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八八章 二爷快跑
半个月前,御林军和神武军便到了祁山北麓,不过因为担心被包了饺子,他们没敢扎营,一直在祁山山麓保持着移动,谨慎的连观察团都找不见。
当然,他们也没有完全闲着,至少还布置了一个圈套,准备狠狠咬太尉军一口,也好对陛下有个交代。
就这样游游荡荡、仿佛郊游踏青一般的过去了十五天。直到昨日,才接到斥候来报:‘太尉军出现了。’早憋坏了的六殿下便主动请缨,大有再不让我出发,我就自己去干的架势。
马光祖和徐载武一合计,便让后者带着一半人马去实施计划,他则带着剩下的人马在东南山坳里接应,以备不测。
心情紧张的等了一天,直到日头偏西时,才等来了御林军的残兵败将。马光祖连忙询问情况,这才知道计划出了漏子,太尉军不仅成功逃脱,还伤了六殿下和沈裨尉一干人等。
马光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过去探视,只见六殿下已经手折骨断、昏厥过去,而沈子岚要稍好一些,并没有骨折什么的,只是一张俊脸被划得露出了骨头,竟然已经是毁了容。
‘这叫俺如何交代啊!’马光祖心中叫苦不迭,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
但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没有定住心神,老马又听到了一个噩耗:‘神武军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伏击,徐将军被大石砸中,生死未卜。’
马光祖不由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地下掉。要是徐载武死了,那他这责任可就没边了……毕竟名义上,自己还是这次军演中,甲方的总兵官啊!别提什么将军梦了,能安然退休就要烧高香了。
正在恍惚间,便听到营地门口一阵喧哗:“快让让、快让让,我们将军有遗言要向马副统领交代。”
众兵士赶紧波浪似得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使那队抬着担架、衣衫褴褛的神武军败兵畅通无阻的到了马光祖的面前,好让徐将军交代遗言。
马光祖也赶紧迎上去,颤声问道:“徐将军在哪里?”
有个灰头土脸的神武军裨尉哭道:“担架上就是。”
马光祖也没有多想,紧走两步上前,轻轻掀开蒙着头的毯子,心道:‘也不怕给憋死了。’便定睛望向担架上那人,却顿时大惊失色,不由失声道:“大大……大殿下?”
那人正是大皇子秦雳,只见他哈哈一笑,便从担架上跳下来,一把搂住马光祖的脖子,微微得意道:“总兵官大人,您被俘虏了。”
周围的兵士顿时紧张起来,呼啦一声围上来,却被那群神武军溃兵挡上,双方紧张的对峙起来。
看到这情形,秦雳微微紧了紧胳膊,马光祖顿时感觉被铁箍箍住一般,完全透不过气来,不由连连摆手。秦雳会意,又稍稍松了下,他这才喘着粗气道:“您要干什么末将配合就是,也不至于勒死我吧?”
秦雳淡淡笑道:“马副统领娇憨了,您会不知道我要什么?”
“战旗?”马光祖嘶声问道。
“那就拿过来吧。”秦雳指了指中军悬挂的‘金龙旗’,对于马光祖如此上道,他很满意……他又怎会知道,马副统领此时正满心庆幸呢?
“没有……”马光祖苦笑一声道:“那是假的。”
“嗯?”大皇子手上加劲,让手下去取下那面旗。
御林军的将士想阻拦,却被马光祖出声喝止,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那面事关胜负的战旗,被龙骧军取了下来,许多人无奈的低下了头,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睡觉了。
不一会儿,两个龙骧军官便兴冲冲的抱着那面战旗过来道:“殿下,我们赢了!”
秦雳看一眼安之若素的马光祖,狐疑道:“你说这面旗是假的,证据呢?”
马光祖招招手,两个军官便把战旗送过来。他指了指旗面的右下角,那里有两行米粒大的小字,相当难以察觉。
秦雳瞳孔一缩,拽过旗面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此乃赝品、切莫当真’!不由失声叫道:“坏了!”便一把拎起马光祖的脖子,暴喝一声道:“真的呢?”
“五殿下那呢……”马光祖生怕被他掐死,哪敢有丝毫隐瞒。
“他妈的!”秦雳怒道:“命令你的人让开道!”
马光祖赶紧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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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不清状况的御林军士兵,目送着统领大人被带出营地,消失在暗淡的天色中。不由议论纷纷道:“这场景好熟悉啊……”“好像上个月也有这么一出。”“看起来一样,但是有本质差别的,上次是送客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提这边六神无主的御林军,单说太尉军这边,打退了敌方的伏兵,又用了两三个时辰清出了通道。
一道选择题便摆在了总兵官李清的面前:‘是退还是进呢?这真是个问题。’
“现在两方的阵亡人数各是多少?”总兵官大人沉声问道。
“我方共计八千六百余人,对方三千余人,”李龙赶紧禀报道:“哦,据说后军歼灭了两千多敌军,那就应该是五千多了。”
“还差三千多啊。”李清喃喃道:“跑进山里的队伍有多少?”
“三千。”李龙确定道。
“那就追击!”总兵官大人英明神武道。
“二爷请三思。”李龙苦笑道:“就算把那三千人全吃掉,咱们还是差了几百人,而且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追上呢。”
边上人也劝道:“是呀二爷,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是等天亮后再从长计较吧。”
李清一想也是,便要下令退出山谷。但就在此时,一员斥候飞奔而来,大声道:“报,前方二十里处,发现敌军战旗!”
李清顿时来了精神,朝众将笑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啊。”便豪气的一挥手道:“全军疾进,直捣龙穴,吾与汝共饮庆功之酒!”
众将领也是欢喜莫名,便不再说什么,各自号令部队,全速向前,争取在天亮以前,赶到敌军营地,彻底解决战斗。
怀揣着美好的愿望,部队出发了。夜雾那么浓,开阔也汹涌。有一种预感,路的终点是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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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秦雳急匆匆赶回到大路,却发现那里竟然相当的热闹。外围的斥候发现了他,赶紧禀报道:“敌军要冲关……”
大皇子凑近了一看,才发现双方各出了八员将领,正在挑灯夜战,这些将领施展开浑身解数,打得是天昏地暗,看的双方兵士目眩神迷,一个劲儿的叫好。
“胡闹腾!”看着迎上来的副将,秦雳不悦道:“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那副将陪笑道:“对方冲过来,我们不让他们过去,双方又没法真打,只好约定将领单挑,捉对厮杀,他们要是输了就得退回去。”对于这个法子,副将还是很得意的。
但回答他的是王爷愤怒的皮鞭。
秦雳一鞭子抽倒了那副将,排众而出,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声如洪钟,余音袅袅,顿时喝停了己方的四员将领……但是对方四人却不听他的,趁势便将龙骧军的四员将领击落马下。
龙骧军兵士自然齐声大骂‘无耻’!
秦雳却依旧面沉似水,不起一丝波澜道:“老五,你给我滚出来!”
对面人不人鬼不鬼的军队顿时安静下来。
好半晌人群分开,一员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将领、骑着一匹同样脏兮兮的骏马排众而出,呲牙笑道:“大哥找小弟何事?”
大皇子长笑着策马而出,秦雷也笑着迎上来,两人在场中央面对面说话。
看着秦雷从土里拔出来一般的样子,嘴上还起着一圈燎泡,大皇子不由笑道:“看来这些日子,你也很不好过。”
“彼此彼此,”秦雷笑道:“刚听说大哥的总兵官都被撤了……我说你们怎么一下子漏洞百出了呢。”
这话明贬实褒,让秦雳心里顿时好过了一些,看自己的五弟一眼,轻声道:“你不怪我了?”
“不怪了,”秦雷呲牙笑道:“听说你都把鹿摔了,我很欣慰啊。”
“球!我那是不小心,”秦雳翻翻白眼,扯回正题道:“你可把我好骗,快说,你们的战旗呢?怎么整一假的糊弄人啊?”
