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回、箫声起百鸟朝凤,七弦动散羽归林
满天的雪,满地的霜,空中的云,都在雷声中化成了无数道细碎的电光,随着紫电剑向三妖王劈击而去。满山遍野电光飞舞,只射向中心一点,被号角声击碎震散,但紫电剑借此之威正斩在最中间那一对弯梭上。
程妖王见仁哎呦一声坐在地上,空中的弯梭盘旋落回怀中,青霜紫电在下一刹那间散尽,只见梅振衣与知焰手挽手已经站在了三人身后。
此番斗法只有一个来回,紫电、青霜剑威力极大,梅振衣与知焰也不能联手合击纠斗很长时间。三妖王号角声合击,本想把他们俩逼入奈何渊跌落泥沼,一击没有得手,对方紧接着的反击却击落了程妖王的弯梭。
没有人受伤,但三妖王合击的阵式已破,梅振衣与知焰穿了过去,从斗法切磋的角度,他们两人已经一击完胜。这一招是跟谁学的?不可能是恨贤夫妇教的,是他们俩自己琢磨的,倒有几分是借鉴那条西海湟的神通法术。
十妖王中修为最高的张妖王看得暗暗心惊,心中推演了数番,以这两人联手一击之威,如果就是想逃走,他就算能挡住攻击也拦不住人。想到这里他上前道:“二位的修为不算低,但这联手合击之道实在厉害,我们输了,你们可以离去。”
刚才梅振衣还吵吵着要走,现在让他们走了,梅振衣却不走了。拉着知焰又绕回原地,站在奈何渊入口处抱拳道:“侥幸一击得胜,多谢三位妖王承让。肖妖王。刚才有言在先,现在你该出手了。”
徐妖王上前皱眉道:“你什么意思?放你们走还不走!”
梅振衣微笑道:“方才诸位拦我去路,现在又让我们走,难道是想拦路就拦路,想赶人就赶人吗?我还不想走了!”
徐妖王:“就算二位有些手段,难道还想对付我们这么多人吗?你倒成了拦路地!”
梅振衣摇头道:“我是为你们好啊,如果连我们这关都过不去,又怎能上幻法寺去斗守望?有毒舌岭和奈何渊前后屏障。假如守望登上飞神石或走入奈何渊,你们手下妖兵虽多,又能过去几人与他相斗?……这样吧,不如在此公平相较各种手段,只要你们人能胜得了我们二人,我可以帮你们劝守望自行离开幻法寺。”
场面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被拦的现在成了拦路地,梅振衣与知焰拦在了奈何渊前。理论上十妖王可以不理会他们,绕过奈何渊从幻法寺两侧进攻也可以,龙空山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但梅振衣的话说的他们还真有些担忧了。
幻法寺有法阵守护,守望和尚又神通广大,他们一百多年都没攻下来,这一次仗着人多想来群殴,十万妖兵对付一个守望。可是梅振衣提醒他们,只要守望退入奈何渊,或登上毒舌岭,十万妖兵也没用。
十大妖王变得愁眉苦脸开始思索起来,老二孙妖王上前两步道:“那个谁,咳。梅道友,你真能去劝守望自己离开吗?”
梅振衣:“我可以帮你们去劝,前题是你们能过得了我这一关。”
孙妖王眨着牛眼想了想道:“守望为什么要听你的?”
梅振衣:“有人劝总比没人劝好吧?假如我劝不了,就和你们一起攻打幻法寺怎样?”
孙妖王回头冲徐妖王道:“他们两个很厉害的。要帮我们一起攻打幻法寺,这很好啊,我们就变成十二大妖王了。”
梅振衣摆手:“先别忙这么说,要有胜过我们的手段才行,刚才斗法你们已经输了,还有什么别的招吗?”
孙妖王:“那你想怎么比?”
梅振衣:“简单,你们还剩七个人,我说出七门技艺。你们能赢就行。”
孙妖王刚要说话。徐妖王拉住他插口道:“这不公平,你从人间来。有很多东西你见过我们不知道,你要是跟我们比读书写字,这不明摆着欺负人?……我地意思,你真想比的话,我们说出七门技艺,一个个和你比。”他倒真不傻,没被梅振衣拿话套住,梅振衣笑着反问道:“说我的提议不公平,你的提议好像也不怎么公平吧?”
徐妖王摸了摸后脑勺:“那这样吧,我们轮流来,我们先说一种技艺,上场派人比斗,完了你再提一种技艺,与我们出场之人比斗。我们还剩七个人,就以七局四胜定论如何?”
知焰在一旁摇头道:“不对不对,你们斗法已经输了一阵,还谈什么七局四胜?分明是八局,我们已经胜了一局。”
徐妖王一皱眉:“但八局是双数啊,万一四胜四负怎么办?”
梅振衣:“那就是平手喽,我不帮你们也不阻止你们攻打毒舌岭,但请你们退后三天。”
十大妖王退回去私下里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徐妖王走过来道:“行,就这么定了,如果我们赢了,你们俩也要帮忙。如果我们输了,就退回去不再攻打毒舌岭。”
知焰暗中提醒道:“振衣,这种比法,你占不了多少便宜,这些山野妖王都有天生特异之处,如果比这些,你不一定能赢。”
梅振衣点了点头,冲徐妖王道:“我还有个条件,只比世间各种技艺,不比天生特异,假如那位肖妖王要和我比谁是鸡,我可比不了。”
徐妖王眼珠子一转:“行,可以答应,但我也有个条件,就是我们的人先提一门技艺相较。”他算盘珠子打地还挺精。一共是七局,双方轮流提出要比什么技艺,先提的人占四局主动。后提的人只有三局主动权。
梅振衣点头:“行,就这么说定了,你们谁先出场,要比什么?”
修为最高地张妖王永均出场道:“我第一个来,刚才斗法已经比过了,现在不用法器,我们相隔三丈面对面而坐,神念相击。谁先离座动了身形,谁就输了。”
知焰传神念道:“以那张妖王的修为,这一局我们谁上都可能会输,他可真会挑,偏偏要比神念。”
梅振衣暗笑道:“不用着急,除了斗法和神念相击之外,纯粹地修为境界就没什么好比的了,这位张妖王最难对付,先让他们占一局便宜吧。”
梅振衣出场与张妖王相隔三丈面对面而坐,修行人之间的神念相击。比的是守护灵台的定力,同时也在比较神念中出的法力。梅振衣并没有打算赢这一阵,然而收敛心神定坐之后,张妖王来地神念却让他很意外。
张妖王没有展开任何攻击,只是说了一番话:“我已历天刑雷劫成就真仙,虽跳出生死轮回,但却未闻仙家之法,方才听你提及我飞升之后去的是无边玄妙方广世界,能否向我明言其中玄妙?此番不是斗法,而是向您问道。”
张妖王可真问对人了。梅振衣虽没有真仙修为,却知何为天刑雷劫,何为无边玄妙方广世界,何为天庭、佛国等仙界。何为灵台开辟之功。不是他自己的修行求证,而是在入境观中曾获知清风的一千八百年经历。
像张妖王这种自感成灵、自悟天道地山野妖类,最缺乏的就是师道传承,没有人和他讲解一切,全凭自己去摸索。十大妖王之间虽然也有交流切磋,但其余九位修为皆不如他,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仙家玄妙。
成仙之后眼界脱,张妖王本无意攻占毒舌岭。但十大妖王进退一体。所以他也来了。今天听梅振衣提及无边玄妙方广世界,自然有了问道之心。
梅振衣以神念回道:“若论修为境界。我不如你,但我曾得金仙指点福缘,可以向您讲解一下原始、灵宝、太上这三清之说。”他也不隐瞒,印出了神念,足足用了三个时辰才解释明白,最后又道:“其实你若去问守望,他也会告诉你,但也许是另一种说法了。”
张妖王暗中笑道:“我喜欢你这般*,多谢了!今日终解我心头之惑,我也能领悟如何修证金仙,其路杳远啊!梅公子今日之言,可为我师。”梅振衣:“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并不解其中玄妙。张妖王有悟是因为修为已到,其中玄妙应该比我更清楚,就无需再多言了。”
张妖王:“这一局我认输了,我一认输今日你一定能赢,希望梅公子能够善解十妖王围攻幻法寺之举,已经纠缠了上百年了,该做个了断。”
他们之间的交流外人不知,知焰与九大妖王紧张的看着面对面坐着地两人,一连三个时辰都没动静,这神念相斗时间也太久了!正在焦急间,突然有人动了,只见张妖王起身行了一礼道:“我虽历天刑,却未解天机,今日多谢梅公子讲解求证金仙之道。”
九妖王齐声出惊叹,嘴张的老大都合不拢了,听这话地意思,张妖王输了!
梅振衣可不是金仙,修证地仙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但他却有一千多年的金仙阅历。张妖王说是以神念相斗,但在神念中比较的是仙家阅历,如此认输倒也不能算完全放水。
梅振衣起身回礼道:“承让承让,请问下一位谁出场?”
知焰喜出望外,暗问梅振衣:“这一局你是怎么赢的?连我都没想到。”
梅振衣:“别有内情,以后再细细与你分说。”
那边十妖王商量了半天,段妖王如刚扭着腰走过来道:“我出场,请问梅公子想比什么?”
梅振衣微微一笑:“手谈。”
段妖王一愣,看了看自己地手道:“这怎么谈?”
梅振衣:“就是下棋。”
段妖王:“我不会呀?”
梅振衣:“那你就输了。”
段妖王嚷道:“这不太公平吧?刚才明明说不比天生特异。而是比世间技艺吗?”
梅振衣笑道:“琴棋书画,都是世间技艺,不是天生特异。”
段妖王回头看了一眼徐妖王。徐妖王沉着脸点了点头,段妖王冲着他道:“老徐,你去人间刚回来,就要我们来攻打毒舌岭,也不教我下棋!”一面嚷嚷一面走回本阵,这一局没比就输了。
下一个出场地是肖妖王晓鸣,徐妖王不知暗中对他说了什么,肖妖王一出场就得意洋洋地说:“梅公子。你刚才说琴棋书画都是世间技艺,棋已经比完了,我们就比音律。”
肖妖王晓鸣没有学过世间音律,但是天籁之声众生所闻,本就是世间音律地来源,肖妖王晓鸣天生就会。他抓了梅振衣话中地一个破绽,就要和他比音律,对方却不能否认这也是世间技艺。
真要这么比地话,梅振衣对音律一道根本谈不上精通,肯定不是肖妖王的对手。但梅振衣面不改色微笑问道:“请问肖妖王要怎么比。如何论胜负?”
肖妖王取出一支紫竹长萧道:“我奏一曲,你也奏一曲,不以法力直击,只以音律相斗。嘿嘿嘿,如果你不会或未携乐器,现在就认输吧。”
梅振衣退后,知焰上前道:“那好,我来与你比音律,请出手吧。”
肖妖王和徐妖王商量了半天想出了这一招,本以为占了个大便宜。却算漏了一点,梅振衣虽然不精音律,但知焰却是以音律斗法的高手,也难怪。他们并不了解对方的底细。见知焰出场肖妖王怔了怔:“怎么换人了?”
知焰笑道:“刚才没说我不可以出手啊?比音律已定,如果肖妖王不愿和我比,可以换个人上来。”
肖妖王冷哼一声:“和你比也一样,输了地话可不许哭!”说完这句话就将长萧往空中一抛。
萧声音质低沉悠长,如倾诉呜咽,肖妖王所奏的曲调普通人是无法效仿地,因为一口气没那么长。他并不是吹奏,而是将长萧悬于身前半空中缓缓御器舞动。在空气中以法力激荡出萧声。
乐声初起时低沉绵长。带着穿越山野的法力力传出很远,接着音调越来越高。有种种悦耳的转折,四面山谷的回音仿佛是精妙的合声。梅振衣也没想到长萧还能出这种高音,同时与悠远的山谷回声相应,就似天籁之音。
随着萧声在山野中激荡,远处飞来大大小小成千上百只色彩斑斓地禽鸟,有锦鸡,有灰鹤,有白鹭,有黄鹂,围着肖妖王展翅盘旋,随着乐声上下翻飞起舞。这竟然是人间地百鸟朝凤曲,肖妖王所奏音律有所不同,却更加自然传神。再看他的神情也很得意,如果知焰再不出手,这一局就算输了。
知焰脚下未动,轻轻一挥衣袖,身上地绿色丝绦无风自舞,就像随音律飘动,同时天空传来丝弦之声,却是七弦古琴之音,淙淙泠泠,声音不大却清晰入耳,萧声与满山地回音也无法掩盖。这琴声传来,百鸟开口鸣叫相和。
天空的飞禽一鸣叫,场面就有些热闹了,百鸟是绕着肖妖王飞舞,按他的萧声起伏盘旋,但现在的鸣叫声却以知焰的音律为节奏,这让萧声听起来平添几分怪异。没见知焰拿出什么乐器,她用的是无形之器穿云梭。
肖妖王的脸色变了,伸出一只手五指连连朝空微颤,萧声更加精微,山谷回声也越来越激荡。两种音律相击,百鸟无所适从,都纷纷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山野中只有琴声与萧声相错,肖妖王那一曲百鸟朝凤此时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见百鸟无踪,萧声急转而变,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如波涛起伏,曲调中有种种不可思议的转折,就想击乱知焰的琴声。而天空的琴声仍然淙淙弹奏,每一次拨弦都击在萧声地音节中,无论萧声怎么变化,都无法压住琴声。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知焰开口说了一句:“肖妖王,你的曲已不成调。”不用她开口,就算不精音律的梅振衣也听出肖妖王的曲调乱了,好几次已变得闪顿嘈杂。
177回、妙似藏神真如佩,亦留端倪或可寻
肖妖王一挥手收回长萧,空中的乐曲声顿止,硬着头皮说了一句:“这次就输给你了,下次再赢。”
梅振衣这边已连赢三阵,只要再赢一阵就稳胜了,他对知焰说了一句:“道侣辛苦了!”又上前冲十大妖王道:“又轮到我来提技艺了,这次比炼药,你们何人出场啊?”
谢妖王立全大步来到近前:“比什么不好,非要比炼药,可是你说的,不许后悔。”他在十大妖王中最擅炼药,也以此技为得意,梅振衣开口比这个正中他的下怀,立刻自告奋勇出场。
梅振衣:“我当然不会后悔,如果道友的炼药之道更精,我很乐意认输。”
谢妖王一招手,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只非金非木紫檀色的药鼎道:“你想怎么比?”
梅振衣取出两撮千年夜明砂,一手一撮托着说道:“就以炼化此砂相较,左边右边你随便挑,看多长时间能够将它的药性炼化纯净,如果谁损毁了,就算输了。”
谢妖王也是识货的,上前瞪大眼睛道:“你能采到这种夜明砂,如果我赢了,我炼的药就送给我好不好?”
梅振衣:“乐意奉送,你先赢了我再说。”
谢妖王左看右看,也不怕吃亏,特意挑了看上去更多一些的那撮夜明砂拿去,放在药鼎之中,也不废话当即就在药鼎前闭目而坐,施法炼药。
梅振衣以自己最擅长的炼药相斗,没想到十大妖王根本就没商量,谢妖王主动出来应战了,看来他于炼药必有独到之处,梅振衣也以神识仔细观察,尽量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谢妖王炼药。不以任何外加的水火之力蒸焙,以神念为真火,缓缓出似树藤般缠绕住药鼎,身心体会药性。以法力炼化提纯,竟然也与炼器之道有相通之处。看来世间诸法同源,山野妖王也能自悟此道,真是不可小瞧。
药鼎上三尺之处先是凭空升起了一道黑烟,黑烟渐渐变灰。灰烟渐渐变白,白烟渐渐成雾,雾气渐渐呈现粉红色的淡淡光芒,粉红色的光芒最后又化成了深红色的一片霞光。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谢妖王的千年夜明砂炼好了。
打开药鼎再看夜明砂,只铺了薄薄地一层,体积还不到原先的一小半,极其细密出柔和的光泽。轻轻晃一晃。这些细砂就像红色的水银一般流动,炼化地十分完美。
十大妖王都没说话,他们互相之间的修为彼此都了解。知道谢妖王极擅炼药,梅振衣提出比这个,他们还在心中窃喜。别提他们,连梅振衣自己都吃了一惊,这谢妖王的炼药之道比曲振声、立岚等人更为高,同时修为更高法力更加精纯,要想赢他还真不是太容易。
谢妖王炼好药之后,却没有着急将千年夜明砂还给梅振衣。而是问道:“你有没有趁手的药鼎。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梅振衣:“多谢好意。不必了。”
众妖王都看着梅振衣,心中琢磨他会如何炼药?接下来地一幕让谢妖王也吃了一惊,梅振衣没有取出药鼎,而是将手中的夜明砂朝空中一撒。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想认输吗?就算要认输也不必拿这些珍贵的药材出气吧?谢妖王刚想开口阻止,紧接着又闭上了嘴。
夜明砂撒到半空却没有落地,梅振衣袖中飞出一道白雾,在空中与夜明砂似乎融为一体,散布的每一粒细砂都出了淡红色光芒,宛如透过飘渺云层的点点星光。如此炼药谢妖王从未见过,甚至连想都想不到。
星光闪烁越来越灿烂越来越明亮,那是梅振衣以神念切入拜神鞭,也以真火之力炼化,却悬在半空上谢妖王看清楚整个过程。梅振衣微闭着眼睛,背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入深深的定境。
当点点星光亮到一定程度,光芒就连成了一片,半空的那道白雾现在成了一条如梦如烟的红色云霞,云霞地边缘似乎在渐渐消散,那是千年夜明砂中地杂质被炼化去除。到最后,云霞成了一条彩虹般的长鞭形状。
梅振衣一招手,彩虹又化作白雾飞回袖中,空中的千年夜明砂飘落,就像被一股无形地力量吸引,都飞入知焰取出的一个白葫芦之中。梅振衣大约用了一个多时辰将药炼成,睁开眼睛笑着对谢妖王道:“不论胜负如何,那药鼎中的夜明砂就送给你了。”
谢妖王看看他,又看看已空无一物的天空,再看看自己的药鼎,长叹一声道:“谢谢了,这一局,我输的心服口服!”鞠了一躬退回本阵。
梅振衣朝对方道:“八局已五胜,你们还要斗下去吗?就算再来三局,已改变不了结果。”
如果说一开始与张妖王斗神念,结果不明不白,与段妖王斗下棋,摆明了欺负人,众妖王可能会不服。但后来与肖妖王斗音律,尤其是与谢妖王斗炼药,那真的是神乎其技,比的都是对方最擅长地技艺,不服都不行啊。
十大妖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懊丧之色,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输是输了,但也不能一局都不胜啊?还剩三局机会,无论如何要斗到底。”
商量了半天,徐妖王出阵道:“梅公子,八局五胜,你赢了,我们答应退兵。但是约好斗八局就得比完,还剩三场,我不信你们全能赢了!”
梅振衣:“诸位还要比吗?那好,下一场比什么?”
人地想法是会随着事情展改变的,梅振衣一开始只希望能够拖住十妖王三天,接着又更进一步八阵赌输赢,希望十妖王退走,现在八局五胜结果已定,梅振衣又想趁机收服十妖王,因此也愿意和他们比下去。
姚妖王少杰蹦了出来。一指梅振衣喝道:“他们服你,我可不服你,我要和你比谁放屁更臭!”
这位姚妖王是一只黄鼬成精,如果比谁放屁更臭可是谁都比不了他。还没等梅振衣说话。另外九大妖王已经纷纷上前把他拖了回去喝止——“少杰,这是犯规地,不比天生特异。”、“就算不犯规也不行啊!输都输了,你还要把我们都给熏跑吗?”、“就算熏不死我们,山外还有那些小妖呢!”
乱糟糟的说了好一阵子。姚妖王又一次走出本阵道:“不和你们比放屁了,换一样技艺,你要是能赢得了,我就服你。”
梅振衣也不敢乐,忍住笑问道:“比什么?”
姚妖王:“人间游戏——躲猫猫。”
梅振衣:“躲猫猫,怎么比?”
姚妖王一指身后的这片开阔山谷,得意洋洋的说:“就在这一里方圆之地,你施法隐去行迹。看我多长时间能找到你?然后我再施法隐去行迹。看你多长时间能找到我?只许各用神通搜索寻人,不许以法术攻击,你听懂了吗?”
知焰在后面来神念道:“那姚妖王定是天生擅长潜行与追踪。说好了不比天生特异,可他们总能利用天性特长做文章,还让我们无话可说,看似懵懂淳朴却也不笨,反倒狡猾地很。”
梅振衣暗中笑道:“灵智已开有如此修为,怎么会是笨蛋?否则也成不了妖王。”
知焰:“你恰好有藏神真如佩,这么比也不算吃亏。”
一边神念交流,梅振衣朝姚妖王点头道:“我听懂了。请大家让开这一里方圆之地。我先躲了。”
知焰与十妖王都飞上了半空,梅振衣已从知焰那里取过青霜剑。朝面前一挥,奈何渊中云气升腾落地化为一片浓雾。借着浓雾的掩护,梅振衣收起青霜剑,悄悄祭出拜神鞭。
这里是荒野,自然不会有平整好的场地,奈何渊前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底,草木杂生还有不少土丘、岩石、浅洞,是个很好藏身地地方,但在修行高人的神识搜索之下,一里范围实在不算大。
藏身之前先要掩人耳目,双方约定好不许**。梅振衣借着浓雾掩护放出拜神鞭,这件神器也化成了弥漫山谷的雾气。拜神鞭能化实为虚,但范围也不是无限的,以梅振衣如今的地神识控制之力,将将是一里方圆。
这么做还有个好处,只要姚妖王一进来,梅振衣就可以现他的位置。如果察觉到他找到附近,可以移形躲避。当然姚妖王最好不要找到附近,因为梅振衣只要一动,藏神真如佩就会失去隐藏神气波动的效果。
但只要梅振衣收敛神气定坐不动,不到近处搜索,只凭神识感应是很难现他的。拜神鞭暗中化为白雾还有一个效果,就是切断寻常五官,使这片雾看上去浓的化不开,不仅目力受阻,就连听觉、嗅觉、对远处温度变化的感应都受阻碍——这些可能都是妖王天生的特长。
如此准备,不可谓不周详,简直是天衣无缝。然后他来到一颗大树上,在离地两丈高处几根粗壮的分枝间坐了下来,就等姚妖王进来找了。
拜神鞭受到了扰动,姚妖王走进了浓雾中,他地一举一动梅振衣都知道地一清二楚。平常情况下这一里方圆不一会儿功夫就搜索完了,但现在姚妖王看不清、听不见、闻不到远处的东西,只能以神识感应去查探,如果探不到梅振衣的位置,一里方圆就不是那么好搜地了。
姚妖王的神识相当敏锐,眨眼间就连地洞里的耗子都抓了好几只,但仍没有现梅振衣的所在。其实他有一个笨办法,那就是一片片地方地毯式的搜索,总能找到梅振衣的所在。就算梅振衣察觉到他靠近开始移动位置,但只要梅振衣一动,在如此高人面前就很难再隐藏行迹了。
假如用这个笨办法,理论上讲姚妖王总能找到梅振衣,至于要用多长时间,那就看运气了。
这一局比的就是时间,姚妖王显然不想用这个笨办法。神识搜索一会儿找不到梅振衣的位置,梅振衣现姚妖王站在原地不动了,似乎在凝神调息。
他想干什么?梅振衣正在诧异间就现姚妖王起了变化,自己不能再准确判断他地位置。方圆近一里内地白雾全部受到了扰动,也就是说,借拜神鞭查探的结果——到处都是姚妖王!
这怎么可能?但姚妖王偏偏做到了!拜神鞭化成地白雾相当于梅振衣地神识延伸,但也同样挡住了他自己的平常五官,梅振衣要想从树上看见姚妖王。只有散去白雾收回拜神鞭,可这么做无异于自我暴露,只好听天由命了。
这些山野妖王各有所长,每一位都不能小瞧啊!他刚刚这么想,就觉得上方风声不对,有什么东西穿过浓雾扑击而下,贴近身前他才察觉。
梅振衣赶忙从树枝上跳下,尽量不出一点声音。也没施展飞天法术。然而还没等他落地。就有一根毛茸茸的长尾巴将他拦腰卷住,只听姚妖王哈哈大笑道:“梅公子,我找到你了!”
山谷中浓雾散去。姚妖王与梅振衣站在一棵大树下,这一番“躲猫猫”仅仅用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天空地九大妖王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纷纷面露微笑,知焰却吃了一惊,梅振衣被找到她不意外,但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大大出乎她意料。
梅振衣一样很意外,甚至有些震惊。他藏身的方式几乎天衣无缝。而对方几乎毫不费力就找到了!见姚妖王站在面前,笑容中满是得色。他抱拳道:“佩服佩服!今天是大开眼界,只是有一事不明,想向道友请教,你是怎么现我的?”
姚妖王:“其实我没有现你,你隐藏的很好,在几丈外连一丝气息都察觉不到。”
梅振衣:“既然如此,你怎会那么快就找到我?”
姚妖王一笑:“很简单啊,我漫延元神,在一里方圆内扫过,神念毫无感应之处就是你地藏身所在。”——原来是这么回事,他用的还是理论上的笨办法,依次排除,但手段却非常高明。
看来世间各种器用巧妙,比如藏神真如佩,也总有自身的破绽和局限之处,就看用什么手段去破解了。但是姚妖王能在拜神鞭的阻隔下,这么大范围内如此迅的漫延元神扫过,还能让梅振衣分辨不出他的方位,这也很让他疑惑。
梅振衣不解的追问:“巧妙如此,可你是怎么办到地呢?”
