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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六章 正月十二搭灯棚

    秦雷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意念瑶,还是在意她背后的故事。既然有人花大力气从自己与太子手中劫走念瑶,那念瑶亲生父亲的身份一定很有趣。

    秦雷小小感叹下自己变得如此功利,在看到好处之后才会猎狗般追逐。有三个原因支持秦雷去刺挠一下老三老四。首先,念瑶失踪这件事上,老四的嫌疑最大,这小子见了秦雷就一脸阴沉,好像秦雷抢了他的奶瓶一样。而且他具备所有的犯案条件。其次,这两个兄弟当初那烈酒之恩秦雷还没有报答。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老三那天很明显是要拉自己进局。若不是老大霹雳火的性子,大过年的就动手,打了老三个措手不及,说不好秦雷便被老三带进去了。

    这一点令秦雷尤其恼火,是以他命令铁鹰加紧搜查,不要顾忌太多。

    秦雷在四合居盘桓了一整天,连晚膳都是在这用的。他倒不担心皇帝陛下的三天期限,被文丞相佩服了五分之四的秦大人一定会有个章程的。

    掌灯时分,铁鹰他们陆陆续续回来,甚至馆陶都过来了,秦雷已经让沈冰包下这家酒楼,他下意识不想再在太子眼皮底下活动了。

    让铁鹰他们吃过饭,秦雷才开始听取几人的报告。

    哲简两郡王府都被烧为白地,两家现在暂住在宗人府的一处闲宅里。铁鹰他们凭着昭武帝严办此案的圣旨,把两位郡王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没有发现。

    另一方面,通过馆陶对现场的勘察,已经基本确定这场甫一点着、便无法扑灭的大火是由隐藏在王府各处的动物油脂造成的。馆陶沉吟道:“结合当事者的描述,属下认为此事两位殿下脱不开干系,但绝不该负全责。有人把三位殿下全部算进去了。”

    “确实,老三老四再蠢也不会把苦肉计演的这么拙劣。定然是有人火上浇油了。”秦雷摸了摸下巴,苦笑道:“咱们的太子殿下、丞相,甚至李老头都有这个可能。”

    馆陶摇头道:“应该不是太尉,属下观他往日行事,无不以泰山压顶之势,雷霆万钧。力量过于强大的人有时候是瞧不起阴谋的。他更信奉绝对的力量。”

    秦雷笑道:“从不使坏的人偶尔使一次坏,才叫人想不到呢。”虽然这么说,他却已经相信了馆陶的判断。

    秦雷有所觉悟道:“那丞相大人也不可能了。”有些话不能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今日之大秦便似今日之天下,三足鼎立。掌握大秦七成军权的太尉、掌握大秦七成官吏的丞相与大秦正统的秦氏皇族共同拥有着这天下第一强国。

    这三方有着微妙的平衡,不善内政的太尉府需要丞相的官员保证给养,文官之首的丞相大人也需要太尉的军队保护。双方把各自地盘经营的水泼不进。而作为大秦正统的昭武帝又不是那么孱弱。在齐楚两国强大的外力下,三方对立中保持着合作,都不会轻易毁坏共同的根基。

    对于太尉和丞相,昭武帝才是真正的对手,而他的儿子,还不够看。根本无需用如此下作的法子对付,明刀明枪就成了。

    问题是这法子虽然拙了些,但无疑很好使。作为事件的挑起方,老大必须要受到惩罚。而老三老四作为纵火方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太子殿下?”只有秦雷敢说出这个疑问。

    馆陶点点头,又摇头道:“太子爷有足够的动机,但据说这位太子隐忍功夫冠绝陛下诸子。怎会如此急功近利?”

    秦雷默不作声,他知道馆陶作为下属,心有顾忌,只敢隐晦的提醒自己——太子有些不对劲。

    是不对劲,自从他从北山牧场回来,便感到太子有些蹊跷。原来的太子像平静的湖水,有什么事情都会沉入湖底,不带起一丝涟漪。而现在的太子,面上仍然平静若斯,但作出的事情却有些毛躁。

    就像恋爱中的……中年人。

    “给我全力去查那个狗屁公良羽到底是个什么来路?难道是女扮男装?”秦雷艰难的说服自己,尽力不去胡思乱想。

    ………………

    正月十二搭灯棚,然而昭武十七年的这一天,原本应为上元节准备的工匠们,却悉数在满目疮痍的废墟边,为两万遭受无妄之灾的百姓,赶工搭起了窝棚。

    平民百姓贱如狗,秦雷面无表情的关上车窗,把视线从哀鸿遍地的街上隔断。他不想代表正义,甚至不想代表良知,却依然感到愤怒,对不守规矩者的愤怒。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京都府的大堂上,今日是限期破案的第二天,三位当事的皇子都已经坐在堂下。只是大皇子依旧威风凛凛,一副凯旋将军模样,而两位双生殿下却面色铁青,如丧考妣。

    秦雷面无表情的向三位哥哥行礼问安,老三给他一个难看的笑脸,算是回应。而老大老四干脆没有理他。秦雷也不在意,径直走向大案后坐下,示意秦守拙可以开始。

    秦府尹依旧是那套开场白。不咸不淡的跟几位皇子请安后,便恭声问大皇子道:“武勇王殿下,下臣斗胆问声,您当日带兵进入哲简两郡王府可有宗人府宗正令?”

    大皇子摇头道:“不曾。”

    “可曾有陛下手谕?”

    “不曾。”

    秦府尹声音微沉道:“那殿下可有什么许可文书?”

    “没有。”大皇子依旧神色拽拽道。

    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秦守拙见自己连给大皇子三个台阶,都被踢走,不禁低声喝道:“殿下,您可知擅自纵兵进入王府乃是重罪!”即使是心中恼火,他也不说什么样的罪,话里留有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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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不是无理谩骂,我一定虚心接受,有则改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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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章 隆郡王判断聋哑案

    大皇子眯着眼盯了秦府尹一会,飒然一笑,朗声道:“本王认了这罪。”

    秦守拙‘哦’一声,刚要说话。大皇子突然又道:“你若敢栽赃本王别的,看本王不剁下你的狗头!”噎的秦府尹半天没有说出话。左右的谢侍郎和周少卿也不约而同打起了盹。

    秦守拙看他们的样子,心中羡慕,无奈自己正问着话,却也不好跟着睡过去。只好装作没听见大皇子的恐吓之言,转而问老三老四道:“两位殿下乃是苦主,可有什么要求,但讲无妨。”

    老三心中郁闷,自己虽然吩咐,若是老大敢上门就点火烧宅子,却万万没想过纵火烧中都这个戏码。看着本准备拉过来当盾牌的秦雷老神在在的坐在大堂上,心里更不是滋味。再看身边的老四,他更是黑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至于吗?不就是个贱人吗。老三心中纳闷,转过脸对秦守拙道:“咱们知道现在这事捅破了天,也只能把私人恩怨放在一边,但求给天下百姓个交代。”

    秦守拙颔首道:“善,殿下此言大善。”然后对秦雷拱手道:“殿下,您看……”

    秦雷点头道:“合该如此。”另外两位大人也点头称善。

    秦守拙便朗声道:“经勘,正月初八日,武勇郡王无故纵兵闯入哲简两郡王府,期间不慎走水,酿成中都三日大火,损失之重、骇人听闻。三位殿下可有异议?”

    老三老四见自己被摘得干净,当然乐得点头。而要承担所有责任的大殿下竟然面无表情的也要点头。

    秦雷心说,这可不行,皇帝让我来干嘛了。大喝一声:“不行,我有话说。”

    被吓了一跳的秦守拙赶紧道:“殿下请讲。”

    秦雷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来前陛下嘱咐本王,要好好跟着诸位大人学习,少说多听。但是今天孤不得不说几句公道话了。”

    秦守拙恭谨道:“下臣洗耳恭听。”

    秦雷微一沉吟,朗声道:“众所周之,武勇郡王殿下高傲刚烈,从不屑于自辩。那孤就替他辩几句。会不会不妥啊?秦大人。”

    秦守拙心中苦笑道:知道不妥还说?嘴上却说:“只要秉着颗公心,就不会不妥。”

    秦雷这才神秘道:“其实大殿下派兵前去哲简郡王府,乃是事从权宜。”

    屋里的众大人都有些傻眼,包括大皇子,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个事从权宜了。

    只听秦雷绘声绘色道:“当时有南楚细作潜入王府。被外出拜年的武勇郡王撞上,诸位大人知道,大殿下乃是我大秦军人的楷模。知道军情如火,来不及通禀便带兵闯入了王府。”

    大殿下就听他在那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板下脸便想喝斥,无奈秦雷说话不换气,不等他开口便接着道:“至于那火,乃是南楚细作狗急跳墙,丧心病狂所为。实与大殿下无关。”接着一脸正气的望向在座几人,义愤道:“难道见义勇为的大殿下,却要为敌人的倒行逆施负责吗?这在哪都说不通!”

    大殿下被他说得一阵发懵,仔细回想下当日情景,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做过那等好人好事。遂板起脸哼道:“一派胡言。”

    众位大人心中为秦雷不值,五殿下都这样豁出面皮为您老人家胡扯了,您就不能就坡下驴呀。

    哪知秦雷并不恼,反而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他对三位大人一脸无奈道:“看吧,孤早就说过,我这大哥太过清高,哎,做了好事还不承认。真是值得我们学习,是不是呀,诸位大人?”

    又一声“一派胡言!”响起。这次说话的乃是一直闷不做声的四殿下,只见他眉心那颗朱砂痣已经红得发亮,仿佛被马蜂叮过一样。他起身指着秦雷怒骂道:“好你个老五,老大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样护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是公堂,不是你家可以乱放厥词的澡堂。”

    听他说完,秦雷俊脸一黑,‘啪’的一声,猛一拍惊堂木,倒把老四吓个哆嗦。秦雷冷哼道:“你也知道这是哪,那还敢咆哮公堂?”

    老四一把推开拉他的老三,上前几步,大喇喇的站着,咆哮道:“孤王就是咆哮了,你还敢打我?你别忘了我还是你四哥。”说到最后,竟有些色厉内荏。原来他霍然想起那日金殿之上秦雷差点击杀天策将军李清那一幕。心中暗自后悔:我怎么会与这浑人放对?

    秦雷轻蔑的瞄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也别忘了,那里坐的是你大哥。”转而一字一句低声道:“你做了那些好事,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跟你算账?”

    老四面色顿时难看起来,老三赶紧上前把他拉下来,老四也就顺着这股劲退下了。

    秦雷看了看秦守拙等人,几人交换下眼神,秦守拙便朗声道:“经勘,正月初八日,武勇郡王为缉拿南楚密谍、迫不得已进入哲简两郡王府,期间南楚密谍纵火,酿成中都三日大火,损失之重、令人闻之色变。三位殿下对此事可有异议?

    老四别过头去,不理会秦守拙。老大也冷笑着不说话。只有老三无奈道:“确实如此。”

    秦守拙接过书吏记录的文书,看了一遍,拊掌道:“善,王爷、二位大人,咱们签印之后,便呈陛下御览吧。”

    谢侍郎和周少卿自昨日起,便如木头一般,不闻不问。但秦府尹话音一落,两人便齐声赞道:“善。”

    再加上秦雷,四个人分别代表宗人府、京都府尹、刑部、大理寺在笔录上用印,又签上自己的大名。秦雷依旧写的是“雨田”这个乡土气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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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成?与文相爷

    秦雷可以在京都府大堂上信口雌黄,却不代表在御书房中依然可以。

    今日是限期破案的第三天,中都纵火案的四位主审官一早便来到御书房外等候见驾。

    等了小半个时辰,里面的太监才开门出来宣见。

    四人大礼参拜昭武帝后,又向左右坐着的丞相和太尉行礼。待四人站定,文丞相便开口道:“今日圣上只想知道真相,你们弄出来糊弄人的东西就不要在这现眼了。”

    四人齐声道:“是。”相互看了眼,便由刑部右侍郎谢至严出列恭声道:“遵丞相令。启奏圣上,此案案情并不复杂。乃是武勇郡王殿下冲府,引两府下人反弹纵火所致。”

    李浑牛眼一瞪,骂道:“说点新鲜的。”这位上朝就瞌睡的老太尉,在御书房中却很精神。

    谢至严对太尉并不陌生,也不惊慌,继续有条不紊说道:“遵太尉令。经我部专司刑侦的老胥吏勘察,在现场现大量牲油燃尽后的灰烬。进而推断京都大火乃是被人助长了火势。甚至可以说,即便两府下人不擅自点火,也会有人替他们做。”

    一直默不作声的昭武帝出声道:“老三老四有没有参与这事?”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哪怕心里通亮,还是希望谢至严能对他说声:“没有。”

    看着陛下期盼的眼神,又用余光看下丞相,见他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谢侍郎脸色一下子刷白,他垂低声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话音未落,秦雷出列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

    李浑眯眼看了看他,插言道:“朝堂之上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五殿下等小谢说完了再说不迟。”

    秦雷心道等他说完就要盖棺定论了。便笑眯眯对李浑拱手道:“孤只说一句。”李浑这才不做声。

    秦雷又对昭武帝拱手道:“父皇,事当日三哥正与儿臣在万里楼小聚,四哥也外出访友。大哥的进攻又毫无征兆,是以他们根本无从预谋此事。即便是有宫人私自放火,也不可能将几处内外宅悉数引燃……”

    老太尉不愿意了,喝道:“你是说秦雳放的火了?”