“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嘛。”秦雷摇头晃脑道。
秦雳也没指望他回答,又问道:“你这分明就只有不到一万人,其余两万呢?”
笑眯眯的指了指秦雳身后,秦雷轻笑道:“山里。”
秦雳面色一变道:“那战旗也在山里?”
秦雷笑吟吟的点头道:“聪明。”
“想必李清这个蠢货,已经被你引进瓮里去了吧?”秦雳皱眉道:“你能让我回援吗?”
“你说呢?”秦雷耸耸肩膀道:“如果是真的战争,我会拼尽最后一个人,也要把你的人拖住。”
秦雳闭目凝思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山林,惊起老鸹无数。
秦雷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良久,大皇子才敛住笑容道:“真想跟你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啊!”
秦雷摇摇头,坦诚道:“虽然我也想,但永远不希望有那一天。”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大皇子深深地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记住,我秦雳的刀只砍向敌人的头。”
秦雷点点头,轻声道:“我记住了。”说着笑道:“结束吧,各回各家。”
却被秦雳一把拉住胳膊,大笑道:“屁咧,好不容易逮住你,今天不把你灌个烂醉,决不罢休。”
秦雷咧咧嘴,呲牙道:“我想先洗洗,身上的泥巴得有五斤重了。”
说完,两兄弟把臂归营,欢笑一路。
双方的兵士面面相觑,心道:‘这算咋回事呀?不打了?’
两边的校尉凑在一起一合计,不一会儿便达成一致道:“既然二位老大都歇了,我们也联欢吧。”便将双方队伍合到一起,点着无数篝火,不分彼此的围坐下来,置酒烤肉,唱歌跳舞,乐乐呵呵的玩了起来,也算是犒劳一下这一个月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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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其乐融融的化干戈为玉帛了,那边山里的乐子却大了……
话说总兵官大人带着天策与鹰扬二军急进,终于在子夜时分,到了斥候所见的盆地之上,果然见山下壁垒森严、营火点点,正是一片大军驻扎的景象。
李清大喜,吩咐队伍直取中军,自己也缓缓下山,不紧不慢的坠在后头,构思着胜利后的感言。
待大部队杀进去以后,李清也进了那山谷。路过谷口时,他看到道边有一石碑,上面隐约有三个字,似乎是该地的名字。便问引路的斥候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上方谷。”斥候赶紧回禀道:“也叫葫芦峪。”
“哦?有点耳熟。”一边往里进,李清一边寻思道:“在哪里见过这个地名呢?”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只好先放下这念头,继续构思起演讲词来。
没走多久,突然前面一阵鼓噪,便见着队伍疾退回来。
看着李彪不要命的跑回来,李清不由大惊道:“这是为何?”
“二爷快跑,那是座空营,除了柴草是火油,我们中埋伏了。”李彪惊声尖叫道。
李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打个激灵道:“我想起来了,当年司马懿父子,差点被烧死在这儿!”
话音未落,便听得喊声大震,山上一齐丢下火把来,道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将谷口烧断。
李清连忙命人齐声高喊道:“不要点火,我们投降!”反应之迅速,当时无匹。
山上的二位将军会心一笑,便命手下不要再扔火把下去。准备待道上的大火熄灭后,再下去受降。
谁知天不遂人愿,便见一阵南风刮起,风借火势、火借风势,刮刮杂杂,越少越大。李清惊得手足无措,乃下马抱着李彪哭道:“我李氏一门皆死于此处矣!”还指天顿足道:“苍天啊,如果我们李家有帝王的命,就请降下骤雨倾盆,将这满谷之火,尽皆浇灭吧!”样子十分的凄惶动人。
众将却不甚害怕,还用一种看猴戏的表情盯着总兵官大人。
被鼻涕眼泪擦了一肩膀的李彪,面色古怪的安慰道:“二爷,您稍安勿躁,我们可以从另一头出去嘛。”
哭的泪眼婆娑的李清,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见山谷的另一头没有着火……
不由羞羞的垂首道:“丢死人了,太入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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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八九章 如何战胜百胜公
烤肉在架子上吧嗒嗒的滴着油脂,落在橘色的篝火上,便窜起一朵朵蓝色的火花,煞是妖艳动人。
大皇子细心的往烤羊上刷着调料,神色专注而享受。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才抬起头开,便看到洗刷一新,换了身干净袍子的秦雷走了过来。
看着重新剑眉朗目、干净利索起来的老五,秦雳不由笑道:“用了他娘的多少水?”
“把水池子都洗成黄泥汤了。”秦雷一边用块干布擦头,一边嘿嘿笑道:“估计原先也有一支军队,从黄土塬上临回家的时候,到大河里洗了个澡,就把河水染黄了。后来人们一看:‘嗬,黄了,得了,就叫黄河吧。’”
大皇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道:“你可真能胡咧咧啊。”
秦雷耸耸肩膀道:“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秦雳擦擦眼泪,扯下一条烤好的羊腿道:“别说什么真理歪理了,赶紧吃点东西点心点心,我们好喝酒。”
“真香啊,馋的我口水哗哗的。”秦雷接过来闻一下,享受的笑道:“每次都是大哥忙活,小弟我受之有愧啊!”
“吃就行了,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秦雳摇头笑道:“别人想吃还摊不着呢。”
秦雷眯眼笑笑,便捧着那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大皇子斜倚在一块大青石边上,一边笑眯眯的喝着酒,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烤肉,也不打扰秦雷用餐。
风卷残云一般,一条羊后腿便消灭了三分之一,秦雷抹抹嘴道:“喝酒!”便从腰上接下酒壶里,丢给老大道:“珍品猴儿醉,猴子酿的酒。”
秦雳接过来,刚拧开壶盖,一股沁人的果香便悄然溢了出来,紧接着又闻到四溢的酒香,两种气味完美的合二为一,令人愉悦沉醉。秦雳迫不及待的尝一口,顿觉浑身三百六十万个毛孔一齐舒服,不由大喜道:“好酒,还有没有?”
秦雷差点没噎到,翻着白眼道:“先喝了这些再说吧,满满的一壶啊。”
秦雳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腮帮子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我是个急脾气。”
秦雷不信的摇头道:“我觉着急脾气是假象,你本质上比谁都沉得住气。”
秦雳知道他说的是马蹄山的事儿,贪婪的喝口酒,赶紧盖上盖道:“打仗是打仗,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怎能由着性子来呢?”
秦雷从架子上取下酒葫芦,与他遥遥一碰,赞许道:“如果由大哥来统领禁军,应该可以与赵无咎一战吧。”
哪知秦雳沉默片刻,最终摇头道:“希望不大……”
“大哥不要太过谦虚。”秦雷笑道:“我觉你已经够厉害了。”
“不是我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秦雳轻叹一声道:“咱们大秦没有一个将领可以与赵无咎抗衡。”
秦雷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他相信老大会给他个合理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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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没有反对,大皇子拧开盖喝口酒,低声道:“我在秦齐边境十几年,虽然没赶上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可赵无咎的故事却听得耳朵长茧。”说着讪笑一声道:“当时无论敌我兵民,所有人一提起百胜公便两眼放光,那崇拜劲儿,真让人恨不得踢烂他的屁股。”
秦雷轻笑道:“我在齐国时见过这位老公爷,感觉除了胡子特别黄、身材有些胖之外,没什么特别的。”
大皇子面色一凛,沉声道:“兄弟,收起这份轻慢之心,它会在未来战场要你命的。”说着将酒壶搁在膝上,面带敬畏道:“我原先年轻气盛的,也是丝毫不把他赵无咎放在眼里,还妄想着用击败他来成就自己的名声。便开始疯狂的搜集有关他的战例,希望从中看出此人的深浅,结果越研究便越是不寒而栗。”
秦雷被他说得浑身发紧,不由小声道:“为什么会害怕呢?”