姚妖王:“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现在轮到我藏你找,请你先到天上,等我藏好了你再下来。如果你用地时间比我长,就算输了。”
梅振衣飞上天空与知焰并肩而立,只见姚妖王张口吐出一枚龙眼大小、光华闪烁的珠子,这是他修炼尽千年的妖丹玄牝珠,元神法力凝聚而成,相当于他地身中化身。玄牝珠出现,化为淡黄色的雾气散开,笼罩住近一里方圆的山谷,姚妖王的身形消失于其中不见。
梅振衣所学道法,不论内丹、外丹都是丹道修行,所谓出神入化成就地仙,只是丹道家简练说法。按钟离权所传口诀,离苦海之后到成就仙道之前,分别还有神识不灭、阳神显现、化身变换、待诏飞升种种次第境界,就连“出神”与“入化”都是两个概念。
世间各家修行,虽然境界有类似之处可以相互印证,但巧妙是不同的。比如这位姚妖王的修为已到出神入化境界,但他并不象丹道修士那样修炼阳神与种种化身,或说,这千年妖丹就是他的元神显现,化成雾气散开就是他的化身变换。
难怪刚才梅振衣在雾中察觉不出姚妖王地位置,神识中感应到他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化身无别,情况也确实如此。这一番比斗虽然不是斗法,一样是在比较修为境界高下。
假如梅振衣走入黄雾之中,相当于被姚妖王地化身包围,自己的一举一动对方都能知道,但对方地位置他还是无法探明,一盏茶时间内绝对找不到,这么比下去他必输无疑!
178回、化入平凡终传世,神宵天雷始名成
相比这些山野妖王,梅振衣有三大优势,是他敢于拦路赌阵的原因:一是阅历与见识更广,二是手中法宝更多,三是心机手段百出。
这些妖王修为虽高,但修行大多凭自悟与互相切磋,并不太了解山外的事情,更不了解世间的师道传承。他们手中法器也算是很不错的法宝了,但大都是天生特异的妙用所化,只有谢妖王拿出的那个药鼎称得上正经的可传承法宝,但看质地可能也是妖身的一部分炼成。
徐妖王手中那把折扇梅振衣注意看了半天,确定那就是一把竹骨纸面折扇,不是什么法器,就是在人间花二百文能买到的。它在一般店铺里应该是一件上好精品了,但在梅振衣这种王公子弟看来也不算什么好东西。
那样一把不是法器的普通折扇,徐妖王还用难辨字迹的“狂草”在上面提了一诗,象个宝似的拿在手里,在一群手持犄角、利爪的妖王间很是得意。见此情景梅振衣就能料到这些妖王手中的正经法宝不多,不可能像他身怀这么多神器。
知焰暗中对梅振衣道:“这一局,你有把握赢吗?”
梅振衣也回神念道:“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一举震住这些妖王,让他们目瞪口呆心服口服,最后才有收服的机会。”
知焰不无担忧的提醒:“就算输了这一局,也不能动用照妖镜。”假如梅振衣动了天庭照妖镜,应该一定能找出姚妖王,也能一举震服群妖,但那东西祸福未知,还是不要碰的好。
梅振衣暗笑道:“就算不用照妖镜,我也有办法把他揪出来。你看这是什么?”他摊开左手,指间夹着几根黄色的茸毛。
真正有心机手段的人,从来不会事到临头才去现琢磨。姚妖王刚一提出要比“躲猫猫”,梅振衣就开始想主意了,不仅在想怎么躲,也早就在想怎么找。他从树上跳下来被一根大尾巴卷住,那是姚妖王在雾中变换成的原身之尾。是天性调皮的玩笑之举。
梅振衣趁机悄然摘下了几根茸毛,姚妖王哈哈大笑一点没留意。在与知焰神念交流时。梅振衣的右手已经在袖中取出指妖针施法,神念借这几根茸毛为引,激应感探姚妖王地原身所在,人留在天空根本没有进入浓雾。
此刻他已经找到姚妖王的位置了,这只黄鼬精在玄牝珠化成的烟雾掩护下变换成原身,钻入一块大石下地洞**中。在地下五尺深处潜伏着,收敛神气一动不动。不是他隐藏的不好,而是他想不到世上还有指妖针这种法宝,还有梅振衣自悟的这门法术。
梅振衣自悟的这门法术消耗的法力与元气极大,也不是无所不能,假如姚妖王躲到十里之外,就算有那几根茸毛也是找不到地。而在一里之内地下五尺之处,梅振衣能现他。
那边张妖王见梅振衣还站在天空与知焰相视而笑,忍不住开口道:“梅公子你要是再过片刻还不下去找人,就等于认输了。”
梅振衣微微一笑,咳嗽一声道:“不着急,我这就把姚妖王抓出来。”
说着话悄悄收起指妖针,右手一扬,袖里飞出一道白虹从天贯入黄雾之中。接着就看见山谷中的雾气刹那间收去,化为一颗玄牝珠钻入地下,同时地底传来一声惊呼。一只毛色鲜亮地大黄鼬被一根半透明的银色长鞭捆得结结实实。从一个地洞中拖了出来。
随即长鞭一收飞回梅振衣的袖中,大黄鼬落地又化成姚妖王的模样。
众妖王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振衣根本就没去找,在半空中谈笑间咳嗽一声,随手就把姚妖王从地洞里揪了出来,这手段太高明太漂亮了,一举将众妖王震服,而且是绝对的心服口服!
段妖王悄悄对肖妖王说:“梅公子地长尾巴好厉害啊,可以炼药,还可以捉妖。”
徐妖王在一旁道:“那不是尾巴所化,是世间修行人用身外之物炼制的法宝。”
姚妖王已经飞上半空,来到梅振衣面前拱手作揖:“梅公子,我真是服了!能否请教你是如何抓到我的?我怎么也想不通。”
梅振衣也不故弄玄虚隐瞒什么,伸出左手道:“姚妖王,我使了一点小手段,摘下你原身上的几根毛,以此为引,施法感应你藏身所在。”
他这么一解释,姚妖王反而更惊讶了,看着那几根黄毛道:“这确实是我身上的,但如果摘下你几根头,我也找不到你呀?”
梅振衣笑道:“我有延伸神识的法宝,又悟出了以一物为引,神念与万物相激引的法术。”
姚妖王瞪大眼睛追问:“这法术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说实话,梅振衣还没给它起名,听姚妖王这么问,他莫名想起了两件事:一是穿越前第一次见闻世上有真正的法术,就是梅太公用一碗河沙为引在米缸里捞出一网河虾,当时梅太公说那门法术叫“神宵天雷”,梅振衣不解其意。
现在想来,那应该与他今日所悟是同一门妙法。但当时的梅太公没有借助任何法器,当然也没有指妖针之助,在米缸里随手抄出河虾来,显得更加玄妙。难道梅太公早已有出神入化之能,修为远在今日地梅振衣之上?
梅振衣仔细回想,觉得事情不是这样,梅太公不像有地仙修为,那就说明此法的运用另有玄妙。一念及此他突然想通了,不是梅太公的法力更高,而是所做的事情不同,且他的手段更加纯熟巧妙,得自系统的师传,掌握的已经相当熟练透彻。
凭空寻找藏神石这种天材地宝,将姚妖王从化身变换的迷雾中找出来。这些事比捞几只小鱼小虾难上何止百倍?看来要把这门法术地玄理吃透,不能总是仅从艰难之事入手,也不能总是借助指妖针这等法宝。而应该从一些平常小事开始研究,就用自己神念之力,这样才能真正成为一门传世妙法。
否则地话,就算梅振衣自己会了,可以做到种种不可思议之事。也无法系统的传授给弟子。就算弟子修为高,可以熟练控制指妖针这种法器。世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指妖针,要将它从一种属于某个法器地妙用变成一门独立的法术才行。
师父钟离权曾说过,此法与张天师所传“五雷天心正法”以及符之术有相通之处,看来有机会还得向真正的符高人问道请教,好好钻研一番。
他想起的第二件事,就是那天与西海湟相斗。西海湟吐出骨剑激引天雷把他给劈了。受此启,他不仅与知焰研究出紫电、青霜剑的联手合击之术,而且还自悟了这一门激引万物地道法。再回想起当初梅太公称类似法术为“神宵天雷”,也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很贴切。
梅振衣有些走神了,面前的姚妖王晃了晃手问道:“梅公子,你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便告知地吗?”
梅振衣回过神来一笑:“不是,刚刚想起一些往事而已,此法术名叫——神宵天雷。”
“神宵天雷?好名字!”知焰在一旁赞道。她是知道几分内情的,所以并不意外。
姚妖王有几分不解,但也不好穷究追问,反而更添佩服,不无羡慕的自言自语道:“这么厉害的法术,不知我能不能会?”
他不问“我能不能学?”而是说“我能不能会?”因为世间道法不可轻传。一些旨在修炼心境的心法要诀还好说,比如守望传梅振衣的“四念处”,但是威力极大地应用法术。比如这种“神宵天雷”。不可能想学就能教,就算是师传弟子也要经过立戒与各种考验。况且对于山野妖王来说。有一些天生的特异神通别人也是学不会的。
姚妖王这么说,明显对这门法术很感兴趣,却又不好直接开口求教。梅振衣不动声色道:“来日若有机缘,未尝不可印证切磋。……但今日之事未毕,还剩两局比斗未完,请问下一局是哪位妖王出场啊?”
姚妖王回归本阵,众人又落到地面站定。十大妖王中只剩下宋妖王时宏与徐妖王胜治没有出手了,恰好又轮到梅振衣出题。宋妖王小声对徐妖王道:“我们还比吗?见了刚才的手段,我怎么琢磨也赢不了啊,何况下一局是梅公子提技艺?”
徐妖王:“怕什么?我们本来都已经输了,但也不能一局都不胜啊!你先上,不论他们比什么,你赢不了不要紧,最后一局我出题,自有办法扭转乾坤。”
宋妖王嘟囔道:“这话可是你说的,我输了不要紧,最后一局你有办法能赢,那我就先上了,输了你们可别怪我。”
旁边其他几位妖王纷纷道:“我们都输了,还有什么好怪你的,快去吧。”
宋妖王是一只长耳兔成精,天生有些胆小,缩头缩脑走上前道:“这一局我出场,请问二位想比些什么?”
既然是梅振衣出题,随便提一种世间技艺,想赢宋妖王那是太轻松了,就像一开始与段妖王比下棋一样。但经过刚才的几局比试,梅振衣的想法变了,若想彻底震服这些山野妖王,还是要用真正能服人的手段才行。
想到这里,梅振衣试探着问了一句:“宋妖王,请问你擅长哪些世间技艺?”
他地本意是让宋妖王自己说,然后挑一样有把握的技艺相比,这样既显得手段高又显得做事漂亮。不料宋妖王一摇头道:“我认输行不行?不比了,你要比什么我都认输。”
这回轮到梅振衣愣住了,宋妖王还没比就认输,但他也不好说不行,还能不让人认输吗?只见宋妖王又回头对另外九妖王道:“刚才说好的,我输了不要紧,那我就认输了!……老徐。你说你有办法能赢,那你就来吧。”
宋妖王倒是干脆,连比什么都没问就认输回归本阵。九位妖王的目光都看着徐妖王。
徐妖王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展开折扇,踱着方步走到场中道:“梅公子,知焰道友,我最后一个出场。如果你们能赢得了我,今日就算完胜龙空山十大妖王。”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来比斗的。倒像是在逛公园。
梅振衣微笑抱拳:“不敢称完胜,诸位妖王神通广大各有所长,我们也是很佩服!我可不可以请教徐妖王一件事?”
徐妖王一摆折扇:“请教不敢当,你有话就说。”
梅振衣:“请问你的扇子上写的是什么?”
徐妖王:“原来你不认识我地书法,这是一七言绝句,你听好了!——寂寞昆仑离仙境。人间慰语忒多情。对饮总到无言处,花雨纷纷送叮咛。”
梅振衣很意外,这位徐妖王去人间地时日应该不短,不仅学会了识文断字,还学会了吟诗作赋。这扇上所题似是一情诗,又很像欢场上的***诗。看来他离开龙空山到人间一趟,并没有走访修行高人结缘问道,而是学世间名士逛青楼、喝花酒去了。
这也是一位风流妖王,看他所题之诗。颇有几分感慨之意。梅振衣心中忽然有所触动,想起了洛阳白牡丹。此次到龙空山采药,缘起白牡丹落难,不料却在此听见这样一诗,梅振衣莫名有一种不安地预感,就似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想不起来。
梅振衣若有所思,徐妖王已经念完了诗,折扇一合道:“梅公子。你问我这些。难道是想比斗吟诗?”
梅振衣轻轻摇头:“这一局是徐妖王出题,为何要问我?”他心里也有些没底。不知对方要比什么,不怕妖王会打架,就怕妖王有文化。
徐妖王:“你既然认不出我的书法,我就不欺负你比琴棋书画一类了,换一种技艺,你应该也是读书人,我们就比纵横游说之术,如古之苏秦、张仪、郦叟。”
梅振衣:“纵横游说?怎么个比法?”
徐妖王的笑容有些狡猾:“有现成的人选,守望和尚就在毒舌岭上,谁能劝他离开,就算赢了这一局。你们先去劝,如不成功,我代表十大妖王再去劝。但你若不应战,此刻就算认输。”
他说完也不等梅振衣回答,回身冲另外九妖王道:“来之前商量,谁能有办法赶走守望,谁就是龙空妖王之。刚才又商量了,谁能不输给梅公子,以后谁就说了算。看来我是不会输了,有勇也要有谋啊!”
搞了半天,徐妖王打地是这个如意算盘!假如梅振衣把守望给劝走了,就等于十妖王攻占毒舌岭成功了。假如梅振衣没把守望劝走,那么无论徐妖王能否劝走守望,他也不会输,顶多算个平局。
梅振衣笑而不语,他不怕徐妖王玩心眼,恰恰怕他不玩心眼动真格的技艺,要说心机手段,十妖王加一起也不如他这个老江湖。况且梅振衣早已知道守望三天后就会自行离开,这一局他赢定了。眼下他只想尽量设法收服十妖王,送上门来地机会怎能错过呢?
他向知焰使了个眼色,知焰心领神会上前道:“徐妖王,你这么比分明是耍赖呀?八局定胜负早已约好,假如我们胜了,你们就退去不再攻打毒舌岭,假如我们败了,就帮你们劝守望离开龙空山。且不说我们已胜,你以胜负的结果放在一局之中去比,这就是不合规矩。……诸位妖王道友,你们说是不是?”
八大妖王不说话,纷纷面露犹豫之色,似乎是觉得徐妖王的主意很妙但也有耍赖的嫌疑,只有张妖王开口道:“老徐,她说的对,这么比不合规矩,你若就要比什么纵横游说,也该换个题目。”
徐妖王辩解道:“这最后一局已无关胜负,就算我赢了,他们也是七胜一负大局已定,我们应当退兵。但这样总算挽回一局,我们十大妖王不至于完败让人笑话,按规矩这一局由我出题,我就这么出不行吗?……就算我们打不下毒舌岭,也不代表他们两人就能赶走守望,也不比我们十大妖王高明多少,我最后要比的就是这件事。”
见火候差不多了,梅振衣上前拉住知焰道:“诸位不必再争了,你们怎知我劝不走守望?这一局,我还就比了!”
179回、灿烂生莲毒舌岭,佛光寂灭龙空山
梅振衣话一出口,十大妖王都露出意外与惊喜之色,齐声问道:“梅公子,你真要去毒舌岭劝守望离开吗?”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此时已经彻底服了梅振衣,比各种技艺都输了,而且对方手段之高明简直是前所未闻。
他们率领十万妖兵想攻占毒舌岭也不是很有把握,说实话,来之前根本没报什么指望,断断续续都攻打了一百多年了,从来就没占过什么便宜。徐妖王最后一题无非是想证明一件事——你虽然比我们都高明,但未必比守望高明,所以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梅振衣偏偏把这一局接下来了,表情高深莫测的答道:“徐妖王的题目已经出了,我不想认输,当然要去。我若劝不走守望,那无话可说,此番比斗接连七胜最后一负,你们退走便是。我如果劝走了守望,等于完胜你们十大妖王,但是这样一来,占便宜的还是你们。”
知焰接着说道:“守望劝走了,你们等于不战而胜,占据了整座龙空山,包括奈何渊与毒舌岭。所以这一局不是我们与徐妖王比斗,而等于与你们龙空山十大妖王一起比斗。”
程妖王见仁问道:“你们想怎么样?有条件吗?如果你们劝走了守望,可以尊二位为龙空山妖王之。”
梅振衣摇头道:“我们只是路过采药,无意在此称妖王,有句话要提前说清楚,如果我劝不走守望那就没什么好说。假如我此去能劝守望离开,你们要答应我这两个条件。”
彭妖王见业问道:“假如我们不答应呢?”
梅振衣一摊双手:“那就一拍两散。这一局我认输不比,你们退兵便是。”
孙妖王见智连忙说:“老彭,别着急说答不答应,先听听人家是什么条件嘛!……梅公子,你有什么条件先说来听听。”
梅振衣提的第一个条件很简单。那就是十大妖王在昆仑仙境龙空山如何称王他管不着,但以后若到了人世间,得听他的约束。
这也是防微杜渐之举。这些妖王天真可爱,但行事也有些纠缠不清很是任性,今天见识到梅振衣地种种手段,一旦对人世间的事情感了兴趣,以后也说不定都像徐妖王那样溜出昆仑仙境去人间游历一番。
十大妖王中只有张妖王与徐妖王行事自知分寸,其它人全凭天性而为,假如都跑到人世间游荡,张妖王与徐妖王又约束不住另外八大妖王。还像在龙空山这种耍法,说不定会闹出大乱子,对世上地其它人以及这些妖王自己可能都没好处。
十大妖王商量的片刻很快就答成了一致——全体同意!
他们本就是龙空山的妖王,目的就是想占据毒舌岭与奈何渊,梅振衣的条件是让他们在人世间受其约束,等于管不着啊,没有不答应眼前事地道理。xx孙妖王见智又出众问道:“这个条件我们答应了,请问第二个条件呢?”
梅振衣笑了:“既然你们答应了第一个条件,以后也欢迎诸位到我家作客。我一定会好好招待。至于第二个条件嘛更简单。我若劝走了守望,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将来也请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孙妖王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但不知你要我们做什么事?”
梅振衣:“我还没想好,但有言在先,绝对不会害你们,也不会利用你们去害别人,只是要你们出人出力做一件事而已。”
这回连商量都不必了。十大妖王一*头:“行。没问题!”
知焰以神念道:“这回好了,有这十大妖王帮忙。青漪三山仙家洞天的凿建用不着等六十年。我们不缺世间平常地人力物力财力,但十大妖王的神通法力却是求之不得。”
梅振衣也回神念道:“你我真是心有灵犀,我就是这么想的,待到青漪三山凿建已成规模,从世间隐去的那一步,再请他们来帮忙,估计要等十来年之后吧。”说完又转身一指奈何渊冲十大妖王道:“现在我们就去幻法寺劝说守望,还要走这条路吗?”
张妖王永均摇头道:“不必,从这侧山中绕过去就是了,我们的地盘你随便走。”
守望捧着金瓶梅,仍然靠在幻法寺的门槛上呼呼大睡,山外刚才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他居然睡得还是这么香。知焰第一眼看见守望,就很意外的低呼道:“好可爱地小和尚,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小!”
梅振衣:“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明月仙童看上去也不大,却已经有一千二百多岁了。”
知焰:“山中不知岁月,不能与人世间相提并论,明月的心性如此,容貌也是如此。清风仙童看上去也是个大孩子,虽有金仙修为,但行事也很有些孩子气。……只是这守望和尚,不应该只有五、六岁的心性啊,确实有些古怪。”
梅振衣:“我猜这位守望是哪位菩萨的化身,至于是何种化身我也不太明白。”
知焰:“究竟是哪位菩萨呢?”
梅振衣:“等他离去时我再问问,看猜的对不对。”
守望睁开眼睛,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抱着金瓶梅站了起来,看见了面前的梅振衣与知焰,诧异的问道:“梅振衣,你怎么回来了?这位姑娘是谁?”
知焰行礼道:“我叫知焰,是振衣地道侣,见过守望大师。”
梅振衣:“三天前我走出奈何渊时,碰到了十大妖王拦路欲攻打幻法寺,与他们八阵赌输赢。因此又回到此地,顺便来给大师送行”
他将三天前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守望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道:“一百多年了,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他们总要来骚扰一番,搞这么大动静还是头一次。因为你来了,我宏愿已满执念已消。也算是被你劝走地吧。”
梅振衣:“见大师叹气的表情,我想起了另一个和尚,不知那位高僧与大师是什么关系?”
守望:“他叫什么名字?”
梅振衣:“法舟。”
守望一笑:“奈何轮回如苦海。彼岸唯有法做舟。他是我地门下弟子。”
梅振衣惊讶道:“他是你徒弟?”
守望:“是啊,我就不能收徒弟了?”
梅振衣:“大师果真来历不凡,既然你就要走了,有些话我可以说一说。你坐在幻法寺前等众生走过奈何渊,山外又有十大妖王盘踞,这让我想起了一位菩萨。”
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却没有点明。不料守望却直截了当的摇头道:“难道你认为我是地藏菩萨吗?奈何渊不是奈何桥,十妖王也不是十殿阎君。我也不是地藏,既非他地本尊也非化身。”
梅振衣有些尴尬地说:“那是我猜错了,请问大师是谁?”
“我就是守望!”小和尚答地很干脆,接着又用教训地语气道:“你是不是也这般逼问过我的弟子?其实你不应该这么猜测,就算我是某人地化身,也不等于就是某人,之所以出现在此,或因宏愿、或因执念、或因机缘,你也可以认为我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梅振衣恭恭敬敬的答道:“谨听大师教诲。其中玄妙,日后自会慢慢领悟。”
守望:“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你了,你今日能收服那十大妖王,果然是非常之人,见已见了,我也该离去了。”
知焰问道:“大师想从哪一条路离山?十大妖王说了,只要你肯离去。他们让十万妖兵列队欢送。”
守望:“用不着那么大的阵势。二位请退后。……梅振衣,相见便是有缘。这个送给你吧。”他把手中那个插着梅花的金瓶递了过来。
梅振衣赶忙摇头道:“大师不必这么客气,这金瓶梅,您还是捧回去慢慢看吧。”
他与知焰退到了远处奈何渊的出口那边,守望捧着金瓶梅在幻法寺的门槛上盘膝坐了下来,知焰惊呼一声,小声道:“振衣,你快抬头看!这就是佛光普照吗?”
只见毒舌岭上下,形形色色的钟乳石都出了七彩光芒,灿烂却不耀眼,映衬出漫天云蒸霞蔚。光芒带着一圈圈如彩虹似的环,其中还有无数针尖似地飞毫向外散射,佛光的中心就是山脚的幻法寺,整座寺院笼罩其间,如同梦幻一般渐渐的淡去痕迹,正在眼前消失。
梅振衣与知焰不由自主双手合什躬身行礼,等再抬头时,幻法寺已不见踪影,只有毒舌岭巅峰之上还有一抹形似金莲的云霞闪烁。梅振衣忍不住朝天喊了一声:“守望,你究竟是谁?”