    秦雷闭口不言,李浑怒道:“怎么不说话了!”

    秦雷一脸苦相道:“您只允许小王说一句,怕说多了忤逆了太尉。”

    李浑却也是个猛人,他不怒反笑道:“是老夫忘了,那殿下就收声吧。”

    秦雷点点头,真的退回班列,闭口不言。

    只听李浑对昭武帝道:“陛下,秦雳乃是奉老夫之命去抓捕伪造印信的逃犯。又不是去打家劫舍。万万不会放火烧府的。定是有贼人栽赃陷害。”

    秦雷听了,不由有些羡慕老大,有这么个护犊子的外公。想想自己那小心翼翼、生怕双方过从甚密的沈家外公,不由一阵气闷。明明是对自己很着紧,为何又像做贼似的,秦雷想不通其中道理。

    这时昭武帝沉吟道:“栽赃?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秦守拙,你看呢?”

    秦府尹一脸肃然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以为栽赃的可能性最大。”

    右边坐着的文丞相似笑非笑的盯着正气凌然的秦府尹,把个老酱油看的毛骨悚然,这才悠然道:“那秦大人认为是什么人栽赃啊?”

    秦守拙微一沉吟道:“几方都有可能,下官还请相爷帮着破开迷雾。”

    文丞相颔道:“确实扑朔迷离,此事可先按下不提。”然后对一直泥塑般站着的周少卿温言道:“维公,你谙熟大秦律法,看看三位殿下各该领什么责任啊?”

    周维公拱手道:“回丞相,大殿下纵兵入府,犯得乃是擅闯王府、寻衅滋事之罪,按律当杖八十,配三千里。三殿下四殿下,犯的是管教不严、纵奴行凶之罪,按律当杖二十,罚金两千两。又有此次京都大火损失约合官银一千四百万两,应由两位殿下共担。”

    秦雷见自己老子面色不善,不慌不忙上前笑道:“孤王忝为宗人府右宗人,当于四堂会审后,参照诸位大人所定罪责,对犯事的皇亲进行惩处。不劳周大人费心。”

    周维公用余光看看文丞相,见他的手指又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心中叫苦,嘴上却不让道:“如果宗人府可以代几位殿下赔偿,把此案交予贵府也未尝不可。相爷,您说呢?”他毕竟还是心虚,不得不扯上自己座主这面大旗。

    文丞相捻须微笑道:“善。”

    秦雷眼都不眨一下,干脆道:“成交。”

    一室皆惊。

    秦大爷自来到这个世上起,虽没见过一两现银,却出手过上百万两的贿赂。再加上至今还欠着沈家三百多万两,想当然的,他认为堂堂皇家拿出个一两千万两银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是有前贤说过:“这世上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吗?

    但当他看到昭武帝如丧考妣的样子,便知道事情不对,想要改口。文丞相岂能让他如愿,抢在秦雷前头幽幽道:“君前无戏言。隆郡王殿下这就算立下军令状了。三个月内,本相希望在国库中见到这笔银子。”

    昭武帝面色变幻不定,心中大骂秦雷不知轻重,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秦雷两眼一瞪,无辜的望向丞相大人,愣声道:“孤王不过说个人名,怎么成君前无戏言了?”

    丞相大人面色一滞,作为当时世上面皮最厚的几个人之一,他竟对秦雷的脸皮厚度产生了高山仰止之感。

    老太尉小声问一边秦府尹道:“还有叫这名字的?”

    秦守拙轻声道:“成?乃是秦始皇之弟。”

    李浑奇怪问道:“那秦小五提这名字有什么意思?”

    秦守拙心中苦笑,能有什么意义?瞎掰呗。只得咬牙向太尉解释道:“秦王政即位八年后,成?造反被杀。五殿下提及此人,可能是希望丞相大人不要过于逼迫吧。”说完,不得不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

    李浑突然‘啊呀’一声,粗声道:“当时不是有个叫吕不韦的奸相吗?跟咱们文相爷不知道谁更奸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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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 昭武训子论英雄

    御书房中,传来咆哮声。

    那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奏对结束了。昭武帝最终用七百万两的内孥保下了自己三个儿子。要知道,大秦宫廷三年的用度,加起来不过六百万两而已。

    望着心满意足离去的文彦博,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李老混蛋。昭武帝很憋屈、很肉痛。被讹了一大笔的痛感,让他想骂人、甚至想打人发泄一下。所以秦雷被留了下来。

    昭武帝从书案后起身,怒瞪着老老实实站在御阶下的秦雷,怒气冲冲道:“你这个混小子,知不知道你那一句成交,就害得朕多掏了二百万两银子呀!二百万啊!够整个内廷开销两年了!”

    秦雷看着吹胡子瞪眼的昭武帝,心里竟然感觉更踏实一些。暗骂自己一声贱格,便可怜兮兮的望着昭武帝,一副吓怕了的样子。

    昭武帝骂一阵,又心疼起自己的钱袋子。嘶声道:“咱们大秦论富庶不必东齐南楚,这一下子就把几代祖宗积攒下的内孥用去四成。朕就知道,文彦博这老贼一早就盯着朕的内孥了!”

    秦雷还是对数字没有什么概念,却也不能让皇上在那唱独角戏。他小意道:“父皇,咱们下次再把文老贼宰回来就是了。”

    昭武帝不屑哼道:“把这老贼敲骨头熬油也不够本!你知道今日文彦博为什么吃像如此难看吗?”

    秦雷陪笑道:“大概是穷疯了吧。”

    昭武帝哂笑道:“不错,若没有这七百万两,户部都撑不到夏税入库的时候了。”

    秦雷骇然失声道:“不会吧?”

    昭武帝心气渐渐平顺,回到御案后坐下,唏嘘道:“都说天下三分,大秦也三分。”

    秦雷有些骇然的听着皇帝说着这种犯忌讳的话。心中惴惴道:“不会出门就把我咔嚓了吧。”转而又想到,皇帝自己犯自己的忌讳,应该没问题。这才放宽心继续听。

    “李浑那老匹夫背靠五百年的世家,又掌着天下七成兵马。根深蒂固,枝繁叶茂。不是你可以想象的。”秦雷能清楚的感到昭武帝对太尉府的忌惮。

    说完李家,昭武帝又道:“朕有至尊之名,乃天下正统,黎民百姓、贵戚勋旧无不奉朕为主。又掌天下三成军力,三成官员、三成财力。就是李太尉,也不敢动朕分毫。”话语间竟颇有些傲然之意。

    秦雷默不作声的听皇帝自评,知道下面就是丞相了。

    果然昭武帝慢悠悠道:“而他文家,虽也有百年,却乃诗书传家,是地地道道的文臣,从来没有机会插足武事。你知道这有什么坏处吗?”说完考量的望着秦雷。

    秦雷轻声道:“这就有些先天不足了。关键时刻比力气是要吃大亏的。”

    昭武帝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你小小年纪就能认识到这一点很不错。兵权谁主,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江山谁主啊。”说这番话时,昭武帝的眼中闪着难明的光。

    秦雷一时想不透昭武帝这话背后的意思,只得顺着昭武帝道:“那文家是如何与太尉并称的。”秦雷没有说什么‘三分’之类的,忌讳这东西,昭武自己怎么说都可以,但是别人一说,定然还会犯堵的。

    昭武帝嘴角上扯,显然对秦雷的措辞满意,微笑道:“文家三十年前只能算是官宦世家,远远无法与李家相提并论。直到出了个惊才绝艳的文彦博。”提到这个名字,昭武帝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

    秦雷这才知道,皇帝对太尉府的戒惧是来自李家可怕的实力,而对丞相府的忌惮,更多的是来自那个叫文彦博的人。

    “文彦博用了二十年时间,编了一张网,支了一把伞,自此便有了与朕和李家分庭抗礼的实力。”

    “那是什么网?什么伞呢?”秦雷凑趣道。

    昭武帝语带佩服道:“他把天下官吏织成一张经纬交错的关系网,又用这无数官吏的力量支起了一把保护伞。护住了他自己,也护住了天下所有的官吏。”

    秦雷听着,沉吟道:“都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些官吏安稳久了,难免会变质的。”

    昭武帝捻须赞许道:“小五,你的确是众兄弟中,脑子最好是的一个。”

    秦雷心中暗自警惕,昭武帝今日几次或明或暗夸赞自己,定然没有好事。

    昭武帝没有理会秦雷的小心思,犹自沉浸在评判当朝权相的快感中不能自拔。他语带讥讽道:“关系网、保护伞,这都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是用来官官相护、结党营私、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若天下官员都廉洁自守,清正自持,要那劳什子破网烂伞作甚?”

    秦雷深以为然,这位昭武帝确实不糊涂。

    昭武帝接着道:“后来便是,你若是不贪,便会格格不入,被排斥出这张网。一来二去,我大秦的官员无不贪墨,无不枉法。”最后八个字,是昭武帝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经年累月下来,这些蛀虫把祖宗留下的财产吃光了,甚至截留了部分的税赋,这个号称天下第一强国的大秦,终于被这群蛀虫啃出个大窟窿,补也补不上。然而国家的兵事、河工、赈灾、抚恤等等都要钱,哪一样断了炊,这个国家就要出大乱子。饶是他文彦博拆东补西的本事天下无双,现在也难为无米之炊了。”

    秦雷心中一动,猛然想到:去年夏秋那场对齐作战定然包含拖垮文丞相的题中之意。面上却露出一副毅然决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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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有应酬,所以拖到现在才发,对不起大家。什么都不敢要了。晚安。

第一一零章 假作真时假不假

    昭武帝面色严肃的盯着秦雷,沉声道:“大后日早朝,将议立个新衙门,你知道了吧?”

    秦雷不敢隐瞒,忙道:“二哥已经告诉儿臣了。”

    昭武点下头,淡淡道:“民情司都司的位子给你留下了。赶明拟个人选,写成折子递上来。”

    秦雷心中惊讶,不是说丞相与太尉平分了巡查寺吗?压下心头的惊喜,赶紧行礼谢恩。

    昭武帝见他不甚热心,微愠道:“想必你也知道,本来这里没你什么事,你知道花了多大代价才让文彦博吐出一个都司来吗?”

    秦雷连忙赔罪道:“孩儿第一次有了正经差事,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它办好,是以有些走神,请父皇责罚。”

    昭武帝面色稍霁,舒口气道:“有这个心思比什么都强,记住三件事,就什么都不用怕。”

    秦雷赶紧洗耳恭听。

    “首先你要谨记,这个小小的民情司是用两省污吏的狗命向文老贼换过来的,费了如此大的本钱,若还不用心办差,就太令朕失望了。”

    秦雷抱拳道:“儿臣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叫父皇失望。”他本不想说的这么恶心,无奈腹中墨水太少,想不到别的词。

    昭武帝被他逗笑:“休要学那孔明事必亲躬,反教下人们不自在。”又道:“第二条,朕对你这个衙门期望很深,不怕你做坏了,就怕你不敢做。放开手脚,拿出年青人的朝气,杀出一条血路来。”

    秦雷朗声道:“遵旨。”

    昭武帝挥挥手,一边侍立的太监把一个托盘端到秦雷面前。昭武帝示意他打开托盘上的信封看看。秦雷有些忐忑的掏出信纸,打眼一看,那信纸上竟然一条条列着与沈家的银钱往来,虽然都是他进沈家出。

    秦雷脸色一下惨白,豆大的汗珠流了下来。‘噗通’跪下,惨声道:“请父皇责罚。”

    昭武帝玩味的看着噤若寒蝉的儿子,有些满意给他造成的冲击。却也担心吓住了他的手脚,便沉声道:“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要有骨气,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秦雷忙站起来,神态仍有些戚然。昭武帝见他这幅样子,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学谁不好?偏要学你二哥,没点阳刚之气,滚出去。”

    秦雷小心翼翼的行礼告退。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步履蹒跚的上了王车,关上车门才忍不住无声的笑起来。孤王的演技又有精进啊。

    卓老太监从墙角阴影中走出,有些意外的摇摇头,回御书房复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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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当时一出御书房,直觉有人在暗中窥伺,因而一直装出戚戚然的样子,把奉命观察的桌卓老太监骗过。

    方才皇帝给他看的那份账目,乃是初二那天,他与沈老太爷在书房中鼓捣出来的。与沈家相交的事情定然瞒不过圣听,还不如坦然示之以诚,也好把皇帝的猜疑扼杀在萌芽中。

    当然,这份账目是缩水的,至少过年老太爷给秦雷的那点‘压岁钱’就不在上面。数目也不多,刚好等于内廷一年的用度,若是整个宫廷,半年都支撑不到。

    眼看着这关过了,秦雷有些疲乏的靠在空无一人的车厢内。外面的侍卫敲门问道:“王爷,回府吗?”

    秦雷刚要答应,一株空谷幽兰浮上心头,遂开口道:“去华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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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林苑中,碧竹林边。今日却无琴声相迎。

    永福这几日下不来床了。

    羸弱的女孩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出神,听到有力的脚步声,嘴角微微上翘,轻声道:“哥,你来了?”

    秦雷听了,心中酸涩,在绣床边坐下,理了理妹妹额头的青丝,柔声问道:“可好些了?”