“此人用兵如神、智计百出,只在乎实利、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更可怕的是,他仿佛可以洞悉对手的想法,无论是攻是守,总能先一步做好准备,让对手自动上套,平生大小数百战,居然从来没败过!他的名声是一刀一枪的拼杀出来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说着苦笑一声道:“知道我们为何在十六年里没打过一次真正的大仗吗?”
虽然猜出了结果,但秦雷还是摇摇头……这话还是让老大本人说出来比较好。
“因为怕了,”秦雳脸上带着浓重的自嘲道:“你没听错,确实是怕了,整个东方战线没人敢与赵无咎作战,只要他不寻衅滋事,咱们就烧高香了,哪还有胆量去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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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渐渐熄灭,秦雳的亲兵又抱了些柴火过来添上,待那火光重新欢快跳跃起来,便悄无声息的弓身退下,让二位王爷说话。
“昭武十六年那场仗是怎么回事?”秦雷轻声问道。
“因为到了大前年,与赵无咎打过仗的人,基本上都卸甲归田或者归天了。”秦雳呵呵笑道:“十几年的时间,让人们忘记了伤痛,又开始幻想击败百胜公,成就不世威名了。”
“不过那年,也确实是击败白胜军的最佳时机。”秦雷回忆道:“当时齐国连年大旱,民不聊生,内乱四起,虚火攻心,正是战力最虚弱的光景。”
“不错,军方都这样认为。”秦雳点头道:“所以我们鼓足勇气,率领着五十万勇猛的士兵,向赵无咎发出了再一次的挑战。”说着拧开酒壶,大口灌酒道:“可结果呢?赵无咎坚壁清野、退避三舍,迫使我们拉长补给线,熬到冬天以后,不用打便已经占了先机。”
这场战役是大皇子亲身经历过的,讲起来也就特别的有感觉:“当我们觉着齐国的目的仅是如此时,却被百胜军的伏兵烧了粮库,眼看着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不得不仓促撤军。结果被其穷追猛打,折损了好几万将士。”说完又庆幸道:“若不是当时齐国国内的流寇已成气候,甚至威胁到了上京城,齐国皇帝连发十二道金牌命其回京勤王,赵无咎不会那样善罢甘休的。”
听了秦雳的讲述,秦雷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沉声道:“这是一次战术胜利扭转战略劣势的经典啊!但凡能达到这个层次的,都可以称为战神了。”
秦雳颔首赞同道:“不错,赵无咎是齐国的军神,齐国军民对其的拥护,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可谓一声令下,无人不从;所率之众,抵死效力了!”说着目光炯炯的望向秦雷道:“我觉着,这才是其战无不胜的根本原因……我们秦国的军队虽强,却总有内斗内耗,上面都不一心了,又怎能要求下面的与上面一心呢?”
“其实我们的战力,也就发挥出了不到七成。”秦雳给个结论道:“而有赵无咎的齐军,就是爆发出十二成的战力。以七成对十二成,焉有不败之理?”
秦雷不由苦笑着问道:“难道此人真的不可战胜吗?”
秦雳摇头笑道:“世界上哪有不可战胜之人?就算强似白起、横如项羽,还不一样惨淡收场吗?”说着伸出三根手指道:“我有三策,分上中下,都可以战胜此人。”
秦雷举起酒葫芦,与秦雳一碰道:“洗耳恭听。”
“先说下策吧。”秦雳笑道:“因为它最简单,兄弟你不妨猜上一猜。”
“可是年龄?”秦雷微笑道:“岁月无情斩人的刀,谁都逃不了那一道……”
“不错,就知道你小子能猜到。”秦雳呲牙笑道:“想来大哥我比那赵无咎年轻三十三岁,只要我好好活,再过十五年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我才四十七岁,仍然可以领兵打仗,而赵老头呢,都八十大寿了,在哪还不一定呢。”
秦雷闻言嘿嘿笑道:“大哥真是卑鄙啊,不过我喜欢。”兄弟两个顿时笑作一团,似乎在意淫参加百胜公追悼会的情景。
笑够了,秦雳擦擦眼角的泪花道:“不过这法子实在是万般无奈,属于不是办法的笨办法。”
秦雷也笑道:“确实,姜子牙八十才上岗,结果还能拜相封王,风光好几十年。若是我们也碰上这么个老妖怪,岂不欲哭无泪?”
秦雳点头道:“我还有中策。说是中策,但其成功率也不高,后遗症也很大,甚至可能招致齐国人的同仇敌忾。兄弟不妨再猜猜看?”
“刺杀赵无咎?”秦雷沉吟道:“不过不太现实,若是此人能这样死掉,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还用我们在这烦恼吗?”
秦雳点点头道:“不错,齐国的武林高手泰半汇聚在他的身边,足以抵挡来自任何一方的刺杀了。”说着压低声音道:“不如用离间,软刀子杀人一样见血!”
秦雷摇头道:“换个皇帝也许可以,但现在这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赵无咎扶上台的,对其言听计从不说,还不许别人说赵无咎的坏话。”说着笑道:“那就牵扯到另一个庞大的命题……如何让齐国换皇帝了。我们还是不要讨论的好。说上策吧。”
“上策嘛,”秦雳定定的望着秦雷,一字一句道:“就是我秦国能站出一人,将所有的权威集于一身,让我大秦军民也能不分门派,无论贵贱,都能万众一心,如指臂使了,战胜赵无咎便只是时间问题了。”说着自信满满道:“战争嘛,只要能坚持住最初的激烈、别败下阵来,之后便是比拼双方的国力,军队的素质了。在这两点上我大秦是要胜过齐国的。”
秦雷点头笑道:“不错,这个法子最稳妥。”
秦雳笑道:“就看兄弟你的了。”
秦雷假装没有听明白,与秦雳一个劲的喝酒,到月过中天时,两人已是微醺了。但精神却被烈酒刺激的十分亢奋,他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虽然句句离不开军事,但两人却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说到高兴处,秦雳忍不住唱起军歌,虽然是‘同袍’、‘大风’之类的老掉牙,可他唱的却高亢豪迈、深情投入。唱完了还要让秦雷唱一个。
秦雷也爱唱歌,尤其是喝了酒以后。稍一寻思,便清清嗓子唱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歌声越来越激昂,也越来越振奋人心,秦雳不由轻轻打着拍子,闭目沉浸在其中。不仅是大皇子,就连远处站岗的侍卫也沉浸其中,仿佛真的看到了边关告急,犒赏三军之后点兵出征的场景。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紧接着众人仿佛看到大军征战,凯旋而归,功成名就,不由齐齐露出欣慰的笑容。但这喜悦之情还没持续片刻,便被秦雷无情的打断了,原来不过是一个老人的黄粱一梦罢了。
秦雳无限失望道:“兄弟你怎这般扫兴?补偿最后一句,或者改个词多好。”
秦雷摇头笑笑,望着幽幽跳动的篝火,有些萧索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红颜白首也只是一瞬间啊……”
秦雳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联想起他的处境,这才知道秦雷是有感而发,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兄弟,有些事情得看开点,父皇就是那样的人。你要是一时没法改变他,不妨先改变下自己吧。”
摇摇头,秦雷涩声道:“我已经为上者所忌了,想要施展抱负实在是难上加难了……”秦雳听的心里不好受,刚想搜肠刮肚的找词劝劝他,却见秦雷双眉一挑,面上的忧愁尽去,朗声笑道:“不过我是不会退缩的,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看看能不能把我秦雨田的脊背打弯,能不能让我说出半个怂字儿来!”
秦雳闻言哈哈大笑,狠狠的拍着秦雷的胳膊道:“这才是我兄弟!”
