡然张开,一道神光射出抵住恰好飞来的息壤神珠。

    真是巧得不能再巧。黑裙女子祭出息壤神珠击向大黑龙,杨戬飞了过来现息壤神珠正砸向自己,赶紧施法抵挡,看上去就像替大黑龙挡住攻击。月白裙女子吃了一惊,指月玄光一转就向杨戬照来,刚才相斗的时候,杨戬本就是与对方一伙,她们向他出手也不奇怪。

    杨戬一晃三尖两刃兵,刃尖在空中划了几个明亮的圈,抵住指月玄光地束缚之力。开口喝道:“有话慢说。莫要再斗!”就这么一个差错,那两条黑龙趁机转身就跑了,现在地场战乱成一团糟,其它人也顾不上去追黑龙。

    “三只眼,你放走了孽畜,是何居心?”那两名女子本就是追黑龙到此,眼见一番苦斗就快得手,又突然出了这种变故,黑龙是追不上了,指月玄光和息壤神珠都冲着杨戬来了。杨戬无奈举三尖两刃兵招架。既不想伤人一时也难以摆脱纠缠。

    这边在斗那边也没歇着,红袍男子打退杨戬仍向敬亭山地方向扑去,身形刚动突然在空中顿住,原来下方无声无息飞来一根盘古藤将他地脚踝缠住,像放风筝一样拉紧了,哮天犬怒吼一声也扑了过来。

    红袍男子冷笑一声挥舞金矛刺在盘古藤上,顺着这根古藤出一连串爆响。像冲击波似的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蔓延而去。下方百丈远之外清风的身形一震。手腕一抖盘古藤松开了,他刚才吃了杨戬一记三尖两刃兵。玄功运转不灵所处的位置也不占便宜。

    红袍男子的手段还不止如此,背后火焰状的翅膀飞出,交缠卷中哮天犬,哮天犬一连撞散了三片火焰,出一声痛呼溜出了战团外,好似受伤不轻已失去了再战之力,今天它是最倒霉地,先是挨了清风两下,又被红袍男子所伤。

    就在这时又出了变故,空中有一人喝声如霹雳:“梅丹佐,你休得猖狂!”

    这是韦昙居士的声音,随着喝声,天空有一根扁担飞出,化成五爪降魔杵,随即尖端的五爪分开变成五条金龙,从天而降扑向红袍男子梅丹佐。

    梅丹佐怪叫一声,身体迎风而长高达百丈,背后的火翅映红了半天,金矛挥舞将五条金龙同时挑开。一声长啸传来,韦昙居士收回金龙又成了一根扁担,挥着扁担又迎头砸了下来,梅丹佐金矛一挑,把韦昙的身形在空中挑了个跟头冷笑道:“这点手段,还要与我争锋?”

    天空又传来一声佛号响,一朵白云涌起如莲台状,有一人的百丈法身凭空出现,正是身形妙曼容颜姣好的关小姐。这里的相斗也惊动了芜州城中的翠亭庵,观自在菩萨下界,本尊与关小姐法身一体,此刻也出手了。

    梅丹佐与观自在都在云端中现出了百丈法身,仙家法力尽展,世间手段虽不过出神入化,但如此施为可以施展种种变化神通。这样一来却出了个问题,那就是他们再也隐藏不住身形,脚下的芜州百姓几乎全看见了。

    身披万丈焰光手持金矛地天神,长着棕色地卷,相貌俊秀已极,白皙的皮肤宛如大理石雕,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是一位世所罕见的美男子。而他对面莲台上的妙龄女子,手捧净瓶身披璎珞,相貌端庄秀丽出尘,一看就是一位显圣的菩萨。

    芜州乡民哪见过这种场面,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涌到院子里、大路上、田野边朝天跪拜祈祷。

    万民跪拜,天空上的神灵也没闲着,观自在菩萨一现出法身,就挥起杨柳枝向梅丹佐刷来,一片清光弥漫而过,梅丹佐背后的火翅被扫灭了七、八根。了,很多书友喜欢热闹地场面,今天够热闹吗?如果您觉得热闹,就请投上票票,月票、鲜花票、推荐票,我都要——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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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回、九转丹成人已逝,多年辛苦落空亡

    梅丹佐火翅一灭,随即背后又腾起火焰,飞翅重生,但一时之间气焰暗淡了不少。观自在菩萨杨柳枝出手,韦昙也从上空挥扁担砸下,清风自下方飞身而起举起金击子,身形如一道电光直撞梅丹佐。

    清风这是斗出真火来了,也不玩什么花哨的招数,见梅丹佐现出百丈法身,他身形化为神风与金击子合一硬往上撞。梅丹佐火翅舒卷张开身体被一片火海包围,清风的身形如一道金风冲入火海中,然而他却打中了另一件东西!

    观自在、韦昙、清风先后出手,尤其是清风以金仙之身硬冲,梅丹佐也招架不住,以金矛挡住韦昙凌空一击,运转神力使背后的火翅化成火海,身形往后急退,企图摆脱这上、中、下三种遭遇合击的被动局面。

    火海被金风冲开一片,听见一声刺耳的脆响,清风的金击子打在了指月玄光鉴上。

    原来梅丹佐向后一退就来到了九天玄女宫两名女弟子的身边,那两人正在斗杨戬呢,持指月玄光的女子猝不及防就被梅丹佐百丈法身摄在手中,迎向飞击而来的清风。那女子被巨手抓住,突然现一道金光射向眼前,惊骇之下自然祭出指月玄光去挡。

    火海不仅挡住视线也能挡住神识,等清风现眼前指月玄光照来时已经来不及收法了,假如在平时他还能收放自如,但此刻人器合一而且玄功运转稍滞,在空中硬生生停下现出身形,但人已冲破指月玄光,金击子正打在指月玄光鉴上。

    一般人无论用各种手段也很难毁损一件神器,但对于仙家高人来说情况不同。要分什么样的法宝以及什么人出手。九天玄女宫的神器指月玄光鉴,与韦昙的扁担以及清风的金击子不一样,它不是用来格击的兵器,而是放出指月玄光隔空攻击地,并不与对方的法器直接相击。^^^^