“若以色见我,以声音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天空传来一句《金刚经》中的偈语,紧接着寂静无声光芒顿灭,就似什么都没生过一般。
知焰不可置信的喃喃道:“难道他就是西天佛国教主无量光?佛陀在人间寂灭到如今,也恰好是一千六百三十八年。”
梅振衣若有所思道:“不能说他是无量光,他就是守望僧,没听见他的话吗,若以声色相求,不可见如来,只可见守望。……我只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说终于见到我了?好像不仅仅因为我是第一万个走过奈何渊的人。”
知焰:“我越想越觉得你所遇非同一般,那位随先生不也是主动找上门见你吗?守望大师肯定知道十妖王会拦我们地路,如何化解全在你自己。他们拦不住我们并不令人意外,但真的被你收服也出乎一般的预料。”
梅振衣笑了笑:“我如果不想帮守望拖住十妖王,也不可能有收服他们地机会。不说这些了,反正我就是梅振衣。”
守望僧离开。幻法寺消失,毒舌岭上的飞神石也不见了。奈何渊还留在原地。十妖王皆大欢喜,众小妖欢呼雀跃,对梅振衣那是服气到家了。
他们在龙空山并未久留,千年夜明砂已经采到并炼化完成,九转紫金丹只缺一味波若罗摩花了。梅振衣与知焰告辞离去。十妖王一直把他们送到八百里之外,还一个劲地嘱咐有空来玩。
再次穿行荒野不必多提,他们打算下一站去闻醉山。不知乔散人放出寻找韦昙的消息,有没有将波若罗摩引来?去时要比来时快多了,七、八天后,他们已经快要走出连绵荒野群山。
昆仑仙境地广人稀,也可以说就是数万里灵气充盈的山野,这里地地方大致可分为三类。
一是各修行大派自古以来地道场,包括洞府中枢与外围道场,洞府中枢是各派弟子历来地居住与修行之地。外围道场也允许各散修留驻。比如妙法门仙府中枢所在地妙法峰以及周围的妙法群山道场。
二是各派修行人以及飞升至此地散修们的行游与散居之地,比如梅振衣采藏神石的一千二百里藏神河,这些地方也是传统的公共修行道场与众修士的活动之地,有各种奇花异草与天材地宝分布,偶尔也有野兽出没。
第三类地方就是自古以来极少有人涉足的深山荒野了,有各种瑞兽妖物与异类精怪潜伏修行,其中也有妖王盘聚之处,贸然深入其间凶险未知,各派师长也不建议晚辈弟子擅闯。出入龙空山。就要经过八千里这样的地方。
但在荒野的边缘,还是有一些自古形成地道路,并不是一条很明显的路,通常是各派仙家高人入荒野采集天材地宝、收服瑞兽精怪经常走的路线。人们有事进入荒野边缘,往往也会顺着前辈曾经走过的路线,相对比较安全,但从另一方面说,这里也是山野精怪最容易遭遇各色修行人的地方。
梅振衣与知焰一路都很小心。没有遇到什么麻烦。眼看离荒野的边缘已经不到千里,很接近一条自古延伸入荒野的道路。这一天夜间。他们在一处山腰上稍事休息,第二天就可以穿越荒野而出,来到昆仑众修士自古散居的道场范围了。
天亮的时候他们刚刚出,知焰手指前方停下脚步道:“你快看,这里有格斗过地痕迹。”
只见前方小山坡顶上有半株大树,怎么是半株呢?因为这一株近一丈粗的大树在离地七尺之处断了,只留下一截硕大的树桩。断口的表面非常齐整,就像被刀切过,而且还带着焦黑的被高温灼烧过的痕迹。
梅振衣上前仔细打量道:“看这痕迹,似乎是被剑气所斩断,恐怕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已经亮出了紫电、青霜剑警戒。
就在这时,从后面刮来一阵劲风,周围山野中飞鸟被惊起,扑扇着翅膀都向前方逃去。知焰道:“有什么东西来了,可能是一只厉害的野兽。”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巨吼,回音在山谷中激荡久久不绝,天空有几十只不及飞远地鸟儿被这吼声所震撼,无力挥动翅膀落到了地上。梅振衣与知焰持剑转身,只见密林中跳出一只野兽,前爪按地低伏双肩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做出一副就要扑击地姿势。
这只野兽体形就像一只成年的雪豹那么大,身上地毛并不长花纹却很漂亮,是黑白交错的虎斑纹,脑袋看上去像一只狗,前肢以及上半身的纹路顺着身体的方向,而后肢以及下半身的纹路方向却与上半身相反,全身的花纹是先横后竖很是特别。
更特别的是它有一条长尾巴,似豹尾却比豹尾更长,长度几乎相当于整个身体,尾巴上是黑白交错的环形花纹,看上去似节节相连。这只野兽龇牙咧嘴还出低低的吼声威慑,然而面前这两个人既没有跑掉,也没有丝毫惊慌的神情,它一时间也不敢贸然扑过来。
梅振衣瞪着眼睛与它对视,自言自语道:“我从未见过这种野兽,它的样子却有印像,想起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瑞兽斑节豸,今天终于见到活的了。”
180回、天刑催人别稚子,临劫叙语托离情
知焰诧异道:“它就是斑节豸?我听说过却没有见过,原来你认识。真是有点奇怪,它怎么能活到现在?”
梅振衣:“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是一只瑞兽,与平常野兽不同,它的生长育度极慢,我看此兽的花纹,应该生长了一百年到二百年之间,还是一只完全没有长成的小兽。”他以前虽然没有见过斑节豸,但从典籍中了解的很清楚。
知焰:“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说地方不对,这里离荒野边缘不远,又离自古修行前辈进入荒野的道路很近。斑节豸的全身筋骨以及毛皮都是天材地宝,尤其是它的长尾有虎豹雷音的天成妙用,是炼制法器的绝佳材料。它好袭击过路生人,却没有被修行人收服或斩杀,如果不是远处偶尔跑来的,就真的很奇怪了。”
正在说话间,远处密林中传来一声口哨,被吼声震落的鸟儿闻哨音似乎都恢复了力气与神智,扑扇着再度飞上天空。那只斑节豸也止住低吼,回头望去。
知焰道:“又有什么东西来了,修为相当了得,看来也是一位山野妖王。这斑节豸毕竟是只畜生,灵智未开,与敌对峙之时怎能分神回头呢?”
梅振衣笑道:“这正可回答你刚才的疑惑,也许来的是这只斑节豸的主人,也是它四处袭击的倚仗再看前方,密林外长草分开,走出一个装束奇异的人来,梅振衣不是没有见过身材高大健壮的人。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高大健壮的女子!
她地年纪看上去大约有二十五、六,身高按现代的标准至少接近一米九,穿着紧身无袖短衫,腰间围着一条碎花梭叶裙,全身肌肤呈小麦色带着古铜般的光泽,手臂和小腿上肌肉匀称流畅,随着她的走动带着爆似的力量感,身材也是凹凸有致相当火辣。^^
她的容貌并不难看。甚至还很美,只是显得有几分妖异,眼睛很大,眼眶很深,鼻梁很高,说话时露出的牙齿异常的白。斑节豸一看见她就转身小跑回去,扑到了女子身上。女子抱起这只雪豹大小地小兽,轻松的就像一个孩子抱起一只小猫。
她冲梅振衣与知焰微微躬身道:“二位昆仑修士。对不起。阿斑吓着你们了吗?我没有留神,它又跑出来伤人了,幸亏我赶来及时。”
知焰微笑道:“原来是你豢养的瑞兽,它倒没有吓到我们,但如果就让它这样在山野中随意乱跑袭击过路修士,不论是它伤了我们还是我们伤了它。结果都不好。”一边说话一边收起了青霜剑。
那女子道:“它不是我豢养的瑞兽,按你们昆仑修士的说法,它是我的护法甚至可以说是我的道侣,我们是草兽双修。……你,你们是来寻仇的吗?”她地语气原本很和气带着几分歉意,却突然间神色一变,抱着斑节豸连退几步,取出一支锯齿梭叶状地非刀非剑的双刃法器。
知焰:“素不相识谈什么寻仇?难道你认识我们吗?”
女子语气有些紧张:“我不认识你们。却认识你们手中的剑。”
一直没有说话的梅振衣脑海中灵光一闪,已经全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上前叹息一声道:“我们不是来寻仇的,只是恰好路过此地。……我身后地这棵大树,就是四年前被我手中这把剑斩断的吧?当初这一对宝剑的主人,如今恐已不在人世,却把这对宝剑送给了我。”
事实就是这么巧,这女子和这只小兽。就是当年恨贤夫妇在昆仑仙境荒野中遇到的妖王与斑节豸。\而这个地方,就是他们当年与妖王斗法的战场。
女子愣住了。看着他手中的剑半天没说话。梅振衣收起了紫电剑以示没有敌意,抱拳道:“如果我猜的不错,道友应该是段节梨自感成灵,已有出神入化的修为。当年地事我听说过,却没想到会在此地碰见你们。”
女子放下了斑节豸,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拳道:“我当年见过那一男一女,和他们交过手,男子伤了我,而那女子被我伤的更重。请问他们两人如今为何不在人世?又为何把剑交给了你?与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梅振衣:“说来话长,坐下慢慢讲吧。我叫梅振衣,这位是我的道侣知焰,请问道友何名?”
女子:“我叫离离。”
梅振衣见这女子并不是传说中那样凶恶好斗,也就和他讲了恨贤夫妇的事情,最后问道:“我见道友并不是一言不就出手伤人之辈,当初怎么把事情搞成那个样子呢?”
离离坐在一块山石上,斑节豸就趴在她身边像一只温顺的大山猫,瞪着好奇的眼睛听几个人说话,也不知它听懂了没有。离离拍了它的脑袋一下道:“都是阿斑太能闯祸了,是它先袭击地恨贤夫妇,结果引来追杀。我赶到时恰好看见阿斑就要葬身剑下不得不出手,而那两人太过厉害,我出手又不得不尽全力,一旦交手后果就难料了。”
知焰责问道:“你既知阿斑好袭击生人,为什么不管束好呢?”
离离:“我们是草兽双修,阿斑是一只瑞兽,天生特异,不畏山野中寻常猛兽,一日之间可游荡千里。我总不能把它栓住或关起来,像囚徒一般对待,况且在我修炼之时,也不能总盯着它。****……唉!这一百多年来,它闯地祸太多了。”
知焰有些不解的问:“你能击败恨贤夫妇联手合击,修为已至世间法地尽头,可是阿斑灵智未开,尚不能自悟修行之道,仅仅是一只还未长成的瑞兽而已。你们是草兽双修。为何相差如此悬殊?”
离离:“你有所不知,草兽双修与人间道侣不同,我破土而出七百年,灵智已开自悟修行五百年,阿斑是一百八十年前才来的。段节梨生长依赖地地气特殊,我不能离开原身太久太远,修炼之时也需要守护。想当初我历苦海十年,阿斑就寸步不离守了我十年。没有它,也没有今日之我。”
梅振衣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的原身应该就在百里之外,我在来的路上感应到那里有一片山谷地气湿热,适合段节梨生长。可惜这里离自古昆仑修士进入荒野道路太近,虽然进入荒野的人不多,但一百多年积累下来,生的遭遇事件也不少。”
离离低头看着阿斑。神色有些愁苦:“是啊。像恨贤夫妇那样的事,百年来不止生过一次,也不知阿斑能否自感成灵,什么时候能懂事?我如果不在了,它也不会离开这里的,那样一定活不了太久。”
知焰诧异道:“离离道友何出此言?”
离离遥望天空:“我的修行已到世间法地尽头。近日有所预感,天刑将至。”
知焰:“历天刑雷劫成就仙道,这是好事啊?这样你也可以带着阿斑离开原身之地的束缚,慢慢点化它修行开悟。”
梅振衣闻言却心里一惊,他早何为天刑雷劫,听离离的话,阿斑这些年闯的祸不少啊,像恨贤夫妻这种事情肯定不止生过一次。\不是每次阿斑遭遇昆仑修士。都能像今天这样有惊无险,就算离离本人不惹事非,因为阿斑的连累,百年来牵扯的业力不能少了。
修为到了离离这种境界,就算不知何为天刑,心里也有预感——假如她历劫失败,往后就没有人能够约束和保护阿斑了。
梅振衣只在心里想,并没有说出来。离离却主动向他道:“梅公子。我有一事请教。那恨贤散人只见了你一面,恨贤夫人连见都没见过你。为何将紫电、青霜剑送给你,又托付来生之事?”
梅振衣叹息道:“人和人之间打交道有时候不用次数太多,他们夫妇是我设计找到的,也是我求情让他们完生此生之憾。他们相信我的手段,也想还我地人情,同时我也牵扯在这段因果之中,所以才有赠剑托付之事。”
离离:“祸是阿斑闯地,人是我伤的,结局如此真是遗憾。其实我这里有你所说的段节化润丹,天意垂怜,让我在此时见到二位,特有灵药相赠,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她递过来一样东西,不是修行人装药的玉瓶或匣子,而是类似棕麻一样的细丝编织成的一个小囊,里面是数十枚雪青色地丹药。梅振衣是个大内行,神识扫过就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了。
它们是很类似段节化润丹的灵药,椭圆形炼化的很粗糙,其实还有不少杂质,但药性保持的很好丝毫没有散失,只要再经过一番炼制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修行灵丹,现在这种样子也能服用,就是药性吸收的效果稍微差一些。
数了数,一共三十九枚。段节梨每十二年才成熟一次,每次只有一枚果,每一枚段节梨果只能炼成一枚段节化润丹,这些丹药全部炼成至少需要近五百年之功。如果算上离离修行之初法力不足炼化失败的,这些年已经让阿斑服用的,这就是她一世所积累。
山野妖王身无别物,离离有地只有这些她炼化的丹药,现在全部送给了梅振衣,相当于一个人拿出了自己毕生的积蓄。梅振衣连忙起身道:“道友不必如此,在下不敢擅收。”
“我只是山中的一株段节梨树,虽修行七百年,却没有其它的宝贝,只有这些丹药还算拿得出手,梅公子不收,难道是嫌它太寒酸不入眼吗?”离离也站了起来说话。
阿斑见离离把那一囊段节梨递给梅振衣,连声低吼很是不满,离离抬起一只脚轻轻踩在阿斑背上不让它起身胡闹。
梅振衣摆手道:“不是嫌礼物轻微,而是它实在太贵重了!我知道这些丹药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知焰却伸手接了过去道:“离离道友,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自己无法渡过天刑雷劫。我先替你拿着吧。你有什么话要交代?”
离离见知焰接过了丹药,又抱起扭来扭去很不高兴的阿斑,轻轻摸着它的脑袋,就像在抚摸自己地孩子又像在爱抚临别地情人,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只听她低低的说道:“三十九枚丹药,每年让阿斑服一枚,十二年之后它也该长成用不着了。假如我历劫失败,希望二位能把它带走。它这一世能灵智开启自悟修行之道则最好,若不能,也尽量不要让它再伤人或遭遇夭折之祸。……我能做地只有这么多了,另外二十七枚丹药,就算一点谢意。”
知焰毕竟是女人,一见这个场面已经心软了,用哀求的目光看了梅振衣一眼。梅振衣想了想道:“相逢便是有缘,我不好拒绝你所托。但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们呢?”
离离:“第一是因为恨贤夫妇将身后事托付给梅公子。看来在世间修士眼里你们是可以托付的人。第二是因为你们遭遇阿斑之时,并没有立即出手要斩杀它。第三是因为我没有时间了,也不认识别人,天刑就在这两天,只能托付二位了。”
说着话她已经双膝及地,跪在了梅振衣与知焰面前。知焰赶紧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动容道:“不必这样,我们答应便是。”
阿斑见有人碰离离,在离离怀中下意识的张嘴就要咬知焰的手臂。知焰一弹指,无形之器穿云梭就把阿斑地口鼻给缠住了,空气中还出鼓乐之声,不轻不重的在阿斑脑门上敲了两记。阿斑知道厉害,呜呜低叫一声。缩回脑袋不再乱动。
离离也敲了阿斑脑袋一下,柔声喝斥道:“你真是急死我了,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听好了,以后要听这二位高人的话,不要再胡闹了。”阿斑眨眨眼睛像个孩子似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它听明白了多少。
梅振衣劝道:“离离道友,凡事要往好处想,若能历天刑自然最好。就算天刑过不了。只要不是形神俱灭,还可以带着神识重入轮回。来生未尝不能再见阿斑。”
天刑砺雷,飞升成仙时面临的最终天劫,它包含两种力量,分别能伤“形”与“神”。
所谓伤形,是指这一世对有灵众生造成的所有伤害,那一刻全部凝聚在一起还加己身。所谓伤神,就是这一世所承受的所有心念,包括所有人的怨恨、感激、爱恋、恐惧、敬畏等等等等,都会在那一刻全部集中出现,形成一股精神力量逼入神识中。
修为至世间法尽头自有各种护身之术,一般地伤害算不了什么,但如果业力累积过重,所有炉鼎化身在天性中被毁,那就要重入轮回。一种心念也许很微弱,动摇不了高人定力,但一世所受心念集中在一起,那是一股相当强大地精神力量,甚可以击灭神识。
历天刑最不堪的结果就是所谓“形神俱灭”,等于这人不复存在。
还有一种结果,就是炉鼎化身全部被天刑斩灭,但神识并未散尽。那么此人还可托舍转世,在成长过程中随着灵智的开启,逐渐恢复前生的记忆。此时前一世法力已散尽,需从头头开始筑基修行。
有前世的感悟根基为基础,往往修为精进会快很多,但这也不是绝对的。来生虽能找回前世地记忆,不一定就有前世的修行际遇。比如转世之后炉鼎资质已变,身体很差幼年夭折,这一世就很难修行有成。
或像离离这样自感成灵的妖王,并没有道法传承,假如转世变成了别的物类,修行筑基之路也是不一样的,有前世的修为记忆,可能也很难恢复与前世一样的修为。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只能在世世轮回中等待了,希望哪一世福缘巧合再有修行际遇。一世修为能达到世间法尽头,道、法、师、侣、地、财、缘齐聚,不是那么容易的,就算你已知道修行之法,也不一定能够成功。
对于各大门派地修行人来说,还有一种情况:假如有人历劫失败,只要没有形神俱灭,带着可恢复的神识转世,还可以去找前世的师父或弟子,重新入师门修行,这就是自古以来修行人所谓的“师徒互渡”。
可惜离离没有这个条件,也不知自己会不会形神俱灭,所以只能将阿斑托付给恰好路过的梅振衣与知焰。
181回、如此缘铿消不得,辛苦今生数百年
梅振衣第一次亲眼见到天刑砺雷,是离离历劫飞升,时间就是在他与知焰遭遇斑节豸之后的第二天正午。
地点是一片潮湿闷热的谷地,这里三面环山,一面有一个热气蒸腾的湖泊,向外散着硫磺的气味,谷地中植被茂盛几乎都是高大的蕨类。穿过这些茂盛的蕨树丛,谷地中央大约有十里方圆几乎寸草不生,中间生长着一棵树。
这棵树大约有三丈多高,只有一根笔直的主杆没有分叉的侧枝,上端的树冠既像棕榈那样展开,叶柄有一尺多长,叶子有两尺多长,狭长如梭边缘带着锋利的锯齿。这棵树就是段节梨,也是离离的原身。
以离离的修为,聚拢地气隐去原身所在,通常人们是看不见这片空地与这棵树的,但在她行将历劫飞升时,这里的情景全部露了出来。梅振衣与知焰站在远处的高坡上,阿斑伏在他们脚旁,神情很是躁动不安,身形却被梅振衣周身出的七尺霞光罩住。
离离刚才就是在此地与他们告别,转身走入那片林间空地消失不见,紧接着谷地中央那株段节梨树就出了一连串如爆竹般的轻脆爆裂声,有细碎的光芒闪现,从树根一直延伸到树冠,这棵树的光影看上去越来越不真
似乎这棵树被一连串的爆裂光芒震碎了、消散了,然后光影中显现出了离离那高大健美的身躯。这时空中也传来回音,也是一连串如爆竹般的霹剥之声,有点点红光炸现,仿佛是谁在燃放礼花。
离离的身形出现后,就缓缓向空中飞去,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吸引着她,飘向半空中不断闪烁出现点点红光。场面看上去好似没什么惊险。然而当离离的身形被点点闪光包围的一瞬间,情况突然生了变化!
只见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地漩涡将离离卷在中间,似是这一片空间被扭曲撕裂,通向不知名的无穷远处。与此同时。漩涡深处有一道明亮的巨大黑色闪电呈螺旋状射出,无声无息的劈向离离。
“黑色”与“明亮”在感觉上本就是矛盾地概念,可这道闪电偏偏是那么漆黑如墨,又是那么明亮刺眼,天空弥漫着一种莫名的、令人恐怖的毁灭气息。阿斑低吼一声,四爪刨地连连后退,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身子在瑟瑟抖,仍然目不转睛的仰头看半空中的离离。
下一瞬间空中终于有了声音。是离离出了一声清越的破空长啸,长飞舞举起了手中的锯齿梭叶刀,带着奇异的震颤似乎将身前地空间分割成无数碎裂的小块。阻隔黑色闪电的劈袭。她这一手法术可攻可守,当年恨贤双修紫电青霜联手合击都无法将她击败,修为至此。自然有种种护身地手段。
闪电的尖端被击碎,化为一片细碎的黑雾散去。但螺旋状地闪电旋转着又生成无数分叉,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接下来的劈击,不仅击碎了离离切割出的无数细小空间,而且直接将她手中的梭叶锯齿刀劈得粉碎,带着黑色的火焰炸散、飞舞、消失。
离离又出一声尖锐的啸声,身形急飞旋,有一道道虚影分出,成枝叶状,绕着自己的身体飞舞。带着凝成实质的法力。然而闪电如附骨之蛇,旋转着击碎一道道虚影,这些虚影似乎都被黑色的火光点燃,出沉闷的爆炸声,一一消失。
与此同时,绕住离离身形地那漩涡似乎不受任何有形法力的阻挡,内边缘如穿透之风不断扫过离离的身躯越缠越紧。
梅振衣不敢轻易出神念去试探,然而神识中却自然的隐约感觉到漩涡中包含的是世间种种纠缠的念力。这与他在奈何渊中的经历类似却又大不相同。
奈何渊中白蝙蝠出的尖锐音波也能激起神识中地各种念。回想起此生中种种所遇,但在同一时间毕竟是有限地。梅振衣用了七天历尽苦海。而此刻感应到漩涡中的念力纠缠,是在一瞬间全部切入神识,在远处旁观地梅振衣都有一种心神恍惚之感,身处其中的离离感受可想而知!。
离离的啸声不断,却越来越嘶哑、急促与低沉,她身体周围不断有虚影在燃烧,融化入黑色的火焰之中,眼看就要挡不住黑色闪电的袭击。
梅振衣身边传来一声巨吼,阿斑四蹄腾空就欲往山下扑去,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挡住,怎么也冲不出梅振衣护身霞光的范围。它连连吼叫,声音中夹杂着悲鸣。
“振衣,你把阿斑抽晕吧,这一幕对它太残酷了!”知焰轻声劝道,嗓声也有些颤。
梅振衣一狠心道:“不,就要让它亲眼看着,否则很难有灵智开启的机缘,只有这样,它才能永远记住离离,明白她曾为它所做的一切。”
说话间半空中离离周身外的虚影已经灭尽,身形被黑色闪电缠绕吞没,她的身体突然出了光,在螺旋状的黑色闪电中白的耀眼几乎透明,紧接着衣衫湮灭骨肉销融,一股强大的力量爆而开,就像半空中燃放了一朵硕大的烟花,带着隆隆的滚雷声,三面山谷久久回音不绝。
在山谷回音中,天空的漩涡与黑色闪电已在刹那间消失,仍然是清清朗朗一片晴空,离离的炉鼎化身尽灭,她历劫失败!
如果用语言去描述,这个过程可能很曲折,但实际上只有短短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天刑也只有接连不断的一击而已!
在离离消失的同一瞬间,梅振衣的神识中听见了一声虚弱的叹息:“我要去了,拜托你了!”
听见这声叹息,梅振衣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悲剧的结局,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离离并未形神俱灭,她守住了灵台中最后一丝清明的神识。来生未尝没有再见地机会。
护身霞光一收,阿斑已经冲下了山,像一道斑斓闪电冲入山谷中。山谷中央的那一株段节梨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焦黑的浅坑。阿斑蹲据在浅坑旁朝天悲吼。叫声撕心裂肺久久不绝。
知焰地眼眶也湿润了,悄悄伸手拭了拭眼角,梅振衣轻轻挽住了她,两人并肩飘落到山谷中。也不管阿斑能不能听懂,梅振衣直接给它了一道神念:“阿斑,离离已经不在了,她这一世,因你牵扯的业力太多。你若真想还这番的情义,等她来世再相见吧”
这道神念过去。阿斑突然停止朝天的吼叫,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浅坑,鼻孔里出呜咽般的低鸣。再看这只曾四处闯祸的瑞兽。忽然间泪如泉涌,仿佛明白了什么。
阿斑在山谷中坐了一天一夜,一动不动就似一座雕像。梅振衣与知焰也不说话只是陪着它。第二天正午,知焰终于开口道:“阿斑,你就是留在这里也等不回离离,跟我们走,才有与她转世来生相见的机会。”
阿斑竟然像是听懂了,就算不懂她的语句,仿佛也明白了知焰地意思,站起身来很乖巧的来到两人身边,还低头蹭了蹭梅振衣的腿。梅振衣弯腰拍了拍它地脑袋,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走吧。以后你就跟着我。”
离去的时候,不仅带走了四十一枚段节化润丹,阿斑还在草丛中掏出了一堆东西,看着梅振衣叫了几声,示意都是给他的。清点一下,其中有十三块玉符,还有几张用朱砂笔画在黄绫上地符,五柄剑。一根节桠虬结的树枝状短杖。
十三块玉符上刻着奇异的花纹。拿在手里并没什么异常,但以御器之法以身心感应。却有一种奇异的法力波动荡漾而开,更奇异的是它,能够与另外十二块相互激应。知焰判断这是一种阵符,十三枚为一组可以布成某种阵法,具体怎么用还需要仔细去研究。
那三张符更怪,上面画的既像是字又像是图,梅振衣切入神念,神识中隐约传来雷鸣之声。他未学过符之术,没敢轻易去动用,也都收了起来。
五柄剑的样式彼此差不多,与通常所见的三尺青锋剑有所不同,短了半尺左右,只有一侧开刃,倒有些像刀。知焰试了试说道:“这五柄剑每一把都是能独立使用的法器,假如五个人一起合用,又有御器配合之术,可以布成剑阵,也是相当不错的法宝。”
梅振衣:“我看倒也一般。”
知焰:“你看当然一般,谁能像你这样随身有那么多地神器?这样的剑就算是在大派的一般弟子眼中,也是相当难得了。”
那根短杖看上去就是一截鸡蛋粗细的树枝,然而拿在手里感觉却相当重,比铁还要沉。这件东西梅振衣能认出来,是非常难得的天材地宝金乌玄木。
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呢?梅振衣仔细一想不禁心下恻然,因为阿斑爱闯祸,离离与昆仑修士遭遇相斗的次数肯定不少。假如有人遇到斑节豸袭击,追杀阿斑,又看见离离这个山野妖王出来保护斑节豸,说不定又起了斩杀妖王之心,一旦动手往往就有死伤。
不是所有人都像恨贤夫妇那样能够依仗紫电、青霜联手合击逃去,深入荒野确实很凶险,这些都是丧命修士的遗物。看见这些东西,也能知道离离牵扯了多少业力,因此天刑砺雷来地是那么猛烈。
东西都收起来,梅振衣用妖王扣扣住了阿斑两只前腿,他如今已有出神入化之能,这件法器可以随神念变化形状,扣在阿斑地腿上就像一对特意为它打造的兽环。这样既可以防止阿斑乱跑伤人,同时也能让梅振衣随时感应到它地所在,限制它的行动不离开自己的神识感应范围。
一天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蛮荒,来到自古昆仑修士散居的山野道场范围,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时却带了一只瑞兽。一路上他们也在商量,梅振衣问道:“我们把阿斑带回芜州之后,怎么安置呢?”