    永福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感受到秦雷大手传来的温暖,那种舒服的感觉让她不想开口。

    秦雷的手停留在永福如玉的面颊上,时间仿佛也停留在这一刻。直到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到他的手心。

    秦雷把永福的泪滴攥紧,他清楚的感受到手中的自伤与留恋。

    昭武帝虽然疼爱永福,无奈国事缠身,只能百忙之中抽些时间过来看看她。有时忙起来,三五天也不会朝面。即使是这样一点关爱,也引得那些嫔妃公主嫉妒莫名,再加上永福久病缠身养成的清冷性子,让她的永福宫终日门可罗雀。

    若是往日,正合了永福的性子,可眼见着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琴不能弹、书不能读,只能卧在床上自伤。小公主终于感到清净其实还有另一个说法叫寂寞。

    秦雷俯下身子,在她晶莹温润的耳边轻声说了句:“好好将养着,哥改天就求父皇接你出去住两天。”

    永福轻轻摇头,幽幽道:“哥是要做大事的,不用为妹妹这风中残烛费心了。”

    秦雷听了,微怒道:“你以为你是林黛玉?扭扭捏捏的想把你哥憋死?”又瞪眼道:“若是以后再说这种话,看我不把你小屁股揍成八瓣。我明天就跟父皇说,一过完年就把你接过去!”

    永福一脸骇然的望着突然发飙的秦雷,她这十几年中何曾听过什么粗言粗语。若是当日秦雷便这般做派,她是定然不理的。

    好在过了这些日子,秦雷在永福心中早已经成为了顶顶重要的人物,这偶然的粗鲁在小公主看来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

    只是这‘林黛玉’是何方神圣呢?难道是哥哥心中的那个她?永福心中酸酸的想着。便闭上眼不理秦雷了。

    秦雷只道是自己吓坏了妹妹,忙讪讪赔礼道:“哥就是这个臭脾气,妹子千万别生气,哥把刚才说得那些都收回好不好?”

    永福一下睁开眼,原本有些无神的双目在那一瞬间熠熠生辉,她小声却坚决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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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章 北城石老板的大家来

    等到回去时,已是过午时分,若兰伺候着换了衣服,两人又卿卿我我的说了会话。秦雷这才满面笑容的转到前厅。

    秦泗水边给他奉茶边嘿嘿笑道:“王爷,前院请您去用晚膳呢。那个德全过来好几次了。都按您的吩咐挡回去了。”

    秦雷见他一脸贱笑,便知道身边的侍卫们没少给德全颜色看。调笑道:“泗水啊,过个年回来怎么骨头轻了二斤啊?”

    没等秦泗水答话,边上的石猛粗声道:“还不是他那婆娘把他伺候爽了呗。”秦雷强忍着没有再喷出口中的茶水,擦擦嘴,笑骂道:“老子喝水的时候,你他娘的就不能消停点?”

    石猛摸着脑壳子,憨憨道:“知道了,下回等王爷喝完了再说。”然后又道:“不过俺可没诳您,泗水这些天老絮叨这事,大伙都听腻了。”

    秦雷见秦泗水老脸红得发紫,也好奇道:“泗水啊,去年你不是说你老婆死活不让你碰,你才一气跟着我走了北山吗?”

    秦泗水老脸笑成一朵***,讪讪道:“王爷,那可是老黄历了。当时俺那婆娘嫌俺干的是缺德事、捞的是黑心钱,怕挨着俺沾了晦气。”转而又有些兴奋道:“现在不一样了,俺成了王爷身边的近人,沾了殿下的贵气。俺婆娘跟俺说话都不敢高声嚎了。”

    石猛看秦雷已经放下茶盏,迫不及待开口道:“若没有咱王爷赏的那五百两过年银子,只怕你也没这么舒坦吧。”

    秦泗水瞪了石猛一眼,撇嘴道:“俗,当了几天账房,就开口闭口离不开孔方兄。”

    石猛一时气短,他也深以为那半年的账房生涯,乃是自己彪悍人生的一大污点。

    无奈造化弄人,秦雷想起一事,对石猛坏笑道:“猛子,你的差事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去馆陶先生那领了,出了十五就开始吧。”

    石猛看秦雷的样子,心中一阵发紧,试探问道:“什么差事?”

    秦雷一本正经道:“完全按照你说得要求。”

    石猛迷糊道:“我说的……”少顷才惊喜道:“难道真的很香艳,很气派,而且能在粉头面前抬得起头?”

    秦雷强忍住笑,点头道:“千真万确。”

    石猛呵呵笑道:“俺就知道王爷除了若兰姑娘,最疼的就是俺猛子。那俺去找馆陶先生了。”趁着秦雷的茶盏还没有扔过来,他便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秦泗水好奇的问道:“殿下,到底给他安排了干什么差事,如此诱人?”

    秦雷撇他一眼,怪笑道:“怎么羡慕了?要是想的话,我现在就把猛子叫住,把这差事交给你。”然后上下打量秦泗水,口中啧啧有声道:“越看你越合适,简直就是天生的材料。”

    秦泗水被看的浑身发毛,又禁不住诱惑问道:“什么材料?”

    “当青楼老板的材料……”秦雷眉开眼笑道。

    “啊……殿下,俺还是更喜欢跟在你身边伺候。”秦泗水立马一副倍感惋惜的样子。

    秦雷起身,拍拍他的肩,笑着安慰道:“这个位子猛子年前早就预定了,放心,等开分号时,老板就是你的。”往外走着还感叹道:“真是天生的料子,不干太可惜了。”把个秦泗水听得浑身汗毛直立,生怕殿下格外开恩,赏他个老板做做。还让他进家门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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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最终还是勉勉强强去了前厅,自从隐隐察觉某件事后,他越来越不愿过来见太子了。

    今天餐桌上多了个羽扇纶巾帅绝人寰的美男,秦雷知道他叫公良羽,心中狂叫道:“怕什么来什么。”

    硬着头皮给太子行礼后,无视他眼神的暗示。秦雷眼观鼻、鼻观脚尖的坐下,不声不响的闷头扒饭。把太子和刚要张嘴的公良羽尴尬的晾在那。

    一时间餐桌上只有三人默默吃饭的轻微声响,气氛沉闷极了。

    秦雷三两口拔完饭,便起身告辞,想要离开这诡异的地方。

    一直按捺火气的太子在秦雷起身的一刻终于压抑不住,‘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秦雷赶紧站住,陪笑道:“小弟……”

    太子怒哼道:“别说了,谁不知道五爷你巧舌如簧,面皮厚重的连文相爷都甘拜下风?”

    秦雷腆着脸笑道:“都是谣传,纯粹的谣传啊。”

    太子重新压住火气道:“小五,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理?哥哥要介绍朋友与你认识,你看看你,可还有咱们天家子弟的丝毫气度?”

    秦雷一捂肚子,苦着脸道:“哎呦,肚子疼。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啊。”

    太子登时感到火气上涌,一拍桌子道:“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滚出去就别回来了!滚……”

    一天之内被滚两次,但这次纯粹是秦雷自找的。他直起身子,向太子行礼道:“自小弟归国后,哥哥对小弟一直照顾有加,人非草木,小弟铭感五内。永远记着这份情。”

    太子听他终于说几句人话,面色逐渐恢复正常,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

    不料秦雷话锋一转,冷冷的盯着自开始便一直默不作声的公良羽道:“哥哥乃是一国储君,将来更是要统驭宇内,为万民之表率。自当谨慎自持,洁身自好。岂能由着性子乱来一气。你让臣工们怎么看你?你让父皇怎么看你?你让皇祖母怎么看你啊!”说完,秦雷毅然决然的离开饭厅,把面色阴晴不定的太子和一脸诡异的公良羽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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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次日便去求见昭武帝,结果吃了闭门羹。卓老太监给他带来了陛下口谕:收起那些儿女情长,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秦雷说了大话完不成,只好去跟永福赔罪,永福却不恼,只是微笑。定然昨日昭武帝来看过她,父女俩有什么约定。

    秦雷也就收起心思,想去看看瑾妃和老七,无奈十四岁以上皇子,没有皇帝恩准不能擅入内宫,只好怏怏的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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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章 石老板看宅

    天色尚早,秦雷便弃了王车,换上辆普通的马车,直奔北城而去。

    北城是中都的商贸区,九街十八坊二十四商行就坐落于此.蜿蜒的小清河贯城而过,大大小小沿着大运河从南方而来的船只在这里停泊。鳞次栉比的商铺店面依河而建,有无数扛活的劳力把货物在商铺与船舶间传递。北方的骏马、牲畜,南方的稻米、丝绸,东方的谷类、瓷器,以及西方的矿石、玉器多半通过运河汇聚于此,再经由这大大小小的店铺输送到中都城的大街小巷,供给着秦国心脏的跳动。

    秦雷是来为几天后就要筹建的衙门找宅子的。按章程,巡查寺的衙门并四个司应该同在西城办公。但那是文丞相的地面,有个说法道,就是只蚊子从西城飞过,丞相府也能立马知道它的公母。虽有些夸张,却也能告诉秦雷,如果不想睡觉都让人窥伺,还是干脆不要在部院云集的西城开山门为好。

    秦雷相中了北城,只是马车沿着小清河来回两趟,秦雷也没有看到令他眼前一亮的宅子。秦雷关上车窗,活动下有些发酸的脖颈,朝边上一脸哭丧的石猛轻踹一脚,戏谑道:“石老板可有什么中意的店面?”

    石猛只是下意识摇摇头,完全不见往日里龙精虎猛、话多气长的神奇劲。昨日一听馆陶说让他来北城开青楼,石猛就慌了神,就差没跪下管馆陶叫爷爷求饶了。但馆陶把他招呼到桌边,让他看上面的秦国地图,上面用炭笔画着十几个圈。馆陶温声对他道:“你看,若是不愿意在北城开也无所谓,这上面画圈的地方都是要开的,你可以随便选。”然后感叹道:“这就是第一个的好处,若是最后一个,就只能在别人挑剩下的地方了。”石猛不是笨人,知道馆陶在隐晦的警告自己,不要挑三拣四。也明白王爷不会单单为了作弄他,去开个青楼,也只好不情不愿的应下了。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未来就要和妓女老鸨大茶壶联系在一起,心中便一片灰暗。自昨日从馆陶那里出来,石猛便一直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连为自己将来店铺选址这种大事,都不能提起精神。

    秦雷一巴掌拍在他的大脑壳上,终于把他疼得回过神来。秦雷故作凶悍的问道:“难道这份差事不香艳吗?”石猛可怜兮兮的点点头,天下若是有比青楼老板更香艳的差事,那一定是开了两家青楼的大老板了。

    秦雷又恶狠狠的问道:“那不能在粉头面前抬起头来吗?”石猛又无可奈何点下头,粉头的头,当然能在粉头面前抬起头。只是这样一来,在别人面前可就抬不起头来了。

    秦雷一脸愤慨的瞪着石猛问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石猛被秦雷直勾勾的盯着,仔细想了想,低头小声道:“好像不够气派。”

    秦雷拍拍他的肩,换一副温柔的面孔道:“这个问题好解决,五爷给你找个最气派的院子当店面,可以吧?”

    石猛不是不识抬举的人,知道事情已然无法改变,就坡下驴乃是最好的选择。牛眼终于眨了眨,涩声道:“俺要三层的。”

    秦雷心头也一阵轻松,方才他打算若是实在说不通也就罢了。他并不想‘过于’勉强这个外表粗豪、胸有沟壑的亲近属下。若是石猛知道再坚持一会,便会柳暗花明,也许会连呼三声:“苍天啊!”,然后一头扎进小清河里寻了短见。

    …………

    马车又沿着小清河跑了一趟,这次石猛的牛眼瞪了起来,相中了紧邻青龙大街的一家店面。

    秦雷二话不说,便让马车停在这家名为大合源的饭庄门前。这种事情本不该他出面,无奈秦雷心中对石猛有些歉意,非要亲自为他盘下这个店面才行。

    一行人前呼后拥的进了大堂,现在是正月里,吃饭的人不多,饭庄里还有些冷清。

    掌柜的一见这群黑衣壮汉簇拥着秦雷进来,赶紧迎上来,把秦雷引到三楼雅间。秦雷坐下后,和颜悦色问老掌柜道:“这里可能住店啊?”

    老掌柜成了精的人物,一眼就看出秦雷是京中权贵,打听住店定然是有别的打算。但还是小心翼翼答道:“回公子爷的话,小店后面就是客房,有套院,有筒楼。都烧着炕,也干净。”

    秦雷点点头,指了指石猛,对老掌柜道:“带他到后面转转,要是他满意咱们再说别的。”老掌柜连忙答应,对什么作揖道:“这位爷,后面请。”石猛点头跟他下去。

    这时边上一直不敢作声的秦泗水忍不住开口道:“五爷,咱们京里有名的楼子可都在玉带河边,离这隔了好远呢。”

    秦雷瞟他一眼,半开玩笑道:“我说泗水,你也就这么大出息了。出来任事是别指望了。”

    秦泗水老大年纪,怎能听不明白殿下对他这次的畏缩很不满意。但他能吃几碗干饭自己清楚,‘噗通’给秦雷跪下,戚声道:“属下辜负王爷的栽培。可是俺是六个娃娃的爹了,俺离开宗人府就是嫌那份工让俺家娃娃抬不起头。可如今俺要是干了窑子,那俺娃娃一辈子都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啊,殿下。”说着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秦雷听他哭诉,知道自己今次有些孟浪,却忘了属下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自己的追求和坚持。他起身上前扶起秦泗水,满面羞愧道:“泗水,这次是我错了。本王对不起你,给你赔不是了。”秦泗水哪敢受他的礼,忙躲开道:“小的还想多活几年,王爷要折杀俺啊。”

    秦雷笑着松开他,坐回位子。秦泗水趁着劲问道:“那俺以后还能不能出来任事了?”