山间更深露重,两个男人却丝毫不绝,因为心中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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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便有斥候过来通报,虎贲军和铁甲军已经接受了太尉军的投降,并获得了对方的战旗,这场声势浩大的军演至此结束。
既然分出了胜负,双方的敌对状态也彻底解除了,各支禁军纷纷收拢队伍,救治伤员,稍事休整之后,便向东北二百里外的观察团驻地行去。
等皇帝陛下训完话,评出优胜、任命禁军元帅之后,队伍将各自回营,随时准备开赴东方前线。
兵士们早就被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军演,撩拨得急不可耐,迫不及待的想品尝下真正战争的滋味。
但真正的战争,真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有趣吗?很快他们就可以得到答案。
但在这之前,我们的秦雷秦大官人,却要面临一场不亚于战争的艰难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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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零章 志满意得
因为受到通讯方式的限制,等观察团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当听到太尉军缴旗认输,自己一方当场获胜的时候,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的昭武帝终于放心了。
片刻的宁静之后,无尽的喜悦爆发出来,让皇帝陛下不知道该如何庆贺……其实最好的庆祝方式,便是找到李老丈人,与他喝个小酒,抚今忆昔一番,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可是李浑老丈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接到战败的报告,便立马卷铺盖跑路回京城了,哪会留给皇帝陛下奚落自个机会?
满腔喜悦无法发泄的皇帝陛下,便把过剩的精力放在了迎接部队凯旋的仪式上。他命令观察团移驾天水城,准备在那里举行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以彰显君威军威。
圣驾到了天水城之后,昭武帝又下旨向临近府县征调民夫,修建阅兵道、高筑阅兵台,还特意从几十里外的麦积山上,移了五千株珍贵的百年公孙树下来,种在部队进城的道路两旁,以振声势。
因为工期太赶,民夫们也顾不上什么保护根系,就那么简单的刨出来,抬下山,种在道边……一个月以后,五千株平均树龄在四百年以上的公孙树,全部枯萎死亡,无一例外。
而这只是皇帝陛下劳民伤财的一个缩影,他还命令陇西的牧民们进献牛羊各两万头,以犒赏三军。天可怜见的,牧区不知倒毙了多少牲口,才熬过了漫长的寒冬,等到了水草丰美的春天,正盼着牛羊多吃疯长,多下些仔、多产些奶呢……这下可好,一头不剩了。
看官要问,偌大的牧区才这区区四万头牲口?当然要多得多,可下面执行命令的御马监狠呀,四万头牛羊?那是给皇帝的!咱爷们也不能白跑一趟,怎么着也得弄俩辛苦费花差花差不是。
但凡御马监的队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谈不上……毕竟监里的番子们是不吃草的,但牛羊金银之类的值钱东西,是一样也别想剩下。牧民们安居乐业百多年,早已没了当年纵横草原时的凶性,哪里敢反抗?只有收拾起大车、赶着牛羊向北方远遁,希望能避开朝廷鹰犬的侵扰。
仅仅是五天时间,娄万里带领的五千御马监,便把有塞上江南之称的天水府糟蹋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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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当十万禁军东归,到了天水府外二十里的时候,便被彻底震住了……但见原本狭窄崎岖的小路变成了三丈宽的平坦大道,且黄土铺路、净水撒街,让平生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战马,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
道两边每隔两丈便植着高大的公孙树。阳光透过华盖似得树荫,落下斑斑点点的光晕,让兵士们如坠梦里,不由小声嘀咕道:“咱们是不是走岔道了?”即使他们的统领将军,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秦雳攥着马鞭,目光狐疑不定道:“你肯定知道。”
秦雷轻笑一声不说话。
“别卖关子了。”秦雳狼眉一竖道:“我总觉着这事儿不地道。”
扬手一支袖箭飞上了树冠,秦雷打落了一股枝子。那树枝扑扑簌簌落在不远处,黑衣卫赶紧下马拾过来,双手奉给殿下。
秦雷瞄一眼那枝子,便随手递给了秦雳,这才开口道:“看看有什么蹊跷。”
秦雳接过那树枝端详半晌,奇怪道:“怎么才阳春三月,树叶子就这么蔫蔫了?”
“是呀,为什么呢?”秦雷的视线落在大道尽头,轻声道。
寻思了半晌,秦雳猛地一拍马鞍,沉声道:“秦革,给孤放倒棵树,我要看个究竟!”
秦革就是秦雳的亲兵队长,闻言赶紧带人到了路边,将支着粗大树干的木架子一拆,还没开始刨坑,那三丈多高的大树便‘呼啦啦’的倒下,震得地上尘土飞扬……还好不是朝着路面倒的。
秦雳就是个傻子,这下也该明白了。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咬牙道:“劳民伤财!”
秦雷轻叹一声道:“是啊,春耕的节骨眼上,不让农民在家种地,却把他们兴师动众的弄到这儿来瞎折腾……”
话没说完,秦雳瞪他一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阻止呢?”颇有些‘你装事后好人’的意思。
秦雷苦笑着摊手道:“你觉着我说有用吗?”
秦雳喘口闷气,狠啐一口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也不知是说昭武帝不像话,还是秦雷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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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城外十里处,看到了皇帝亲迎的队伍,大皇子的面色也没有好转。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昭武皇帝陛下今儿个真高兴,只见他站在高台之上,身穿着祖传的黄金战甲,样式繁复、威武华贵;双手拄着天子四方剑,气势不凡。背上的猩红披风,在东风中猎猎起舞,更显得十分拉风。
阅兵台下,是一对对明黄铠甲、大红披风的御林禁卫,严密的保护着高台上的大秦之尊,也昭示着皇帝陛下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无上权威。
文武官员皆着盛装礼服、众星拱月一般的分列在高台左右,静静的望着远处归来的部队,陪衬而已。
看着队伍近了,礼部尚书李光远赶紧高唱一声道:“奏乐……”
十八面蒙皮大鼓一起敲响,紧接着百乐齐鸣、凯歌奏响,声音震撼人心、催人奋进。
在激昂的乐曲声中,禁军的将士们行进到了新劈出来的阅兵场前。每个人在入场前,都有御马监的番子递上一杆画戟、一束花环。禁军的官兵们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稀里糊涂的接过,再稀里糊涂的跟着进了阅兵场。
待他们在指定位置站定后,终于有官员过来解释,原来皇帝陛下嫌禁军将士拿着木刀木枪不够威武,特意从边军的武库中,调了十万件兵刃过来,以壮声势。而那花环,鬼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套脖子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等秦雷和秦雳到了入口时,看见大殿下黑着脸,御马监的番子赶紧低下头,屁都不敢放一声的请两位殿下进去,让满心找碴的大殿下颇为失望。
两人在队伍前头勒住马缰,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待在那。等乐声戛然而止时,这才忍不住回头望去,但见偌大的校场内旌旗招展、长戟如林,站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十万禁军已经到齐了。
校场上万马齐喑,十几万人同时安静下来。
便见一个红袍官员走到台前,撕心裂肺的喊道:“诸位将士辛苦,请皇帝陛下训话!”却是文官中肺活量最大的纠察御史郭必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十几万人同时行礼,声浪震天,山呼海啸。
一时之间,校场之上,唯有昭武帝一人站立。这给了皇帝陛下极大的心理暗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便感觉一股豪气从脚底升起,贯串全身之后,从胸中喷出,只听他大声道:“诸位大秦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
众将士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好闭嘴看着皇帝陛下,场面一时尴尬极了……倒也不是完全没人回应,至少五殿下便小声应道:“为人民服务……”只是没人听见罢了。
昭武帝嘴角抽动一下,赶紧跳过这一骨碌,开始长篇大论起来,先是追溯了一下祖先开国的荣光,又回忆了历代帝王的丰功伟绩。等说到先帝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官兵们赶了好几天的路,本以为到了天水城能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却在这里罚站开会,哪能顶得住?好在皇帝陛下体贴,一人发了根长戟,大家正好将其拄在地上,搂着小憩起来。
皇帝陛下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的瞄一眼台下,但见官兵们频频点头,似乎是听的津津有味,不由精神大振,继续讲起来十九年前的齐楚入寇、京都保卫战……当然,领到大秦军门抵御外侮、最终光复全境的主角也换成了皇帝陛下自己,完全不见了皇甫旦、李浑等人的名字。
大概又过了两刻钟,皇帝终于讲到了扫除妖氛,消灭奸相之后,秦国面临的内外形势:“我们大秦面临的形势很严峻啊!唯有万众一心,紧密团结在朕的麾下,才能击败齐国、横扫楚国,统一全国……”
上面皇帝讲的唾沫横飞,下面人睡得昏天黑地,有人便进入了深度睡眠……就听得噗通一声,一位龙骧军的队率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顿时把皇帝的目光吸引过来。昭武帝看着那俯首于地的小军官,奇怪道:“你下什么跪呀?”