知焰:“有不少仙家高人特意在蛮荒中收服瑞兽,豢养其成长点化其修行。可以为坐骑,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太乙真人的坐骑九灵元圣。阿斑如今灵智初开,可以听懂你的话,也可以成为你的坐骑。如果带到青漪三山,将来做为镇山瑞兽也不错。”
梅振衣看了一眼阿斑,苦笑道:“坐骑?你要我骑着它走吗?比我自己走还慢。”
知焰:“那是它还没长成,如果它有了飞天之能,加上天生特异,度比一般修行人飞天要快得多!……再说了,仙人地坐骑不是一般的脚力,另有护法之意。”
仙人坐骑的含义与一般人理解的并不一样,仙人指点瑞兽修行。熟知它地修为法力与天生特异神通,行游之时形神一体,以神念驱使瑞兽。也不一定非得骑着它,你站着也可以,或就安坐在祥云之中也行。坐骑会带着你行游。
还有一种情况,假如你受了伤或出了什么意外无法运用神通法力,坐骑还可以保护你,最不济你还可以用神念驱使,让它带你离开危险之地到想去的地方。
梅振衣想了想又问:“它是一只斑节豸,我可以用段节化润丹助它长成,但却不太懂怎么指点它修行。若等它自悟修行之道,化**形,恐怕时日又太久了。”
知焰:“时日倒无所谓,只要它灵智已开又未遭遇意外。在人世间迟早有这么一天的。我们不太了解斑节豸的修行,但可以去请教师父,或等它长成之后,可以去请教龙空山的十大妖
梅振衣:“这倒是个好主意,你刚才说的镇山瑞兽又是什么意思?”
所谓镇山瑞兽,就是有的修行大派道场中豢养的瑞兽,只要有灵智,可以命它看守道场甚至约束弟子在道场中的行止。以瑞兽镇山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不会讨价还价。只按命行事,非常认真负责不打折扣。比如让它镇守祖师殿。平时除了掌门允许否则谁都不让进,那它就真地谁都不让进。
知焰说完这些又问:“振衣,我以为你三教九流无所不知,怎么连这些都没听说过呢?”
梅振衣:“我毕竟修行时日尚短,怎能比得上你这种千年大派的正宗传人呢?师父来去匆匆,只教我修行之道,却很少说这些琐碎的轶闻。我平时只与东华门弟子多有交往,太牢灵境也没有镇山瑞兽,我当然没有听说过,今天多谢道侣指点了!”说着话还冲知焰拱手鞠了一躬。
知焰:“其实以你如今地修为阅历,完全不亚于世间很多世间修行门派的掌门,青漪三山也可以自立门户了,钟离师父和我说过,他老人家也有这个意思。”
梅振衣:“若青漪三山自立门户,你就是三山掌门人,提溜转就是三山大总管,阿斑就是镇山瑞兽,梅毅与张果就是护法长老,嗯,都齐了!”
知焰反问道:“我是三山掌门人,那你干什么呢?”
梅振衣摸了摸脑门:“我教徒弟,各式各样的徒弟。”
正在说话间,梅振衣忽然神识一动有所感应,抬头望去,只见天空飞来一只纸鹤盘旋而下。梅振衣一招手,施法相引,纸鹤落在了他地指间,随即化成了蝴蝶般的碎片。梅振衣道:“师父以纸鹤传信,说波若罗摩已找到,让我们去藏神谷相见,按纸鹤上的神念,约定的时间距此时还有三天。”
知焰:“太好了,我们不必再去闻醉山,直接到藏神谷。两人改变方向,带着阿斑赶往三千里外的藏神谷,正是他们来时所走的路。这一路上还遇到不少散居各地的修士,见他们两人带着一只瑞兽斑节豸走出蛮荒,都露出羡慕之色,还有人上前拦路欲以各种法宝交换瑞兽,当然都被梅振衣拒绝。
两天后,他们又一次来到了藏神谷。
182回、芳心落寞花无色,身若风清追月明
梅振衣见过花神,白牡丹就是洛阳牡丹花神,她很美,静立之时如良家女子般清纯,但一颦一笑顾盼之间却有一种柔媚到骨子里的感觉,不仅男人看了有*,就连女人见了都不得不感叹。
波若罗摩也是花神,梅振衣第一眼看见她却与白牡丹的印像完全不同,她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长裙曳地似一朵倒放的花,却丝毫不沾尘土,容颜似白玉雕成秀美中没有半点艳俗,她的眸子是深褐色的,一览无余的纯净,樱唇只是一抹淡淡的浅红。
她的表情不是很灵动,却很自然,连笑容都是淡淡的似有似无。看见她是在到达藏神谷的第二天,远处飘然走来一位青衣道士和一位穿着淡黄衣裙的女子。梅振衣虽不认识波若罗摩,但却认识那名道士,在一千八百年入境观中见过,就是万寿宗现任掌门乔散人。
梅振衣招呼知焰一声,两人迎上前去施礼道:“乔掌门好,我二人在此恭候多时了,真没想到乔仙人会亲自来此!请问这位就是波若罗摩花神吗?”
乔散人还礼道:“在下正是乔散人,二位小道友不必多礼,清风捎话让我帮忙,东华先生又上门相托,没有不亲自来一趟的道理。我按你们的意思放出消息寻找韦昙居士,这位波若罗摩花神就找上门来了,听闻二位也要寻找韦昙,一定要来见你们。”
波若罗摩也不行礼。看着梅振衣与知焰,怯生生的问道:“你们也要找韦昙吗?找到了没有?”
梅振衣赶紧躬身道:“我在人间见过韦昙居士一面,他当时是濠水上地船夫,后来不知去向。实不相瞒,我们找他其实是为了找你,听闻花神离开仙境四处寻找韦昙居士,我们也放出消息寻找此人,就是为了引你出来有事相求。”
他见波若罗摩花似乎不不太懂事。神情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也不和她动什么心眼,开口就说了实话。波若罗摩上前一步道:“你在人间见过韦昙?他果然去了人世间!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他,你们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梅振衣:“你离开了仙界,波若罗摩花不再开放,我们找你是为了求一朵波若罗摩花。配药救人。所救之人你也认识,就是洛阳花神白牡丹,她如今有难。”
知焰也说道:“我们找韦昙,也是为你而找,只要肯赐一朵波若罗摩花,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在人间寻访韦昙,他既然曾化身为一名船夫,想必还在人世间。……请问花神,你在人间寻访许久。都是怎么找的?”
波若罗摩:“不要叫我花神,我的名字就叫波若罗摩。我并不认识其它人,每遇到一位花精。就问她们见没见过韦昙,结果谁都没见过,你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去找吗?”
原来她是这么找的,难怪没找到!梅振衣道:“你不懂人间事,在人间找一个人不能这样,还需要请众人帮忙才行,我家在人间还有些办法,可以帮你的忙。”
波若罗摩眨了眨眼睛:“你们能帮我找到韦昙吗?”
梅振衣与知焰对望一眼。一起答道:“不敢保证,但可保证一定尽全力,想各种办法。”
波若罗摩:“谢谢你们,我愿意给你们波若罗摩花,但现在没有啊。”
乔散人问道:“姑娘,怎样才能有呢?”
波若罗摩:“仙界之花不可随意生长,哪怕在昆仑仙境也不行,必须是地气已成的药
乔散人:“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找一处药田。本来闻醉山药田倒也合适。^^^^但近几日六十年一次地闻醉山法会就要招开了,那里人多杂乱恐有不便。离此处最近的是乾元山药田,二位小道友可以带花神姑娘去那里。……贫道还要回去准备地仙之祖法会,就不再相陪了。”
梅振衣与知焰连连相谢,乔散人告辞离去,仙家高人就是这么来去自然,没什么多余的客套与废话。离去前乔散人还特意叮嘱,想当年乾元山那一对药园童子清风、明月,如今已有地仙修为,是太乙门的护法,但是法号已改为风清、月明。
波若罗摩也不多说话,跟着梅振衣与知焰就往乾元山去了。她是第一次见到斑节豸这种瑞兽,还很好奇的弯腰摸了摸阿斑的耳朵,阿斑晃了晃脑袋也不和她计较。
在路上行走时,波若罗摩一掂脚尖跳到了阿斑背上站着,无论阿斑怎么跳跃折腾,波若罗摩就像一道云烟怎么也颠不下来。没过小半天,阿斑却已经和波若罗摩混熟了,就当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嬉闹,还出很高兴地低吼声。
这一幕梅振衣都看在眼里,回头问了一句:“波若罗摩,你为什么要这样站在阿斑背上?”
波若罗摩很干脆的答道:“我在灵山脚下,曾见过很多菩萨都这么往来。”
知焰以无语观音术对梅振衣道:“看来她来自佛国仙界,见过很多菩萨乘座骑,阿斑还没有成为你的座骑,她倒先跳了上去,学得挺像。”
梅振衣叹道:“阿斑毕竟只是个灵智初开的畜生,离离遇劫陨落刚刚两天,现在连我都笑不出来,它倒已经恢复嬉闹了。”
知焰:“这是它的天性,只要它能够记住离离不忘就好,我们也不希望看见一只总是垂泪的小瑞兽。”
梅振衣:“你说的也是,这才像一只灵智初开、尚未长成的斑节豸。*****……那乔散人倒是古道热肠,还亲自送波若罗摩到藏神谷。”
知焰:“乔仙人考虑的很周到。这位花神太单纯了,人间什么事都不懂。我们只说帮她找韦昙,她什么都没问就跟我们走了,就她这样,如果碰到心存不良之辈知道底细,弄不好就被人给拐骗了。”
乾元山药田离藏神谷不太远,梅振衣知道方位与道路,此去也就是一天时间。在路上他们问了波若罗摩花为何要找韦昙?这才明白事情地始末——
假如这世上只有你和他。没有了他,一切都变得陌生,你会不会去找他?
波若罗摩与韦昙的关系很特殊,她原是西天佛国净土灵山脚下的波若罗摩花,四时长开不谢,据说是西天诸佛四时如常地心念所化。她已经自感成灵多长时间?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是波若罗摩花神。
韦昙的前世是守护灵山的护法天神韦驮天。上灵山见诸佛都要经过韦驮天这一关,韦驮天守护灵山不让妖魔乱闯。很久之前灵山脚下曾经爆过一次大战,韦驮天与人斗法时不甚践踏花丛,踩倒了一大片波若罗摩花,花神带伤现身,这是韦驮天第一次见到波若罗摩。
后来韦驮天去观自在菩萨那里求得净露浇灌花丛,一连很多年,一连很多次,直到波若罗摩彻底恢复。以后的日子他也特意照顾。不让任何人误入花丛。灵山脚下虽有很多菩萨来往,但都是匆匆而过,波若罗摩自从现身以来。经常见到的只有韦驮天,认识她地人也只有韦驮天一个。
但很多年后有一天,韦驮天突然不见了,听过路菩萨偶尔说的话,波若罗摩花才知道韦驮天已经殒身堕入轮回,现为韦昙居士,不在仙界之中。^^^^第二天,灵山脚下的波若罗摩花全部凋谢。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花神已下界。
波若罗摩并不清楚什么叫殒身,韦驮天为什么会殒身?她只想到人间找到韦昙。
听了她地故事,梅振衣和知焰皆有疑问之色,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殒身?跳出生死轮回之人,在仙界还会有殒身之祸吗?梅振衣落欢桥头曾听清风提起过一次,但没有说的太清楚,等回到芜州之后再去问吧。说不定清风能帮上忙。
知焰问道:“波若罗摩。假如找到了韦昙,你想怎么办呢?”
波若罗摩:“这我还没想过。下界只想找到他,至于找到之后该怎么办?……”她微蹙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道:“如果我与韦昙能像你们这样,就太好了!”
梅振衣与知焰不禁哑然,原来波若罗摩什么都没想就下界来找韦昙了,此时见到了梅振衣和知焰,才起了与韦昙结为道侣之愿,也许这就是她本来的心思吧。
第二日来到乾元山药田,眼前的景像与入境观中六十年前所见大有不同。此处不再是百里稀疏药田,以藤篱为界,化转充盈地气足有三百里范围,园中所植灵药,隐约竟有几分当年闻醉山药田地规模,其中还有不少修士飘然穿梭的身影。
梅振衣等人刚刚近接药田,早有数名太乙门弟子迎上前来道:“诸位道友,乾元山道场各处可自便,但金光洞仙府与这片药田不可擅入。”
梅振衣拱手道:“我们是来找人的,请问风清、月明二位长老何在?有故人传话,让我们来拜访。”
他们还真找对地方了,风清、月明如今早有出神入化修为,但却不常在金光洞仙府,仍留在药田中央的草庐中清修,听见门下弟子传话,也来到药园外见客。^^^^他们地样子与六十年前相比并没有多太大改变,一眼还能认出来,只是稍微年长了几岁,看上去大约二十出头。
风清也留起了短须,英俊中添了几分威严,上前拱手道:“诸位道友来找我们吗?请问是哪位故人传话?”
知焰从袖中取出一个拇指肚大小地东西,迎风化为近二尺长雪白晶莹的葫芦,微笑着问道:“二位还认识此物吗?我们从人世间来,临行之前有位金仙将此物交给我们,说有事可以到乾元山药田找二位仙友帮忙。”
风清眼神一亮:“原来如此,快随我来!”又吩咐门下弟子道:“在草庐中准备一些果品酒菜。我要招待故人之友,今日无事,你们都回山吧。”
进入药田行走百里,一片百涎草中央有一座凉亭、一眼清泉、两间草庐,草庐外种着几株高大地梧桐树,树下放着桌椅,桌子上有准备好地果品酒菜。其它地弟子都离开药田回金光洞了,只有月明、风清二位长老待客。
风清坐下后就说道:“想当初二位仙童路过此地。赠送我们乾元造化丹与各种瑞草灵苗。当时我与月明正在感叹前辈祖师飞升仙界不回,转眼他们就惊动了太乙大天尊,下界到乾元山为晚辈弟子*。有灵丹之助又得闻天尊妙法,我们才有历苦海成就地仙的机缘。”
月明也问道:“清风仙长有话相托,只要能帮上忙,我与风清一定尽力。……就不知他与明月仙长到了人世间之后,近况如何?”
梅振衣:“两位仙童七年前来到芜州。在我家的一座山上立足,开辟仙家道场清修,如今也相安无事。”他讲述了当年在终南山中遭遇清风、明月,把他们带回芜州指山还情,以及后来地敬亭山封神之事。最后问道:“你们二位原先的名号我也听说过,为何要改名啊?”
月明道:“人间也有避尊讳一说,清风、明月也算我等的恩公,我们二人将法号改去,以示尊崇之意。”这么避讳倒是头一次听说。两个字一个都没变,就是颠倒过来。
众人谈及当年往事,也是唏嘘不已。波若罗摩以前没听说过这种事,不论是仙家事还是人间事都不是很了解,在一旁很好奇的聆听,一边还皱着眉头若有所思。更有意思地是阿斑,它也学着像人一样**坐在凳子上,两个前爪趴着桌沿,眼睛只盯着那些吃的。
饮了几杯酒,终于谈到了正事。风清问波若罗摩道:“请问仙界花神,昆仑仙境并无波若罗摩花,你如何能让它开放?又需要我们帮什么忙?”
波若罗摩答道:“我就是波若罗摩花,可以在药田中挑选一处最适合的地方,变换原身入地破土而出,如花树新。但是这么做,在开花之前需要他人守护。”
月明:“这好办,一会我们陪你亲自去挑选地方。在乾元山药田之内。我与风清一定会守护你周全,不会受到丝毫惊扰。”
波若罗摩一指不远处的凉亭:“地方我已经找好了。那里最适合。”
风清、月明对望一眼,很干脆地点头道:“不愧为仙界花神,随手一指,便是这三百里药田的灵枢地眼,也是我们平日的定坐修行之地。我们马上就把这凉亭拆了,让你扎根破土便是。”
波若罗摩:“凉亭不用拆,那里似乎还有一个安神地法阵,也留着,只要把地面上的青玉石移走就行。”
说动手马上就动手,风清拆了凉亭中的一对青玉石座,波若罗摩化为一道云烟钻入地下。这一片药田的地气随即运转汇聚,大约几个时辰之后,一株嫩绿的花苗破土而出。
梅振衣扣住指妖针一直在感应地气地变化,觉得很不好意思甚至有些尴尬,他知道生了什么事。波若罗摩花一入地,这三百里药田所有地灵气都被这三尺方圆所夺,只要波若罗摩在这里扎根,药田中所有的灵药生长都受影响。
这还不算,别忘了这座凉亭是风清、月明平时定坐修行之所,如今地方让波若罗摩给占了。他向两位太乙门护法深施一礼:“真地太抱歉了,不知如何感谢才好?波若罗摩在此生根,夺占整座药园地地气,还占了你们平时的清修之处。”
月明大大方方的一摆手:“不必客气,只是一件小事,如今乾元山药田都是我与风清说了算,你们不必担忧。……若没有当初清风仙长路过结福缘,也不会有今日地乾元山药田与我们两位地仙。”
知焰问了一句最关键的:“波若罗摩花苗已破土而出,不知何时才能开花吐蕊?”
这也是梅振衣最想问的,不仅关系到要打扰风清、月明多长时间,也关系到他何时才能炼成九转紫金丹。对于培植灵药,梅振衣远不如炼制灵药那么擅长,还得请教真正的大行家。
月明闭目沉思片刻答道:“可惜这里并非仙界,花苗破土而出已耗尽地气之用,以此推演,若想长成要等到明年了,开花吐蕊当在两年之后。”
梅振衣与知焰对望一眼,皆露出意外之色。仙界花神对人间岁月没有概念,人又太单纯直接,连话都没多说一句就变换原身入土芽了,没想到她至少要在此扎根两年!
梅振衣又问道:“有没有办法让这花苗生长的更快一些?”大家节日快乐!
183回、金光洞元圣开讲,乾元山振衣解惑
般若罗摩花能不能生长的更快?风清摇头道:“这已是极限,不仅乾元山药田的地气尽为所用,而且凭借花神的法力才得如此迅,否则还不知要过多少年呢。般若罗摩已经扎根破土,就算是当年的闻醉山清风、明月二位金仙在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说的不错,你们想要般若罗摩花,至少得等两年,确实没有没有别的办法。……嗯,这小崽子挺可爱,这一对蹄环,我看着好眼熟啊?”
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说话声,梅振衣与知焰吃了一惊,以他们的修为竟然没有察觉有人来到。急转身看去,来人是位魁梧壮硕的大汉,披着棕黄色卷曲的长,竟酷似梅振衣穿越前在电视剧里看见的某个人——徐锦江版的金毛狮王的扮相,只是此人眼眸是淡蓝色的。
大汉身高足有一丈,提着阿斑后脖子上的毛皮,就像拎小鸡一般将它提到面前,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阿斑悬空扭着身子很不高兴的挣扎,一边还伸出爪子掏大汉的鼻尖,可是怎么样也够不着。大汉用另一手敲了它一下,在它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阿斑就老实了。
“拜见元圣大老爷!您怎么来了?”风清与月明一见这大汉,皆露出惊喜之色,同时倒身跪拜。
元圣大老爷?好奇怪的称呼!知焰不解,梅振衣却突然反应过来,以神念道:“他就是太乙天尊的坐骑九灵元圣,来自天庭东极妙岩宫。我们也上前拜见吧。”两人单膝点地抱拳道:“晚辈见过九灵元圣前辈!”
梅振衣从来没见过他,怎能认出来?一是因为“元圣大老爷”这个称呼,二是那大汉说阿斑前腿上的妖王扣很眼熟,这件神器曾经就太乙天尊用来锁坐骑九灵元圣地。
梅振衣猜得一点不错。来就是九灵元圣。可不要小看这只狮子精,他如今已是天庭东极妙岩宫的第三号人物,太乙门弟子都称他为元圣大老爷。九灵元圣不是一头坐骑吗?为什么地位如此之高?仙家高人坐骑的概念与是一般人理解是不一样的。他是祖师地护法,而且如今已有金仙修为。
梅振衣的见识阅历远胜他此时的修为。这当然是好事,但也有小小地弊端,那就是他对仙家高人没有太多惊奇感与敬畏心,因为见过的高人已经太多,比如他还会在清风这样地金仙面前嬉皮笑脸讨价还价,见到张妖王那样的真仙还起了收服之心。
但对于其他修行弟子而言,天庭金仙绝对是敬畏与仰望的存在,有这种修为。大多早已是一派祖师,就算不是一派祖师,也有与仙界各派祖师平起平坐的地位。清风曾说过,整个天庭仙界,金仙也不足百人。
太乙天尊是最早在天庭开辟洞府的道家十二金仙之一,地位十分之尊崇,而且太乙门除了祖师之外,还有两大金仙,一位是太乙天尊座下大弟子灵珠子,另一位就是他的坐骑九灵元圣。
一门三金仙。“天尊”的名号不是随便叫的。这一点就连当年地地仙之祖镇元子也比不了,清风与明月有金仙修为,却不是镇元弟子。镇元子本人的修为虽不在太乙天尊之下,亲传弟子中飞升成仙过百人,但却无人成就金仙。
九灵元圣见众人行礼,把阿斑报抱入怀中呵呵笑道:“不必多礼,我奉天尊之命而来,一入乾元山神识有感。于是先到药田来看看。却现这个小东西戴着我当年之物。……你们正摆着酒菜?那就一起喝两杯吧。”
众人连忙迎九灵元圣入席,轮番端杯敬酒。席间闲聊才得知九灵元圣下界原因,事情始末竟要从六十年前清风、明月出走五观庄说起。
当年的事,梅振衣在入境观中都经历过,但他只是一个不存在的旁观,不了解其中玄机内情。现在听一位金仙面对面的解释,才明白事情远比自己亲眼所见要复杂的多——
大乘天为什么要宏愿下界为玄奘?镇元大仙为什么要留客五观庄?清风为什么会打出昆仑仙境?太乙天尊为什么会恰好在六十年前下界现身乾元山?九灵元圣为什么会在西行路上当妖王与玄奘师徒起了冲突?
这一切都环环相扣互为因果,各位金仙、菩萨极擅推演,却又不能尽数推演其余高人的变数,顺势而为纷纷插手其中,仅看表面,一般人根本搞不清楚他们都在做什么。
先要从大乘天宏愿转世下界说起。先介绍一下佛门菩萨果与道家金仙成就的区别,两不好说谁高谁低,但是证菩果过比求证金仙条件更特殊。
修为到了,愿心历化形天劫,有了灵台开辟之功,就似道家所谓的金仙成就,简单明了。但是求证佛门菩萨果,须度已度人的宏愿心,修行圆满之后才能成功。勉强说区别地话,金仙成就可能只是自己的修行,而证菩萨果位却不是一个人的事。
大乘天的修为已有类似金仙的成就,所谓“大乘天”,就是他在佛国净土延伸开辟的一片仙界,既是道场也是法号。但是这种修为毕竟与道家金仙不一样,大乘天仙界只是他的专属灵台道场,别人可以进入却无法凿建修行地,更无法一起延伸开辟。这种果位在佛门叫做“各乘天”,想当年的韦驮天与如今地熊居士,也是这种修为境界。大乘天欲证菩萨果,所宏愿心就是佛法大行于中土,对佛门修士来说当然无可挑剔。他选择地时机非常巧,正好是李唐立国,追封道祖为先祖。||||道家大行于中土之时。这就埋下了各派门户之争的种子,但当时还没有引起众人地注意。
仙界高人诸如金仙、菩萨,很难简单地说有没有门户争斗之心,但门户分别心肯定是有的。一方面彼此可以成为好友印证修行相通之处,另一方面修行的最终去向确有分别。世间人信奉什么看似对仙界没什么影响,但实际上的牵扯还是挺大地。
修行人脱生死轮回之后去的是已经开辟的仙界。比如天庭。有金仙成就还可以自行开辟一片仙界,以灵台愿心化转而成。但金仙开辟仙界。同样也受法力与“见知”之限,绝大多数金仙并不是孤辟天地,而是来到早已开辟地广袤仙界中,在此基础上延伸开辟仙家洞天,与原有仙界连成一片。
前文说过,这么做有两个极大的好处:一是能领略仙界中各位仙家地造化之功,弥补自身修行中见知的不足,二是能广结仙缘。同享仙界中自己无法造化之物。原先的仙界主人也很乐意,仙界本是他灵台中化转而出,别人以法力在此基础上延伸开辟,所造化出的一切也印入仙界之主的灵台之中,等于延伸了他的神识与见知,互相都有益处。
无边玄妙方广世界最大的一片仙界就是天庭,天庭是在凌霄圣境的基础上,多位大德金仙灵台造化之功而成,除了各金仙各自开辟地洞府之外,还有广袤的空间。正适合仙人们在仙界修行。没有金仙境界的仙人们虽无开辟之功,但可以在既有仙界中建立洞天与各类仙家景象,对人对己都有好处。
假如这些仙家高人在人间的道统传承式微,就意味着飞升来此共同凿建仙家景象的门下弟子越来越少。假如修证金仙的人越来越少或各金仙不再来此,也意味着这一片共享仙界继续开辟延伸的范围越来越有限。
道统传承与否,要看道法是否适合世人,也看世间是否有可造之材,这本应顺其自然勉强不得。人世间众生轮回。你度化你的弟子。我点化我的传人,通常情况下没什么好争。但如果出现一教大盛。欺夺世间之信,排挤他门传承的情况,就会影响到仙界。
两教都欲“大行”,争夺类似“国信”地地位,必有潜在的冲突,甚至牵扯到天庭与佛国。
佛教传入中土流行,有各种客观原因,但还有一片地方佛教始终无法流行,就是各派修士散落分布的昆仑仙境。
昆仑仙境是自古出世清修之地,众人无红尘俗务之扰,佛家“众生皆苦”的修行愿在这里流行不起来。就算有守望这种僧人在龙空山立寺一千六百多年,引万人过奈何渊,但是昆仑仙境中佛门传承一直式微,佛家修士很少。
可是在昆仑仙境之中,偏偏出现了一个异数,就是地仙之祖镇元子,他也注意到了玄奘西行求法将来的影响之广,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镇元子是昆仑仙境中自洪荒之时最早成就地仙之人,飞升成仙犹在西王母之前。成就金仙之后,他留在闻醉山没有去天庭开辟仙家洞府,在一千二百多年前镇元子开辟了万寿山仙界,独立于天庭与佛国之外。
镇元子身为地仙之祖,当然希望万寿山能与天庭平起平坐成为另一片仙家飞升之所。但是万寿山千年经营,仅是他自己门下的弟子飞升之所,并无其它的金仙来合力开辟,也无仙人飞升至此安置洞府,远不能与天庭相比。这是历史传承积累地原因。
镇元子当年在五观庄一番人身果法会,用尽推演心机结交佛道两家,盛事传遍昆仑仙境与仙界,特别是借此机会结交了佛门,吸引不少佛家高人去万寿山作客,也吸引了许多不愿意去天庭地飞升散仙去了万寿山。五观庄法会,得益最大的当然是镇元子,只有一个变数,那就是清风与镇元子闹掰了。清风从闻醉山出走,一路打出昆仑仙境,闹了那么大地动静,恐另有用意。昆仑仙境中的晚辈弟子不知底细,处处与二人为难,清风也不在意,仙界中的诸金仙获悉后怎会不清楚内情?