    秦雷歉意的摇摇头,坚决道:“一码归一码,这次你放弃了。下次就要轮到别人。”看他一脸沮丧,秦雷终不忍道:“赶明民情司衙门建好了,给你个地方,去捣鼓你那些瓶瓶罐罐吧。”

    秦泗水一下子兴奋起来,又惊又喜道:“哎呀,比起出来独当一面,俺更喜欢这个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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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那个第三章。他们都说让我今天两章就行了。留着明天强推再发。但我还是觉得,现在看我书的兄弟姐妹们才是最重要的。

    发了,睡去了。

第一一三章 二十年的状元红

    处理好秦泗水的事情,老掌柜与石猛也上来了,同行的还有一个满面油光的中年人。老掌柜的向秦雷施礼道:“公子爷,这就是俺们刘东家。”

    那个中年人也向秦雷行礼道:“小人刘福贵,给公子爷请安了。”秦雷示意他坐下。随便聊两句诸如刘老板年庚、家中子女如何之类的家长里短。待两人熟络,秦雷又看似不经意的夸了他几句有福相、人缘好之类。把个刘掌柜听得嘴巴都合拢不上。几个来回,两人便如多年老友一般。

    秦雷轻拍下桌子,对刘老板道:“福贵兄,今日我俩一见如故,实在是难得啊,怎能不痛饮一番呢?”刘福贵笑眯了眼,小鸡啄米点头道:“正是正是。”然后对一边的老掌柜高叫道:“老钱,快置桌上好的酒菜,切莫怠慢了贵客。”

    老板发话,下面自然全力开动。少顷,酒菜便流水价的上来,把一张大圆桌摆的满满当当,尽是些卤货冷切、鱼羊炖锅之类的荤腥。

    秦雷回京已经快一个月,奢华的皇家生活已经把他的胃口养叼,看着满桌子肉食,不见菜蔬,不禁食欲全无。秦泗水了解秦雷,见他眼皮微微垂下,便把桌上几盘花生米、卤豆腐之类的下酒小菜换到秦雷面前。

    刘老板见了,终于相信这位公子爷确实是金枝玉叶,不是来打秋风、吃白食的。他不好意思的陪笑道:“这天寒地冻,咱们市井乡里的,比不得公子家,实在拿不出什么时鲜果蔬,公子恕罪。”

    秦雷微笑着示意他放松,温声道:“我吃不惯是我自己的问题,不代表饭菜不好。刘兄不必紧张。”

    听他这一说,刘福贵更觉不好意思,对老掌柜咬牙道:“去把那酒起出来,请公子爷品尝。”

    老掌柜惊讶道:“不是说等明年……”刘福贵胖手一挥,不耐烦道:“快去……”老掌柜这才犹犹豫豫的下去。

    秦雷又与刘福贵随便唠几句,待老掌柜抱着两个还带着泥土芬芳的酒坛上来。秦泗水看了,失声道:“女儿红?”

    老掌柜满脸可惜道:“不是女儿红,是状元红。是俺东家在大少爷满月时亲手酿制,又埋在地下二十年,盼着大少爷高中时庆贺饮用的。”

    秦雷听了,不禁叹道:“埋了二十年了,今日起出确实可惜啊。”

    钱掌柜把一坛递到刘福贵手中,他伸出胖手小心地摩挲着光滑的瓷坛,把上面残余的泥渣揩去。对秦雷呵呵笑道:“生儿养女埋花雕,图的就是大喜的日子有个稀罕物。”

    然后胖脸紧绷的望向秦雷,认真道:“公子身份小人不敢乱猜,只能说从没见过像哪个贵人能如您一般和气、肯与四民之末折节下交。这对小人来说,便是天大的福气、天大的喜气。”说着,‘砰’一声,拍去坛上泥封,登时那经过岁月沉积的醉人醇香四溢出来,香气飘满整个房间。四周的护卫们无不目露痴迷之色,有酒鬼已经开始狂咽口水。

    秦雷也是好酒之人,爽朗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我若是推辞倒是矫情了。”

    琥珀色的酒液从坛中倒入瓷碗中。秦雷有些迫不及待的端起,只见瓷碗里的美酒透明澄澈、鲜亮诱人。送到鼻前一闻,馥郁芬芳的味道沁人心脾。再一尝,醇厚甘甜之后便是酸、苦、辛、鲜、涩,这六种味道汇聚在舌尖又传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养儿育女十几年的甘苦滋味尽在其中。若不是秦雷两世为人,也品不出其中神韵。

    秦雷闭目回味良久,半晌才双目放光道:“澄、香、醇、柔、绵、爽兼具。喝了此酒才不枉此生啊!好!好!”

    众人见他一副沧桑神态,浑然不觉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说出这话有什么怪异。

    秦雷连饮了三碗,把瓷碗往地下一掷,大呼过瘾。刘福贵见他一副飘飘欲仙却又不欲再饮的模样,劝道:“公子爷只管放开喝,还有很多呢。”

    秦雷微醺道:“美食不可尽享、美酒不可过量啊。三碗之后,嘴巴发了木,再饮便没有味道,无辜糟蹋了美酒。还不如大家都尝尝。”

    众侍卫大喜道:“谢五爷开恩。”便由秦泗水一人倒一碗,刘福贵和钱掌柜也有分,正好把个酒坛倒得干干净净。众人端着啧啧品味,浑没有往日鲸吸牛饮似的喝法。

    待喝完这二十载的状元红,众人生怕混了口中的味道,竟然没人再去碰桌上一坛坛美酒。

    秦雷笑眯眯对一脸回味的刘老板道:“刘老哥,你的盛情我记在心里了。放心吧,这二十年状元红不会白喝你的,你就等着吧。”秦雷已经懂得为上者不能把话说得过于直白,以免将来没有回旋的余地。

    但此话在刘福贵听来,却如仙音一般悦耳。他忙俯身叩首道:“小人代犬子先谢公子美意了。”

    都没说明白,却也心照不宣了。至于秦雷能不能做到,刘福贵却没有丝毫担心,即使做不到,能攀上秦雷这高枝,这笔买卖也大赚特赚了。

    秦雷让他起来,刘福贵半沾屁股坐下道:“不知公子爷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思酌再三,还是先开了话茬。

    秦雷微笑道:“还真有桩事。寒家有个不错的营生,却苦于冗务缠身,怕独自照料精力不济又遭人嫉妒,因而想物色几个有担当的东家入伙。一来可以借助各位的眼光手段,二来大家形成一股合力,也好抵御风浪啊。”

    秦雷一番话,听得一边的石猛和秦泗水暗自咋舌,心道王爷没有吹牛的毛病呀?怎么这番话说得如此四六不靠。

    果然,刘福贵胖脸哆嗦道:“公子可说得详细些?”

    秦雷摇头笑道:“刘年兄若是有意,不妨明日去西城四合居,找一个叫馆陶的详细询问下再说。”

    刘福贵赶紧应下。两人便扯开话头,不再提此事。又坐了一会秦雷便起身告辞,刘福贵送到楼下,末了还把另一坛状元红给秦雷塞到了车上。

    等目送着秦雷一行的马车东去,钱掌柜低声问道:“东家,这公子什么路数?怎么这么摸不透呢?”

    刘福贵眯眼一笑,满脸精明之气,哪有方才和气生财的憨厚模样。他干笑一声,对钱掌柜道:“看他手下的佩刀了吗?清一水的百炼唐刀。寻常贵人,都为弄一把上好唐刀而倾家荡产。这京里敢明目张胆拿出来显摆的可不多呀。何况人家人手一把。再看这位爷的气势、做派。那可不是一般王公可比。”转而轻声道:“我估计是个这。”说着伸出五个指头。

    钱掌柜有些不信道:“听说相府的三公子、太尉府的四公子、还有沈府的大公子都是这般年庚。怎么不会是他们?”

    刘福贵摇头道:“李四公子我远远瞧见过,富态着呢。文三公子喜欢舞文弄墨,周围全是青衣文士,也不是。至于沈家,人家低调着呢,断不会如此招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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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胖胖的刘老板评价为招摇的秦五爷,若是听了这番对话,不知做何感想?多半会恼火道:“老子的眼光真不差。”

    此时他正面对着两个属下疑惑的目光,轻声慢语道:“那边光靠舅舅一个,是做不大的。他需要人,而这个刘福贵眼光、气魄都还不错,如果馆陶那关过了,就让他加进来吧。”说完便闭上眼不再做声。

    今日选择刘福贵虽是秦雷临时起意,但准备物色些与沈府没有瓜葛的人才,却是秦雷心中早就有的计划。

    现在秦雷各方面与沈家牵扯太深,无论是资财方面,还是人力方面,沈家的影子无处不在。馆陶已经严正警告他,虽说现在双方处在蜜月,谁知将来如何呢?若是早期不解决这个问题,未来很可能会被沈家扼住喉咙,沦为傀儡。

    秦雷深以为然,他立刻同意馆陶一系列自己训练人手的计划。无奈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依然无人可用。所以当秦泗水拒绝他的安排后,他才会忍不住发火。这也是他一见刘福贵有些道道后,立马改变计划的原因。

    只要刘福贵能入得了馆陶的眼,秦雷便会把他像钉子一样楔进沈洛的买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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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一更,这段时间都是3000以上的,让大家看着过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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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章 何处黄鹤破瞑烟

    等秦雷回去,将这事与馆陶一说,馆陶微笑道:“王爷已懂了人尽其用,但莫忘另一条,居心叵测、甚于知天啊。”

    秦雷点头笑道:“还要先生耳提面命。”说着来到炕上,盘腿坐下。拿起小桌上的一张地图,细细看起来。这正是昨日馆陶给石猛看的那张。

    秦雷一边看一边在图上比划着,过了一会才沉吟道:“楚国也要加上,南方的机会比北方要多些。”

    馆陶愁眉苦脸道:“话虽如此,可咱们没钱啊。一百万说是巨款,可要同时开这么多店面,已是吃力异常。若想拓展到楚国,光是打通关节、交好地方,花费就少不了,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秦雷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坚决道:“钱的问题,我可以想办法,但是网络早铺设一天,便早一天见效。我们起步比别人晚,就不能像别人一样按部就班,不然永无出头之日。”

    馆陶无奈笑道:“只要王爷能再借来五十万两,属下就是拼着吐血,也给您把南楚的事情办下来。”

    秦雷望着明显憔悴了些的馆陶,不忍道:“事情是做不完的,先生要注意休息啊。”

    馆陶翻翻眼皮道:“在殿下没给属下找到帮手前,恐怕属下还会更忙。”

    秦雷靠坐在被褥上,郁闷道:“人才难得,忠心可用的更难得啊!”

    馆陶想起一人,对秦雷笑道:“王爷是不是可以把秦奇想法弄回来。”

    秦雷拊掌道:“妙,反正那边的训练快结束了,就让他们一起回来吧。我赶明就跟父皇说说这事。”转而又恳切问道:“先生,你说孤应该如何招揽人才?下次有事,可实在找不到人了。”

    馆陶思量一下,斟酌道:“殿下为人豪爽大度,易得武人倾心。”

    秦雷眯眼笑道:“你这馆陶,骂我没有几滴墨水,让文人瞧不上,是不是?”

    馆陶坐直身子,严肃道:“武可以让殿下强大,但只有文才可以让您稳固。这问题若不解决,王爷将来难免兴也勃乎、衰也勃哉。然而现在,几位殿下,以及丞相府都开门纳客,说礼贤下士也不为过,很难有大才会主动投到咱们这边。”

    秦雷也正经起来,恭声道:“请先生教我。”

    馆陶颔首道:“三条路可选,一是学李家,废文独武、拥兵自重,这样可以扬长避短、在几年内积蓄起力量,自保有余。”

    秦雷摇头道:“自保有余,换句话就是进取不足。而且我与李家身份不同。将来的皇帝能容下庞然大物的李家,却不可能容下尾大不掉的兄弟。”

    馆陶捻须道:“第二条嘛,很简单,殿下听过吕蒙‘士别三日’的故事吧。殿下只要从现在起用心苦读,以您的天资,相信最多五年,便可以让士子们刮目相看了。”

    秦雷一下子没了精神,想也不想道:“一看书就头痛,若是坚持着硬看下去,不出一刻钟,定然呼呼大睡。这招不行,说第三个吧。”

    馆陶知道秦雷上来那股惫懒劲,怎么说都没有用,就把什么‘世上无难事、铁杵磨成针’之类的规劝憋在心里,重又道:“第三条需要大财力、大魄力、大毅力,缺一不可。但只要能坚持,二十年后,殿下便可以取文丞相而代之。”

    秦雷一下子来了精神,高兴道:“这些条件我都具备,快说吧。”

    馆陶差点把胡子揪下来,疼得他呲牙道:“殿下功力越发深湛,只是还要注意收发自如,以免误伤啊。”

    两人笑作一团,过会馆陶才正经道:“第三条乃是修学堂、请先生,让一些读不起书的聪慧孩童有机会学习四书五经。二十年后,自然桃李芬芳,这些人受殿下大恩,必然会是您的拥护者。若真能力行此策十年,大秦吏治便可为之一清,文丞相的网络也能不攻自破。若是再坚持十年,大秦之国力定然举世无双,大事可成、天下可定矣!”