    一般情况下,有什么东西碰到指月玄光鉴,会凭空穿过去,就像穿过一轮虚光。但凝聚法力的神器。又是一位金仙飞击出手就完全不同了,这一轮光华似的神器也出了碎裂声,一轮圆光中出现了几道裂纹。

    御器时身心一体,法器被损人也同样会受伤,何况是指月玄光鉴这等神器?月白裙女子悲呼当场就晕厥过去,指月玄光也从手中跌落。此女修为不低。至少有数百年的修行法力,但尚未成就真仙。

    从观自在菩萨的杨柳枝刷过,到清风击中指月玄光鉴,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但清风合身一击并非全然无功,他将梅丹佐飞翼化成的火海冲开了一大片,再度露出了梅丹佐地身形。

    月白裙女子突然被一只巨手摄去,对面相斗的杨戬反应也是极快,当即大喝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兵前端突然延伸膨胀。变化成一把巨大的陌刀,一刀就斩断了梅丹佐的手臂。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百丈法身上巨大地手臂被斩断,随即化为无形消散。

    月白裙女子随着指月玄光鉴一起跌落,清风左袖一挥,将人与法器在半空中接住,同时出一声厉吼,右手中的金击子化为百丈金光。横着就向梅丹佐扫了过去。黑裙黄绦女子惊呼一声,息壤神珠空中一旋也绕过杨戬直击梅丹佐的后背。

    空中一声霹雳,韦昙的扁担被砸飞后化为一根硕大的降魔杵,如金色巨桩当空落下仍砸向梅丹佐招架的金矛。观自在菩萨口念佛号,将手中净瓶也抛向了空中,一滴净露洒下化为雨雾浇熄了一大片火海。

    四面八方一起揍,对方的全是高人与神器。梅丹佐再凶悍也是硬抗不了的。只听他历呼一声。^^^^背后十八根飞翅离开了身体,在空中架成一张网。人向下急落企图逃走。

    十八只数十丈长地血色飞翅,化成千万分支,漫天都是凌厉地火舌状飞羽,紧接着被尽数打灭,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往下急飞的梅丹佐出一声尾音悠长的哀号,被后的翅膀全部化成乱舞的火焰,还出带着焦糊味的浓烟,身形如一颗陨星突然向下急坠。

    杨戬的三尖两刃兵从云中伸出追击,被一道金光架住,那是清风地金击子,清风的身形晃了晃几乎控制不住。息壤神珠也追着打向梅丹佐下落的身形,却被观自在菩萨的杨柳枝一刷扫回天空——地面上就是人烟村庄。

    韦昙举着降魔杵怒目圆睁作势欲击,然而看见清风与观自在菩萨分别挡住了三尖两刃兵与息壤神珠,他这降魔杵终究没有落下去。

    梅丹佐却毫无顾忌,重伤之下法力大损,本尊法身几乎被毁了一大半,只有以最快的方式逃命。他重重的砸落在地面上,满身的浓烟与火光瞬间湮灭。他落地地位置是一个村庄,连着这个村子数里方圆之内瞬间化为了齑粉,没有火焰与爆炸声,一片灰白色地粉雾冲天卷起。

    清风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他看清了,那里就是何家村!以他所在地位置,本来是可以施法阻止梅丹佐以这种方式落地遁走的,能不能挡住是另外一回事。但事情生的太快,众高人合力一击又太强,他一边出手一边接住坠落的月白裙女子,已经没有余力去阻挡梅丹佐落地了。

    梅丹佐遁地不知所踪,韦昙大喝一声向远处追了过去,观自在菩萨紧随韦昙而去。清风在半空中抱着月白裙女子,一手托着出现裂纹的指月玄光鉴,与杨戬面面相觑,哮天犬哀号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趴在杨戬的脚下。\

    “你,你究竟把我师妹怎么样了?快放开她!”黑裙黄绦女子指着清风颤声道。

    “刚才的情形你看的清楚,是我失手误击了她,打坏了九天玄女宫的法宝,我自会相偿。……现在只想先问一句,究竟生了什么事?”清风说话的语气几乎毫无波动。头也没回,眼神只是直直的望着何家村原来地位置。

    “这位姑娘,我也想知道,哮天犬如何与你们起了冲突?”杨戬也收起三尖两刃兵问。

    这两名女子来自九天玄女宫,月白裙女子叫持月,刚刚修成地仙,黑裙黄绦女子叫抚尘,已有真仙修为。九天玄女宫号称人间仙界。在人世间的浮生谷中,寻常人难以寻觅。

    据说九天玄女宫是九天玄女所立,她也曾是唯一一位在人间安置仙家洞府的金仙,据说九天玄女修为传承得自女娲残存在天地间的神识。想当初智诜在敬亭山封绿雪为山神,清风要带明月走,想送她去的地方就是九天玄女宫。

    九天玄女宫的传承十分奇特。共有日、月、星、风、云、火、水、土、灵九门道法,只有女子才可入门修行,而且弟子入门只能学习其中一门道法。师父收徒弟,却不能传授当年自己入门学习的那一门道法,只能传另外八门之一。

    没学过怎么传呢?这就是它的传承特殊之处,弟子只有将本门道法学到尽头,自悟突破关口,修成日、月、星、风、云、火、水、土、灵九门化身大成。才可无师自通另外八门道法。

    九天玄女宫地弟子并不多。它有九件镇宫神器分属九门掌管,分别是金乌弓、指月玄光鉴、七星峒、携风扇、挥云杖、火灵幡、碧水烟帔、息壤神珠、灵极佩。****就在不久前,有两条神通广大的黑龙潜入浮生谷,企图闯入土门神殿盗走五色祭坛上的息壤神珠,与自己的千年龙丹合炼。

    它们当然没得逞被现了,于是冲出宫外钻入地下水脉突围跑掉。九天玄女宫岂是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地方,两条黑龙突围斗法时把土门殿搞得一塌糊涂,执掌土门的抚尘仙子与执掌月门地持月仙子追了出来。一定要拿下这两只黑龙问罪,结果就一路追到了芜州。

    梅振衣在敬亭山中炼药,敬亭山上天生异象,风雨雷电翻滚,两条黑龙想借此甩脱追兵,于是就往山上闯,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听完这些杨戬也有些纳闷。这里关哮天犬什么事?他喝问道:“哮天犬。你怎么搅和进去了,是不是那两只孽龙的同谋?”