“这个……这个……”那小军官从睡梦中惊醒,便发现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哪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队率平时人际关系处的不错,他的同僚赶紧出列叩首道:“启奏陛下,我们队率平生最仰慕陛下的圣容,一听着陛下说话就激动,方才定是情不自禁,五体投地了……”
昭武皇帝眉开眼笑道:“是这样吗?”
那队率心中万分感激,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道:“陛下呀,俺很仰慕您呀……”
皇帝顿时龙颜大悦,不但不追究他的君前失仪,还赐予了重重的奖赏,并当场将其调入了御林军中,未来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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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插曲过后,皇帝奋起余勇,又聒噪了半晌,直到日头偏西时,才说到了正题上:“这次军演的结果不必再说,大家心中有数。至于未来禁军元帅的人选嘛……”
已经睡了一觉的军官们,赶紧抖擞起精神,听皇帝接着讲道:“按照事先约定,会在获胜一方的五位将领中选择,经过一番慎重考虑,朕决定由表现最卓越的御林将军马光祖来担任,诸位可有异议……”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官兵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原本静悄悄的校场上嗡嗡一片……
场中的官兵亲身经历了整个军演,对九位禁军统领的表现,自然有一番评判……谁不知道此次大胜全赖是五殿下运筹帷幄,才将太尉军玩弄于鼓掌之间。谁不知道是皇甫沈潍二位将军在上方谷中设伏,才把两万太尉军困在了谷中,还吓得总兵官李清哇哇大哭。可以说,这三位才是此次军演的胜利者,其余都是失败者!
就算按照规则,获胜一方产生禁军元帅,那也应该在这三位中产生,怎么也轮不着他马光祖呀!
谁不知道在军演之前,此人还只是个校尉,而且是御林军五校尉中最不中用的一个。若是他在军演中表现卓越也就罢了,可偏偏此人毫无作为,甚至还被大殿下轻轻松松的俘虏了一把。之所以没有列进阵亡名单中,只是因为大殿下懒得给他摘牌而已。
就这样一个无能之辈,竟能骑在五殿下、皇甫将军和沈将军的头上,这到底算个什么道理?!
看着乱糟糟的场中,昭武帝不悦的咳嗽一声,郭必铮赶紧扯开嗓子喊道:“肃静!!”一连喊了七八遍,场上才稍稍安静一些。
“马光祖上前听封!”见有些冷场,卓言赶紧上前唱道。
自从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马副统领一直晕晕乎乎,找不着北。话说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呼吸太困难……他自己也没想到,一个多月前,自己还是个校尉,怎么才三四十天的功夫,就突然成元帅了?
他不停地在问自己:‘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马光祖上前听封!”卓老太监不耐烦的又喊一遍。
他这才踉踉跄跄的上前,扑通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臣……马光祖……领旨……”
“奉天……”卓老太监刚念了个头。
“慢着!”便听着台下一声暴喝,把卓老太监的话头生生打断。
众人齐刷刷的循声望去,但见一位身穿火红战袍,头戴紫金王冠的伟男子排众而出,秦雷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硬生生的掰开手指。
秦雳大步走到台前,朝昭武帝深施一礼道:“父皇,儿臣有异议!”正是大秦武勇郡王殿下。
昭武帝的面色变得十分尴尬,粗暴的挥挥手,不悦道:“雨历退下,这里没有你们乙方说话的份。”
大皇子依旧不卑不亢道:“儿臣并没有打算为乙方争什么,只想说句公道话!”
“莫非你以为朕不公道吗?”论起嘴皮子,三个大殿下也比不过一个昭武帝。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大皇子果然中招,有些气闷道:“儿臣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昭武帝狭长的双目棱光闪烁,简直要吃人一般。
“马副统领曾经被儿臣俘虏过,他没有资格当这个元帅!”虽然说不过昭武帝,但大皇子从来不缺乏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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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一章 马大帅
“那为何阵亡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昭武帝面沉似水,声音冷硬道:“说话要将证据!”
秦雳转头望向马光祖,沉声道:“马副统领,是条汉子就实话实说,你有没有被孤俘虏过?”
马光祖汗入浆下,不知不觉中,双手十指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夯实过的坚硬土地上。荣华富贵摆在他的面前,仿佛触手可及,但他也深知,那花团锦簇之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能昧过自己的良心,可又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吗?要知道,几乎有上万人看到他被大殿下俘虏过呀!
“马大帅,你真的被大殿下俘虏过吗?”昭武帝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诱惑,仿佛专门拐卖儿童的怪叔叔。
听到陛下的问话,马光祖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稀里糊涂道:“不知道……”豆大的汗水砸在地上,仿佛能听到嘀嗒嘀嗒的声音。
这三字足矣,昭武帝呵呵笑道:“秦雳你听,当事人都不知道,你又从何得知呢?”说着挥挥手道:“大殿下累了,扶他去休息吧。”
秦雳怒瞪着跪在地上的马光祖,他没想过人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狠狠地啐一声,一口浓痰吐在他的脸上,伸手推倒凑上来的两个御林禁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
一见自己王爷离去,龙骧军的官兵二话不说,扔掉花环,扛着长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昭武帝只觉着从头到脚一阵冰凉,面色也变得铁青一片,一时连话都说不出。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清等人心中暗笑,终于明白自家老头子所说的:‘老子等着看他的笑话!’是什么意思了。朝罗云和车胤国一眨眼,两人便跟着他排众而出,朝昭武帝齐声道:“陛下,我等认为大殿下说得对,马光祖没资格当这个元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另选贤能。”
马光祖终于知道‘不自量力’是什么意思了,他感觉手脚并用也无法担起沉重的躯体,不由软软的瘫倒在地……
但是昭武皇帝陛下显然不这样认为,只见他狠狠一挥手中的长剑,暴怒的咆哮道:“这是失败者的阴谋,你们不甘心,想借题发挥,挽回败局!朕不会中计的!”对于能得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昭武帝十分的满意,狞笑一声道:“你们可以都离去!但结果永远不会改变!”声音凄厉坚决,竟然夺去了李清等人的气势,没有人再敢言语。
见众人都哑了火,昭武帝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大口呼吸几下新鲜的空气,滋润一下极度缺氧的肺叶,嘶声道:“七月全军东征,朕会御驾亲征!”说完便一撩披风,转身下了阅兵高台,消失在金甲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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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帝离去,秦雷轻叹口气,对身边的几员将领道:“回去吧,据说还有犒赏呢。”
‘据说’没有错,在御马监番子的引导下,京山军在城东的大片帐篷处下营,而在营地之中,无数新鲜牛羊肉,各种面食应有尽有,只等着官兵们取用。
一个月没正经吃过饭的将士顿时两眼放光,口水哗哗,眼巴巴的望向中军方向,等着王爷的命令。
“看见吃的就迈不动腿!”秦雷笑骂一声道:“都他娘的去洗吧洗吧,总不能啃生羊腿吧?解散!”兵士们齐齐狼嚎一声,立刻自由活动开了……烧水的烧水、洗澡的洗澡,炖肉的炖肉、烧烤的烧烤,欢声笑语、热闹无限……
只有中军帐中静悄悄的……
秦雷盘腿坐在虎皮交椅上,左手支着下巴,两眼直勾勾的往帐外看,一句话都不说。
皇甫战文等人见王爷心绪不佳,纷纷搜肠刮肚,想要为殿下解忧……毕竟哄领导开心乃是下属日常工作的重中之重。
可是轮流讲了几个笑话,把帐中人逗得前仰后合,王爷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几位统领讪讪的收住笑,决定改变策略,单刀直入。
交换一下眼神,几人决定由比较憨厚的石勇做代表……
“殿下别难过,”石勇硬着头皮道:“大伙眼睛是雪亮的,谁不知道没有您,就没有这次的胜利?在我们心中您是最棒的!”