    秦雷拱手叹曰:“此乃老成谋国之策。先生真国士也。”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先生的《齐国改良邹议》中,是否也提及此事?”

    馆陶知道秦雷的担心,洒然笑道:“上官丞相长于算计,但眼光稍逊、有些急功近利。再说手下等着做官的都排成了队。他不会采用这吃力不讨好的法子。”

    秦雷思索道:“此事乃是百年大计,需要从长计议,而且办学堂可是个纯烧钱的营生,若不好好算计,多少钱都不够填这黑窟窿。这样吧,你写个条陈出来,咱们讨论讨论再说。”想了下,又补充道:“一定要与咱们的发展规划相匹配,不要冒进。”

    馆陶点头领命,两人又把预备第一批开设的店铺从规模到预算,细细盘点一番。这种事情看似简单,但每一个环节都要仔细推敲,还往往引出许多新的问题。时间流水似的过去,连晚饭都是秦泗水送进来用的。

    这一忙就到了鸡叫三遍,天色发白。秦雷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伸个懒腰,对一脸倦容,满眼眼屎的馆陶道:“我得回去睡了,你也睡吧。确实要请几个智囊了,事必亲躬会折寿的。”

    馆陶点点头,强撑着把桌上散乱的纸张规整起来,便直挺挺躺下呼呼大睡起来。他不比秦雷,整日里疏于锻炼,又贪杯,身子骨经不住熬夜。

    秦雷扯过被子,给他胡乱盖上。便穿鞋下地,出了馆陶的居所。外面同样一夜没睡的秦泗水赶紧迎上。秦雷见他也已委顿不堪,便开恩道:“放你一天假,回去睡吧。”

    秦泗水苦笑道:“今个是上元节,本就是公假。”

    秦雷‘嗯’一声,才恍然道:“这年眼看着就过完了。”

    秦泗水从怀中掏出一张描金的大红请柬,递给秦雷道:“王爷,这是李家四少爷送来的。”

    秦雷接过来,翻开一看,是一个名为荟墨草舍的组织,要在上元夜,举办一场挂着筹集善款名头的灯会。邀请他隆郡王殿下到时莅临。

    初八那场大火,让上元节的狂欢有些不合时宜,因而今年京都府并没有组织灯会。秦雷猜测这大概是那帮少爷小姐们不甘无聊度过上元佳节,扯块赈灾的遮羞布,好心安理得的玩乐。他把请柬扔回泗水怀里,摇头道:“不去。”

    秦泗水知道自家王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也不多言,便把请柬拿在手里,跟着秦雷往前厅走。走着走着,秦雷突然问道:“你刚才说是谁送来的?”

    秦泗水重复道:“李家四少爷,李四亥呀。”

    秦雷奇怪道:“这小胖子怎么找上门了?好像咱们跟他家梁子结的不细吧。”

    秦泗水点头道:“很粗。”

    秦雷劈手夺过请柬,再看一遍,没看出什么名堂,又扔回给秦泗水道:“那小胖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秦泗水忙解释道:“李四公子是晚饭前来的,王爷不是吩咐,谁也不准打搅您与馆陶先生议事吗?小的就斗胆把他挡驾了。”

    秦雷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便不再追究此事。对秦泗水吩咐道:“你去给李四亥回个信,就说本王按时出席。”

    秦泗水也不提放假的事了,赶忙应下,出门办差去了。

    秦雷看着他的背影,满意的点点头,秦泗水这张破锣,就是要时常敲打敲打。

    他转回自己的寝室,看见若兰倚靠着床沿,斜趴在那和衣而睡。桌上的两支红烛也早已燃尽。看样子,她竟等了一夜。

    或许是得来的太易,秦雷总是无意中忽视她的存在。但无论如何这总是秦雷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望着熟睡中的若兰那恬静的俏脸,这姑娘总是默默的付出、默默的承受,即使是两人蜜里调油时,也从不说什么要求。

    秦雷不禁心生歉疚,弯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女孩睁开眼睛,轻声道:“爷,您回来了。”便要起身服侍。秦雷伸出双臂把她抱个满怀,重新带倒在床上,温声道:“别动,陪我睡会吧。”

    若兰安静的躺在秦雷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强劲的心跳。没过一会,秦雷便发出轻微的鼾声。若兰这才敢偷偷往上瞧。

    看着秦雷那轮廓分明的面容,英挺的鼻梁,还有睡梦中紧紧抿起的嘴角。若兰痴了,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顺着面颊留下,女孩赶紧接住,生怕打湿了殿下的衣襟,扰了他的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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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住大家,这章发的这么晚。无奈越是周末,事情越多。毕竟现在还不是宅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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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山中元无雨 空翠湿人衣

    【方才那章连贴了两次,迟迟改不过来。因而删了重发一遍。请见谅】

    秦雷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了。

    若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正支颐坐在桌边望着秦雷发呆。见秦雷起身,忙上前给他穿上鞋。然后柔声道:“爷,先洗把脸再用膳吧。”

    秦雷道:“先洗个澡吧,有些脏了。”

    若兰微微摇头,轻声道:“老人常言:饱不剃头、饿不洗澡。空着肚子洗澡不好的。”

    秦雷讪笑道:“哈哈,原来我还以为是饥不剃头饱不洗澡呢。”他说的是去宗人府前那次。

    洗漱用膳完毕,秦雷这才舒服的泡了个澡。等穿衣时,若兰抱来一摞衣裳。有些忐忑问道:“今个晚上灯会,爷还照常穿?”

    若是往日,秦雷定然大大咧咧道:“恩,该咋地咋地。”幸亏昨日一场小小反省,他注意到若兰眉宇间的期待,便朝她呲牙笑道:“有什么好的建议?说来听听。”

    若兰咬着下唇,从怀里那摞衣服的最下层,抽出一身宝蓝色的衣裳。轻声道:“夜里穿黑色太不显眼了,要不爷试试这身吧。”这身衣裳是她亲手裁剪,又一针一线缝制起来的。

    秦雷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不忍拂了女孩的美意。便点点头,让她伺候着穿上。

    不一会,一个一袭蓝衫的浊世佳公子便映现在落地铜镜中。秦雷端详一下,发现确实比原来整天一身黑皮要清爽的多,甚至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秦雷伸出右手,轻轻勾起若兰白瓷般的下巴,专注的望着女孩柔美的面容。良久,秦雷才轻声道:“你做的衣服,我很喜欢。”

    一层水雾蒙上姑娘廖若星辰的大眼睛,若兰心中惊喜万分。

    秦雷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摸着她瀑布般的秀发,轻声道:“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偷偷抹泪。”

    若兰如遭雷击,抬头惊恐道:“今天早上王爷都看到了?”说着,便强忍心酸,想离开秦雷的身体。

    秦雷左手用力,不容抗拒的把她紧紧搂住,不让她脱出自己的怀抱。右手轻轻撩起她耳边的秀发,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几日,你夜里时常暗暗哭泣。能对我说说你的心结吗?”

    若兰的身体渐渐软下来,泪水却再也止不住,淅沥的流下。渐渐的开始抽泣,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最后竟完全没有力气站立,只能软软的靠在秦雷身上。

    秦雷也不急,轻轻的拍着姑娘柔弱的背,静静的等着她哭完。

    不知过了多久,抽泣声终于渐渐平息。秦雷这才坐下,把若兰抱坐在自己腿上,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她。若兰转过头去,擦了擦眼,又使劲擤了擤鼻涕,然后把手帕收了起来。

    若兰终于鼓足勇气,回头去看秦雷那摄人心神的双目。秦雷伸出右手轻抚她的面颊,温声道:“我跟太子殿下有些小别扭,所以这些日子就要搬出东宫了。你愿意跟我走吗?”

    若兰使劲的点点头,坚定道:“爷到哪若兰就跟到哪,就算爷不要若兰了,奴婢也不会伺候别人了。”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

    秦雷点点头,凝视着若兰有些红肿的双目,认真道:“你知道,你是我第一个女人。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远比你想象的要高。”

    若是往日,若兰心里定然欢喜的开了花,但此时这话像刀子一样剜在姑娘的心上。她紧咬着下唇,凄然道:“若兰对不起爷,不配爷对我这么好。”刚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秦雷双手把她身子扶起,定定的看着若兰,轻声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若兰本是个兰心蕙质的姑娘,方才的惊吓惶恐之后,神智逐渐清明,知道秦雷并不是要兴师问罪,便强撑着从秦雷身上下来。跪在他的膝前,双目凄然的望着秦雷,轻声道:“初十那天,前院的总管唤奴婢去训话。奴婢去了,结果屋里只有一个躲在帘子后面的人。他威胁说,奴婢家里已经被他控制了,让奴婢把爷的举动,每五天一次报告给他,若是迟了一次,便会要奴婢家里一人的性命。”

    秦雷沉吟道:“今天可正是日子。怎么办?”

    若兰决然道:“奴婢从未存过出卖殿下的心思。便准备死在那人面前。想来我死了,他就不会再伤害奴婢家里人了。”

    秦雷把她拉起来,笑道:“傻丫头,下次谁敢威胁你,直接告诉本殿下,看我不派人把他剁碎了喂狗。”转而正经道:“记住,在你看来天大的麻烦,对于爷,也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这次便算了,下次要是还敢独自憋着,看小爷不家法伺候。”说着说着,便不正经起来。

    若兰把心事说出来,也是一身轻松,这才看到秦雷左肩上湿了大片。忙不好意思的起身,从里间衣柜中又拿出一身宝蓝色的衣裳。秦雷笑道:“你一次做了几件啊?”

    若兰轻声道:“以为再也见不到爷了,便多做了些放着。”秦雷心中一阵柔软,却没有做声。

    等换上衣服,让若兰把马南唤进来。这几日,铁鹰、沈冰、石猛几个都被馆陶派上了任务。是以现在由马南充任秦雷的侍卫长。

    白白净净的马南也是秦雷侍卫中的老人,跟着他走南闯北,大小事情一件没落下。深得秦雷信任。

    秦雷对他淡淡的吩咐道:“两件事,第一,派一个小队,去若兰家,把她的家人保护起来,直到解除警报为止。第二,你亲自带队,暗中跟着若兰,把她要见的人抓起来。我要活的。”

    然后温言对一边有些惴惴的若兰道:“不用怕,他们都是孤最信得过的人,不会出纰漏的。”

    到了夕阳西下时,那位李四亥又来了。二话不说,便拉着秦雷上了马车,往玄武大街驶去。

    秦雷笑眯眯的看着坐在下首的小胖子。小胖子也是满面笑容,开口道:“半年不见,五哥还是那么神武不凡,想必这半年过得还算舒坦。”

    秦雷脑门见汗,心道,这小胖子乃是皇帝的小舅子,却叫老子哥哥,实在是狗屁不通。但秦雷也不愿意当那个小,似笑非笑道:“托老四你的福,过得舒坦的紧。”

    小胖子李四亥知道,秦雷这半年无妄之灾的引子,便是万里楼上的那场架。他伸出胖手挠挠胖腮道:“我这当舅舅的怎么好去欺负自己外甥女,想着你管教妹妹还是在情在理的。那时候大家又不熟,这不才搞了那么一出,不是说好揭过了吗?”

    秦雷点点头,笑道:“不说这一桩。”然后玩味的盯着李四亥那油光光的胖脸,悠悠问道:“你娘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无端端的来找老子干什么?”

    李四亥一脸委屈道:“就是想五哥了,便来找你。这有什么道道?”

    秦雷嗤笑道:“我看你是夜猫子进宅。”

    李四亥倒没听过这新鲜话,好奇道:“怎么讲?”

    秦雷翻翻眼皮道:“无事不来。”然后坐直身子,正经道:“原本早就听说中都有四害公子,我一直以为是四个纨绔,前些日子才听说,居然是您老一人包办这么大的名头。实在是可喜可贺。”

    李四亥被他说得面皮发红,打哈哈道:“都是陈年旧事了,现在正经为家里做事,不再招摇过市,已经没人叫这诨号了。”

    秦雷这下真有些奇怪了,缓缓道:“既然出来做事了,就应该知道你家的立场,怎么还来找我?难不成你们太尉府讲究先礼后兵?”

    李四亥知道秦雷说话云山雾罩、真真假假,但这句先礼后兵却是说中了。他沉声道:“不错,我家老爷子让我给你带句话。”

    “洗耳恭听。”秦雷笑道。

    “他说:他很欣赏你。”望着秦雷张大的嘴巴,小胖子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得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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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章 暮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车厢内出现一段冷场。

    好半天,秦雷才平淡道:“我也很欣赏你家老爷子。”

    李四亥这次没有笑,而是皱眉道:“何必呢?老爷子也算你的长辈,去家里坐坐,把关系缓和一下,没有什么不妥的呀。”

    秦雷心道,这老李家竟然想不战而屈人之兵,着实好大气。他也严肃起来,两眼紧盯着李四亥道:“这如果是你李家的态度,我就去。”

    李四亥沉吟半晌,低声道:“我父亲的意思还不行吗?”