    哮天犬受了伤化为犬形。但还是能以神念说话。原来这件事情与它无关,它也并不知情。前一段时间它在人间游荡时认识了那两条黑龙,起了收服之心,想把这两只黑龙收为自己门下,或把它们收为杨戬的门下算是自己的手下,所以也有结交。

    哮天犬为什么跑到人间游荡?是它请求杨戬让自己下界的,算是阅历一番。它是杨戬的随身护法,也有真仙修为,忠心耿耿跟着杨戬上千年了,出来溜达溜达也不能不允。这条狗不能说不懂事,但极少涉足人间,做事也够直接的。

    它看见两条黑龙遭遇凶险,马上就要被人拿下,就跳出来相助,情况紧急没来得及问明情由,旋即挨了清风当头一槌,它说地事情经过就这么简单。

    杨戬向抚尘仙子拱手道:“看来这是个误会,哮天犬并非孽龙同谋,既然没有伤着人它自己又伤得这么重,贵宫也没有丢失息壤神珠,还是暂且让我先带它去疗伤,改日定加责罚,再上九天玄女宫赔罪。*****”

    杨戬有护短之嫌,看着哮天犬地惨样也有些不忍,先帮它治好伤再说。抚尘仙子道:“杨仙长,你要带走哮天犬我不敢阻拦,但那两条黑龙就这么放走了吗?”杨戬一指脚下被毁灭的村庄道:“黑龙没有偷走神珠,九天玄女宫也无人伤亡,虽然惩戒应当,但何苦追得这么紧呢?”说完话抱着哮天犬就走了,抚尘仙子想留也留不住他,只有转身冲清风道:“仙童,我师妹受伤甚重,师门神器损坏,这叫我如何交代?”

    清风没看她,似是自言自语的答道:“她的炉鼎形骸并未受伤,我这一击大损她的法力。因此一时之间神识封闭,我自会设法帮她复原,九天玄女宫的神器,我承诺修复,总之还你完好的人与器。……你现在可以回去,如此禀告九天玄女。”

    抚尘仙子:“不行,我怎么放心将师妹交到你手里?你这么抱着她,已经甚为失礼。”

    清风:“为救人。不得不失礼。”

    就在此时,远方脚下何家村灰烬中传来一个人撕心裂肺地长呼:“叔叔、婶婶……你们在哪?……幼姑——!”

    时间已过正午,天生异象不知何时消失地无影无踪,掩护敬亭山上空的法阵也消失了。神木林中的梅振衣很是疲惫,但心情却异常的兴奋,这一次炼药。炼成了六枚九转紫金丹。他离开敬亭山时非常、非常的高兴,简直想大声欢呼,向每一个人说声谢谢,自从梅六死后,他的心情还从来没有这么爽朗过。

    梅振衣飞出敬亭山,随即就感应到了不远处空中残留的神气与法力波动,不久前应该爆过一场惊天动地地大战。心中微微一惊笑容随即凝固,因为他低头望见了何家村地方向。

    清风也看见了梅振衣飞出敬亭山。脸色一变想阻止但终究没有动。眼睁睁的看着梅振衣地身形如失控栽下去一般,直接跌落到何家村残留的焦土灰烬中。

    何家村没有火焰,没有浓烟,甚至连一片瓦砾都没有留下,方圆几里内,离地十丈深,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了灰白色地粉尘,在阳光下泛着毫无生气的死光。梅振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自己几天前刚刚来过,与何幼姑软语轻言的何家村吗?

    何家村什么都没留下,然而神识中还能感应到残余的法力激荡,梅振衣就算没有亲眼看见,也能大致猜到这里生了什么?近百户人家,几百人,随着房舍一起化为了齑粉。

    梅振衣跪倒在尘埃中。双手**滚烫的粉尘。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呼。

    清风就在天上远远的看着跪倒尘埃地梅振衣,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怎么去劝慰他?也许此刻说什么话都是多余。从天空看去。尘埃中地梅振衣就是个不起眼的小点,一片灰白中突然出现了火光,是从那个小点上出的。

    灰白的粉尘看似寂静无声,但炙热的温度尚未散尽,身处其中不亚于被烈焰灼烧。梅振衣身上的拜神鞭、盘古葫芦自然不怕这热度,但他穿的衣服可是普通的平凡之物,此刻已经被烤着了,全身都燃起了火焰。

    梅振衣出那一声长呼时,天空似乎也有反应,上空极远处天幕微微一颤,一个巨大地灰色漩涡生成,似乎通向不知名的无穷远处,漩涡中还有黑色的螺旋状闪电无声无息的盘旋劈击。这是天刑雷劫,此刻出现却不是劈向谁,而是有人从仙界来到人间。

    一片片淡绿色的光芒扫过,带着仙灵之气分开黑色的闪电,一名高簪道士挥舞芭蕉扇从灰色漩涡中飞了出来。来是钟离权,原来他去了仙界闭关清修,与人间时日不同,难怪这么久没有露面。此刻徒弟心境遭受重创,钟离权也被惊动了,匆忙下界赶来。

    钟离权出现的时候,恰好梅振衣身上腾起了火焰,清风也看见了,两人不约而同正要施法灭火,就听梅振衣又出一声长嘶“为什么——!”声音惨烈宛如受伤地野兽,突然飞天而起向着天空直射而来,身上还带着浓烟。

    梅振衣咬紧牙关目眦欲裂,脸上一片焦黑之色,神情充满悲愤之意,显得十分狰狞可怖。他就这么直冲上来,抚尘仙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祭出息壤神珠,清风赶紧以神念喝止,身形一转抱着持月拉开了抚尘。

    梅振衣仿佛已陷入了一种癫狂地状态,身形急飞射擦过了清风的身边,上空地钟离权挥起仙风扇迎头拍来扇灭梅振衣身上的浓烟,他全身的衣服也都化成了碎片。但这一扇却没有挡住梅振衣的身形,他光着黑乎乎的身子仍然向天际疾飞。

    钟离权一惊,紧急撤法收回了仙风扇,身形也往旁边一让,以他的修为不是挡不下梅振衣,但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把他挡住恐怕伤及性命。看梅振衣的去势,就冲着天际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灰色漩涡,这下坏了,不出手硬拦也不行了!