“对对对!不是元帅胜似元帅!”皇甫战文加紧拍马道。
“球……”秦雷翻翻白眼,终于开口道:“去年我就知道,元帅没我的份儿……”
“啊,那您到底是郁闷个啥呢?”石勇性子比较憨厚,说话不大注意修饰。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秦雷这才说出了心事,低声道:“我是在想,方才为什么没站出来,其实我心里明白,方才老大是想为我争一争的。”
众将默然,杨文宇却扑哧一笑,惹得秦雷要用桌上的苹果砸他……大家早已没了门户之分,都是京山军的一家人了。
杨统领赶紧举手告饶道:“我不是笑王爷,我是笑王爷钻了牛角尖。”
“那不还是笑话我?”秦雷仍然高举着左手,一本正经道:“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大苹果伺候!”不过经这一闹,帐中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杨文宇轻声道:“你方才没站出来,有百利而无一害;您若是站出来,有百害而无一利啊!”说着解释道:“您不站出来,事情便是太尉集团和陛下之间的矛盾。此事由来已久,虽然陛下面上不好看,却也无甚恶劣影响,所以陛下不会太过惩罚大殿下。但您要是一站出来,可就成了陛下被全体禁军反对了,他一定不会再姑息,会重重惩治大殿下的。”
秦雷这才放下手,把那苹果丢给杨文宇道:“赏你了。”说完叹口气道:“看来老大也不是完全不计后果啊。”说完便起身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弟兄们喝酒去!”
众将欢喜的起身相随,刚走到帐外,却见着昭武帝的传旨太监过来了:“陛下有旨,宣隆威郡王殿下觐见。”
秦雷苦笑一声道:“得了,你们喝吧,我得去面圣了……”
“王爷走好!”众将嘻嘻哈哈道:“我们等您……”现在是休息时间,没有上下级,只有一群好兄弟。
秦雷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便上马跟着那传旨太监行去,倒把老太监惊得合不拢嘴……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上下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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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热闹非凡、稍欠稳重的京山军营相比,陛下的行宫外肃穆庄重到令人压抑。
秦雷不由自主的调整下呼吸,换上副与环境协调的凝重表情,跟着那太监进了金色大帐。
这才发现,皇帝不是单独召见自己,还有另外四位禁军将军……哦不,应该说是三位将军一个元帅。
朝几人点点头,秦雷便在左首第一位坐下,正好与新科元帅面对面,却见元帅大人气色灰败、面上没有半点喜色。再看看下首几位将军,皇甫显捋着花白的胡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元帅大人;沈潍面无表情的看着元帅大人;而徐载武更是‘你欠我十万两银子’一般,死死的盯着……元帅大人。
屋里五个人,四个盯一个。那一个可就受不了了,低着头闷声道:“你们都盯着我干啥呀?”
“祝贺马副统领……哦不,马大帅高升啊。”徐载武阴阳怪气道。
皇甫显和沈潍虽然没跟着起哄,但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
“又不是……我想当的,你要是不爽,可以找陛下换掉我呀。”马大帅忿忿道。他绝对是大秦历史上最窝囊的元帅了,没有之一,空前绝后。要知道,大秦的元帅无一不是一方统帅,麾下数十万雄兵,即使皇帝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哪曾落得被人任意奚落的地步?
“谁稀罕,”徐载武冷笑道:“这位子已经不值钱了!”他快要抓狂了……令人意外的是,八位禁军将军里,最嫉妒马光祖的不是秦雷、也不是李清,反而是他神武将军徐载武。其实这也好理解,他已经当了七八年的将军,资历比马光祖深厚许多,且在军演中的贡献也比马光祖大许多……更重要的是,同样是被大殿下捉到七寸,他选择了‘战死’,而马光祖却不光彩的投降了!
可以说,他哪都比马光祖强。但结果呢,他却屁都没捞着,而马光祖却成了马大帅!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面对着赤裸裸的侮辱,马光祖却显得毫无办法,只能不停摇头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巧不巧,昭武帝带着一班文臣出现了,刚好听到徐载武的最后一句话。早些时候勉强压下的怒火顿时喷发出来,语调阴冷道:“元帅你都不稀罕,那将军就更不稀罕了吧?”
徐载武吓得一激灵,赶紧离席跪下道:“陛下赎罪,末将在与马帅开玩笑呢。”
极度不悦的看他一眼,昭武帝坐下道:“再有一次,打烂你的嘴巴。”毕竟与其余三军比起来,神武军的忠诚还是最高的,所以皇帝也没打算借题发挥,只是薄施惩戒罢了。
待文臣们在武将下首坐下后,昭武帝举起酒杯,看一眼几位将军道:“这是一席庆功宴啊,祝贺你们大获全胜,给朕争了光啊!”众将赶紧举杯相应,饮下了这杯庆功酒,
只是气氛颇有些怪异。
见几人不温不火,没有一点胜利者应有的神采飞扬,昭武帝微微不悦,又举杯道:“这第二杯酒,恭喜光祖荣升禁军元帅,”说着使劲一笑道:“你要加倍努力,可别坠了我大秦禁军的威名呦。”
马光祖谢恩不止,唯唯诺诺,哪有一点元帅气度?昭武帝心中更是不喜,但还是坚持着举起第三杯道:“这第三杯预祝朕之亲征旗开得胜,可横扫暴齐吧。”众人赶紧齐声称颂,算是走完了这道程序。
“诸位畅饮吧。”昭武帝搁下了酒杯,沉声道。便有身着俏丽戎装的舞姬来到场中起舞助兴。
看一会儿歌舞,昭武帝突然想起一事,便对马光祖下首的沈潍道:“沈将军,子岚的伤势怎么样了?”
“劳陛下挂心,”沈潍沉声道:“犬子身子结实,仅有几处骨裂,将养月数也就好了,只是……”
“怎么?”昭武帝面色一沉,轻声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倒无大碍,只是面皮受损,”沈潍担心的望了昭武帝一眼,轻叹道:“恐怕是破相了。”
“哦……”昭武帝面色阴晴不定,沉吟半晌才道:“男儿嘛,长那么俊有什么用?”
沈潍心中苦笑道:‘幸亏是在御林军中遭的难,若是在我铁甲军中,您还不知得发多大火呢。’但不能做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摆出一脸忧愁道:“至少娶媳妇受影响了……”
他绝对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过别的什么,却给秦雷带来了一个超级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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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昭武帝听了沈潍的担忧,便立刻上了心。视线在大帐里巡梭,最后落在了右首倒数的一位大人身上,目光闪烁不定,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一曲歌舞罢了,舞姬们俏然行礼退下,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昭武帝也打定了主意,干咳一声,对沈潍道:“不要担心,朕给子岚说一桩亲事,绝对亏不了他!”又看一眼那右首的紫袍官员道:“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方才歌舞表演,只有几个上首的武将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坐得远的几位文臣什么都没听到。此时才听说皇帝要给沈家做媒,且女方家长好像还是这大帐里一位,不由纷纷猜测起来。毕竟也没有计划生育,大家都是有几个没出阁的闺女的。
好在皇帝陛下并不打算卖关子,他看着右首的李光远道:“李爱卿啊,为了永福公主的病,着实耽误了你家闺女好几年,朕实在于心不忍啊。现在有桩金玉良缘摆在当场,”说着看一眼沈潍道:“沈家大公子子岚,良才美质、文武双全,实乃佳婿也。朕与当一回月老,撮合下两个小年轻,爱卿意下如何呀?”