    秦雷摇摇头,淡然道:“我已不是初到京都的傻小子。”便不再说话。秦雷不能答应讲和,首先这不是李家的意思,仅代表李浑的个人立场,没有什么保证意义。若是李清或者李二合对付秦雷,李家是没有半点责任的。只有那位老太尉会损些面皮。而据秦雷推测,李浑的脸皮厚度,应该在中都三甲之列。

    秦雷现在的靠山是昭武帝,馆陶很明白的告诉他,昭武帝这一段时间的折辱冷落也好、敲打恐吓也罢,都是一位帝王准备大用臣下之前的应有之意。若是就此以为皇帝对自己产生冷落之心,而懈怠抱怨。那便会真的见弃于君王而不得重用了。

    因而秦雷已经打定主意,靠在昭武帝这棵大树下,任他风吹雨打、我自巍然不动。这时候去李家便成了愚蠢之极的举动,很有可能拿不着狐狸还惹身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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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内只有一盏牛油灯,随着马车在青石路上行驶,那菊豆般昏黄幽暗的灯火也一跳一跳的,照的李四亥那张胖脸晦明晦暗,就像他那阴晴不定的心情一般。

    这种令人尴尬的沉默没有持续多久,秦雷便起身坐在小胖子的身边,亲热的拍拍他肉墩墩的肩膀,展颜笑道:“家族是家族,至少今夜,你我还是好朋友。”

    小胖子也是个心大的家伙,闻言也心情好转,哈哈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街边睡。先玩他娘的,别的明天再说。”

    秦雷拊掌赞道:“看不出四公子还是个会吟诗的雅人,待会有什么赛诗猜对就全靠你了。说不定还能搏个美人一笑,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小胖子也矜持道:“论起文采,小弟倒是略胜一筹。”

    两人一阵怪笑,暂把烦恼丢一边。

    马车又行了一会才停下来,今日的伏羲大街被官差封锁,来宾一律步行进入。既然是受邀客人,两人也没有多生事端,下车慢悠悠的步行起来。

    此时伏羲大街早已游人如织,秦雷望着随处可见的官差,微微好奇道:“这个草屋的面子不小啊,竟然用官差看场子?”

    小胖子‘呸’一声,轻蔑道:“还记得咱们万里楼打的那几个小子?这草屋就是他们的场子。”

    秦雷心中郁闷,上次在万里楼把那些公子小姐们一顿暴揍,结果自己就在士子圈里臭了牌子。看来那文铭仁还真有些影响。

    想着想着,秦雷不由撸起袖子,恶狠狠的对小胖子道:“说吧,今天又想揍谁?”

    小胖子见他一脸彪悍,忙拉住道:“今日中都名媛荟萃,万万不可发飙,不然咱哥俩的形象就全毁了。”

    秦雷把胳膊搭在小胖子的肩头,初时见面,两人还是一般高,可经过半年的风霜磨砺,秦雷已经比缺乏运动的四害公子高了两寸。秦雷一脸贼笑的望着不远处灯火辉煌长街道:“是不是你小子的相好的也在那?”

    小胖子一阵发窘,挣脱秦雷的胳膊,板着脸道:“什么相好的,说得这么难听。”说着大踏步往人群走去。

    秦雷见他果然心中有人,嘻嘻哈哈的跟在后面调笑不已。

    远远坠在后面的卫士们互相看了看,王爷似乎从去草原开始,便再没如此放松过,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年龄。

    ~~~~~~~~~~~

    秦雷两个汇入赏灯的人群,只见大街两侧连绵的行道树上挂满了千万盏灯火,又有丝绢绸带缠绕其上。一眼望去,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行歌尽落人间梅。再看这望不到头的火树下,无数锦衣公子、长袍文士徜徉其中,而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家闺秀们,此时也打扮的争奇斗妍,借此难得机会出来一吐芬芳。

    秦雷看着这一幕,不禁长叹道:“这就是美好的生活啊。”边上李四亥贱笑着点头,刚要附和几句。便听到边上一声清脆而轻蔑的‘哼’声。小胖子胖脸一阵抽搐,就要向前溜走。

    秦雷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回身向那发声的方向望去。便见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衫的俊后生,正一脸鄙夷的望着他。秦雷瞪眼粗声道:“小子,想挨揍是不是?”

    那后生面色一滞,却没想到世上还有比李四亥更粗鲁的人。心中暗骂一声,瞎了这身好皮囊。星目微瞪道:“哪里来的乡野鄙夫,敢在京都府撒野?”

    秦雷一听声音,怎么如此甜美。莫名想起了公良羽,打个寒噤问躲在身后的小胖子道:“这是个母的吧?”这种话估计满京都就他能说出口,而且还说得理直气壮。

    对面的俏后生听了,面皮登时通红,就要撸起袖子,上前揍这个登徒子。后面一个小厮打扮的赶紧拉住,惶急道:“小姐,小姐。”

    秦雷长舒一口气,对身边的小胖子感叹道:“最近被这些不男不女的搞怕了,有些神经过敏。”这才注意到四害公子的脸上写满了歉疚、尴尬、郁闷、讨好、无奈等十余种表情。这些情绪汇集在那张胖脸上,怎一个丑字了得。

    秦雷挥手拍开那假小子捣来的小拳头,恍然道:“这不会就是你那相好的吧?”见小胖子的脸又硬生生难看了三分,知道所料不错,便怪叫一声:“月上柳梢头,人约草垛后。不打扰你们了。”一溜烟,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只是那晃晃荡荡的身形,却有掩不住的寂寥。

    秦雷在人群中漫无目的的徘徊,无数张笑脸擦肩而过,却让他觉得如此陌生。他本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即使当初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情绪也没有过太大波动。但这半年来,他的变化太大,无论是心性上还是地位上。从内到外的剧烈变化使他无暇细想对错,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便毫不犹豫的去适应这种变化。

    就像在沙漠中狂奔前行的旅者,他的灵魂却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终于在这上元佳节,感受到别人的欢乐、别人的爱恋、别人的一切。从未有过的孤独袭上心头,一丝丝缠绕住他前进的身体,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等一等疲惫的心灵。

    眼前的一切虚幻起来,仿佛与他处在两个世界。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就连被身后的人撞了,也没有什么反应。

    他没有反应,不代表别人没有,身后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嗔怒道:“你这人怎么走路不长眼睛。”又有一个温柔的声音道:“锦纹莫说了,是我们撞了别人,该赔礼道歉才是。”然后轻声对秦雷道:“这位公子,奴家方才看灯走了神,对不起。”

    秦雷这才有些恍惚的回过头,只见熙熙攘攘的人海中,一个身穿鹅黄长裙的美丽女子,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正关切的望着自己。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曹子建的诗句,仿佛就是为这钟天地灵秀的女子所写。

    秦雷感觉心弦猛的抖动一下,竟然被这诗一样的女子把灵魂重新拉回到身体。他就这样愣愣的看着她,一眼仿佛万年之久。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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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甲子年的上元夜,中都城中花灯节。秦雷此生不会忘记此时此地,因为他,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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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华丽的一章,贩盐的老辛和偷腥的小曹应该不会告我侵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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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应该是只有这一周的华丽数据,但我也高兴。

第一一七章 野径云俱黑 江船火独明

    被秦雷这样无理的注视,边上的丫鬟不干了,闪到小姐身前,怒瞪着这放肆的登徒子。

    视线被隔挡,秦雷下意识的伸手拨开挡在眼前的东西,只见他的右手按上小丫鬟的左脸,轻轻一甩,便把娇小的女孩拨拉到一边。黄衫女子那诗一般的容颜又映入他的眼帘。

    黄衫女子表情淡然的扶住捂着脸、泫然欲泣的小丫鬟,向秦雷从容地福了福,便拉着小丫鬟的手翩然离去。

    秦雷狠狠的拧了自己大腿根一下,大脑彻底恢复了清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自言道:“莫非老子被魇着了?”便回身去找小胖子,又与侧面行来的一个女子撞了个满怀。

    几乎同时,秦雷的右手鬼魅般的探出,擒住了女子的手腕,一把乌黑的尖刀赫然在目。秦雷的右手一翻,便卸掉了女子的手臂。随即往下一探,接住掉落的匕首。左手在右手上翻的同时,一记手刀砍在女子脖子上。

    这几个动作说起来复杂,却电光火石般,前后未及一息。

    女子本自以为狩猎者,万没想到狩猎的目标却抢先下手,猝不及防间,没有任何反应便着了道,昏厥过去。

    她的身体还未倒下,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靠上来,架着她的胳膊消失在人群中。秦雷也不再盘桓,转身消失在另一个方向。

    这一幕发生的如此突兀,四周的游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的主角便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一块小石子投入大河中,甚至连一点波澜都没有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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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卫们一直暗中跟在秦雷左右,当看到秦雷有些魂不守舍时,便提高了警惕,收拢队形,隐隐把秦雷护在中间。但这毕竟有个时间差,若是女刺客能比那位黄衫女子先撞上秦雷,就凭当时秦雷失魂落魄的样子,多半是要挨上一刀才能清醒。

    从另一个角度说,那位黄衫女子便成了秦雷的救命恩人,是她那鬼使神差的一撞,让秦雷结束了神游,看到了卫士们的手势。

    随着这半年身体的成长,再加上刻苦的锤炼,秦雷已经超过铁鹰,成为王府格斗第一高手。既然没有被攻其不备,这次刺杀便毫无威胁可言。他甚至阻止了侍卫动手,猫戏老鼠一般,亲手擒下了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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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了这种事情,即使秦雷还想继续游玩,黑衣卫们也会强制执行保护条例,把他架回马车。谁让规矩就是秦雷定的呢?若他自己带头违反,难道还能指望下属遵守吗?

    秦雷脱离人群,在侍卫们的保护下,匆匆到了马车边。这才对身边一个娃娃脸的卫士吩咐道:“石敢,你去知会李四公子一声,就说本王有急事先回去了。”末了还不忘加上句:“别忘了对他说:预祝四公子得偿所愿。”说完,便上了马车。

    远处,灯火辉煌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估计正戏开始了。秦雷对这些东西兴趣缺缺,若不是想找个由头与李四亥见见,他是定然不会来这的。

    马车越行越远,渐渐的已经听不到灯市的喧闹。秦雷把自己隐没在黑暗中,轻声自言道:“若是不来,恐怕会一生错过。”想到那

    谪仙般的女孩,他的嘴角不由勾起一道上翘的弧线,两只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马车没有回东宫,而是拐向北城,径直来到丰埠码头。此时已是戌时,白日里喧嚣的码头已是一片宁静,数不清的大小船舶停靠在岸边,疲惫船家和水手早已入睡多时。

    一艘双层画舫静静的停在栈桥边,见几辆马车停下,几个人从船上下来,把秦雷他们接上去。为首的正是多日不见的沈冰。画舫开动后,沈冰一声唿哨,黑暗中闪出十几条人影,跳上两条乌篷船,一左一右的护卫着画舫,沿着小清河顺流而下。

    秦雷迈入厅堂,屋里的一众属下悉数起身相迎。甚至护送秦雷进京后便消失不见的勾忌都出现在房间里。

    秦雷跟众人抱拳爽朗笑道:“今天晚上委屈大家跟我一起过节了。”众人嘻嘻哈哈一场,才分主次坐定。

    秦雷轻咳一声,整个厅堂立刻安静下来。他环视一下两边列坐的手下。左首第一位毫无争议的是馆陶。而右首第一位却是勾忌,沈冰只坐在左首第二位。这还要从年前北山牧场整编说起,当时除了为太子训练的刺客由钟离坎带着未打乱编制外,秦雷共搭建了五个大队的架子。虽然人数还不足编制的五分之一,但五个大队长却已各有其人。勾忌就是甲胄骑兵队的大队正,而沈冰只是黑衣护卫队的队副,是以比勾忌低半级。

    秦雷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便开口道:“明日正月十六,便算正式过完年了。在座各位也要开始各奔东西了。至于各自的任务,务必遵守保密条例,严禁互相询问。”

    众人齐声应是。

    秦雷点点头,继续道:“咱们隆郡王府可谓是筚路蓝缕、百废待兴啊。到现在连王府在哪都不知道。”他说的凄惨,下面也笑成一片。

    秦雷等他们笑完,话锋一转:“但越是这种时候,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就越多。而你们将作为我们王府的草创者,永远载入史册。”

    众人呼吸逐渐粗重、感觉有一团火在心中燃烧。

    秦雷猛地一攥拳,郑重道:“你们的努力程度决定着王府的高度,王府的高度又决定着你们将来的高度。”这时,黑衣卫士们端来十碗白酒,分与众人。

    秦雷端起一碗,站在场中,高声道:“你们为孤带来荣光、孤必与汝等分享。”

    众人轰然起身,高高举碗齐声吼道:“誓死效忠殿下、誓死效忠王府。”

    秦雷把碗往前一举,喝道:“践行!”送入嘴边,仰头痛饮、酒水四溅、顺着他的脖子,打湿了衣襟。

    一饮而尽。秦雷单手反扣着碗,豪迈的望着自己的下属。

    众人向秦雷一施礼、齐声道:“拜别!”齐齐痛饮一碗。

    饮毕、秦雷对沈冰道:“先带诸位偏厅饮酒。”然后对馆陶点点头,又对众人笑道:“大家先喝酒去,孤去换身衣服。”