    钟离权一咬牙,仙风扇飞出化作一扇巨叶,宛如一张轻飘飘的大幕向着梅振衣的身形就拍了过去。而清风出手比钟离权更快,袖中的盘古藤飞出,追上梅振衣的身形出啪的一声脆响,正抽在梅振衣的脑后耳侧。

    梅振衣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形一顿随即向下栽落,被钟离权施法接住。清风向梅振衣学来的打猴鞭法,第一次施展昏厥鞭绝技,抽中的却是梅振衣本人。

    **

204回、玄鉴重圆知有日,燕钗再合已无缘

    一晃三年过去了,芜州没有人见过梅振衣,钟离权抱着昏厥的梅振衣回到青漪三山后,这位梅家大少爷就再未公开露过面,梅家下人只说少爷在山中修道不问世事。问及芜州百姓,大部分人连这位赫赫有名的贵公子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想当初刚刚从昏厥中醒来的时候,梅振衣并没有痛哭流泪,连全身的烧伤都浑然不觉,甚至都忘了以省身之术为自己疗伤,就是那么茫然的睁开眼睛,良久空洞无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谷儿、穗儿惊慌的哭声让梅振衣回过神来,先看见的是师父钟离权。

    “想一想白牡丹临终的话,善待眼前之人。”这是钟离权说的第一句话,他居然在这个伤心的时候又提起了白牡丹,连知焰都吃了一惊。

    梅振衣闭上了眼睛,神识变得清晰起来,周身内外的痛楚一起袭来,白牡丹还有遗言,可怜何幼姑,连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留下。

    此时钟离权又说了第二句话:“你若想报仇,也是理所当然,但你得想好该怎么去做。”

    三年之后,表面上的悲愤已平复,梅振衣仍旧时常坐在方正峰绝壁下的石龛中闭关修行,与以前不一样的是,这三年来他定坐时不再面朝开阔的广场平台,而是对着冷冰冰的石壁。全身上下的灼伤早已治好,以梅振衣的修为加上曲振声的回春妙手,连一块伤疤都没留下,但心中的伤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梅振衣蓄起了胡须,颌下三缕黑髯已有半尺长,古时男子成年后大多蓄须。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样子看上去却变化了不少。与相貌改变相对应地是,梅振衣的心境仿佛已经成长了几十年,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精通种种江湖手段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少年。\

    又到了农忙插秧的季节,水田中的农夫们挽起裤管,在腰带中掖起衣襟,正在一步一退的插着秧苗。飞尽峰顶上,有两名仙人遥望人烟对坐而谈。

    清风:“何家村已毁,眨眼三年,村外农庄犹在。再见农人耕作,真有桑海苍田之感。”

    钟离权:“众生既处生死轮回中,成日指天忿恨也无助益。”

    清风开口吟唱道:“天道如何,吞恨多。抽琴命操,为芜城之歌。城上兮风寒,井径兮陇残。千龄兮万代。共尽兮何言。……”这是他在人世间学会的一歌谣。

    三年前,天神与菩萨显灵,芜州万民跪拜,眼看着菩萨打落了天神,落在养贤乡何家村。街头巷尾皆传那是菩萨镇压天魔之举,据说那带着火焰的天魔作恶多端,但已经被菩萨斩灭云云,议论甚为神奇。

    有好事的官吏欲上表祥瑞。表文写好送给刺史程玄鹄过目。程玄鹄勃然大怒轮起桌案上的汉白玉纸镇就砸了过去,斥道:“一百二十七条人命无辜横死,尔等竟称什么祥瑞?玄鹄无能,属下府衙无法锁拿作乱神灵,但也绝不能呈此无耻之表!……此事万民所见,据实上报,勿添褒贬,更不要称半点祥瑞之语。”

    何家村死了一百二十七人。当时正值农忙季节,有不少人在离村远处地田庄中耕作,侥幸躲过一劫。但何木生老爷一家人那天却没有出门,全部不幸遇难。

    听见清风的吟唱,钟离权默然半晌才说道:“其实以你我的修为,早就看透了这些,我成道虽不如你长久。但经历三国两晋、五胡乱华、隋末争雄。人世间之生死别离早已历尽。”

    清风止住吟唱问道:“苍海桑田之变,众生物类之变。天道循回之变,此三,你也历尽了吗?”

    钟离权微微笑了笑:“前二,虽不敢言历尽,但也接近了悟堪破,若不是振衣这孩子出事惊扰了我的清修未历化形天劫,说不定此刻已成就金仙。至于后,仙童你也没历尽,否则早证太上忘情成就大罗金仙。”

    清风:“你我口中,不应总是提及说不定这三字。若梅振衣不炼九转紫金丹,说不定就无当日之祸,若他不洗去照妖镜上的神识灵引,大天尊那日可能会及时赶来,说不定也没有何家村之灾。”所谓大天尊,就是天庭众仙对玄穹高上帝的称呼。

    钟离权微微点头又连忙摇头道:“梅振衣做地事,可谓因果缘起,但错不在他。你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这种话,他的心境刚刚平复未久,乍闻此言,又可能会想不通的。……谁能想到呢,有你与明月两位金仙坐镇,在人世间小小芜州,竟然还出了那种事情。”

    “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多的是,只不过世人不知,你我跳出轮回后也不曾尽遇,却让梅振衣赶上了。”清风淡然说道,但此刻淡淡的神情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这是他离开昆仑仙境前不曾有过的神色。

    钟离权似乎察觉到他的变化,又问道:“仙童你地伤势如何?”