清风以这种方式离开闻醉山。多余的话没说一句,却等于将玄奘西行地伏笔以及镇元子的如意算盘公开了,所有的“包袱”都抖了出来,引起了整个仙界的注意。至于今后地变数。各人自去推演吧。
清风当年经过乾元山,惊动了太乙天尊亲自下界,却恰好听见太乙门两位药园童子在议论六十年一度的闻醉山地仙之祖法会。言语之中竟对本门师长隐约有了怨望之心。太乙天尊意识到镇元子在昆仑仙境的动静不小,有广收世间散修为万寿山所用。凌驾于昆仑仙境各派之上地用意。
于是太乙天尊也在乾元山招集法会开讲,恰好在闻醉山法会之后,六十年过去了,地仙之祖法会又要召开,这一次太乙天尊没有亲自下界,却派了门中另一位金仙九灵元圣来到乾元山,与当年一样,也在闻醉山法会之后招集乾元山法会——这便是九灵元圣的来意。
听说了这些。梅振衣有恍然大悟之感,也想通了当初很多莫名其妙地事情为什么会生?他笑道:“我们来的真巧,恰好赶上九灵元圣前辈开*会,一定要借此福缘听闻仙家妙法。”
九灵元圣却哈哈大笑道:“其实以二位的修为身份,这种金仙法会,听不听都无所谓。”
梅振衣不解道:“前辈此话何意?难得金仙*,怎么听不听都无所谓吗?”九灵元圣接下来的解释,却让他茅塞顿开——
金仙在仙界开法会,主要是指点那些自悟修行飞升的散仙,这些人没有祖师传承。或祖师修为有限无法指点成仙之后的修行。开讲的内容无非是仙界修行与人间异趣,如何凿建仙家景象与修行之地,高深一些的内容可能还涉及化形天劫与金仙成就。
这种大范围地公开*,不可能是一对一的点化传授,也不会公然传授本门秘法,只是一种修行感悟上的点拨。对有些人可能很有用,对另外一些人可能毫无意义。
跑到人世间来开讲金仙法会,上述内容就不合适了。因为听众不是散仙。打个不恰当的比方。你对一群字都不认识的人,讲解诗词格律几乎没有意义。那么讲什么呢。只能讲“识字的好处”,具体到眼前这种情况,那就是“成仙的妙处”,坚定众人的修仙之愿而已。
对于那些没有仙师指引,也没有完整道法传承的江湖散修和山野妖王来说,听一听也很有好处,因为他们以前可能并不了解,只是自己在迷雾中摸索看不清方向,听闻这种法会,修行所追求的前景变得清晰了。但是对于梅振衣与知焰而言,确实没什么必要。
公开地法会,不会传授本门秘法,涉及到高深的内容,只是一些修行上的感悟心得,如能与自己的修行相印证,听一听也有好处,尤其是本门弟子或修炼类似法门之人。
对于昆仑仙境众散修而言,镇元大仙亲自跑到闻醉山开法会没什么必要,掌门乔散人开讲就足够了。既然没必要,为什么镇元子还要来,而且六十年一度坚持不懈呢?还有其他的目的。
借地仙之祖法会的名头与影响,吸引昆仑仙境众散修甚至其他门派的弟子来到闻醉山,不仅能传扬万寿宗地声望,还能吸引尽量多地修士拜入万寿宗门下。譬如今天的万寿宗掌门乔散人,四百多年前就是这么来地。这样做对壮大万寿山仙界有好处,但另一方面,后世的万寿宗弟子难免良莠不齐。
“振衣,你若想在青漪三山自立门户,未尝不可效仿镇元大仙的手段,邀请各位前辈高人开*会,引天下修士前来善结福缘。只要不谋一门独私、不滥收弟子传法,也是扬长避短之举。”知焰一边听九灵元圣说话,一边以无语观音术与梅振衣交流。雨,我家这一片晚上七点多停电了,直到十点半才来电,好不容易才抢出今天的章节,因此更新的很晚,让许多书友久等了!本回字句可能有些粗糙,我先上传布,然后再修订。
184回、仙身无有凡伤血,超脱却怀悲悯时
梅振衣也用无语观音术说道:“我们又想到一块去了,其实不仅可以在青漪三山开*会,茶话会、联谊会、法宝灵药展示交流会、弟子修为切磋大会……这些都可以考虑啊?就等时机成熟,办法有的是。”
一边私下交流,知焰又问九灵元圣:“法会开讲因人而异,既然是前辈来,总有与众不同的点拨之处才是?”
九灵元圣一边喝酒,一边从桌上拿吃的喂阿斑,笑着说道:“说的不错,每位金仙开讲,总有各自殊胜之处,*时以妙语殊胜神通,将种种玄妙境界印入神识,不论解与不解,今后修行中有可印证时自会忆起。”
梅振衣也问:“那么前辈所讲,适合什么样的修士听闻呢?”
九灵元圣大大咧咧的介绍:“什么人都可听,对于二位无所谓,但有三种人听闻我*可能收获最大。一是自悟修行的山野妖王,二是太乙门弟子,三就是这种灵智初开的小畜生。”一边还敲了阿斑的脑门一下,阿斑有些不满的叫了一声。
梅振衣:“阿斑听得懂吗?”
九灵元圣:“它现在当然不懂,但会印入神识中,将来修行过程中或可逐渐开悟。”
阿斑的运气真不错,一出蛮荒就碰到了九灵元圣开*会,与其他金仙不同的是,九灵元圣本就是瑞兽出身。梅振衣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敬了一杯酒又说道:“自悟修行的山野妖王我认识十位,在蛮荒深处的龙空山中,不知前辈几时开讲,我能否请这十位妖王来听?”
他想起了龙空山十大妖王。应该是最适合来听九灵元圣开*会的人,与人结交不该总想着自己能得多少好处,有他们福缘也不能忘了。风清很诧异问道:“梅道友怎会认识蛮荒深处的妖王,而且还有如此交情?”
月明也说:“昆仑仙境地法会,有邀约听闻与公开宣讲两类,就算是公开宣讲,也是面对自古天成道场中的各家修士,没听说过特意邀请蛮荒中的山野妖王,一来他们不知讯息,二来也不知规矩法度可能与其他修士起意外冲突。^^^^你们与那龙空山十大妖王。究竟是什么交情?”
梅振衣交代了自己上龙空山采药,遭遇以及收服十大妖王的经过。九灵元圣一顿酒杯,伸出大手拍了梅振衣的肩头一下,很爽朗的喝道:“好小子,够意思!碰见这种事不仅想着自己,还惦记着山野妖王,老子当年也占山当过妖王!……你写一份请帖。我派人送到龙空山,就算是你的面子,我特意请他们来听闻法会。”
梅振衣当即起身致谢,又一指阿斑前腿上的兽环道:“这一对神器妖王扣,是前辈失落之物,今日得见正好归还。”
九灵元圣:“这东西不仅可以用来锁拿约束,也可以作为防身攻敌的法宝,当年我祭出妖王扣,却没有锁住心猿悟空,被其打落不知去向。怎会落到你们之手?”
梅振衣不知更多的内情,只知这一双护腕后来落到了吴王杜伏威之手,梅毅因为护卫有功。杜伏威把护腕赐给了他,梅毅又将护腕送给少爷防身。现在既然见到九灵元圣,当面归还也是示好结交之意。
九灵元圣却摇头道:“这东西锁了我八百年,天尊管教约束之意自不敢怨恨,但我也不想再要妖王扣了。我与阿斑这小崽子有缘,看见它龇牙咧嘴地样子,就想起我当年未成道之时,你们留下吧。将来就给这小崽子做护身法宝。”
说到这里,酒没了,九灵元圣一拍桌子冲风清、月明道:“怎么就这点酒?我难得来一趟你们的地盘,话说的正高兴,酒得管够吧?”
风清连忙说:“元圣大老爷别着急,本没想到你会来,这就去添酒。”他与月明起身去拿酒了,月明小声道:“大老爷海量。药田中备的酒肯定不够。我们去金光洞取吧。”
两人飞天赶往金光洞,梅振衣却对九灵元圣刚才的话来了兴致。试探着问道:“我听闻前辈当年离开东极妙岩宫,占山为妖王,曾与西行求法的玄奘师徒起了冲突,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后世的神话小说《西游记》中有一段描述,分别是第八十九回“黄狮精虚设钉耙会,金土木计闹豹头山”与九十回“师狮授受同归一,盗道缠禅净九灵”。
按书中所讲,玄奘师徒西行路过玉华王府,三个徒弟收三位王子为徒,卖弄宝贝法器,玉华王请人照样打造兵器,夜间却被一只黄狮精偷走。后来心猿悟空赶来取走法器,烧了黄狮精地洞府,还打死了洞中所有的小妖。
此举激怒了黄狮精的祖师爷九灵元圣,率领满山妖狮攻打玉华城,将玉华王与三位王子全部拿下,闹得不可开交。后来太乙天尊下界,带走了坐骑九灵元圣,这番闹剧才收场。
九灵元圣听见梅振衣的问话,却一皱眉道:“你听谁说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梅振衣:“可能传闻有误,我想向前辈求证实情。”
事情从当事人口中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番情况。九灵元圣不是私自从天庭下界的,而是太乙天尊让他去人间的,出的地点就昆仑仙境乾元山。*****
六十年前太乙天尊下界,带着护法坐骑九灵元圣,也听说了五观庄之事。当乾元山法会结束之后,天尊对九灵元圣说:“你难得下界一趟,不必着急回天庭,可去人世间游历一番。我另一事吩咐,有机会的话,你去探一探玄奘师徒的底细。”
九灵元圣带着任务下界地。他本就是一只瑞兽雪狮子成精,被太乙天尊收服之后,传以出神入化修行之法。修炼九头化身圆满历劫成仙,后来又有了金仙成就。到人间之后九灵元圣没有乱走,就在玄奘西行路上占山做了妖王,指点一批小妖修行,日子过的倒也逍遥。
两年之后,玄奘师徒路过,心猿悟空于玉华王府卖弄法宝,九灵元圣分出九头化身之一黄狮精前往窥探,顺手偷走了金箍棒、紫金钵、九环锡杖,弄回来好好研究。妖王做事倒也直接。既然是探底细,那就连法宝也琢磨透了。
心猿悟空赶来夺回了法宝,黄狮精遁走,心猿悟空却打死了洞府中地所有小妖还放火烧山。黄狮精大怒,赶回山问心猿悟空:“我偷你法宝,你已取回,为何还要打死这些小妖?你当年在五观庄偷人身果。也未见自承死罪,为何欺他人太甚!”
心猿悟空最恨别人揭短,当即挥棒来打黄狮精,并使用分身术包围偷袭,黄狮精不敌被其斩灭。这下九灵元圣火了,本尊亲自出马,率麾下妖兵攻打玉华城,将玄奘、猪八两、玉华城主及家眷一股脑地捉去,这件事就闹大了。
太乙天尊的本意只是试探玄奘师徒的底细,推演世事的展。并不想与佛门公然撕破脸皮,见此情景,亲自下界带走的九灵元圣。放了玄奘等人——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梅振衣好奇的追问:“天尊把你招回时,没说别的吗?”
九灵元圣:“怎么没说别地,天尊呵斥我要是真有本事,就弄死那只猴,谁也不能说什么!你拿玉华王父子出什么气?可惜我虽不惧心猿悟空,却也弄不死他,他有金刚不坏之体与金仙不灭之身。”
知焰:“天尊还说了什么?”
九灵元圣:“天尊还说了,心猿虽顽劣难驯。但只是躁动业力之源而已,一番争斗已打出底细,不足大虑。倒是那玄奘西行之举不可小瞧,将来纷争恐难预料。”
梅振衣:“我有一事不解,玄奘西行,为什么带着心猿悟空这个弟子?一路惹业造孽不少。”
九灵元圣:“这也是没办法地事情,心猿悟空也除魔甚多。大乘天宏愿心入人间,已经轮转九世。每世求法都于西行路上遭遇不测。菩萨无奈才做如此安排。没有心猿悟空这个狠角色也不行,要知道。也有很多邪魔外道不希望大乘天成功,其中的是是非非就复杂了。”
这么一说事情还真复杂了,大乘天入人间,九世求法皆遭不测,到了玄奘这一世,身边还真需要心猿悟空这么个狠角色。他不怕惹业造孽,出手就是杀伐,才能一路震慑群魔,帮助玄奘完成宏愿。但这样一来也未免杀伐过滥生事太多,连明月仙童都好悬遇难。
梅振衣又想起清风仙童执意要对他点破何为天刑雷劫,好似就是在提醒他将来要注意杀伐之道。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心猿悟空应该早知天刑,怎么毫无忌惮呢?他刚一动念,知焰已经开口问道:“那心猿悟空好生厉害,金刚不坏之体与金仙不灭之身是什么意思?”
据说当年西天佛国教主无量光在人间斩却离乱杂念,化为九窍顽石,并说了一句话:“世人乱念难消,如此顽石不化。”后来须菩提尊云游路过诵《金刚经》,九窍顽石闻诵经声自感成灵,化为似猿似人之形,就是心猿悟空。他拜入须菩提门下修行,因其天生特异修成金刚不坏之体,却因顽劣不堪被逐。
心猿悟空曾上仙界溜进了道祖的兜率天宫,将道祖留下的九转紫金丹吃了个干净,也不知一共偷吃了多少,反正没把他药死,却因此练就了金仙不灭之身。所谓金仙不灭之身与金仙成就是两回事,是指他炉鼎变换几乎无穷无尽,灭了一副还有一副,很难伤及其形。
此事引起天庭震动,玄穹高上帝亲自到佛国灵山质问,无量光出手惩戒,将心猿悟空镇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大乘天宏愿下界,九世求法不成,待到玄奘之时,观自在请佛旨将心猿悟空放了出来,让他拜玄奘为师。护送其西行求法,并以紧箍咒约束。
这就是心猿悟空的来历,梅振衣却听见了另一个很感兴趣的话题,他连忙插话问道:“仙界之中有九转紫金丹吗?”
九灵元圣:“当然有,天尊当年为救我师弟灵珠子,就曾炼成一炉九转紫金丹,连我都沾光服过一枚呢。可惜现在没有了,原本有急用还可上兜率天宫去求,但自从心猿悟空偷丹之后,兜率天宫也没了常备的九转紫金丹。想用得自己去炼。……哼,我就不信心猿悟空能自己溜进兜率天宫,一定是有人暗中帮忙!”
知焰截住话头问道:“既然太乙天尊曾炼成九转紫金丹,手头就没有备用地吗?”
九灵元圣:“这种东西向来难得,门下弟子这么多,谁不需要呢,一旦炼成也就用完了。炼制九转紫金丹不仅采药过程艰难。而且药引也太难得,不是那么容易炼地,况且这一阵子没有波若罗摩花开放,仙界也无人练成此丹“药引怎会太难得?一杯仙人血不是很难求吧?”梅振衣很意外的问。
九灵元圣笑着反问:“你地丹方上所记药引是仙人血吗?”
梅振衣有些紧张的答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九灵元圣:“没什么不对,假如以仙人血为药引,也可炼成九转紫金丹,但是,你见过仙人流血吗?”
你见过仙人流血吗?这句话把梅振衣问的愣住了。九灵元圣又解释了一番,历天刑飞升成仙。早已不是血肉凡躯,仙人炉鼎也可能被天劫所灭,也可能受法力折损之伤。却不会象凡人那样受伤流血。
至于人间历世、功德等等化身,这一世化身修行未成时,有的也可能会流血受伤,但那不是真正的本尊仙身之血,总之一句话,世间就没见过所谓的仙人血。梅振衣不是仙人并不知晓,所以没特意问过师父,而钟离权、清风等人也没告诉他。
话说到这里。风清与月明取酒而回,听见炼药的话题也很感兴趣,开口问道:“既然没有仙人血,那么天尊当年是怎么练成九转紫金丹地,一定另有药引吧?”
这也是梅振衣最想问地,一问之下,还真有!没有仙人血,但可以用另一种东西代替。就是千年灵血。所谓千年灵血。就自感成灵修炼千年的妖精之血,人间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找不到。
但是用千年灵血为药引炼制紫金丹有两个弊端。炼丹与炼药一样,不能保证每次都成功,在炼制过程中也有损毁地可能,用千年灵血炼制,损毁的可能性非常高。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一炉九转紫金丹只能成丹一枚。
梅振衣有些懵,他炼制九转紫金丹,需要的人很多,至少就有白牡丹、何幼姑、提溜转等人,只成丹一枚无论如何也是不够的。如果让他再去炼制,别的灵药还好说,可是那温心寒玉髓却很难再得到第二枚。
还好他并不糊涂,随即反应过来,又问道:“前辈刚才说太乙天尊曾炼成一炉九转紫金丹,不仅救了灵珠子,而且您还得到一枚,一定不是用千年灵血为药引。”
九灵元圣点头道:“是啊,真正地药引另有其物,丹方上之所以这么写,是因为此丹太过神奇,有炉鼎造化之功,因此传世应留缺笔。”
梅振衣起身给九灵元圣斟了满满一大碗酒,央求道:“前辈,您就别卖关子了,都快急死我了,究竟是什么药引?”
太乙天尊炼制九转紫金但,用的是什么药引?不是仙人血,而是——仙人泪!
真正的仙身不会流血,但真正地仙人也是会留泪的,一滴药引就可以炼制一炉九转紫金丹。道祖当年炼制的九转紫金丹,药引是太上忘情之泪。太乙天尊炼制九转紫金丹,药引是他自己的泪,因为其弟子自拆骨肉还父母,太乙天尊感叹悲悯流泪。
这种药引也是相当难得,以仙人之安稳定心与脱性情,也能落泪,那得是什么样的孽业机缘?知焰轻声道:“振衣,你炼制九转紫金丹是为了救人,但若因此让仙人落泪,所救之人还不抵所造之业。”
梅振衣眯着眼睛沉思,似是自言自语道:“我见过仙人落泪,也知道哪里有药引,就在清风仙童的指尖,眼下就等着波若罗摩花开,可以炼成九转紫金丹。”
185回、昨夜漫山花梦绽,可怜春来人未还
梅振衣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九转紫金丹的药引,丹方所载是传世特意留的缺笔,因为此丹太过神奇,有移转炉鼎造化之功。孙思邈虽为一代神医,外丹造诣天下无双,但他也从未炼制过九转紫金丹,因为丹方中的药材是万难收集齐全的。
千年夜明砂之类就不说了,只说两味药,一是波若罗摩花,人间根本没有,更难得的是另一味药——草还丹。这种东西梅振衣上哪里去弄?
有一件事清风仙童没说,那就是草还丹也分两种,一种是天地灵根上结的,叫人身果,扎根于人间却如同仙界,一万零八百年才得三十六枚。还有一种情况,同样一株树并无仙灵不染之气汇聚,那么就不是天地灵根而是普通的草还丹树,三十年一结果。但这种情况只是理论上存在,因为到目前为止,草还丹树只有那一株天地灵根。
清风仙童是昆仑仙境第一药田的开辟之人,又守护了天地灵根一千八百年,不仅熟悉天下各种灵药,而且很了解草还丹的药性。所以他知道可以用另一种东西代替九转紫金丹中的草还丹,那就是温心寒玉髓。
丹方与药方一样,也讲究君臣配伍,如果一味药有缺,可用同样药性的另一味药代替。比如后世同仁堂所制“牛黄安宫丸”,原方中要用到天然牛黄与犀牛角,用人工牛黄代替天然牛黄区别不大,但是犀牛角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再用。只能用水牛角代替,药性是一样的,而药力却大打折扣。
用温心寒玉髓代替草还丹。同样存在这个问题,所炼成九转紫金丹的药力与原方所载相比是有折扣地,或说是另一版本的九转紫金丹。而用千年灵血为药引代替仙人泪。药性不会受影响,却能影响成丹的数量与成功率,这是炼丹与普通制药不同之处。
假如一切按原方炼制成九转紫金丹,用人身果入药,有什么药力呢?
服用之后在千年之内,只要定坐运转周身神气,法力增长即可精进无碍。如同身处仙灵洞天。另有一样奇效。如果本尊法身被毁,只要神识未散就可以重新凝聚法身,相当于多了一个真正地渡劫法身,不必转世托舍重修。
用人身果入药,一枚可以同时炼制十二炉,条件是炼丹能搜集其十二炉其他的药材与药引,并且有本事同时炼制十二炉九转紫金丹。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当然了。炼丹也可以只炼制一炉,人身果多余地部分可以给别人服用,也不算浪费。
为什么是给别人服用而不是炼丹自己服用呢?因为人身果离枝之后不可久存,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启炉炼丹,就没时间定坐化转人身果的药力,最好是把剩下的部分给别人服。
这样炼成的九转紫金丹自然药力最为神奇,可是也有一个缺点,那就是普通人甚至一般修行弟子根本无法服用。修为不到地仙境界。服用此丹等于消融炉鼎血肉的致命毒药。
清风让梅振衣用温心寒玉髓取代人身果炼丹。药力是有折扣的,但却有一样好处。那就是普通人也可以服用,虽然过程也很凶险,但只要小心护法,还不至于一定毙命。如此“改方”非常巧妙,药力并不一定就是越强越好,还要看用药的目地,假如是原方中地九转紫金丹,不仅难以炼成,而且白牡丹、何幼姑、提溜转等人根本就无法服用,也偏离了梅振衣炼丹的本意。
就算是药力打了折扣,但是“改方”后的九转紫金丹仍然神奇无比。
它先有移换炉鼎之功,对于有修行根基的人相当于脱胎换骨、炉鼎新成之妙,就算对普通人,也等于拥有全新的、毫无缺陷身体,有生之年青春永驻。对于那些化为人形的妖物来说,服用此丹可以拥有真正的化形之身,还可不失去原有的特异神通。
它还有一样奇效,那就是对有出神入化修为来说,假如因为各种原因陨落重入轮回,只要神识未散,不论轮回为何人,服用九转紫金丹之后,虽不能立即恢复前世地修为,却可以恢复与前世一样的身体炉鼎——只要你愿意的话。
既然有丹方传世,说明以前有人炼制过原方中九转紫金丹。梅振衣推测,心猿悟空在兜率天宫偷吃的那一批九转紫金丹,应该就是按原方所炼,因此他炼就了金仙不灭之身,至于道祖当年在哪里得到的人身果,梅振衣就不清楚了。
话说孙思邈传下的九转紫金丹方,在人世间有两派传承,一是丹霞派,二是正一三山中梅振衣的后世弟子,传世仍留缺笔,药引写的还是仙人血。
正一三山秘传地丹方中加了两处注解,一处是在草还丹后面,写着“可用温玉髓替”,一处在药引后面,写着“可用千年灵血替,只成丹一枚”。在药方地最后,梅振衣还加了一句话“此为副方,仙界另有正方,吾别称为大罗成就丹。”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上述这些内容,是梅振衣听闻九灵元圣讲解药引时想通的。他怎能在一时间想明白这么多事呢?别忘了他如今已有地仙修为,虽刚历苦海还算不上出神入化,但也有了灵台推演之能。推演别地事或许生疏,根据自己的所学、所见、所闻,推演自己最擅长炼药之道还是很自如的。
梅振衣在灵台中推演,同席的月明、风清却很意外的问道:“道友欲炼制九转紫金丹,竟然不是为自身修行所用,而是为了救人。这与我太乙门的祖师爷当年之举差不多,不知你要救的是何人?”
“洛阳牡丹花神,她叫白牡丹。”梅振衣答话地同时还在灵台中推演。说出“白牡丹”三个字,忽然神识一动,灵台推演定境全部散灭。没来由的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有一个念头似是凭空钻入脑海——白牡丹出事了。
说话地好端端的,梅振衣脸色突然就变了,一手抚额一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众人都注意到梅振衣的变化,知焰扶着他问道:“振衣,你到底怎么了?”