    众人已经听说殿下会单独与他们谈话,便起身送秦雷上楼。

    二层画舫上,神态轻松许多的若兰见秦雷上来,乖巧的迎上来,轻声道:“爷,您回来了。”

    秦雷伸手捏一下她的香腮,调笑道:“小若兰没了心事,看起来立刻小了几岁。”

    若兰红着脸帮秦雷把沾上酒渍的长袍脱下,柔声道:“奴婢服侍爷沐浴。”秦雷看着她莹莹的双目,知道女孩已经动情。他贼贼一笑,在女孩酥胸前掏一把,嘿嘿笑道:“小乖乖莫急,爷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乖乖洗白了等着爷哈。”

    若兰脸皮本来就薄、今日鼓足勇气想主动感谢一下王爷,心里已经小鹿般的乱撞。哪还听得了秦雷这般疯言疯语,嘤咛一声,捧着脸逃进里间,不敢出来了。

    秦雷就喜欢看女孩害羞的模样,每次都是心情大爽。一步三摇的走到门口,刚要出去,一声蚊鸣般的话儿从里间传来,亏得秦雷耳朵尖,才听清是“听爷吩咐。”四个字,秦雷顿时大喜,差点就要取消日程表上剩下的项目,直接进行最后一项:就寝。

    幸亏刚在楼下说了大话,他实在不好意思被属下看成荒淫无道,这才用大毅力出了卧房,去了另一侧的书房。

    馆陶早在那里等着,他见秦雷一脸荡笑的走进来,不由打个寒噤。小声道:“王爷,容姿。”秦雷这才从春意荡漾中摆脱出来,在书桌后坐下。

    馆陶对秦雷的自控能力还是很满意的,也不再多说,便吩咐卫士去叫人。不一会,勾忌便出现在门口,向秦雷行一个标准的军礼,便笔挺的站在书房中央。

    秦雷微笑着让他坐下,赞许道:“看来你们骑兵也没有放松军姿训练,不错。”

    勾忌上身笔直的坐在胡凳上,恭声道:“王爷垂讯、属下不敢一日懈怠。”

    秦雷听了,笑骂道:“好你个狗日忌,还挺记仇的嘛。”

    听秦雷这一说,勾忌满脸不好意思的笑了。

    秦雷见馆陶一脸不知情,便简单解释道:“当时大演武,他们甲胄骑兵队得了个倒数第二,这帮人一直耿耿于怀。”

    馆陶‘哦’一声,笑道:“那倒数第一是?”

    “控弦骑兵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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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八章 回舟不待月 归去越王家

    笑了一阵,秦雷打住道:“没什么意外的话。今年上半年我就在京里盘桓了。你们也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任务。”

    勾忌知道这只是个引子,正襟危坐的洗耳恭听。

    秦雷看了,赞许道:“确实比原来沉稳多了。”转头对边上的馆陶道:“这是我的冠军侯啊。”

    馆陶捻须点头微笑。

    勾忌心中激动,强撑着冷肃的表情。他不是沈府卫士一系,而是出身太子卫军骑营,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什长,连官都算不上。秦国以兵立国,是以世家子弟多以行伍为晋身之资。勾忌出身普通,又在秦国公认上不得战场的太子卫军服役,恐怕一辈子都熬不到校尉等级。

    是不问出身的秦雷,给了他公平竞争的环境、一展所长的机会。这位天才骑兵以骑术选拔第一、骑兵作战科目第一以及最重要的骑兵指挥科目第一,连中三元。年仅二十二岁便让人信服的当上了秦雷直属的甲胄骑兵大队正一职。

    大队正这个职位相当于太子卫军的校尉,但俸禄是其整整两倍。是以勾忌对秦雷感恩戴德,早已发誓誓死效忠。

    秦雷指了指桌上的一本宝蓝色的小册子,沉声道:“这是上半年的训练科目,你务必严格执行。”

    勾忌起身郑重领命,把小册子收到怀里。

    秦雷向馆陶示意,馆陶便起身拉开右面墙上的一块幕布,把一张精细大秦西域地图显现出来。秦雷起身上前,拿起一节三尺长的竹鞭,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点道:“按照训练计划,你们将在三月中旬完成基础科目,到达河西走廊一带。统帅部将在玉门关设置兵站,你们可以在那里休整五天,并与控弦骑兵队、斥候密谍队汇合。这些在手册上有详细的要求,你可以回去查阅。”

    勾忌双脚一并,朗声道:“遵命。”

    秦雷手中的竹鞭沿着河西走廊一划,严肃道:“你们将在沈统领的带领下护送一只商队西出玉门,这一路上气候恶劣、不会有补给、而且有可能遭遇当地势力的袭击。所以要把困难估计到最足。”

    勾忌凛然道:“是。”又小声问道:“真要开通您去年说的那条商路?”

    秦雷坚定的点头道:“既然河西走廊在我大秦版图,那孤就一定要让这条蒙尘百年的丝绸之路重焕光彩。”见勾忌一脸凝重,秦雷为他减压道:“现在西域什么情况,孤也只了解个大概。甚至都不知道更西边国家的名字。孤也没指望这次就把商路打开,这次只要能到达这里就可以了。”秦雷指了指地图上一个标着‘疏勒’的地方。

    秦雷把竹鞭递给馆陶,走到勾忌面前,严肃道:“具体的执行会由沈青安排。记住、你们的任务只是护送,到了疏勒即刻返回,我希望能在落雪前看到你们。”

    勾忌第三次应道:“是!”

    秦雷拍拍他的肩,送他门口,温声道:“咱们还不能在中原光天化日的活动、让你们去西域也是迫不得已的,相信孤王,等再见到的时候,你们已经是堂堂正正的大秦军人了。”秦雷知道这些前卫军们不少为现在不白不黑的身份而苦恼,是以有此一说。

    勾忌大喜,问道:“可否作为政令宣达?”

    秦雷点点头,勾忌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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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个进来的是石勇。秦雷让他坐下。看着自己第一任的战斗队长、秦雷关切问道:“腿好些了?”石勇咧嘴笑道:“谢殿下关心、不碍事了。”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那就好,你是孤王的老人了,孤也不与你拐弯了。你知道过两天孤就要筹建一个司局。我希望你能过来帮我。”

    石勇正色道:“自从在乾州深山里,蒙殿下提拔的那一刻开始,属下便决定一生唯殿下马首是瞻。自然听凭吩咐。”

    秦雷微笑道:“看来这半年历练得不错。这话说得多漂亮啊。”石勇面色一窘。刚想开口、秦雷抬手道:“你是我起家的老人,感情非比寻常、自然我说话也会直白一些。我知道这半年你们过的不容易,本王又鞭长莫及,帮不上什么。”秦雷表情有些沉重。

    石勇坐直身子,感觉一股热流冲到咽喉,想说什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秦雷定定的看着他,缓缓道:“不要因为一段时间的不得意、而丧失自己的本色。去做那些原本不屑于、不会做的事情。”

    秦雷的话让石勇汗如雨下,扑通跪下,嘶声道:“属下牢记在心,永不再犯。”

    秦雷声调依旧没有变化道:“你不要怪老太爷,他毕竟是我外公、这些事情没理由不告诉我的。”

    石勇磕头道:“怎敢怪老太爷,是属下不该吃了猪油蒙了心、竟然妄图行贿执事堂。若是老太爷不说、那也不是咱们的老太爷了。”

    秦雷起身绕过书桌把他扶起来,按在椅子上,语重心长道“石大哥,在你需要的时候我不在,你去求助本家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不能责备你什么。”顿了顿,秦雷严肃道:“我只想告诉你、既然回到孤王的麾下、就按照你的本心去做、其余的一切交给我,好吗?”

    石勇狠狠点点头:“决不辜负殿下期望。”

    秦雷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回到座位上坐下。石勇为人忠义厚道,这次被秦雷诘难也只字未提当初瞎出主意的石威。这种人只要敲打一次便可以管用一辈子,比石威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油滑性子强多了。

    当然石威那种人也是石勇这种人无法代替的。为上者不能凭个人好恶用人,这是馆陶经常念叨的。

    秦雷给他简单的介绍下未来的差事,虽然繁重、但也没离开中都,石勇知道秦雷在照顾他的伤腿,心中暗自感激。

    石勇走后,是侯辛。这家伙知进退、懂分寸、心有机杼,而且与秦雷关系最好,两人见面后的谈话也是阳光明媚、笑声不断。

    一边的馆陶见两人胡扯起来没完,只好干咳一声,提醒他们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秦雷这才收住笑容道:“你是我手下能力最高、忠心也最高的人,所以最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若是石威听了这话,不知会不会心中鄙夷秦雷的无耻。

    即使是心有七窍,年纪轻轻的侯辛也乐得合不上嘴,胸脯拍的山响道:“那是教官信任属下,属下豁上命也要把它办好。”

    秦雷笑道:“果然是侠肝义胆侯三郎。”说着屈指弹在桌上的信笺边沿。那信笺便朝着侯辛直直飞了过去、侯辛一把接住,打开一看,不由失声道:“不会吧,王爷,您就狠心把麾下最有前途的将领扔去楚国做买卖呀。”

    秦雷一脸严肃道:“你不是说豁上命也要办好吗?”

    侯辛只得苦着脸道:“那属下就去孤老江南了。”他知道秦雷定了的事情谁也别想改,方才只是耍个宝,让秦雷小小内疚一下,却没想过讨价还价。

    秦雷很满意他的态度,果然松口道:“孤王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能在落叶之前把这张纸上的事情悉数办好。孤王麾下的位子随你挑。”又看看馆陶,笑道:“你就是想坐馆陶先生的位子,也不是不可以,相信他正巴不得呢。”

    馆陶笑道:“确实如此。”

    侯辛知道他俩在说笑,馆陶乃是秦雷的大脑,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

    送走侯辛,下一个是许伟。

    这位被秦雷暗中赋予监视马奎职责的下属,更需要的是鼓励和对美好前景的描述。这个工作就交给了馆陶。

    馆陶用了一刻钟时间仔仔细细描述了通过马奎山寨走私齐国的可行性以及无限美好的前景。听到动辄十万两、百万两的数字,许伟的呼吸渐渐粗重,嘶声道:“王爷,说怎么办吧?谁要是阻碍您发财,属下就把他撕碎了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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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恩。依旧求收藏和推荐,谢谢大家。

第一一九章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在秦雷与馆陶的王府发展规划中,头三年乃是筑基阶段。两人希望到昭武二十年左右,在军事上能打造出一支足以自卫的护卫力量、在政治上能有一定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同时在经济上能实现自给自足。

    两人皆以为,在这个阶段会一直处于敌强我弱,应该主动让出各方势力争夺的主战场。但又不能远离政治中心,否则会错失从中渔利的机会。

    因而经济与情报成了首要问题。秦雷提出了一个‘通天下有无之货、得神州遍地消息’的想法,具体是在神州各国铺设贸易网络、互通有无,从而达到贱处买、贵处卖,牟取暴利的目地。

    同时还可正大光明的依托销售网络搜集各地官生民情,汇集到中都后统一分析处理,得到可供秦雷判断的有用信息。馆陶在反复思量后,终于同意秦雷大气的设想。当然具体谋划此事的还是命苦的馆陶。几经讨论、反复权衡,终于在天亮时敲定了最后的方案。

    许伟过后,秦雷又见了俞钱,他将把秦雷的命令文书传递给沈青和秦奇。送别的时候,秦雷问了句题外话:“学了许师傅几成功力了?”俞钱有些惭愧道:“技巧上学的还可以,只是那落日弓还是拉不得。恐怕只有许师傅天赋异禀才能使得。”秦雷拍拍他的肩,没有说什么。

    等他走远,秦雷才轻声嘟囔一句。馆陶模糊听到,是什么‘还不死’之类的。

    之后秦雷陆陆续续接见了十几个要派赴各地的卫士们,一一温言勉励。等该见的都见完,问问时间已经快寅时了。秦雷这才想起可怜的若兰还等在卧房,不由暗骂自己没数,本以为最多到三更天,谁成想絮絮叨叨拖到现在。

    秦雷心里有愧,对馆陶呲牙笑笑道:“困了,回去睡了。”便准备回房睡觉。刚起身往外走,门口又出现马南那疲惫又兴奋的脸。

    还没等秦雷开口,马南便喜悦道:“招了、王爷,王爷、都招了!”

    秦雷心中郁闷,面上却做出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笑骂道:“什么屁话,老子怎么招了?”