    清风:“我早已恢复,只是九天玄女宫地持月仙子想要恢复如初,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钟离权:“她是你失手打伤的,仙童的修为不伤天下有灵众生,持月并未成就仙道,你怎会伤了她?”

    清风:“她没受伤,别看指月玄光鉴已裂,但她的炉鼎完好无损,我那一击削了她的法力,修为境界仍在,但神通玄功大损,修行精进大受影响。^^^^”

    钟离权:“仙童的金击子,还在九天玄女宫吗?”

    当初清风承诺将指月玄光鉴修复,也设法帮助持月恢复修为,这都是很难办到的事情,无奈之下,将自己随身千年的神器金击子交给了抚尘仙子以作抵押。只有自己办到了这两件事,才会去九天玄女宫将金击子取回,抚尘仙子把裂开地指月玄光鉴也留在了敬亭山。

    清风从怀中取出一轮圆光,它就像一轮虚空凝聚的光华,上面还残留几道裂纹,但是比当初已经淡了许多。不论从各个角度看,这轮圆光都是不变地,连裂纹的形状也不会改变,也就是说总像是同样的一面朝着你。

    清风看着指月玄光鉴道:“明月告诉我,她可以将这些裂纹都修复。但需要时间,修复之后这面神器也会生改变,不再是指月玄光鉴就是指月玄光,非虚非实,纯净光华凝聚。”

    钟离权:“如此甚好,指月玄光鉴成为指月玄光。虽有改变但妙用不减,九天玄女宫也不会计较的。只是那持月仙子修为若想恢复,恐怕不是那么好办,无论你有再高的手段,也无法替她修行。”

    清风:“只有另一个办法,助她修为精进弥补法力之失,需要一枚大罗成就丹就圆满了,持月仙子也算因祸得福。这只有梅振衣去找镇元子才成。他也早有这个打算。……但如今我又怎能催逼他去炼制大罗成就丹。炼丹二字,恐是他此刻地心境之伤。”

    钟离权叹气道:“他地修为也未到,只有修成种种阳神化身,才能以拜神鞭同时炼制几炉丹药。^^^^你我所见所历已经够多,但梅振衣不一样,他只有短短几十年的修行。”

    清风:“最重要地是他在苦海中未历前世种种,与一般的地仙心境还不一样,也堪破不了化身关口。”

    钟离权:“其实他地堪破机缘已经有了。这孩子的情形,难道真要去轮回地狱中走一遭吗?”

    清风遥望着芜州城方向,话风很突兀的一转:“该去就得去,假如当日来的是地藏王而不是观自在,可能就省事了,梅丹佐未必跑得掉。”

    钟离权却仍然在谈梅振衣:“一十三年出摄阳神,振衣这孩子修为已经足够精进。况且他还遇到了许多波折。其实就他本人的修行来说不必着急。哪怕再等数百年也没关系,只怕世事变化不容多等。”

    “出摄阳神?”清风微微一惊。转头看向青漪三山的方向,嘴角微微一抿道:“我虽擅推演,但你地弟子修行还是你更清楚,梅振衣果然出山了,却是以阳神出游。”

    钟离权:“算算日子,他的修行也该到了这个地步,这三年可没闲着。他也不能总是待在青漪三山中不见人,是时候出山了。仙童,你猜他会问些什么?”

    清风:“还能问什么,定是梅丹佐的下落,以他的性子是一定要报仇的,不过你这徒弟做事有分寸,应该不会着急乱来。”

    说话间飞尽峰上有一个人形的光影凭空出现,至少在普通人眼中他是凭空出现的,事先毫无察觉就来到了近前。梅振衣定坐方正峰中,初次以阳神出游还不是很熟练,一现身是,紧接着身边光华流转,身上多了一件青色的道袍,上前给师父行礼。^^^^

    钟离权手捻长髯,摇扇点头道:“很好很好,你修为更进一层,能出摄阳神,初出游时一定要小心。”

    清风摸了摸自己地下巴道:“梅振衣,你地胡须很漂亮,比你师父的好看。……你不想惊动其它人,阳神出游而来,有什么事吗?”

    梅振衣的神情不再像往日那般带着嬉笑的神色,朝清风拱手道:“是有问题请教,当日你持照妖镜在一个时辰内就找到了韦昙,假如有时间慢慢去搜寻,能不能找到那逃走的梅丹佐?”清风猜的不错,梅振衣果然一开口就问这个问题。

    清风没有答话,钟离权开口道:“徒儿,你坐下,你的修为精进虽不慢,但见识的仙家境界太多,远出了你本人地修为,为师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今天正好对你解释一遍。”

    清风手持照妖镜以搜神之法,很快就能找到三千里外隐蔽山沟里的韦昙,巧妙之处在于两点:第一他找的就是人并不是别的东西,山川河流草木禽兽沙石微尘等等都没看。第二是韦昙并没有刻意隐去形迹,谁都能看见他。所以清风的神识扫过就现了。

    高人地神识可以延伸很远,比如明月一眼就能在照妖镜中看见万里之外的天地灵根,只是以一物为灵引,并不等于将万里路途中地所有东西都容纳到灵台中纤毫毕现,那样所需地法力太大了,有时在人间是无法想像的。

    还有一种情况,假如修为相当地高人在很远的地方刻意隐藏形迹的话,以搜神之法是难以现的。如果另有仙家洞府庇护,那就更难看清虚实。以那梅丹佐的神通,如果刻意想躲藏地话。以一般的搜神之法是很难搜出来的,除非以照妖镜施展破法神通,正面撞上了。

    当初梅振衣在龙空山与姚妖王打赌躲猫猫,有藏神真如佩的相助,姚妖王在白雾中现不了他的形迹,却用了一个笨办法——定点排除。神识搜索不清的地方定是梅振衣藏身所在,但这样地笨办法却不能在这广大的人世间使用。

    梅振衣找姚妖王,用了他原身上的一根毛为引,施展神宵天雷直接从地洞里把他揪出来了。但这也有限制,假如姚妖王不在那片黄雾中,而是斗法时逃到了十里之外,神宵天雷术想揪他就不好用了,施展不同的神通。神识延伸的威力范围是有限的。

    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在人世间各种神通就有这种限制。而且在人间施法,就算威力再大,也影响不到人间之外,比如无边玄妙方广世界。

    梅振衣皱眉问道:“我少年时曾听星云师太讲佛法,佛陀法眼能看遍大千世界,一念之间,一沙一尘无不了然于心,这又做何解?”