李光远还没说话,却听着秦雷出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讲!”听五殿下终于说话了,李光远稍稍松了口气,他怎会不知女儿和秦雷的关系,但私定终身这种丑事,又怎能在陛下勉强讲呢?更何况,殿下眼看就是要尚公主的人了,这让李光远十分的纠结,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闺女随便加了的冲动。
“讲!”昭武帝今儿已经被刺激麻木,根本不在乎更多的意外了。
“您还记得答应过儿臣两件事情吗?”秦雷拱手沉声。
“不错。”昭武帝淡淡道:“是有两件事情。”
“儿臣现在就要用出来了。”秦雷沉声道。
“但是要合情合理。”昭武帝生怕他狮子大开口,赶紧限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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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二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婶儿也忍不了
“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不要将李家小姐许配给沈家表弟。儿臣请求父皇,将李家小姐许配给儿臣!”秦雷咬牙豁出去了,单膝跪地道。
一室皆惊……
众大人呆呆的望着半跪在地上的五殿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爷可是要尚楚国公主的呀?怎么转身就跟自己表弟争起媳妇来了?
昭武帝这个气呀,人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他家的逆子们,却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添堵,真是气煞吾也!
不悦的咳嗽一声,昭武帝声调渐高道:“荒谬,你已经尚公主了,又怎能求取九卿之女?真当朕不存在吗?”
“您说可以可以满足我两个要求的。”秦雷语调低沉道,显然是在强忍着,就像他这半年来一直所做的那样。
昭武帝冷笑道:“朕说合情合理,你这要求合乎情理吗?”
见昭武帝把承诺当放屁,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秦雷的怒火也腾地窜上来了……他的脾气本来就很暴躁,只是想着大战在即,一切从大局出发,能忍就忍吧。却没想昭武帝如此不识抬举,还蹬鼻子上脸了!
秦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生硬道:“大秦律里并没有规定娶了什么人,就不能娶什么人!法不禁止即可,再说要是合理合法,我还求你干什么!”
请注意,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或者‘父皇’。若是乐布衣在,一定会惊呼:‘不好了,王爷要抽风了……’
听他也用质问的语气,昭武帝猛然想起早些时候的秦雳,勉强压住的火山顿时汹涌喷发出来,狠狠的一拍桌子,震倒了好些杯盘,近乎咆哮道:“难道你相当皇帝,也要朕答应吗?”
“儿臣不存那非分之想,”秦雷面不改色的沉声道:“儿臣只想得到自己应得的!”
“这不是你应得的!”昭武帝毒蛇般的盯着秦雷道:“只要朕不给你的,你就永远得不到!”
“哼……”秦雷闷哼一声,垂首闭目片刻,才挺直了腰杆,缓缓的抬起头来,历史上第一次逼视着昭武帝,淡淡道:“一般来讲,我想要什么,都会自己伸手去拿,从不等着别人赐予。”说着自嘲的笑笑道:“之所以要请求陛下,是因为大家面上都好看,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罢了。但是我错了,因为陛下从没想过要尊重我……”
秦雷这话乃是肺腑之言,并没有半分矫情……当今秦齐两国厉兵秣马,大战在即,若是大秦内部起了冲突,绝对是有害无利的。他身为大秦王爷,受百姓供养,自然要为大秦和百姓考虑,能忍则忍、能让就让。可以说,这半年来吃的屈,要比他两辈子受得都多。
但结果呢?不仅没有换得昭武帝一星半点的理解与和解,反而愈加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把他秦雨田当孙子看了!一步步的进逼,都已经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去了。
前面的事情不说,单说昭武帝说媒这事儿。秦雷早就向他与皇太后暗示过,李家小姐之所以没有嫁人,是因为一直在等着他。再说去年遇刺之后,他和诗韵的关系已经尽人皆知,街头巷尾都流传着‘李小姐舍身救王爷,五殿下一怒斩丞相’的段子,就不信耳目众多的昭武帝能不知道。
可皇帝陛下偏偏就要在这儿,当着他秦雷的面,要把诗韵许给旁人。如果还不能从中看出挑衅的意味,那秦雷这两辈子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皇帝为什么要挑衅?原因很简单,他要通过此举让秦雷知道,谁才是掌控所有人命运的那一个。他相信,只要秦雷这次再退一步,以后便会步步后退,直至俯首帖耳,再也不能威胁到自己的权威。
这位皇帝陛下,把秦雷一直以来的顾全大局错当成了软弱可欺,才会做出了这个错误的试探。他不知道,秦雨田从来就没怕过谁!也从来没有打算向谁屈服过!
方世玉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这也是秦雷此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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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帐中死一般的安静……大臣们不敢相信,继大殿下之后,又一个掌权皇子,与陛下决裂了……
秦雷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锋芒,昭武帝自然能感受到他强大的自信和赤裸裸的轻蔑。瞳孔猛地一收,顿时从头凉到了脚,他从来都认为,不管秦雷如何蛮横、如何霸道,但本质上是怕自己的……哪有不听老子话的儿子呢?这也是他对待所有儿子的共同态度。
但事实告诉他,他错了,错的很离谱。不止大儿子不怕他,就连一向听话的五儿子,似乎也没把他当回事儿。
仿佛从没见过一般的,昭武帝细细的打量着这个儿子,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道:“好…好…好……翅膀硬了,以为朕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陛下以为呢?”秦雷俯视着坐在玉阶之上的皇帝,似笑非笑道:“莫非以为我真怕你不成?”事已至此,还装什么孙子?秦雷也扯去了一直以来毕恭毕敬的伪装。
“小畜生!”昭武帝额上青筋毕露,面红耳赤道:“你你……你气死我了……”说着便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老太监卓言赶紧上前给皇帝抚胸,朝秦雷哀求道:“殿下,您还是先退下吧,就别在这跟陛下抬杠了……”
掸一掸领子上的浮灰,秦雷朝半死不活的昭武帝淡淡笑道:“虽然你算我爹,但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说着一拱手道:“告辞了。”便转身大步向帐门口走去。
“小畜生!你给我站住!”昭武帝一把推开卓言,暴怒的拍打着几案,歇斯底里的吼叫道:“来人呐,给我拦住他!”
七八个身穿锦袍的御马监番子从帐外冲进来,正挡在秦雷的去路上。
“让开。”秦雷面色不善道:“谁没有妻儿老小啊。”
几个番子顿时软了手脚,心中大骂道:‘有你这样的吗?一上来就先威胁要灭我们全家,这不是欺负人吗?’
冷笑一声,秦雷伸出双臂,分开挡道的番子,大步离了这营帐。
眼睁睁的看着秦雷擦肩而过,几个番子就是不敢动一下。
“楼万里!”昭武帝快气疯了,尖叫一声道:“今天你要是不把他给拦住,朕先诛你九族!”一定要把秦雷留住,不然皇帝的威信荡然无存不说,还会严重影响另一个战场的行动。
楼万里乃是饭店老板出身,惯会趋利避害,一看着陛下与五殿下起了冲突,就远远躲起来,生怕祸及自身。
可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死不死,最后还是听到了陛下的怒吼声。
楼副总管大人只好从草垛子后面跑出来,命人封锁营门,不让五殿下出去。他自己则带着百多个番子将五殿下团团围住,一脸苦笑道:“殿下,您还是回去跟陛下道个歉吧。”
秦雷根本不睬他,望一眼远处尘土飞扬的营盘,声音平静道:“你死定了。”
楼万里打个寒噤,面上闪过一丝狰狞,沉声道:“得罪了!五爷!孩儿们,将五殿下请回去给陛下赔罪!”