“灵觉有感,白牡丹情况不妙!”梅振衣喘了一口气答道。修为有了推演之能。往往遇事之时灵台中有自然地感应。称为仙家灵觉。
这种仙家灵觉不是无所不能,受到很多限制,同时还要机缘巧合。比如对其他人的莫名感应,必须是你很熟悉,并且是能够牵扯心念的人。梅振衣对白牡丹不能算很熟悉,但对付小青却是再熟悉不过了,白牡丹绝对能牵扯他的心念。
他来昆仑仙境采药就是因为白牡丹落难,此时提起白牡丹。机缘巧合以致灵觉忽动,觉得白牡丹出事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一种朦胧的感应。
知焰:“既然如此,我们回人世间,到洛阳一看究竟。”
白牡丹假如真的出事了,还真不是时候,波若罗摩花要在两年后才能开放。梅振衣尚未炼成九转紫金丹啊!
上次他见过白牡丹。虽然衰弱已极,自身修行无回天之力。但是在清静小园中尚可藏身。有玉骨扇与紫石芝,五年之内应该没什么大凶险,所以梅振衣才会想到炼制九转紫金丹相救,移换炉鼎让她从花丛中脱身。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梅振衣历苦海初成地仙,采到了千年夜明砂收服十大妖王,接着找了波若罗摩,又巧遇九灵元圣讲解丹方,运气简直好到了极点。但白牡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真有些乐极生悲之感,具体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要赶去洛阳了解究竟。
梅振衣与知焰说走就走并未耽误,临行前给龙空山十大妖王写了一份请帖,邀请他们来乾元山听闻九灵元圣金仙法会,并叮嘱若干行止注意事项,莫与其他昆仑修士起不必要的冲突。
他们将阿斑暂且留下,吩咐道:“阿斑,你要听元圣大老爷与风清、月明两位仙长地话,不要调皮闯祸,守好波若罗摩花,我们办完事就回来接你。”然后就匆匆离开了乾元山赶往瑶池,穿越昆仑仙境结界门户回到人世间,飞天往洛阳而去。
这一路行游历练,来时是那么悠闲从容,去时又是如此匆忙急切。
人世间已是大唐载初二年,梅振衣离家行游之后,洛阳生了很多事。
去年地时候,有一位僧人法明杜撰《大云经》四卷,经中称武后为弥勒出世,当为阎浮提主。所谓“阎浮提”是梵语,含义很广,可引申为“美好人间”之意,所谓“阎浮提主”,就是指代人间帝王之意。武后非常高兴,下令颁行天下,长安与洛阳皆建寺珍藏。
接着侍御史傅游艺又邀集关中百姓近千人,搞出一份联名上书,呼吁武后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周。武后驳回上书,却升了傅游艺的官。
这样一来朝野内外就热闹了,百官宗亲、四方属国、各大士族,还有僧人、道士,总计六万余人再次上书,“强烈要求”武后从傅游艺所请,竟呈逼宫之势,武后既不恼怒也不恩准。
武后崇佛天下皆知,僧人上书也就罢了,道士们凑什么热闹?这叫识时务见风使舵。和尚道士未必就是守望、钟离这种修行高人,混个身份享受供奉待遇的俗人有的是,远比真正的修士多得多。唐代有冯小宝这等淫僧,现代也有梅正乾这种只会骗钱花的江湖道人。
其实大家看得都很清楚,朝野内外虽热闹,独缺一个人的上表,那就是当今皇帝李旦。自古虽有退位与禅让之说,但都是父让位于子、君禅位于臣,可是儿子将皇位让给母亲。千古以来闻所未闻,既不是退位也不是禅让,除非是造反。否则无先例礼法可参照。
转过年来,皇上李旦过二十九岁生辰,于离宫设宴。群臣按礼到贺,这才有机会见到幽居的皇帝。席间就有人直言不讳,提醒皇上也去劝武后从傅游艺所请,以顺应天意民情云云。
李旦满面愁容,退席之后寻了个机会找来南鲁公梅孝朗,私下问道:“南鲁公为三朝宰辅,忠心耿耿有大功于唐。必不会害我。请问如今之计,我当如何自取?”
梅孝朗拜倒于地,小心翼翼地答道:“帝王家事,臣不敢言,只说臣之家事,当年高祖起事立唐,各路烟尘酋投奔长安异姓封王不少,而如今继位子侄何在?臣之父南鲁王。临终自请削子嗣王爵,臣幸有寸功得沐隆恩,仍为三朝辅。窃以为,陛下应思春秋长远之计。”
李旦叹息一声,亲手将梅孝朗扶起来道:“梅公地意思我明白,但我怎么做才能春秋长远?且此事千古未闻,无礼法可循,公有何可教我?”
梅孝朗:“自古改朝。天子易姓。言尽于此,陛下莫要再逼问于臣。”
李旦默然良久。终于挥手道:“知道了,你去吧。”
梅孝朗躬身告退,第二天李旦于宫中上表,要注意,他的身份是皇帝,写的这个东西却是“上表”而不是“下旨”,因为内容很特殊——祈请武后赐姓为武,愿儿从母性。
武后不是喜欢改别人地姓吗?那就连儿子的姓一起改了吧。民间也有儿从母姓的事例,勉强说地过去。武后下懿旨恩准,紧接着李旦了一道圣旨,言自古帝王改姓则江山改号,请天后登基,改国号为周。
虽然也是退位,李旦这种做法却要巧妙地多,不是简单地原意退位就行了,还要想自己的下场,这么做,是能想到地、最好的保身之计了。
为什么要改国号为周呢?因为“武”这个姓氏起源于周朝王室,与李唐追封老子为先祖一般手法,武后也追封周文王为先祖,立国号为大周看上去名正言顺。
事情至此皆大欢喜,武后下旨改唐为周,亲自登基为帝,武旦也没废,就是降了一格,立为大周皇太子。自古以来从皇帝“降级”为太子的,武旦是头一个。
武皇不仅改国号,还给自己起名,自创一字上“明”下“空”,名称“武”。当年改元为大周天授元年,下旨大赦天下。大赦之旨由文昌台出,梅孝朗接旨之后问了一句:“大赦天下,赦不赦被陛下贬出洛阳地牡丹?”
武皇与牡丹花没什么仇,说实话,她原先最喜欢地就是牡丹花,西苑所植也最多。当初下旨开花,偏偏是牡丹未开,当着群臣之面武后格外生气,百花宴就是给群臣看的,贬牡丹也是给群臣看的。
如今已经登上皇位,也没什么好计较的,武皇心情正好,当即答道:“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当然也赦牡丹花。”
洛阳城中已无牡丹,但就在第二天出现了一件奇事,城外山野中有不少牡丹花开放,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好事如傅游艺之流,甚至还上表祥瑞,说什么牡丹花自知悔过,于城外山野中迎春绽放,庆贺大周立国武皇登基。武后一高兴,又命人从城外山野移植牡丹入西苑,还下旨封为百花之。
还有人纷纷猜测各种可能,最流行性的一种说法,当初连根抛出城外的牡丹残株,生机顽强扎根山野,终于又开花了。至于内情究竟如何,只有花神白牡丹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恰好生在梅振衣到达昆仑仙境乾元山之时。
梅振衣与知焰飞天而来,眼看离洛阳城不远,正要落下云端,知焰忽然一指下方的山野道:“振衣,你快看,这里开地是什么花?”
梅振衣落下云头,来到一丛花树前,所见赫然就是早已绝迹的洛阳牡丹。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梅振衣曾将各色牡丹都亲手移植到南鲁公府后院。此花怎会出现在这里?刚才从天空往下看,遍野中散落分布的还有不少。
186回、相对已到无言处,花雨纷纷送叮咛
南鲁公府后院,清静小园之中,牡丹花丛新叶已,枝头有花朵吐蕊,但一眼看去,却有萧索衰残之象,与城外山野中的牡丹花生机盎然的感觉截然不同。白牡丹站在最高的一丛花树阴影下,仍然以玉骨扇为簪,手中的紫石芝已呈灰白之色。
“白牡丹,你怎会衰弱如斯?”梅振衣一见到白牡丹,就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腕,脸色剧变问道。
白牡丹的笑容很淡,淡的就像快要消失的云烟:“我留住最后一口元气,就是想见你一面,你终于回来了。”
梅振衣抓住她的肩膀:“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在城外见到满山牡丹花开,入城时听说洛阳牡丹被赦,究竟生了什么?”
白牡丹被他摇晃肩膀有些站不稳,轻轻的靠在了梅振衣胸前,指着牡丹花丛道:“洛阳城外山野牡丹花开,我也听说了外界的消息,此事其实与牡丹被赦无关,而是我用尽全部的法力与此生残存的元气,将牡丹花移出洛阳城于山野中破土而出,别忘了我是花神,还能做到这些的。”
梅振衣的声音已有些哽咽:“白牡丹,你为什么这么傻?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我明明可以救你的,只要再等两年时间!”
知焰在一旁说不出话来,她也看清楚状况了,如今别说没有九转紫金丹,就算有九转紫金丹也救不了此时的白牡丹。白牡丹一世修为已经散尽,如今留在小院中的这位花神,只是一个虚弱的、形将消亡的残留形神。
白牡丹在梅振衣怀中仰望着他的脸,柔声问道:“梅振衣,你救我,又是为了什么?”
梅振衣:“不为什么,就是不想你死。”
白牡丹:“我也不为什么,就是不想洛阳牡丹绝迹。”
梅振衣:“洛阳牡丹绝痕迹,世间还有牡丹,可是你自己呢?”
白牡丹:“我就是洛阳牡丹。你能救我,但是能救得了洛阳牡丹吗?上次西苑牡丹未开,我告诉你花神有花神的尊严。而你也应该明白。花神还有花神的心愿,我不会独存的。如今我将去,但洛阳牡丹仍在,这便是我的心愿。”
梅振衣:“你为什么不等我?”
白牡丹:“其实这怪不得别人。甚至也怪不得武后,清风仙童与随先生上次就看出来了,我天年已尽大限将至。……我问你,一世修行定能成仙道吗?”
梅振衣:“修行众,成仙寡。但总有希望。”
白牡丹:“若不成仙道。去向如何?”
“重入轮回。”梅振衣眼前已经有点模糊了,却尽量忍住没有流下泪来。
白牡丹:“就算你炼成了九转紫金丹,让我从花丛中脱身,能跳出生死轮回吗?紫石芝有续命之功,无非让我如凡人般多活几年,而洛阳牡丹将绝迹,你若是我,该如何决择?”
梅振衣抱住了她:“你不要再说了。”
白牡丹:“不,我一定要把最后地话说清楚。你之所以伤心。是不愿看见我离去,但人间这一幕你终究要看到。你毕竟也未成仙。还没有脱心境,修行随缘,结缘也随缘,众生之生死轮回,是不能勉强的。你只看见面前的我,难道忘了这小园外地轮回众生吗?”
梅振衣:“你也未成仙。”
白牡丹:“是地,我也未成仙,这只是我临终之前的一点感悟。……梅振衣,我在风尘中数百年,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人,你为我做的这些事,不是因为牡丹国色,我不知道该失望还是该高兴?失望也罢高兴也好,梅公子这番恩情,只有等到来生有缘再报了。”
白牡丹究竟出了什么事,说起来就话长了。修行有成有不成,成寡不成众,强如昆仑仙境地离离,出神入化修至世间法尽头,仍然在天劫中陨落,世间其它修士就更别提了。白牡丹虽有脱胎换骨修为,已在人间数百年,但寿数也有尽头。
上次在花魁宴上,清风与随先生看出来了,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寿数将尽,白牡丹自己也心里有数。后来在与梅振衣独酌之时,讲了洛阳街头算命人的故事,算是一种暗示吧。
偏偏在这个时候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武后将牡丹贬出洛阳,这等于削去了花神的修行根基与大半法力。幸好梅振衣有准备,在南鲁公府后院弄了这么个清静小园,让白牡丹有藏身之处,因为他地关系,随先生、清风、观自在菩萨都插了一手,为白牡丹续命。
白牡丹大限将至不是意外,洛阳牡丹绝迹是个意外。花神有花神地尊严,武后在西苑下法旨时,牡丹花就是不开,但花神也有花神的心愿,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离去之后,洛阳牡丹从此绝迹。
所以白牡丹做了个决定,将残存的法力与元气全部散尽,同时将紫石芝中的生之气也用尽,在洛阳城外的山野中破土而出为牡丹花,这是花神的特异神通,是她一生最后一次使用。
当然了,她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躲在清静小园等梅振衣来救,九转紫金丹移换炉鼎成功,白牡丹虽然失去了大半的修为法力,却可以离开此地,像个凡人那样安安稳稳再活几十年。但是白牡丹没这么选,她选择了人去花留。
至于洛阳城外山野中牡丹花开,恰好是武皇大赦天下之时,仅仅是个巧合,因为白牡丹不能再等了,她的法力正在不断消退中,再等下去就无力让牡丹花在洛阳城外破土,于是做了不久前决定。
当年西苑中的牡丹花不因武后地法旨而提前开放,如今洛阳城外地牡丹花开放,也与武皇登基无关。这就是她这样一位花神所追求的心境。
白牡丹提醒梅振衣地那番话说的也很透彻——你也不是神仙,就算你是神仙,也不能让你身边所有亲近之人都成仙,连佛陀太上都勉强不得,你必须要面对人世间的生离死别。
梅振衣已经说不出话,抱着白牡丹。想流泪却强忍着,身体在微微颤。知焰眼圈微微有些红人还算平静,。上前轻声道:“白牡丹。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白牡丹:“有两件事希望梅公子能答应我。”
梅振衣:“你说吧,我听着呢,只要我能做到。”
白牡丹:“不是要你做到,而是要你别做什么。第一。你不要因为我去与武皇结怨,你虽有修为但也不是对手,更何况人间还有你的梅氏家人。第二,希望你闭上眼转过身去,我不想你看到我离去的样子。”
梅振衣不能答话。知焰轻轻上前扶起白牡丹。一推梅振衣,让他转过身去。只见花丛下地白牡丹黑色长缓缓飘起,渐渐变成灰白的颜色,她的容颜就似花朵瞬间枯萎,紧接着身形如烟消散,小园中地花瓣如雨洒落满地。
花瓣落在梅振衣地头上、脸上、身上,当他转身睁开眼睛时,白牡丹已不在人世,满园的牡丹花丛全部枯萎。紫石芝落地化为粉末。尘埃中只留下一柄落满残花的玉骨扇。
梅振衣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眼泪夺眶而出。知焰也半跪下身子抱住了他的脑袋。梅振衣悲从中来,在知焰怀中放声大哭。哭声传不出小园之外,小园中花枝枯萎,而洛阳城外地牡丹绽放山野。
穿越以来,梅振衣曾有两次大哭,第一次在两军阵前,第二次在清静小园中,巧合的是知焰都在场。第一次知焰是来救他的,正在与左游仙斗法,第二次知焰已是他的道侣,将他抱在怀中。泪水已打湿知焰的衣襟,她柔声劝道:“振衣,莫要太过伤心,白牡丹已入轮回。”
修行追求脱生死,要将生死看透,但这不等于冷血无情!他毕竟没成仙,就算是仙人也有落泪之时。他与白牡丹之间谈不上太多地男女私情,就是有那么一种莫名地难以割舍的挂念。他也知道白牡丹还有来生,至少一千二百年后人间有一位付小青。但他越这么想,泪水就越止不住。
身在局中难免有看不透的地方,当初他去昆仑采药之前,清风就曾说过:“早知你会去,此去可能会有些波折,你想救治白牡丹尽力则可,若实在不行也不要太过失望。”以清风的修为眼力,看白牡丹的心性比梅振衣更透彻,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就连梅振衣身边的知焰仙子,恐怕也能猜到可能会有这个结果。
但是这些人并没有阻止梅振衣为救白牡丹的一切努力,相反,还在尽量帮忙。推演只是手段不是目的,尽力愿为,才能不留遗憾。
梅振衣在小园中哭了整整一夜,有很多事他也想明白了,但仍然伤心就是想哭。
人的想法是会变地,比如梅振衣第一次见到何幼姑,无非是想她在有生之年尽量少受病痛之苦。等到他修为越高,期望就越高,炼成九转紫金丹有望,也开始想给她移换炉鼎。这倒没什么错,但有一点,梅振衣地本事再大、手段再多也不是无所不能,只能遇事尽力而已。
第二天离开小园,红着眼睛去拜见父亲,南鲁公见儿子这副模样也吃了一惊,知焰小声的告诉他:“白牡丹不在了,振衣很伤心。”梅孝朗便不再追问,只是留下儿子在府中多住两天,每日散朝回家与儿子一起闲聊饮酒。梅振衣地心情一直很低落。
他们在洛阳南鲁公府大概留了十天左右,临去前南鲁公对儿子说:“你早已年过二十,应行冠礼赐字了,这次来的正好,就在洛阳邀集长辈行冠礼。”
古时冠礼是要有长辈在场的,还有个赐字的仪式,古人有名有姓,还有字有号。现代汉语已经混淆,但在传统中,“姓名”与“名字”是两个概念。柳伯舒门生狄仁杰恰在京中,也参加了梅振衣的冠礼,赐字“放为”。
经过这个仪式,他就算可以自立门户的**了,姓梅名振衣字放为。因为他曾拒绝为朝官,同时又是修仙之人,这个字起的还很贴切。古人的字与名是有联系的。不是随便取的。梅振衣的名与字都出自《楚辞?渔父》中地一段典故。
冠礼之后,梅振衣与知焰离开洛阳,行至城外,见山野中点缀的牡丹花树。他忍不住怅惋驻足。知焰道:“振衣,波若罗摩花开还有两年,你既然在洛阳留了这些时日,也应该回芜州探望家人,然后再去昆仑仙境接阿斑。”
梅振衣点头道:“理应如此。但我想在这里坐一夜。”
知焰:“那好吧。我陪着你。”
他们在一丛牡丹花下坐了下来,晚风微凉吹过花丛,山野中有淡淡的清香。当满天繁星闪烁地时候,梅振衣站起身来回望着远处地洛阳城。知焰叹息一声道:“你是不是想闯皇宫?白牡丹临去之时求过你不要这么做。”
梅振衣:“我就是觉得心里憋得谎,想当面质问武皇。”
知焰:“以你的修为闯不进去,就算你能见到武皇,又想怎么办?”
对啊,梅振衣就算见到了武皇,又能说什么?说武皇不能下旨让西苑花开?还是说她不能贬牡丹出洛阳?就算不该贬吧。如今已赦。身为帝王这种事很平常。就算她不是帝王,以人间法度而言。能怎么追究?
如果说不平常之处,就是洛阳有个花神白牡丹。白牡丹大限已至,这不是武皇的责任,但假如没出这件事,白牡丹可能享尽天年而去,洛阳牡丹也无绝迹之患。武皇之举,造成的后果就是让白牡丹在大限来临之时提前散功,让牡丹花在洛阳城外山野中破土而出。武皇多事未必知情,而白牡丹知情却自择。
梅振衣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身为人间帝王,武皇有出神入化神通,又执掌人皇印这种神器,以神通下地圣旨,所作所为就变了性质,世间行事却无法以世间法度衡量。有一个朦胧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纠结,一时之间却想不明白。
知焰在一旁提醒道:“真要去的话,切不可露出本来面目,否则会连累你梅氏满门。”
梅振衣下意识的答道:“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先离家出城。”说话地同时一挥拜神鞭,鞭身化为白雾收走了面前地几朵牡丹花,然后白雾从自己周身卷过又缩回袖中。再看梅振衣的脸上多出很多条诡异的花纹,连衣服都变了,浑身上下服色布满了花瓣状纹路。
这副模样别说其他人,连知焰都快认不出来了,她噢了一声又道:“我呢?你给我也变个样子。”
梅振衣:“你不必去。”
知焰:“我虽不赞同你闯宫质问武皇,但你若一定要去,我也得去。假如没有紫电、青霜联手,到时候你一个人想逃都逃不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二位道友虽有神剑在手,一样也是想逃都逃不掉的,去一人还是去两人结果无差别,梅公子太小看武皇了。”不远处的山坡上忽然传来佛号之声,一名灰衣老僧一边说话一边走了过来。
梅振衣与知焰大惊失色,立刻亮出了的紫电、青霜剑,定睛望去,来是位熟人,就是曾奉旨到敬亭山封神的“沙和尚”智诜。梅振衣与知焰说话时未察觉到附近有人,因为智诜的修为境界远高出他们二人。
智诜一见他们亮出了法器,右手在空中一划,留下一道光芒残留虚影,变化成一根月牙宝铲,单手持铲在一丈外站定,行了一礼道:“梅施主,我们又见面了,这位就是你的道侣知焰仙子吗?老僧并非有意偷听你们谈话,又是路过,恰好听见二位欲闯皇宫,又看见梅公子遮掩行藏,特意现身劝阻。”
梅振衣上前一步回礼道:“智诜大师,我也不想在此时此地与你遭遇。我仅仅是有进皇宫地念头,并无谋逆之举,也与其他人无关。大师既然听见了,又想怎样?是此刻进宫告密,还是就在此地拿下我?”
187回、老国师劝客回头,大天尊谋愿未遂
秘商夜闯皇宫,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往严重了说能落个“谋逆”的罪名,往轻了说只要没暴露不认帐,可以无声无息的过去,就看怎么应对了。如果真是谋逆歹徒,第一选择是杀智诜灭口,梅振衣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先开口问智诜——你想怎么样?
智诜手持月牙宝铲也有戒备,心平气和的答道:“梅公子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劝阻,如今这皇宫,不是你们二位能擅闯的地方,请止息此念,就当什么都没生过。……另外,老僧还有一事不明,你们二位是修仙之人,为何要夜闯禁宫?”
智诜没有告密的打算,也没有动手的意思,梅振衣也就放下心来。想了想,还是说实话吧,一指旁边的牡丹花丛道:“大师可知洛阳牡丹之事?”
智诜:“当然听说了,但内情不详。”
梅振衣也不隐瞒,讲述了洛阳花神白牡丹的故事,当然他也有所保留,没说自己为白牡丹所建的清静小园在南鲁公府后院,只是说有这么一个地方。智诜听闻之后也长叹一声道:“花神入轮回,贫僧也很惋惜,但二位闯宫究竟意欲何为?白牡丹大限已至,非武皇之过。”
知焰摇头道:“大师此言差矣,凡人终有一死,再入轮回又是一世,难道可言杀人无罪吗?天道无亲,但杀人有罪,世间法与仙家缘法。岂可混为一谈?若非武皇之举,白牡丹至少可享尽天年,就算大限难免,也不至于有今日之难。”
“若论世间法,,牡丹花抗旨遭贬又获赦。武皇虽是负气之举,却无罪可加。若论仙家缘法,白牡丹既在轮回中大限已至,责不得人间帝王。”智诜皱眉答道。
梅振衣:“这正是此事地纠结之处,我方才思忖良久也没有想明白。大师是有道高僧,能指点一二吗?我欲闯皇宫见武皇,就想质问她本人这件事。”
智诜放下禅杖,抬头望着星光良久,这才说道:“此事的源头。不在于白牡丹抗旨,而在于武皇能让苑中其余百花开放。西苑百花开放,是武皇神通之能非圣旨之效,可以加赏;而牡丹不开,是武皇神通未及之处,牡丹花非朝臣,不应加恨。”
梅振衣深施一礼道:“大师不愧为高僧。我刚才想了半天。也透彻武皇错在哪里?大师一言点破,我想质问她的应该就是这番话。滥用神通,却加恨神通未及之处,此事万万不该!”
智诜:“说的对,我会向武皇禀明白牡丹之事,劝她自重自戒,也不会说出你们欲闯宫之举,二位还是离去吧。”
知焰:“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智诜:“事已至此,二位还想怎样、又能怎样?做为修行人。武皇此举有失。但做为人间帝王。此举无罪可问。a难道二位想进宫为武皇立戒,再依戒惩处吗?你们是办不到的。哪怕心胸再大,也要量力视事而为。老僧现身相劝你们是一番好意,我回宫之后也会规劝武皇,这才是我等能办到的事情。”
知焰:“我知道大师是一番好意,也明白你地建议最明智的。但大师有没有想过,世人不可能都会按照所谓最明智的结果选择,比如白牡丹选择了人去花留。假如我与振衣一意孤行,就要闯宫去质问武皇呢?”
智诜又叹了一口气,平端月牙宝杖道:“若你们一定要如此,我也没办法。武皇的修为且不提,宫中供奉十位国师,贫僧腆居其末。你们若自信神通广大,那就先过我这关,我既开口相劝,又举杖相阻,无论是对二位道友还是武皇,贫僧都算是尽力了。”
知焰只是拿话刺智诜,动不动手还要看梅振衣的意思。梅振衣并没有与智诜斗法地打算,这位老僧不是凡人,想当初他手持紫金钵在敬亭山下与清风斗法,虽落下风却一步未退,是梅振衣亲眼所见。梅振衣在心中推演数番,自己与知焰就算以紫青双剑联手合击,也难以胜过智诜,而且也犯不着与这位禅师生死相搏。
梅振衣收起紫电剑道:“我今日无此之能,也不想与禅师为难,希望禅师于宫中*之时劝诫武皇,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但我今日愿心已起,来日若有能,将为天下立规,戒人戒己,无论是天子平民,只要身为修士,都好自为之。……知焰,我们走!”