    钟离权笑了:“这不是佛法。这是佛家弟子结俗缘之,不能以凡人通俗之理解。”

    清风:“我也有这个神通,假如在我自行开辟的造化仙界中。再比如此时我一眼能看通你周身炉鼎,并不等于我看见了你这个人,明月一念之中天地灵根无所遁形,但天地灵根还是被心猿悟空所毁,你明白其中的区别吗?”

    梅振衣:“不太明白。”

    钟离权:“不明白就不明白。世间法不过出神入化就是这个道理。你现在修为还早。”梅振衣:“那好吧,修为不到也不强行问道。我只想知道,该怎么找到梅丹佐?”

    钟离权:“现在还是将来?”

    梅振衣:“将来。”

    钟离权:“在大千世界中找一人或一物,高人最简便地方法是下神识灵引,比如随先生当年对你地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最自然的办法是灵台中神识牵动,比如你有事我会赶来。……你很难用这两种办法找到梅丹佐,除非他主动现身难以隐藏形迹,只能用寻常之法,或猜测或推演他会在何处,然后去找。”

    梅振衣:“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当初清风与韦昙、观自在、杨戬这么多高人对付一个梅丹佐,却让他给跑掉了?”

    钟离权:“以他们四位的修为,当然远胜梅丹佐一人,但在人间斗法,将对手逼退并不难,完全斩灭却不容易。”四个人打一个自然更顺手,但四个人追一个未必更快,而且放手硬拼想把梅丹佐完全斩灭,毁掉的可能就不止一个何家村了。这个道理也许很简单,可是梅振衣总是觉得有些心中不顺。

    清风又补充道:“当场斩灭也许非观自在与韦昙所愿,如佛心舍利不在梅丹佐身上,再找起来就麻烦了,连我也不知道此人的来历,但我可以猜测他如今可能在什么地方。”

    梅振衣连忙追问:“梅丹佐可能在何处?”

    清风:“三年前我伤的并不重,但也修养了一年多才完全恢复,那梅丹佐伤得比我重多了,没有数十年的功夫是恢复不了的。”

    钟离权顺着话说道:“我虽不知梅丹佐地来历,但他的修为与我们不同,可能来自另一片仙界。此人纠缠的业力不小,不会带伤历天刑回仙界,只会留在人世间。”

    清风接着道:“人世间养伤最好的地方,就是昆仑仙境,广漠蛮荒之中易于隐藏不为人知,仙灵之气充盈便于疗养恢复,况且梅丹佐去过,当年妙音伽蓝就是在昆仑仙境遇到他的。”

    **

205回、小神君扬言芜州,狄梁公外放彭泽

    钟离权最后总结道:“梅丹佐其人可能就躲在昆仑仙境蛮荒中疗伤,至于他盗走的佛心舍利,可能藏在无边玄妙方广世界的某处,所以前世守护佛心舍利的韦昙也无法找到。”

    这两人就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补充,将梅丹佐以及佛心舍利的下落推导出来。但这个结论并没有太大的价值,以昆仑仙境之广,如果梅丹佐刻意隐藏的话,找他比大海捞针还难。

    听完这些之后,梅振衣想了半天,沉吟着说道:“也许我知道梅丹佐的来历,也能猜到他将佛心舍利藏于何处。”

    清风微微动容:“噢?韦昙找不到,你却能找到,告诉我佛心舍利在那里?”

    梅振衣:“我只是一点猜测,需要做一番印证,现在不敢随便开口。”

    钟离权与清风对望一眼,眼神有点奇怪,似乎做了什么私下的交流,又转脸问梅振衣道:“徒儿啊,你要如何才能印证?”

    梅振衣:“不可说,不可说,至少要等到我成就仙道之后。……师父,我能请教您老一个问题吗?”

    “但问无妨。”钟离权看着徒弟,眼中有赞许之色。

    梅振衣:“梅丹佐并非佛门弟子,怎么去的佛国仙界?”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其中的原因梅振衣不是不知道,清风也非佛门弟子,想当初梅振衣在入境观中亲眼看见清风去了佛国的普陀山道场。

    钟离权却不嫌他多余问,很认真的答道:“很简单,其一要有脱生死出入无边玄妙方广世界的修为;其二要曾听闻佛法,了解佛家修行的脱之道,不论是否皈依尊崇,于心境有可印证之处。梅丹佐既认识妙音伽蓝,可能曾听闻她讲解佛法。^^^^”

    “据我所知。梅丹佐并非是从妙音伽蓝处出听闻佛法,否则怎能骗她将自己带上灵山?他曾在西域巴米扬山谷听闻龙树菩萨法会。”梅振衣不动声色的抛出了一个“猛料”。

    清风脸色微微一变,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梅振衣:“故老相传。数百年前龙树菩萨曾在巴米扬山谷开讲上、中、下三品华严,并朝摩天山壁大哭三声。当年之时,有一位三十六翼天神于云端中听讲。……我曾被左游仙挟持至西域热海,恰好听军营中的异族兵士闲话议论提及此事,也不知真假。”

    钟离权:“民间口口相传至今,已难辨真假与本来面目,若真有此事。那听法地天神有可能就是梅丹佐。……但这件事。无助于如今找到此人。”

    “弟子明白,但解此惑,有助于将来找到佛心舍利。……清风仙童,我听说九天玄女宫的持月仙子修为大损,你的随身神器也因此留在了九天玄女宫,如何才能早日帮她恢复修为?”梅振衣突然岔开了梅丹佐地话题,问起了另外一件事。

    清风:“那要看你何时能炼成真正的九转紫金丹了,就是你说的大罗成就丹。”

    梅振衣有些遗憾的摇头道:“现在尚无此能,非炼药之道不精。而是修为境界不足。我也想请教仙童,我几时才能堪破?”