    马南老脸一红,小声嘟囔道:“是今天晚上咱们抓的两个人,都招了。”旋即又兴奋道:“王爷您写得那本刑讯手册真管用。”

    秦雷知道这是马南第一次任事,这个特别有上进心的精明小伙子,也许会有远大的前途,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希望自己第一份差事被认可的菜鸟。秦雷不愿意磋商他的积极性,心中暗叹一声,对马南笑道:“那是你们的功劳,就好像四书五经写得好,却不是人人都能中进士一样。”然后一指小机上的茶水点心,闻言道:“你先吃喝一点,休息一下。孤失陪一会。”

    马南只道是他要出去方便,谢过王爷后便与面带诡异微笑的馆陶坐在一起。

    秦雷借这个机会回到卧室,这个画舫仅若兰和抓到的女刺客两个女性。难道让女刺客给若兰传信,说:“王爷要晚些回来,吩咐姑娘先睡吧。”这显然不合适。所以秦雷只好亲自回来一趟。他还是希望能尽量对若兰好一些。

    若兰还没睡,穿一身曼妙的轻纱坐在床边绣花。她果然听话的沐浴完毕,乖乖等待秦雷回来。听到脚步声,若兰心中一阵欣喜,赶紧收起手中活计,起身相迎。

    秦雷看着娇柔无限的美人向自己款款走来,差点就把见鬼的马南抛到脑后。他大步迎上去,一把抱住若兰柔若无骨的身子,往娇艳欲滴的樱唇上狠狠吻下。若兰没有像往日一般予取予求,而是主动地伸出香舌,迎合着秦雷。

    良久,唇分。秦雷在已经身体发烫的若兰耳边轻叹口气道:“临时又有事,你先睡吧。明天再好好陪陪你。”

    若兰身体一僵,转眼又恢复过来,她微微摇头,轻声道:“奴婢只是个下人,等爷是奴婢的本分。爷特意回来,实在是折杀奴婢了。”

    秦雷听了,心中微微不喜,他有些不待见这种诚惶诚恐、谨小慎微的做派。但知道双方地位太悬殊,自己的着紧给了本分姑娘太大压力,即使想让她放开些,也需要时间。现在明显不是说话的时候。秦雷弯腰伸手把她横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再拉过锦被给她盖上。做完这些,秦雷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小声道:“睡吧,不用等我了。”说完吹熄床边的灯火,转身离开卧房。他想用行动向若兰证明,自己没有拿她当一个下人。

    黑暗中闪烁着一对漂亮的宝石,那是若兰的大眼睛。她怔怔的看着秦雷离去的背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是下人?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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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回到书房,馆陶和马南赶紧起来迎接。三人各自坐定后,秦雷对马南笑道:“说说情况吧。”

    马南方才已经被馆陶提醒,自己来的有些不是时候。他心中暗暗感激秦雷的包容与用心,起身简洁道:“回王爷,经审讯,昨夜属下跟随若兰姑娘抓获的男子名叫屈管,乃是东宫的太子洗马。女刺客名叫闻雉,自称是血杀刺客。但据属下推测,她应该来自南楚。”

    秦雷终于有些讶异,问道:“从何得知?”

    马南有些兴奋道:“属下在行刑时,发现她有缠过足的痕迹。”

    秦雷点点头,楚国上层曾流行过一段缠足,但皇太后对此深恶痛绝,事母至孝的景泰帝严令禁止此风。因为社会风气并未形成,这一令人毛骨悚然的贵族风尚也就渐渐淡了。

    而在秦齐两国,这一陋习并未流传。

    听完马南的描述,秦雷让他坐下,温和道:“你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撬开他们的嘴,令我很惊喜。”马南脸上流露出欣喜的笑容。

    秦雷微笑望着自己属下年轻的脸,又问道:“你觉得那个叫屈管的,会是谁的人呢?”

    马南知道殿下在考校自己,沉吟道:“太子洗马直属太子,必是太子心腹。是不是咱们这段时间的举动惹着太子爷了。”

    秦雷喝口茶,润润喉咙道:“你可能不太了解咱们这位太子爷,他心性隐忍,做事讲究谋定而后动。不到万全,他宁肯以静制动。”

    见马南有些迷惑,馆陶笑着解释道:“若是太子真要用间,当初派个女间过来就行了。何必临时抱佛脚呢。”

    秦雷点头道:“确实如此。太子是喜欢布大局的人,断不会如此下作。”

    马南有些明白道:“那就是有人栽赃了。那人一定希望殿下和太子的关系进一步恶化,猜忌越深越好。”

    秦雷听了他的话,脑中一道霹雳闪过,瞬间照亮整个黑暗。秦雷闭上眼睛沉思良久,才喃喃道:“这人好算计,竟然想搅得我大秦不得安生。”

    马南讶异道:“王爷,何出此言?真的那么严重?”

    秦雷望向馆陶,见他脸上也是少有的凝重。秦雷这才沉声道:“我大秦军力天下无敌,国力也是蒸蒸日上。齐楚两国即使联手,于我们也不过五五之数。”

    马南知道殿下在教自己,否则没必要从头说起。遂凝神静气,唯恐错漏一字。

    “可以说现在外力不足以伤到我大秦根本,这不是什么百胜公、千胜公可以改变的。如果说还有什么能改变这个局面的办法……”秦雷考量的望着马南。

    马南试探道:“内乱。”

    秦雷与馆陶齐齐拊掌乘善。馆陶叹道:“不错,我大秦局势看似平静,实则如千钧一发,岌岌可危。这十几年李家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定然朝思暮想更进一步。即便是老太尉心思通明,可他也不能永远强压住李家众人的yu望。”

    秦雷点头接到:“而且我皇家已经从十七年前那场内乱中渐渐恢复,毕竟我们占着二百年正统的名分,只要假以时日,定能割掉这个大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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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编辑问,几时上架。我说越晚越好。就是这样子。

第一二零章 归去来兮

    马南第一次听王爷讲解天下大势,只觉仿佛开了一扇窗,透过它,许多过往模糊不清的事件,一个个露出了背后的真相。他恍然道:“若是能让王爷众兄弟间闹将起来。定会刺激李家人的野心。那时候京城剑拔弩张,国内风声鹤唳。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

    秦雷赞许的点点头,面色有些阴沉道:“从古州城外的刺杀、正月初八的大火、直至这次。甚至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这些事情看似没头没脑,却成功的离间了我们几个兄弟间的关系。”

    馆陶也同意道:“若是站在这个角度看,这些事情便都脉络清晰了。”

    秦雷摸了摸下巴,对马南吩咐道:“再审,把这两人榨干为止。特别是那个女的,我感觉她是个突破口。”

    马南起身领命,听到后半句又惊奇道:“她?她也有关系?”

    秦雷点头笑道:“我假假也是个王爷,而且是经过很多次刺杀的王爷。难道有谁犯了癔病,以为用一个稍经训练的小丫头就能杀了我?”

    马南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本事还差得远,脸色微红道:“属下这就去用心办差,不叫王爷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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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的画舫还在小清河上飘荡的时候,京城大大小小的官邸都亮起了灯,夫人小妾们为睡眼惺忪的大人们穿好官袍,戴正乌纱。条件好还会奉上一碗燕窝莲子羹。差一些的也会有热乎乎的黄米粥端上,伺候着喝了,好让官人早朝能撑得住。

    今日是正月十六,乃昭武十七年第一次早朝。歇了半个月的大臣们竟有些迫不及待了。若说天下还有不愿清闲的,这些人定然算做一份。

    寅时一到,承天门大开,满朝官员文左武右,分两列整齐进入承天门,太和门,沿着青云道,进入宣政殿。

    待百官站定。不多会,一声“皇上驾到……”神采奕奕的昭武帝出现在金殿之上。文武百官齐声唱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轰然拜倒,三扣九拜。

    今日面君不拜的却有三人,除了李浑与文彦博外,还多了个身材高大的王袍的老者,乃是宗人府宗人令、皇上亲叔,七十九高龄的嘉亲王秦宸。

    参拜完毕,依旧是那句:“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不过君臣心情都很放松,今日乃是当年第一朝,按惯例是报喜不报忧的。以示本年政通人和、海晏河清。

    然而皇帝百官黑灯瞎火的爬起来,屁颠屁颠的赶到这冷飕飕的太极殿,却不能就听几句歌功颂德便各自回家。还是要有些实质性的东西。

    是以各部院长官便趁着陛下宰相不想坏了兆头,拿出一些年前没了的事情报出来。只要不是太离谱,便会得到个不错的答复。

    朝堂上的奏议就这样和风细雨的进行,令习惯了剑拔弩张的大臣们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金殿上响起:“陛下,臣有本要奏。”一下子把神游四海的大人们拉了回来,齐齐看向从锦墩上起身施礼的嘉亲王。

    昭武帝温言道:“老皇叔不必多礼,有事请讲。”

    嘉亲王捧着手中的象牙笏板道:“启奏陛下,宗人府领皇命,按照京都府、刑部、大理寺的结论,已经议出了京都纵火案的处理法子。请陛下明鉴。”

    昭武帝点头道:“皇叔请讲。”

    “依京都府通报,武勇郡王即为首犯,当重处。当判鞭笞四十、幽禁两载,并赔偿火灾损失三十万两。简郡王哲郡王两位亦责无旁贷,每位当判鞭笞三十,幽禁一载半,并赔偿火灾损失二十万两。”

    皇帝点点头,眼睛扫过文武百官,沉声问道:“众位卿家意下如何?”

    便有兵部尚书左侍郎李一姜出列,拱手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李卿家请讲。”

    “启奏陛下,宗人府的处罚十分公正,微臣并无异议。只是武勇郡王尚有军职在身,不日便将奔赴戎机,微臣恳请宗人府变通。”

    右班武将纷纷出列复议,皆言道:“军不可一日无帅,恳请宗人府变通。”

    昭武帝一脸为难的望着嘉亲王,沉吟道:“皇叔,你看……”

    嘉亲王思酌一会,抱拳道:“可依宗人府规,待司职结束后,再行惩处。”

    昭武帝点头道:“就听皇叔的吧。众卿家意下如何?”

    众人齐声称颂陛下圣明。

    这时礼部右侍郎顾濬出列道:“启奏陛下,哲郡王司职内府、简郡王司职内侍省,皆一刻不得稍离,是否也可循此例。”其实他并不想出这个头,无奈自己的顶头上司尚书赵季礼乃是这两位小爷的外公,顾濬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他话音一落,金殿上出现片刻的冷场。武官这边是乐得看老三老四遭殃的。但刚保下了大殿下,却不好出声阻挠,只好闭口不言。而文官这边,文丞相出奇的没有理会赵季礼投来的祈求目光,是以众位大人皆缄口不言。

    赵季礼额头见汗,站在场中的顾濬更是如芒在背。

    这时,御阶下一直缄口不言的太子终于打破沉默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讲。”

    昭武帝颇有些意外的望着自己的二儿子,颔首道:“讲来。”

    太子向昭武帝一抱拳,温和道:“是。儿臣以为两位郡王责大罪小。”

    昭武帝面无表情道:“此话怎讲?”

    “责大是说京都大火,两人总是脱不了干系。罪小是说两人最多是个管教不严之罪。所以儿臣以为,两位郡王应主要承担赔偿责任,至于别的处罚,不宜太重。”

    昭武帝依旧看向嘉亲王,缓缓道:“皇叔意下如何?”

    嘉亲王人老心明白,微一思酌,便道:“太子殿下说得也在理,那就改成鞭二十,幽禁半年吧,至于罚金还请陛下定夺。”

    昭武帝点点头,望向京都府尹道:“秦守拙,你觉得多少合适?”

    秦守拙出列道:“回禀陛下,微臣以为每人五十万两合适。”大秦郡王的俸禄是白银一万两,再加上粮食绢帛之类,一年也就是一万五千两上下。这些钱还不够他们庞大的王府日常开销,更何况两人皆养着不少请客,所费更是巨大。按理说两位王爷应该穷的补丁摞补丁才是,但中都城谁不知道三爷四爷乃是富得流油的主。秦守拙估计两人都有近百万家财,是以报出这个数既不伤筋动骨,又说得过去的数。

    金殿之上谁不是京里打滚的人物,都对这个数字比较满意。是以便准了秦守拙所奏。

    又议了会,文彦博出列道:“陛下,臣有本奏。”

    昭武帝温声道:“丞相请讲。”

    文彦博从容道:“年前议立的巡查寺这几日就可以筹备了,却还不知寺卿属谁,请陛下定夺。”这事非常滑稽,巡查寺的四个司的都司都已经定下来,他们的长官却还没着落。

    大家都清楚,在三家瓜分巡查寺的背景下,这位寺卿乃是聋子的耳朵,摆设。只有出了问题背黑锅时才会用得着。谁都不愿意平白葬送了前程,是以这个正三品的寺卿至今难产。

    但是寺卿一天不到位,巡查寺便一天不能挂牌。今日早朝就是赶鸭子上架也要赶出个寺卿来。

    昭武帝称善道:“确实刻不容缓了,丞相可有好人选?”

    文丞相成竹在胸道:“臣举荐鸿胪寺少卿李光远,李大人心胸宽广、公忠体国,足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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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的朝阳就要升起,河面上金光粼粼,一艘画舫顺流而来。画舫的露台上,一个蓝衫公子凭栏而望。他的身后,一位落拓的文士正一脸陶醉的呼吸着清晨的空气。

    良久,蓝衫公子才开口问道:“先生,他们都上路了吗?”

    文士点点头,答道:“都出发了。”

    蓝衫公子伸个懒腰,长啸一声,惊起一滩鸥鹭。这才望向已经清晰可见的城郭,朗声道:“那我们也该回去大干一番了,可不能让他们笑话。”

    火红的太阳终于跃出水面,万丈光芒笼罩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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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结束了。这一卷中,秦雷完成了角色的转变。从下一卷起,发生在大秦的斗争终于图穷匕见。敬请期待第四卷【火中莲】

    说句题外话,这个礼拜不上架,大家放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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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几许美人情重,完一段悱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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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 皇子 架空 宫廷权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