“好大的愿心,好大的口气,我以为是哪位菩萨在说话呢!……梅振衣,你连仙道尚未成就,等你求证金仙之后,再说这种话好不好?……先把眼前的事搞定,有国师拦路你们就要退走吗?放心,有我在此,二位尽管出手,与他斗便是。”
二人身后传来一个人地话声,赫然竟是随先生。今天晚上真是奇怪,智诜现身时梅振衣与知焰事先毫无察觉,随先生出现时,就连智诜也没察觉有人来到。
梅振衣现在已经猜到随先生是谁了,他就是天庭之主“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也就是老百姓通常说所的玉皇大帝,但既然随先生不明说,梅振衣也就不点破。在现代很多关于西游的影视剧中,玉皇大帝是一个窝囊形像,但在《西游记》原著中,天宫闹事的猴子其实连玉皇大帝的边都没摸着。而在梅振衣穿越后亲眼所见的经历中,这位随先生的修为深不可测。
梅振衣已见过很多高人,有些人诸如守望和尚,打地交道不多也没见过他出手,所以不好考教,但在他心里能够做一番比较地高人当中。只有两个人是最顶尖的。
这两个人并不包括仙童清风,清风虽有金仙修为,但比起镇元子还差了一筹。$镇元大仙修为高、神通大、法力无边、心机深远,这是梅振衣所见最顶尖的人物,犹在观自在菩萨等人之上。另一个人就是这位随先生了,如果不比较背景的话。仅论个人修为,他也完全可以与镇元子一较长短。
“随先生,怎么又是你?”梅振衣转身问道。
随先生背手踱步来到近前,反问道:“你这个又字用的奇怪啊,这里是荒郊野外。你们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梅振衣:“我是说您简直是无所不在,不论什么事几乎都能看见你,每次见到你,我总是有些提心吊胆。”
随先生笑了:“是吗?我可没见你怕过!谁叫你给我起名随先生呢?那我就随处可遇了。这次不用担心。我是来帮忙的,你与道侣就和这位国师斗,我保证你不会输!就算你要闯皇宫找武皇算帐,我也保你能见到她。”
“随先生?”智诜愣了愣,神情好似有些疑惑,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随着梅振衣也叫出这个称呼。用臂弯横托住宝铲双手合什行礼道:“听说阁下曾闯皇宫。却无功而返,此次复来滋扰,又何必将这两个孩子卷进去呢?……你若想亲自出手,贫僧自知不敌将退入洛阳城中,但不知你因何而来?”
随先生上次孤身闯皇宫也没占到便宜,已经说好不再为人皇印缠,这次还来干什么?随先生笑着答道:“你没听见我说话吗?我是来帮忙地,帮这两个孩子出手,难道不可以吗?……智诜啊。我倒想问你一句。受了妇人的供奉,堂堂一代高僧。竟然做起皇宫的看门狗来了,不觉得有愧于佛吗?”
智诜毫不动怒地回答:“我既受供奉为国师,就有护法之责,明知这两个孩子擅闯皇宫会遭遇凶险,我不规劝,亲眼看见有人欲闯禁宫,我不阻止。假如这样地话,别谈什么僧,那我就真地连狗都不如了。随先生认为看门狗有愧于佛,佛却不会这么认为。”禅师说话就是这么奇妙,别人怎么骂他并不介意,开口反诘话锋却很锐利。
梅振衣赶紧摆手道:“二位高人不要再争锋了,也多谢随先生地好意。但刚才的话已经说清楚,随先生要入皇宫请自入皇宫,我与知焰这就告辞了。”
梅振衣虽对武皇有怨念,但他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既然行藏已经暴露也知道事不可为,他肯定不会再去闯宫。随先生现身说要帮忙,分明是想把事情闹大,梅振衣可不想卷在其中,弄不好把自己的父亲和梅氏家人都得卷进去,还是赶紧脱身吧。
梅振衣话一出口,智诜立刻就道:“善哉善哉,既然二位施主念头已消,贫僧就告辞了!”说完话一转身,身形几闪,就消失在洛阳城地方向。这老和尚也有意思,只与梅振衣说事,不与随先生纠缠,立刻就走了。
智诜走了,随先生还留在原处,抚了抚手掌冲梅振衣道:“既然你不欲进宫闹事,今天就便宜他们了,唉,真是可惜啊!”
梅振衣哭笑不得:“看随先生的意思,似乎巴不得我进宫闹事?”
随先生哼了一声:“当年有只猴子跑到天庭灵宵宝殿闹事,如今有个小子跑到人间的皇宫闹事,有何不可?”
梅振衣:“可惜我只是个小子,不是猴子,让随先生失望了。”
知焰虽没见过随先生,此时也知道他是谁了,上前行了一礼,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递过去道:“晚辈拜见随先生,这是你当年送给白牡丹的遮身之物,如今花神已去,玉骨扇还请收回吧。”
随先生摇头道:“梅振衣,你小子有意思,你的道侣也有意思。我送出去的神器,别人都是巴不得落在自己之手,你们却一个劲的要往回还。这柄玉骨扇,是我在花魁宴上金盘打赏之物,哪有收回之理?”
梅振衣也不嗦,拿回知焰手中地玉骨扇道:“多谢随先生。您慢慢郊游,我们还有事要办,就先失陪了!”
“慢着,难得有缘又见面,聊几句再走嘛。……算了,我和你们一起走。边走边聊。你们是不是要去芜州?正好同路,我也想去喝几杯老春黄。”随先生非要与他们一道走,梅振衣与知焰再大地神通也甩不脱,也只好随他了。
飘然飞天往南而去,随先生在云端中问道:“梅振衣。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话找不到人说,为什么不开口问我呢?”
梅振衣:“我怕呀,!只怕一个不小心,又变了哑巴。”
随先生嘿嘿笑道:“那你小心些不就没事了?与我打交道,是你难得之历练。……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现身?智诜那样的高僧。为什么会受武后供奉,还帮着她?”
“我原先疑惑,但现在已经知道。只是有一事不明,随先生为什么总是找上我?”梅振衣所答所问全是实话。
智诜等高僧为什么要拥护武皇?这话不该问,而应该反问一句,凭什么不拥护武皇?有一位崇佛的人间帝王总比一位不崇佛的帝王要好,对于天下佛门来说。就算不强求也肯定会拥护帝王崇佛的。
历史上崇佛之帝很多。但武皇却很特殊,简直太特殊了!不是指她是千古以来唯一的女皇帝,而在于她有出神入化修为,又执掌人皇印这种神器,而且是代唐而立周。
唐代人世间修行之风大盛,而皇室追认道祖为先人,于是道家大行于世,这是天庭最希望看见地。现在倒好,出了个武皇。崇佛也就罢了。还以帝王身份公然下旨,宣布佛门地位在其余各教之上。影响有多大不好形容。就举一个例子,远在芜州的齐云观供奉的道祖,都被换成三清了,还是官府出地银子。
佛国乐见其成,天庭当然不愿见,此时又出了个万寿山见机逢源,人世间牵扯地局面就复杂了。在昆仑仙境遇见九灵元圣,讲解当年清风出走五观庄地玄机,梅振衣已清楚这些内情,心里明白也就不必问了。
随先生见他如此回答,手抚长髯道:“当年我到芜州是去找清风地,恰好遇见了你,一个小小的人间修士,却与这多么事都有牵扯,竟连我都推演不清,所以才会留意于你,现在明白了吗?”
梅振衣:“我当初就猜到了八、九分,因为你送我的那面镜子,我不敢用又甩不脱,走到哪里你都能感应到。现在明白了却又更糊涂,我连仙道尚未修成,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你又何必如此呢?”
随先生微微摇头:“短短几年时间,你地修为与见识都远胜当初,阅世之眼界、修为之精进很让我惊讶,假以时日,连我也不敢推测你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不好说无足轻重啊。”
梅振衣:“随先生,我只是一介人间修士,只想老老实实修我的仙做好我自己的事,那面镜子,能否请您收回去?”
随先生高深莫测的一笑:“已经送给你了,我就不想再收回,你有本事就用。”
梅振衣只有苦笑:“您既然要送我,能否将此物的来历解释清楚?否则容易引起误会。”那面镜子可是天庭“失窃”的赃物,如果被别人现,随先生又不出来解释,说不定会有大麻烦。
随先生岔开话题:“清风打出昆仑仙境之时,也不见镇元子出来解释,但真正的高人心里都明白,就看你是不是高人了。”
一直没说话地知焰突然开口道:“随先生,您说那面宝镜送给振衣了,如果我们将上面地神识灵引洗去,您不会追究吧?”这话问的有讲究,照妖镜虽在梅振衣怀中,却算不得是他的东西,因为随先生随时能感应到它,也能随时将照妖镜收回。但假如将上面的灵引洗炼掉,意义就不一样了。
随先生面带哂笑之色看了知焰一眼,仿佛在说:“你们有这个能耐吗?”开口道:“你这丫头,应该去帮道友做买卖,挺能算计的。做到这一点可不简单,假如真做到了我可以不追究。”
三人飞天南行,天边渐渐晨曦吐露,眼见前方已离芜州不远。梅振衣停住身形朝随先生拱手道:“白牡丹之事,还有今夜现身欲相助之事,不论前因后果如何,我都应该谢谢您!随先生一定有所指教,有话尽管直接开口。”
188回、狭道杏花衔孽怨,一怒拨剑为谁颜
随先生跟着他们走了一路,又说了这些话,必定有什么事情要交代,梅振衣也不想多纠缠,干脆挑明了罢。随先生也停下了脚步,站在半空中看着他:“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很复杂的事情几句话也能说清楚。梅振衣,假如世间纷争大起,谁也不可独善其身,请问你的立场如何?”
梅振衣:“若世间真的纷争大起,以我的身份与修为,也左右不了什么吧?”
随先生:“你一人之力也许算不了什么,但我现你这个人牵连甚广,所以要问一句,这不是很难答吧?”
梅振衣一人之力,不过是个刚成就地仙的小小修士,这点修为在随先生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但“牵连甚广”这四个字的确是名符其实。
世间修行第一大派是哪家?是丹霞派!但人世间修行界势力纠结最深的地方却不是丹霞峰,而是芜州。太乙门一门三金仙,太乙真人号称天尊,在天庭也不容小看,那么再看看人世间的芜州都有些什么人物呢?
清风、明月两位金仙在敬亭山立足,观自在菩萨与熊居士在城中有道场,观自在菩萨的人间化身关小妹就留在此地。另外智诜立了九林禅院,法坛虚置不知要迎奉哪位高人?东华先生钟离权是梅振衣的师父,他也是昆仑仙境众散仙的领袖人物之一,在昆仑仙境散修中很有影响。
这些人都不是梅振衣的下属,分属各门各派各有来历,却都与梅振衣有各种牵扯,通过他联系在一起。因为各种原因不约而同来到芜州。
另一方面,梅振衣当年小试手段,在丹霞峰为世间修士立戒。在人世间影响也不小,如今又与丹霞派有生意上的合作,梅家算是与丹霞派结盟。前一段时间他去了昆仑仙境龙空山,收服了十大妖王,也算是一种结盟合作的关系。
你说梅振衣这个人地牵连影响大不大?别看他还是个小人物,也能搅动大混水啊!
大天尊随缘化名为随先生,本尊亲自下界当面问他的立场,梅振衣也不能不答。他沉吟良久躬身说道:“我不希望世间有大纷争,但如果真的有这一天。直说了吧,假如您指地是仙界天庭与佛国之争,我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假如这纷争将人世间修行各派卷入,我虽不一定会帮谁。但如果武皇在,我绝对不会站在佛国一边。”
随先生笑了:“为什么呢?”
梅振衣反问道:“不说别的,就是因为白牡丹,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随先生点了点头:“我也不想看见世间有大纷争,就是想问你的立场如何,现在明白了。……我要去万家酒店喝一壶老春黄,二位一同去吗?”
知焰摇头道:“随先生自去饮酒,我们恭送大驾,家中还有事,就不能奉陪了。^^
随先生挥袖欲落下云头。飞出不远又一转身道:“我请二位去喝酒也是好意。你们虽想清静无为,但世间总有烦恼缠身,先饮美酒再了却烦恼。白牡丹之事,想必你们心中不好受,但此番回家,还有更不好受的事情在等着呢。慎之慎之,切莫伤了心境。”
随先生话中有话,暗示梅振衣家里出事了,两人不敢耽误。立刻飞天急行来到齐云峰上。齐云观中上下人等见到梅振衣回来自然是喜出望外。却没有人说有什么大事生。
知焰到青漪三山之中查问提溜转,关于这几个月山中修行诸事。梅振衣在齐云观中查问梅氏家人,关于这段时间家中诸事。众人都说一切安好,当晚设宴为少爷接风洗尘,合府上下喜气洋洋,谷儿、穗儿以及玉真公主更是喜上眉梢。
梅振衣是比老江湖还要精明的多,扫一眼就知道众人有事瞒着他,谈笑之间多少有些异状。肯定是出事了,但不是什么急事,想必是少爷刚刚回家,大家不想破坏久别重逢的好心情,所以没说。
梅振衣不动声色也不点破,席间与家人讲述在昆仑仙境的奇遇,大家听的都很有兴致。其实梅振衣的心情不是很好,只是尽量不想把自己地失落情绪传染给其它人。
细心的谷儿、穗儿看出来郎君情绪不甚佳,也提议早些散席沐浴休息,俗话说久别胜新欢,温柔不必细说,玉真公主也是芳心甚慰。一连过了两天,直到第三天早上,梅振衣来到齐云观东院正厅,请来知焰、提溜转、张果、梅毅等人。
厅中正面有两张椅子,一左一右坐着梅振衣与知焰,梅振衣请其它人都坐好,这才开口问道:“回来后见家中一切安好,我也很高兴,这两日什么事也都问过了,什么人也都见过了,独独没有听说与修行各派来往之事,也独独没有见到梅六,他到底怎么了?就算出门办事,也该有个交代才对,你们为何都不提呢?”
张果站起身来道:“其实我们已经听说白牡丹姑娘的事情,知道少爷心情不好,久别归家,希望好好欢聚两日聊以安慰。假如少爷不问,我今天也正准备禀报,梅六出事了,请少爷定夺。”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说真是梅六出了事,梅振衣也是心中一紧,从小陪他长大的六兄弟中,这个老六梅振衣最喜欢,不仅修行资质最好而且人也最聪明机灵,所以他才会把老春黄地经营事务交给梅六负责。梅六出了什么事?他犯了人命案,不仅如此,还违反了梅振衣号召天下共立的那一戒!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当时梅六去了饶州,也就是今天的江西一带,运送几船老春黄美酒顺便处理几笔生意账目。
饶州有一家有名的酒楼鹰潭楼。老板姓金,他同时还经营着几家商铺,也算是当地地富商。这位金老板是梅六新结识的生意伙伴。六与人打交道一向自来熟,认识不到一年关系就处的很亲近了。
梅六今年三十二岁,已娶妻生子,他是菁芜山庄地元老级家人,在少爷面前是下人,但在下人们面前已经算半个主子了,出门人称六老爷。
梅六老爷到金老板府上作客,席间有个侍酒的丫鬟叫杏花,生的是艳丽多姿眉目风流。梅六当时就看上了。他借着酒劲对金老板说想纳杏花为妾,并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能把杏花带回家中,以后生意上地便利多多,假如金老板不许。往后梅家的茶与酒很难保证足量供应,现在紧俏着呢。
金老板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一个丫鬟而已,送人就送人吧。但当时梅六还要去别的地方办事,打算再回饶州时顺道把杏花接走。
金老板是一介商贾,与当地各色人等交往甚多,没过几天,又有一位世家子弟张侥来金府作客。这位张侥是当地一大世家龙虎山张家之主张士元的侄子,也是龙虎山一派的修行弟子。
龙虎山张天师一脉,自从晋代以后在朝堂上地位并不高。直到宋代地位才重新尊崇。但是在世间修行界。龙虎山一直是很重要地一脉传承,张家也是当地影响很大的一门望族,金老板在饶州做生意,肯定得罪不起龙虎山也得罪不起张家,故此也有结交。
事情就在这天出了意外,张侥在金府偶遇杏花,一眼就看上了,也想纳她为妾。金老板告诉他已经把杏花许配给芜州梅家的六老爷,张侥却执意要纳杏花。并且说道:“毕竟还未过门。契约文书都未签定,就算那梅六来要人也说不出什么。杏花我要定了。难道金翁不许吗?”
金老板无奈,他也开罪不起张侥,就去问杏花本人的意愿。那张侥今年只有二十岁,尚未娶妻,也是英俊风流一表人才,更难得他是真正地世家之子,相比之下,梅六只是一个地位较高地家奴而已,杏花想了半天,也愿意跟张侥。
于是张侥当场签了文书,把杏花给带走了。
张侥把杏花**金府的第二天,梅六就回到了饶州,来到金府接人。金老板苦着脸解释了昨天地事,并且说:“六老爷,张少爷执意要带走杏花,杏花也愿意跟他,我也没办法。……不就是一个丫鬟吗,假如六老爷愿意,我府中其它的丫鬟你随便挑,也有姿色在杏花之上的。”
梅六很生气,气金老板一女许两家,也气张少爷仗势欺人。因为张侥明知道金老板已经答应将杏花许给他,还要执意将人带走,梅六认为这是看不起他,故意不把他放在眼里。梅六是一个名字都没有的家奴出身,混到了今天“六老爷”的地位,最生气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
他没法过多的责怪金老板,回去之后喝了顿闷酒,越想越郁闷,这事本来就算过去了。第二天梅六离开饶州回芜州,让仆从由水路走,他仗着脚程快又有一身修为,独自从近道骑马先行。不料在半路山道追上一辆大车,车前还有一位骑马地公子,梅六一眼就看见了正挑开车帘向外张望地杏花。
既然碰上了,梅六就上前自报家门,“讲道理”欲索杏花。他告诉张侥,金老板已先将杏花许给他,张侥没有理由再夺人所爱,只要开个价让他带走杏花,一切事情都好说。
张侥带着随从家人回龙虎山,车上还有新纳的美妾杏花,却在山路上被后面赶来的梅六拦住去路说话。他根本没把梅六放在眼里,骑在马上开口嘲笑道:“文书未签,哪有什么先许之事?再说你不过是个跑腿送酒的奴才,还好意思称六老爷?快快让开道路,不要阻碍本少爷的行程。真想与本少爷理论,叫你家梅公子亲自来,你不配!”
这位张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什么不好。这番话在梅六听来正是火上浇油。
需要介绍一下张侥的身份,他是龙虎山当代掌门张士元地幼弟张士问地独子。张士问早亡,寡母将张侥养大。他自小聪明。母亲难免溺爱,又生在世家大族之中,也沾染了不少纨绔习气。
族中师长怜其无父,对他也多有照顾,张侥在长辈面前很乖巧听话,资质也不错,拜入龙虎山修行。虽然龙虎山掌门就是张家族长,但张家是个大世家,并非所有地子弟都是龙虎山地修行人。要有这个资质才行。张侥在张家地地位不低,是个正经贵少爷,又在龙虎山学得修行神通,在外面行走难免眼高于顶。所以对梅六那么说话也不太奇怪。
这样一来,梅六就更不能让路了,冲突在所难免。
这两人的修为都是半吊子。五气朝元的境界已过,易筋洗髓境界未满,但也都有特长之处。张侥所学是“五雷天心正法”秘传正宗,并仗着随身威力颇大的符接连祭出,把梅六轰了个灰头土脸。
梅六的修为与张侥在伯仲之间,但别忘了,他可是梅毅教出来的,真要讲下狠手也不弱。梅六拔出宝剑。使的就是当年梅振衣在齐云观门前所练的“切菜刀法”。满天剑芒飞舞威势惊人。
一开始张侥是占尽上风,以几道霹雳符伤了梅六,梅六倒有几分梅毅地凶悍,带伤持剑不退,斗了半盏茶的功夫,张侥的符的差不多了,祭出木剑御器相斗,也被梅六地剑芒所伤。
两人在山路上辗转斗法,张侥见久斗难以取胜。出几张霹雳符震退梅六。带着杏花跃上一匹马就跑,梅六的马已经死于斗法。夺了马车在后面追赶。这两人均带伤挂彩了,此刻都以车马代步。
这辆马车上还有张侥的随从家人,已经被法力震晕不得动弹,在一处陡坡,马车不慎冲下山路摔入深涧,梅六跳下了马车,但是车上三名张氏家人摔死了——这就是事情的经过,梅六清醒过来也自知闯了祸,带伤连夜赶回芜州。
张果见到梅六带伤归来大吃一惊,问明情由后更加惊骇,立刻派人到饶州调查实情经过,此时梅六仍被幽禁于菁芜山庄中。
事情听完了,梅振衣脸色变了好几变,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他右手所握的桌案一角被攥成了木屑碎片,阴沉着脸问道:“此事生在我回家之前,你们尚未处置吗?那龙虎山与张氏家人,又是怎么追究的?”
从未见过少爷这么沉着脸说话,张果小心翼翼答道:“张家追究了,掌门张士元亲手打断了张侥的腿,并且将之幽禁在龙虎山中,那张侥还在养伤呢。……张侥逃回家中时,恰好丹霞派悟玄真人在龙虎山作客,遇见此事也出面开解,劝龙虎山与梅家不要因此伤了和气。龙虎山派人来过芜州了,送来一个人和一封信。”
“什么人,什么信?”梅振衣的声音低沉平缓,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问。
张果:“人就是那个丫鬟杏花,张家把她送到芜州来了,信是口讯,龙虎山张士元掌门说既然梅公子行游未回,这件事暂且搁下,等梅公子回来之后再给他们一个交代。”
梅振衣啪的一拍桌案,桌案连着上面地茶碗唏哩哗啦碎了一地,他喝道:“张掌门说搁下你们就搁下?我如果不回来,你们难道就不处置了?”
提溜转赶紧解释道:“张管家派人去饶州调查事情经过,半个月前才完全搞清楚,而龙虎山地信是十天前送来的。当时我听清风仙童说,你已经离开昆仑仙境到了洛阳,很快就会回芜州,所以大家才会等你回来再处置的。”
梅振衣闭上眼睛道:“怎么处置也饶不了梅六,张果,你去把他给我带来。”
张果领命而去,梅振衣一直闭目不言。一个多时辰后张果将人带到厅中,只见梅六胸前缠着绷带,头也烧焦了半边,一副惨兮兮的狼狈样。
189回、齐云观知焰论戒,方正峰振衣呕血
梅六一进大厅就跪在了地上,哑着嗓子低头说道:“少爷,我错了。”
梅振衣刚才有一个多时辰闭着眼睛没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刻睁开了眼睛,看了梅毅一眼。这意思很明显,梅六的剑术是梅毅教的,而且也传了他东华门九转金丹直指的筑基道法修行,他与梅大东都受了东华门之戒,当然也受了世间修士约定共守的那一戒,受戒传法仪式是梅毅亲自主持。此刻要问罪的话,既然梅毅在场,应该他开口。
梅毅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来到梅六面前,只问了一句:“六,你夺车追人之时,是否知道车上有人?”这听上去是一句废话,以当时的情景梅六不可能不知道,但梅毅还是这么问。
梅六没有说话,只是垂着脑袋点了点头,头都快点到地砖上去了。梅毅握住了腰间镂金剑的剑柄,用请示的眼神看着梅振衣。
梅振衣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张果,你去把积海真人与我师兄曲观主请来。”
要请这两个人来,局面就有点变了,原本在厅中说话基本上都是梅振衣的家人、道侣、属下,淡论的性质还是家事。积海真人到场,就等于将这里生的事向修行同道公开,而请曲振声来,显然有同门之间见证监督之意,毕竟在孙思邈真人门下,曲振声是梅振衣的师兄。
龙虎山没有报官与梅家打这场官司,而是将杏花那个丫鬟送来了,用意很明显,那就是先用修行人的戒律处置,再谈其它的事,就看你梅振衣怎么办了?
积海真人与曲振声当然已经听说了梅六之事,积海真人进门没有多说话就在一旁坐下,曲振声却说了一句:“师弟。大东他们五个人就在院子里跪着呢。”
梅振衣冲张果道:“把他们叫进来吧。”
梅大东、梅二南、梅三西、梅四北、梅五中鱼贯而入,既没有站在一旁也没有坐下,而是排成一行跪在梅六身后。低着头一言不。这六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同为大少爷的贴身僮仆,如今已是梅家在芜州各自独挡一面的人物,他们之间比一般的亲兄弟还亲。
五个人不说话,因为他们太了解梅振衣了,在这位大少爷面前没必要磨嘴皮子玩心眼,就这么跪着是最好的求情方式。
梅振衣铁青地脸色渐渐变得柔和,轻叹一口气开口说道:“你们六兄弟是从小照顾我长大的,有生之年,我应该善待善报。六,有很多事我都能原谅你。也不再追加责罚,只想问一句。你此生还有何憾?”