    清风:“你修行多少年了?”

    梅振衣:“十三年。”

    清风:“那就再来二十三年吧,三十六年修至世间法的尽头。算是精进神了。”

    梅振衣:“你能推算的这么准?”

    钟离权插话道:“清风不是推算你的修行,而是推演你遭遇地机缘,该如何修炼是你自己事情,还有什么问题吗?”

    梅振衣下拜行礼:“多谢师父与仙童指教,我没别地事了。\”

    钟离权一挥扇子道:“你回去吧,不久就有人会来找你,不论将来的打算如何,眼前的事情还是要做好的。”

    梅振衣告辞离去。阳神消失在原地。又过了良久,清风以无语观音术悄然道:“你徒儿的话大有文章啊。阳神开口以神念出,芜州一带凡有声闻智慧神通全听见了,也包括暗中窥探他的人。……而你,和他配合的很好,把他想宣扬的都说了出来。”

    钟离权也悄然道:“他本就是想借此番问答,将那些话传扬出去,他一开口,我就知道用意了,毕竟是我徒弟。”两位仙人的对谈此刻变成了私下里地密语——

    清风:“他会不会骗人?”

    钟离权:“你我都是言出必诺之人,他是我的传人,行骗当然不能,可是用足心机是一定的。”

    清风:“三年后第一次出山,就来了这么一出,看来伤心之余他地心境并未沉沦不振。”

    钟离权:“何幼姑死了,不等于梅振衣就傻了,回过神来他绝不会善罢干休的,而这小子最不缺的就是心机手段,看他怎么用了。他以前做事,是尽量避免牵扯纠缠,只想安安稳稳的修行,而今天这一出,是主动把自己卷进去了,唯恐牵连不广。……看来何家村惨剧,对他的触动很大。”

    清风:“假如他确认不了梅丹佐的来历,也找不到佛心舍利的下落,可是等于将满天仙佛都给涮了,这胆子不小!”

    钟离权:“他也没说自己一定能确认,只是说成就仙道之后才有可能去印证。^^^^……再说了,经过三年前的那些事情,他对满天仙佛能有好印象吗?梅丹佐是恶,但所有出手之人都有份,包括你,甚至也包括他自己,他不仅想找梅丹佐报仇,还想追溯因果源头啊。”

    清风叹了一口气:“我虽尽了力,心中无亏欠,但所行也有亏欠之处,毕竟没有守好敬亭山外。他若对我有怨意,我会离开此地。”

    钟离权:“仙童何必这么想?他对满天仙佛不满,非指具体地一人一事。也并不是对你或对哪位菩萨本人有什么怨言。”

    清风:“他倒是机巧,想一心一意先灭了梅丹佐再说,不因为佛心舍利地下落而有所顾忌。……想想也对。佛心舍利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就是要斩梅丹佐!”

    钟离权:“佛心舍利与你我无关,与梅振衣更无关系。对于佛门弟子,佛法在,传承在,等同无量光照耀灵山,但象征意义不同。”

    清风:“想斩灭梅丹佐,还要摆平后面的事情。代价可不小。”

    钟离权:“梅振衣不怕付出这个代价。但他也不傻,所以他需要大罗成就丹,保住自己与相助之人地法身炉鼎。”

    清风:“他还需要时间做自己的事情,不想再有那么多高人有意无意牵扯纠缠,这二十三年就是时间。你能推演一下,二十三年后梅振衣有何气象?”

    钟离权:“待到他炼成大罗成就丹之时,知焰、左游仙已成仙道,张果不容小觑,龙空山十大妖王也成为臂助。*****其中或有几人成仙,就连那个小鬼提溜转,也脱胎换骨成就地仙。正一三山洞天已成。谁再想动他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清风:“你这徒弟,真是千年来的的异数,你事先也没想到吧?也就是此时,你才能推演地这么明白,一时三刻之前我都不是很清楚。但刚才这番推演,却不涉及梅振衣本人,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钟离权:“就是他的修行我推演不清,总在浑沌之中。当年随先生想必也是这个感觉。所以留下了照妖镜。”

    清风:“你也将成就金仙,有事情叮嘱梅振衣就去交代。然后回去清修,历化形天劫去吧,芜州有我,暂时还镇的住。”

    “先多谢仙童地吉言了!”钟离权起身长揖,眨了眨眼睛又说了一句:“当年你出走五观庄,打出昆仑仙境,也是个不怕将天捅个窟窿的人。”

    清风一摊双手:“是吗?可惜我现在连金击子都离身了。”

    钟离权说有人来找梅振衣,清风说树欲静而风不止,不久后果然有人上门,还带着梅孝朗的与另一位长辈的信,这位长辈就是刚刚被贬出洛阳的彭泽令狄仁杰。送信的人梅振衣也见过,竟然是曾在彭泽城外斗金蟾的刘海。

    张果与星云师太未回,左游仙也尚未赶来拜师,左游仙地弃徒刘海怎么带着狄仁杰与梅孝朗地亲笔信上门了呢?事情还要从大周神都洛阳说起——

    武皇登基之后,要做的事情就变了,以前的要任务是扫除改朝登基路上的一切障碍,现在愿望已经实现,要目标就成了整顿朝政巩固江山。不是穿上龙袍坐在皇位就是皇上,也不是拿着刀让人听话就能坐稳江山,武皇深明此理,虽身为女子,但相比史上很多帝王她也是一位出色政治家。*****

    任用酷吏可以清洗朝中政敌,却不能治国承平,朝中故臣经过一番清洗之后,急需提拔一批真正有治国才干的中、上层官员。武皇于长寿元年改元加恩,下诏天下举荐贤才,凡被举荐受考核有才皆录用,不论原先出身高低。

    后世有人说武则天爱才,也有人说武则天不论愚贤乱提拔,实际上这是她登基初年一个筛选的过程,朝堂上进进出出的新贵很多,有人很快就被淘汰。历来帅才与良相难得,也有人脱颖而出,由梅孝朗举荐,武皇任命狄仁杰为地官侍郎同平章事,入阁拜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朝堂上也一样,如今的朝臣主要可分四派:一是武家亲族,以武承嗣等人为代表,无论谁上台这一方面势力都不可缺。二是功勋故臣,以梅孝朗等人为代表,他们是保持国家稳定地重要力量。三是一班酷吏,以来俊臣等人为代表,他们曾是武皇清洗政敌的工具。四是新近提拔的一班治国之臣,以狄仁杰为代表,他们是巩固统治与治理国家地依靠。

    这四派势力中,武家亲族与朝中酷吏多有勾结,功勋故臣与新近权臣之间也所有结交,彼此之间互有争夺。来俊臣与诸武子弟。对狄仁杰这批新掌朝中大权的人很不满,按一贯对付政敌的做法,总想搞掉他们。却不知形势已变。

    就在长寿二年正月,新年刚过来俊臣就率先难了,罗织罪名将狄仁杰卷入谋逆案,告他勾结同党欲反周复唐,并将朝臣任知古、裴行本、裴宣礼、卢献、魏元中、李嗣真一并牵连进去。

    《唐律》中有一条“一问即承反例得减死”,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认罪可以罪减一等。等到来俊臣审问时。狄仁杰不等用刑就很干脆地说道:“反是实。”

    他认罪。来俊臣问他如何勾连朝臣谋反,狄仁杰反问道:“来君说我反,我不反也是反,何苦麻烦?至于如何反,还要辛苦你等上疏了。”

    其他人一见狄仁杰这么说,也纷纷认罪,只有魏元忠开口辩论。来俊臣一见这个局面,既问不出什么又无法动刑,只有将他们收押。单审魏元忠一人,严刑拷打不必多提。

    天气渐热,狄仁杰在狱中托探监的判官王德寿将自己的棉衣送回去。要家人撤去棉絮换成夹衣送来,并且密写伸冤血书夹在棉絮之中。狄仁杰之子狄光远得到血书,入朝上告,血书落到了武皇手中。

    武皇命通事舍人周琳查问,来俊臣将自撰地狄仁杰等人地认罪书交了上来,并且上奏道:“臣并未动刑,人杰等在牢中也安适,若心中无鬼。为何要自认谋反呢?”

    恰在此时。梅孝朗入朝面圣,武皇将认罪书与狄仁杰地血书交给他看。问道:“南鲁公以为此事如何,狄仁杰为何先认罪又暗写血书呢?”

    梅孝朗深知这位武皇什么都好说,就是最恨人谋反,当即答道:“若让来俊臣推问,天下无人不是反贼,陛下英明,何不亲问呢?臣观这血书与供状,非一人手迹。”见武皇沉吟不语,他又说道:“陛下乃英明之君,深知治国之道,狄仁杰才可为相,来俊臣之流可为相吗?”

    武皇招狄仁杰等七人入朝,当面问讯,狄仁杰等一齐呼冤,武皇问他们为何反供,狄仁杰答道:“如非如此,哪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武皇亲问,谋反之事确无实据,下令放他们回家。来俊臣阴谋未成去找武承嗣商量,武承嗣动朝中同党联名上奏,请诛狄仁杰等七人,朝堂上争地不亦乐乎。秋官郎中徐有功看不过去,出班奏道:“陛下有好生大德,俊臣等不能顺美,反劝陛下为暴主,究竟何意?请陛下明察!”当廷反奏了一本。

    武皇道:“诸位勿争,朕自有主张。”随即宣布退朝。

    第二天宫中传旨,涉案七人全部贬出洛阳,狄仁杰被贬为彭泽令。不久后又下一旨,削去魏王武承嗣的左相之位,这番风波才平定,但狄仁杰与武承嗣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狄仁杰离京之前,曾到南鲁公府向梅孝朗告辞,梅孝朗安慰他道:“陛下将你外放,是惜君之才,如今朝中纷争正烈,这也是保全你地身家性命之举。且去浩州,待到朝中稍定,我料想陛下定会招你还朝。”

    狄仁杰:“陛下用意我知晓,放我离京保全性命。俗话说打蛇不死恐遭后患,在京中,武承嗣与来俊臣等人不会放过我。但是我去了彭泽,也未必好过啊。”

    梅孝朗笑道:“怀英兄何苦自比为蛇?假如在彭泽有人暗中使坏,你可以去找小儿振衣求助,他是修行之人,颇有些手段。”

    狄仁杰上任彭泽徒中,曾遇到多次盗匪劫杀,幸亏身边护卫李元中武艺高,一路护送狄仁杰来到彭泽。到了彭泽之后仍然不得安宁,夜间县衙常受惊扰,来地都是妖精鬼怪一类的东西,会种种神通法术,李元中还受了伤。

    狄仁杰下令追查,结果听闻有人事先在彭泽一带散布传言,说狄仁杰要在尽拆此地淫祠,根治巫风。前文说过,荆楚之地自古盛行巫祝之风,尤其以浩州彭泽一带为甚,山野之间有众多淫祠,供奉各类精怪,梅振衣当年行游时就曾遇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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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介绍:
北京中医药大学本科生梅溪,自幼漂泊江湖,艰难的上了大学读到二年级,却在一场意外的奇遇中穿越了,来到盛唐年间。
他却惊讶的现,自己来到的是与历史书上所描述的不太一样的世界,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事物,竟在身边真实的呈现。他该如何自处?是历史记载错了吗,还是因为他的到来,创造了后世所见的历史?
人们总是忍不住去幻想穿越与重生,能将心中一切遗憾从头补偿,每个人都希望把自己的世界构建成一座完美的灵山,究竟之处,还是那一句古语――灵山只在汝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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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溪、梅振衣灵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灵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灵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