你此生还有何憾?梅毅神色一紧,握住剑柄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一模一样地一句话他可是亲耳听少爷说过,梅振衣当年就是这么问恨贤散人的。梅毅第一个反应过来,其它人就算当年没有亲耳听见,事后也都有所听闻,心念一转都明白了梅振衣的意思。
梅六终于抬起了头,嘴唇在哆嗦,眼神中尽是哀求之色,过了半天才颤颤巍巍说了一句:“我此生遗憾甚多。”
梅振衣的声音很轻柔:“不要紧,一样一样说。”
少爷要他说。梅六可就说了——
他的妻子还很年轻。假如将来想改嫁的话,希望能找个好人家。
他只有一个儿子。今年才三岁,如果妻子改嫁,他不希望儿子也跟着离开梅家,希望儿子能受到很好的照顾与培养,有一个好出身。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儿子将来能有出息,能够出人头地,谁也不会再看不起。
他在芜州官家教坊翠春楼有个相好的姑娘叫珠儿,花喝多了酒吹牛时,曾拍着胸脯许诺给珠儿赎身,做梅六老爷府上的少奶奶。他不想失信于人,希望这件事少爷能替他办到,把珠儿从翠春楼弄出来——这位梅老六也是个多情风流种,难怪会惹出杏花这样地事。
他这一辈子最崇拜与最羡慕的人就是大少爷梅振衣,出身富贵名门自幼奇遇连连,上次梅振衣带着亲友家人行游西海,就如当世神仙一般。梅六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少爷这般宝马轻车挥金如土地潇洒行游。
梅六说完了,梅振衣轻轻点了点头道:“六,你从小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你今日之事,我也有责任。你地这些遗憾,我全部尽量满足你。”然后他交代了一系列事情。
梅六的妻儿由梅家照顾,一切仍如梅六在世之时。假如他的妻子要改嫁,梅家不仅不阻拦还会置办娘家嫁妆,至于他的儿子,与梅府庶子一个待遇,入家塾习文,也可以跟长辈习武,等成年之后,一定给他谋个好出身。
这里插话介绍一下梅六的妻儿后事,他妻子后来真改嫁了,但是没嫁给别人,嫁给了中年丧妻的梅二南,梅二南也将他的儿子视同亲生一般抚养长大。梅六之子梅效文武全才,是郭子仪麾下名将,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立有大功,封爵西河侯。这些在后文中自有分说暂且不提。
翠春楼的珠儿姑娘是官妓,获罪株连没籍入教坊的官宦家人,按当时地律令,不蒙特释是不能赎身地,梅六的承诺显然是吹牛。梅振衣命张果不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把人偷出来再给弄个新身份,也要还珠儿姑娘一个自由身,也算让梅六守信。
他最后又吩咐梅毅道:“就用我地行游西海的车马,从芜州出,送梅六去龙虎山,其它五兄弟想陪也可以陪着,这一路住最好的客栈,进最好的酒楼,出入最好的教坊,随意享受人间富贵,花多少钱也无所谓。但是三个月内要到达龙虎山,到了地方之后。你应该知道怎么办!”
到地方怎么办?梅振衣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在入龙虎山之前杀了梅六,不能把活人送去让张家为难。
按修行界的规矩。哪一派门人犯了错。先由门中自行处置,如果实在处置不了,再向其它门派求援。梅六犯了共诛之戒,先该处置的就是梅家,假如把人送到张家让对方处置,那意思就变了——我不管,看你们怎么办?梅振衣也不能这么做。
话都交代完了,梅振衣起身向曲振声抱拳道:“师兄,六的样子很惨,我不想看着他这么上路。能否请您出手为他疗伤?”
曲振声点了点头,梅振衣再无多话。以手抚额绕过屏风从后面退出了大厅,阴沉着脸一路穿过齐云观。独自飞天往青漪三山中去了。曲振声带走了梅六,到齐云观后殿去疗伤,其它人都没走,仍留在大厅中一言不。
闷了半天,还是提溜转第一个开口说话:“我想来想去,事情未尝没有辩解之机,梅六虽然把马车赶下了山崖,但并不是故意的呀?他也没有以张氏家人相要挟。”其它人都不好说太多,只有这个小鬼一向出言无忌。喜欢多嘴。
积海真人道:“人在车中。已受挟持,并因此殒命。怎么说有区别吗?修行戒律只论实事行止,不论诡辩之高下。”
梅大东仍然跪着,此刻抬头道:“六未必没有生机,如果少爷将人捆到龙虎山,张掌门也不好杀了他,否则就是……”
梅毅沉声打断他地话:“若谈生机,直接让他逃走不是更好吗?就如世上无数脱罪之人,但脱罪并非无罪,天下修士仍会共诛。张掌门没有道理因为梅家的面子放了六,我问你们,假如此人不是六,能让他脱罪吗?如果这么做,那天下共守之戒,少爷自己先就弃之不顾了。”
这些人在议论,眼光都有意无意的看着知焰。在梅振衣定坐三年地时间内,青漪三山中有关修行之事都是知焰在做主,梅振衣处置已定,此时再有人能说什么话,那只能是知焰了。
知焰轻轻咳嗽一声,大厅中安静了下来,只听她轻轻开口问了一句话:“何为共戒?”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是自问自答,因为说话地同时了神念,印入在座每一个人的神识中,神念是这样的——
“戒”本身是“劝警”之意,其目的不在于事后惩罚,而在于不要让这样的事情生,事后之惩是维护这个目的手段,而这个目的必须要维护才能达到。这才是世间各派修士愿立此戒的原因,也是梅振衣倡导此戒的原意。
假如违戒之人并非六,而是张侥,死为我梅氏家人,张侥是否当诛?假如非六亦非张侥,是否当诛?当初立戒是梅振衣倡导,既然已立,就并非是梅振衣一人之事,而是世间修行各派约定共守。它不是特意为梅氏传人立,也不是特意为张氏传人立,而是世间修士共立,不因犯戒是何人而有所变。
梅六违戒情由恶劣,实无可赦之处,更不能因为他是梅氏家人就可恕。
知焰停顿了片刻,在神念出之后,又问了一句话:“何为乱法?”
仍然是四个字,也伴随着神念出,这回却是从世间法度谈起了——
有法令在,是否能称法制?不能,那要看两点,一是法度有没有威严约束之力,二是也要看约束的是谁?至于第一点,那要考究法令该不该立,若不该则不立或修之。
至于第二点,世间乱法之事往往都是从此开始。如果世间有共守之法,这很好,但是法度败坏之源常在于掌法不守,法只为他人而定,自己却利用各种方式逍遥法外。掌法使手段脱于法外,这就是乱法!
世间乱法之事常有,但修士却不应有乱戒之心,否则就谈不上修行。正如积海真人所说,修行戒律只论实事行止,不论公堂诡辩之高下。所以修行之戒先是给修行人自己立地,共守之戒,也是推己而及人。
你不承认这点也可以,但你就不要再修行了。修也修不成,将来就算在世间有其它的成就,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乱法之人。
梅六也曾受戒。他很清楚自己行为可能地后果。但却这么做了,只能说明两点。一是他心中还未受到真正的劝警无所敬畏,二是他可能认为自家大少爷梅振衣情面大手段多,此戒又是梅振衣所倡立好圆转,不自觉有侥幸脱罪之心。
又过了片刻,知焰问了第三句话:“何为修行?”这一次就是简简单单地一句问话,没有带任何神念自问自答,让众人自己去想吧。
这番话是说给在座所有人听的,尤其是梅氏五兄弟与提溜转,因为他们尚未修行大成。而且梅振衣平时忙的事太多,也难免疏于管束。梅六地资质和悟性很好。但是心性有问题,这一点梅振衣尤其是梅毅没有及时去调教。也有各自的责任。
梅六有些方面很像梅振衣,假如梅振衣没有遇到孙思邈这样一位修行上师,弄不好也是与梅六差不多的人,无非是更加聪明有心机而已,恐怕也没有后来那些修行奇遇了。孙思邈教导梅振衣地那句话“上师在与不在,并无分别。”很重要,假如梅振衣在场,梅六是不可能做出那些出格地事,但梅振衣不在场。梅六的行止就失去了约束。
问完三句话。知焰朝提溜转使了个眼色,提溜转早就坐不住了。当即心领神会一溜烟出了大厅往青漪三山方向去了,它是去看梅振衣地状况地。
知焰朝梅氏五兄弟一挥手道:“你们都起来吧,去看看六,这些日子,多陪陪他。”五兄弟也起身退出大厅,去齐云观后殿看曲振声为梅六疗伤去了。
梅毅低头看着腰间的剑柄道:“六之事,我也有疏于管教之责,待我从龙虎山回来之后,也自请领罚。”
这时屏风后面转出来一个人,竟是谷儿,她有些犹犹豫豫地朝知焰道:“仙子姐姐,你们商量完了,是不是忘了什么?那个叫杏花的丫鬟怎么办?人还在菁芜山庄呢。”
真是什么人关心什么事,梅振衣刚才没有提到怎么处置杏花,丫鬟出身的谷儿却很关心。知焰答道:“依常理,人应该送回去的。”
谷儿摇头:“不能这么做,因为一个丫鬟闹了这么大的事,我听说那张少爷受了重罚,连腿都被打折了还在养伤。……这个丫鬟回到张家,必定会视为灾星,哪里还有好受地活路?可是她实在无辜啊!”
知焰:“你说的对,那丫鬟杏花确实无辜,既然谷儿夫人这么想,梅家内眷之事,你完全可以自做主啊,把她留下就是了。”
谷儿是丫鬟出身,就算做了少夫人也不太习惯凡事自己做主,其实像这样地事她完全就可以自己决定了。谷儿当即噢了一声从屏风后面离去,知焰又说了一句:“谷儿,振衣此时很不好受,大家不要去打扰他。”
然后知焰又朝梅毅道:“将军送六去龙虎山,路上不必走的太快,就按振衣所说,三个月内赶到就行,我会提前派人送信给张士元掌门道歉并说明清况,以免路上遭遇龙虎山弟子起了误会冲突,同时也送信告知丹霞派地悟玄真人。”
知焰处置这些事条理丝毫不乱,真有他人戏称的“三山掌门人”风范。诸事已毕众人散去,提溜转却像火烧尾巴的猫一样突然窜了进来,一阵旋风把屏风都给打翻了,急匆匆的叫道:“仙子,不好了,梅公子在方正峰上坐着,突然就吐血了!”
自从白牡丹香消玉损之后,梅振衣在知焰怀中痛哭了一夜,很多事他就算能堪破,也一样未完成自己的愿心,当时已有积郁在胸。这一路他并没有定坐修行,因为心境不好。等回到家中又遭遇梅六之事,就算自己不愿意看见,但已经生了,只能那么处置,此时的心境可想而知。
190回、妙法自古长传现,受者几人得仙缘
青漪三山很大,正中的方正峰不仅是三山最高峰,也是九连山脉的主峰,险峻雄伟直插云宵。在山势极高之处,却有一个巨大的平台,放眼望去足有数百丈开阔,平台后面是陡峭的悬崖如一面巨幅屏风,悬崖上就是方正峰的巅峰,终年云雾缭绕。
梅振衣飞天而来,落在这个巨大的平台中央,席地而坐闭目不言,孤独的身形在这巨大的山峰中看上去是那么渺小。远处突然传来滴答滴答的蹄声,跑来一匹小马驹,这匹小马脑袋大脖子粗酷似一头小毛驴,脑门正中还有一撮漩涡状的花纹。
它就是梅振衣在西海岸边见过的那头青海骢,怎么跑到方正峰上来了?
当初张果与梅毅等人离开西海岸边返回芜州,走了不远在道边碰见了这匹马,当时它正卧倒在地很是虚弱。那天与西海湟相斗时,张果及时出手救了它的命,但它的腿还是让西海湟的法力所伤,不能疾奔,被马群所抛弃。
车马经过之时,青海骢一眼看见了昨天救它的张果,挣扎着从草丛中跳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追在后面连声嘶叫。星云师太在车上对张果说:“快停下看看那匹小马,它好像受了伤,又被马群抛弃。”张果也看见了,点头道:“救人救到底,这匹马是只异兽,我干脆把它带回芜州吧。这匹青海骢的伤势对于人来说不算太重,调养一个月左右也就完全无碍了,但对于荒野中的畜生却是致命的,离开马群的庇护它很难带伤活下去,也幸亏是遇到了张果把它带走。张果见它长的瘦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葱”,也是取青海骢的谐音。
小葱很聪明,天生特异且灵智已开。能听懂人的话,但还不能开口吐人言。一行人当中却有提溜转这么一个特殊地小鬼,它能与小葱交流。使的是阴神托舍之法,就像它当初附体在何仙姑的神识中一样。这种交流并不完全用语言,而是类似于神念地心念。
使用这种阴神法术有两个要求,一是修为要远高于对方,二是要对方愿意,不在神识中排斥。提溜转如今也很有些根基了,修为与别人不能比却比小葱高多了,小葱也愿意与它交流,于是张果等人也知道了小葱的来历。
小葱就是一匹野马,做为畜生。它肯定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它的母亲就是马群中很正常的一匹母马。但它是马群中的异类,越长越像一头驴。小葱天生力大无穷,奔跑如电,嘶吼声中还有破空的法力,一开始很弱,随着成长在它的有意无意的锻炼下,变得越来越强。
小葱不是普通的马,它是一种叫“青骢”地异兽,就与金蟾一样。虽然出现在普通的蟾蜍之中,很多年、很多代蟾蜍偶尔会出现像“金蟾”一样的异类。
马群中其它的马并不喜欢小葱,也许是群居动物天生排斥异类的本能吧。但小葱也有群居的本能,虽然总是遭到其它马的白眼。却一直留在马群中。这群马遭遇那只西海妖湟不是第一次了,小葱的母亲就是在岸边饮水时被那妖湟吃掉。
小葱受了伤。被马群抛弃,恰好遇到张果把它带回了青漪三山,张果有空也与它讲解一些妖类修行根基,平时则放之山中。小葱这头异兽也挺有本事的,这么高的方正峰都能溜达上来,恰好看见坐在平台中间地梅振衣,似乎认出他来了,凑过去瞪着眼睛观望。
梅振衣却没有心情去理会小葱,他闭目而坐回想前事种种。先想到的是随先生那句话:“但此番回齐云观。还有更不好受的事情在等着呢。慎之慎之,切莫伤了心境。”这随先生真是个乌鸦嘴。修为到了梅振衣这种境界,很难有什么事能乱他的心境,但心境一样会被外缘所伤,因为他并非无知、无愿、无情之人。
他紧接着又想到了白牡丹临终前说地那番话:“你之所以伤心,是不愿看见我离去,但人间这一幕你终究要看到。”这番话与他此时的心情暗合,梅振衣灵台中光影晃动,突然想到了很多事,从他行游西海开始。
他行游西海是为了上昆仑仙境采药寻人,愿地缘起是要炼药救白牡丹脱身。这一路春风得意诸事顺利,过奈何渊采得夜明砂,收服十大妖王,又找到了波若罗摩,幸运的无以复加,差点让他忘了这世上还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
其实从见到离离开始,他就已经在经历生死别离与众生轮回的无奈,只是他还没有意识清楚——
走出蛮荒之前遇到了离离,托付阿斑,然后在天刑中陨落。梅振衣虽然感慨,但毕竟只是偶遇,震撼并不强烈。
波若罗摩与韦驮天别离,下界搜便人间不得,就算她找到了,那也是韦昙不是韦驮天。梅振衣并不清楚事情是怎么生的,而且与他本人没什么关联,感受并不深刻。
等赶到洛阳亲眼见白牡丹在面前殒身,一番心血功亏一篑,思前想后,其实结局早已明了。他这才放声痛哭,真正的伤了心境。
再回到芜州遭遇梅六之事,却需要自己亲手惩处从小一起长大的亲近之人,梅六罪无可恕,但梅振衣也深悔没有好好调教以至于有今日之祸。
灵台中反复考问,心中积郁难消,就像有一块巨石堵在胸口,梅振衣想开口长啸一声,不料一张嘴却哇的吐出一大口淤血来。不远处的小葱吓了一跳,刚刚赶到地提溜转惊呼一声:“梅公子,你怎么了?”
梅振衣此刻就觉得眼前黑影乱飞,耳中尖锐交鸣,炉鼎经脉气血翻滚,只能守住灵台不乱。提溜转飞身过来却在一丈外被无形法力挡住,无论如何也靠近不了,立即冲小葱叫了一声:“你在这里看好梅公子,我去叫知焰仙子。”
梅振衣睁开眼睛时已是深夜。偌大地方正峰平台上空空荡荡,一头小毛驴似的马驹睁着大眼睛不解地盯着他,知焰站在一丈外静静伫立。提溜转老老实实的待在她身边。
知焰赶到的时候,梅振衣已入深定,断绝了五官外缘,看他的样子似历劫又非历劫,知焰知道不能打扰,这种情况别人是无法插手帮忙的。只有吩咐谁也不许惊扰梅振衣,并亲自在一旁守候,见到梅振衣睁开眼睛长叹一声,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擅炼药疗伤,天下却有一种伤难治。”梅振衣睁眼看见了知焰。神色凄楚地开口说道。
“你想说的是伤心吗?有积郁在胸,这淤血还是吐出来的好。”知焰轻声答道。
梅振衣看着远处地天空说道:“可惜师父他老人家不在身边,我真的想师父了。^^^^”也不知他说的是孙思邈还是钟离权。
知焰:“你不也问过梅毅吗,假如你不在家,他就不知处置梅六了吗?同样,师父不在,你也应该自知处置啊。……只是,我对你的修行有些疑惑。”
梅振衣:“你有何疑惑?”
知焰微微皱眉道:“经历了这些事,你感慨伤心我不意外,但因伤心而伤了修行心境。此时又伤了炉鼎法身,这很让我不解。你是苦海已历之人,就算面对这些生离死别无奈轮回之苦,也不应该伤了修行心境。否则怎能渡过苦海?”
“在奈何渊中,我经历了种种往事心念的纠缠。却恰恰未历前生之境,因此今日所遇是前所未遇。”梅振衣说了实话,像这种修行劫数中的经历,一般都是不言不问的,在知焰面前他才会说明底细,却用了无语观音术,没有让小葱与提溜转听闻。
知焰脸色变了,惊讶道:“你难道是天地造化所生?这不对呀,你分明是托舍于父母精血结胎而生!……如此情况。以我的修为也无法明了究竟。你遇到了什么问题?”
梅振衣:“我如今已会推演之道,按师父传我的出神入化法诀。我的修行心境有失、有缺,恐怕只得出神不得入化,修不成种种阳神化身,此关不堪破,也不能修至世间法地尽头。……偏偏我却不知如保去堪破,因此想起了师父。”
知焰:“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师父了,别着急,修行次第勉强不得,等师父回来时你再请教便是。”
梅振衣:“你说师父如今在做什么呢?”
知焰想了想:“我们修行,师父也需修行,他提前传了你出神入化的法诀,又叫你去奈何渊,安排的已经很妥当。如今也许在某个地方闭关清修,说不定再见之时,他老人家已经求证金仙成就了。”
梅振衣:“如此甚好,我们就等着吧。”
知焰又道:“如果师父一时半会不能回来,其实你还可以去求教清风、明月两位金仙。”
“说的也是,那我如今该怎么办呢?”梅振衣站起身来,觉得非常虚弱,神识中总有几分郁闷与躁动,以省身之术探查,现自己受的伤势很奇怪,一身修为未失,但一旦使用法力,就会牵动炉鼎之伤。
知焰听说了他的伤势也很关切,扶着他走下方正峰问道:“你想怎么办?对于疗伤,你自己最精通。”
梅振衣:“我就在随缘小筑中闭门思过,不用神通法力,既不定坐修行,也不为己疗伤,一切宛如常人。……唉,此刻心中郁闷,莫名想找人打一架,还是把自己关起来吧。”
知焰:“那无妨,等你伤好之后,我与你斗一场就是。”
梅振衣走下方正峰就上了承枢峰,在随缘小筑中闭门思过。青漪三山事务都由知焰掌管,她特意请玉真公主到山中照顾梅振衣的日常起居。谷儿、穗儿不解,问知焰道:“仙子姐姐,公主金枝玉叶,哪里会照顾郎君?”
知焰答道:“振衣需要的不是照顾,既然闭门思过,既不修行也不疗伤,还是让玉真公主去劝慰吧。”
谷儿、穗儿齐声道:“那我们呢?”
知焰仙子:“你们二人不同。这段日子随我修行,我向你们详解法诀。”
梅振衣有伤不治,足足过了三个多月才自然恢复。此时梅毅已经从龙虎山而回。带回了张士元的亲笔信,去随缘小筑见过少爷,两人长谈了一夜。
第二天梅毅把梅氏五兄弟叫到法柱峰中。在两棵古松下有一片山壁凹陷之处,宛如半座石堪,前面有块天然的平顶巨石,状如一个伸出山腰地小凉台,梅毅站在山壁前,拿出了五件法器、五枚丹药、四包散剂。
五件法器都是两尺五寸左右的剑,但只有一侧开刃,有些像直刃刀。而五枚丹药就是梅振衣得自离离又重新炼一番的段节化润丹,四包散剂则是梅振衣亲手配制地五石散。
梅毅说道:“修行人地法宝与灵丹,都放在你们眼前,这是你们的福缘,除了大东之外,其余四人可以不拿。但只要拿起,就可受戒得传修行道法,青漪三山地修行弟子与东华门同戒。”
难得的仙缘在眼前,世人哪有不拿的?梅二南等四人立即跪地拜谢。他们四个的资质不如梅大东与梅六,梅振衣教了他们省身筑基之术这么多年。才勉强达到突破五气朝元的境界的边缘。梅振衣这次用了外丹饵药来辅助他们修行,四包五石散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梅大东此时已有易筋洗髓境界,但还没有最后突破关口,段节化润丹恰恰可以让他此时服用。至于另外四个。丹药可以先留着,修行到了地步再用。外丹饵药可辅助炉鼎修行法力。却不能帮助心境修炼,梅毅要下功夫好好调教这几个人了,梅六就是前车之鉴。
修行戒律本身就与法诀一体,外人看来比较复杂。比如东华门的九转金丹直指,有一阳生、上天梯、元神现、三华聚、药归壶、神气合、化炉鼎、九还转、紫金丹,共九层次第法诀。
习成“一阳生”,方有根基法缘,受“入门九戒”,可继续修习后面的道法。
习成“元神现”。才有了神通法力地基础。算是资质合格,受“传法三十六戒”。同时再受梅振衣倡导世间各派共立地“无伤”一戒,此时才算正式的弟子。新立地这一戒在丹法口诀之外,东华门与世间各派都一致拥护,其实有的门派原先戒律中早有类似的内容,但也单独立了这一戒加以明确。
习成“紫金丹”,受“大成十八戒”,可传法收徒。
梅毅在法柱峰中为梅氏兄弟受戒讲道,就在同一天,玉真公主在随缘小筑中对梅振衣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如今武皇已经登基,当初你在万家酒店打的那个赌已经赢了,左游仙应该来拜你为师。”
梅振衣:“我没忘,当初打赌是十年之内,如今还未到十年之期,左游仙可能仍在某处闭关清修没有听到消息,等他听说消息一定会来履约的。”
玉真掩嘴笑道:“那左游仙猖狂的很,既劫过你又劫过我,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总算被你梅郎收服了,只是这样一个徒弟可真不好管。”
梅振衣嘴角微微一翘:“他要是不狂,能自称至尊吗?这一关,也许是他成就仙道的机缘,我可不敢自称至尊之师,他若来了,可能就是认个名分。……对了,你恨他吗?”
玉真眨了眨眼睛:“照说我应该恨他的,却一点也恨不起来,假如不是他把我劫出巴州,我怎么会来到芜州与梅郎相伴?这么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他。”
“郎君,听说你地伤好了,准备出门了?”谷儿、穗儿走了进来。
梅振衣上前挽住两人:“是啊,我的伤已无恙,一起回齐云观吧。”
“既然伤好了,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舒缓前日心中积郁?”知焰也走了进来。
梅振衣:“与你斗法,我又不能使什么花招,明知必败,就先认输吧。……眼前倒有一件事要办,波若罗摩花一时之间不得开放,但阿斑还留在乾元山,得把它接回来。”
提溜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欣喜道:“接回来好啊,我早就想见见那只小瑞兽了,正好可以与小葱做个伴,那样青漪三山就热闹了。”可怜提溜转号称三山大总管,三山之中却无人可管,三山之外的鬼神之属也没什么好管,现在只有一个小葱能跟着它转,当然希望再来一个阿斑。
梅振衣与知焰又要出游,这一次出门时间不会太长也不必太着急,梅振衣出山来到齐云观东院召集家人问事。诸般事务与叮嘱还没说完,门外禀报,星云师太来访。
张果在一旁悄悄给梅振衣来一道神念:“少爷,我和师太有件私事,能不能与你和知焰仙子私下商量?”
张果能有什么私事,难道星云师太要与他私奔?这不太可能啊。梅振衣当即叫来知焰,请星云与张果到书房私谈,结果还真是要“私奔”——这两人要结伴出游昆仑仙境。
事情的源头还要从梅振衣刚归家时谈起,梅振衣对张果等人讲述了在龙空山地种种经历,张果后来与星云师太闲聊时也详细转述了。
星云师太早年身世坎坷颠沛流离,出家为尼修行,修为如今已脱胎换骨圆满,她听闻龙空山中有佛国高人开辟的奈何渊,觉得这是自己脱苦海地机缘,所以想去走一遭。
张果劝她道:“你别着急,自从听闻少爷讲述白蝙蝠的种种异状,我在定境中常常莫名看见奈何渊,所见与少爷描述一般无二,所以也想去一趟,我们不如结伴而去。”
星云师太诧异道:“定境非梦境,你竟然能在定境中看见从未去过的奈何渊,说明此地与你的前世有莫大的牵连,这是慧眼开启之兆,也是你脱苦海的机缘,你应该去。”
这两人私下就商量好了,要结伴去昆仑仙境龙空山,恰巧梅振衣闭门思过,张果身为菁芜山庄大总管不能说走就走。他们也不知道出入龙空山的路途,以及进入仙境荒野的种种注意事项,还需要当面向梅振衣与知焰请教,这件事就暂且搁了下来。
现在梅振衣回到齐云观,星云师太立刻上门了,询问入昆仑仙境到达龙空山的路途,并说最好能与他们一起去乾元山,然后她再去一趟龙空山。张果则向少爷请求,要与师太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