“谁敢?!”石敢和一干黑衣卫怒目而视,一齐举弩瞄准不知死活的万里楼。
双方剑拔弩张、形势十分紧张,但人数占优势的番子,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他们都瞥见,东边大营中的京山军,已经集结完毕,开始向中央营地冲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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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秦雷这边刚刚发生状况,且御林军和御马监的番子已经把中央大营封锁的水泄不通,京山军的反应不可能如此迅速。
而之所以这么迅速,是因为营中发生了一件不寻常的大事。
把时间退回到两刻钟前,皇甫战文等人刚刚坐下,准备畅饮一番。却听着门岗过来通禀道:“有御林军的军官带人过来了。”
只要秦雷不在,皇甫战文就是主事的,闻言皱眉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杨文宇点点头,沉声道:“绝无好事。”
两人又看向沈青,轻声问道:“沈兄弟怎么看?”王爷说过,有事儿三人商量着办。
沈青颔首道:“先看看再说吧。”三位统领刚拿定主意,准备起身相迎。
却听着坐在下首的石猛,猛地一拍桌子道:“球啊,三位老大,你们怎么糊涂了,那些杂种分明是趁着老板不在,过来端咱们场子了,你们怎么还不温不火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位统领面色急变,扼腕道:“若没有猛子兄,非要坏了王爷的大事!”
皇甫战文赶紧吩咐道:“命令弟兄们停止宴饮,全副武装,在辕门前列队迎接。”
“兄弟们,抄家伙,并膀子上啊!”说这话的还是经营过诸多娱乐场所的石猛石营正。
京山军年复一年的苦练没有白费,没有一句废话,将士们便抛下了饕餮中的大餐,开始有条不紊的披坚执锐。只用了半刻钟,便持戈带弩的集结完毕,呈完美的战斗队形,面向辕门列队。
皇甫战文又吩咐一干将领在阵中等待,自己则带着石勇大步走到门口,迎向了面色苍白的御林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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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门的是两位御林校尉,其中一个便是薛乃钧,只不过他为辅,另一个秦校尉为主。两人怀里揣着皇帝的圣旨,身后还跟着两千御林金甲,按说应该趾高气扬才是。
可两人却满头大汗,腿肚子转筋,只因为怀里那卷圣旨,实在是要人命的东西……皇帝陛下异想天开,想着趁秦雷不在家,让二人带兵进去宣旨,取而代之。皇帝算盘打得很精,他琢磨着,若两千人仍弹压不住,在营外还有两万御林军压阵的。
可那叫纸上谈兵啊,万一对方发起横来啥的,两位校尉被剁成肉酱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们决定先礼后兵,把对方叫出来传旨,安全第一嘛。
结果迟迟不见接旨的将领,却见着对方营里人马喧嚣,不一忽儿便严阵以待,摆出了一副动动我试试的架势。
“我看此事不能善了啊,兄弟。”秦校尉小声嘀咕道。
薛乃钧本来就是向着秦雷的,闻言自然大点其头道:“就是就是,你看看那连弩,一次齐射下来,咱们可就得死伤上千啊。”说着又一脸怕怕道:“不说别人,反正我们两个出头鸟一准被射成刺猬喽。”
经他这么一说,秦校尉一张黝黑的脸盘子,竟然变得煞白一片,说话都不利索道:“那那……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薛乃钧心道,面上却痛心疾首道:“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送了命啊,我上有七十老娘,下有吃奶的儿子呢。”
秦校尉听了都快哇哇大哭了:“我……老娘八十,孩儿还没出事呢。”果然比薛乃钧还要凄惨。
“所以咱不能冒险!”薛乃钧一击掌,咬牙切齿道:“绝不能枉死!”
“对,一定要活……”秦校尉频频点头道,他已经被薛乃钧忽悠的直以为下一刻就要上断头台了。
“好,既然意见一致,不如咱就这么这么着吧。”薛乃钧附耳嘀咕道。
“这个嘛,不好吧……”秦校尉小声道。
“想死想活?”薛校尉诈唬道。
“想活想活,”秦校尉连声道:“好吧,听你的……”
说话间,皇甫战文便带着石勇迎了出来。两人一见皇甫战文,赶紧恭敬行礼,口称‘校尉大人’。这是有渊源的……当年皇甫战文在御林军当校尉的时候,两人一个是他手下的裨尉、一个是他手下的小校,都算直系属下。
皇甫战文笑道:“二位不必客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将现在可没有二位威风了。”
听着他话中带刺,两位校尉更是小心翼翼:“大人说笑了,我们俩就是听说您在这,过来拜访一下老上级,叙叙旧。”“对,叙叙旧!”
“叙旧?”皇甫战文一听,故作糊涂,挠挠脖子道:“那你们带这么人来做甚?”
“我们,我们……”秦校尉口吃不已,偷偷戳了戳薛校尉,薛乃钧赶紧瞎掰道:“这不是想让您知道,我们都出息了,也当上校尉了吗?”
“显摆……”皇甫战文笑骂道:“我看见了,你们是出息啦,都散了吧!”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压根没想过对方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令他惊掉下巴的是,两人竟然连声应下,回身斥退了那全副武装的两千金甲御林。
皇甫战文这下是真糊涂了,张嘴瞪眼道:“真是来叙旧的?”
“可不咋地。”两人陪笑道。
“那里面坐吧,”皇甫战文侧身道:“我们京山军是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的。”
“猎枪是个什么东西?”秦校尉小声问道。
“新式秘密武器……”皇甫战文翻翻白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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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三章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
“里面坐坐?”皇甫将军笑问道。
“不了不了,还是改天吧,”两位校尉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始往后挪步道:“我们已经吃过了……”
“没打算请你们吃饭呀?”皇甫战文呵呵笑道。
“呵呵,大人还是那么…风趣……”两位校尉尴尬的笑道。秦校尉便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递到皇甫战文手,小声道:“皇军……哦不,皇帝让我给您捎句话。”
皇甫战文单手接过来,秦校尉却不撒手,紧紧的攥着另一头,汗珠子噼里啪啦道:“您能不能……等我们走了再看呀?”
“咋了?你们不能在场?”皇甫战文不解的问道。
“不是,我们……”秦校尉又没词了,只好朝薛乃钧使劲努努嘴,薛校尉只好接话道:“啊,我们内急,想拉稀。”说着还当真挤出个响屁来,讪讪道:“中午吃的羊肉有点生……”
“那就快去吧。”皇甫战文捏着鼻子道。
“您留步,末将告辞……”秦校尉一撒手,两人便兔子一般蹿了出去,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算你们小兔崽子识相!”两人一转身,皇甫战文便低声骂道,说着将那黄绫伸开,打眼看去,见到昭武的上谕曰:‘着御林左校尉秦、御林右校尉薛至京山营传旨,即刻免去隆威郡王秦之京山营总管,京山军统领职务,二职分别由秦薛二校尉暂待。其余人等稍安勿躁,任命随后即到。若有骚动,格杀勿论。钦赐。’
看到一半,皇甫战文便怒火中烧起来,等看到‘格杀勿论’时,脑门子的青筋开始突突直跳,把那黄绫往地上一丢,大吼一声道:“兄弟们,抄家伙,去中军迎回王爷!”
众将顿时知道,果然被石猛言中了!
京山军愤怒了,持戈带弩的列队,浩浩荡荡的杀出了辕门,每一个经过那黄绢的兵士,都会狠狠的在上面踩一脚,也不知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过瘾,也许二者兼而有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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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山军一骚动,其余的禁军虽然还摸不清状况,但长时间的训练军演不是白费的,官兵们很快集结起来,以备不测。御林军更是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接来自京山军的冲击。
这一起冲突,各军的倾向便能隐约看出来……铁甲、虎贲二军明显向着京山军,隐隐保护着它的左右两翼。
只有神武军向御林军方向移动,显然是要帮着防御左翼。
而远处的太尉禁军自然乐得看戏,并没打算插手……唯一让人意外的是,大皇子的龙骧军,居然冲到了御林军的右翼,竟然是要帮着防守右翼。
龙骧军的表现,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想不到,早些时候刚刚落了陛下面子的大殿下,居然会倒回头来帮着皇帝一方,大殿下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人们在龙骧军阵后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紧紧绷着脸的大殿下。在他门神似得大脸上,根本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一时间,偌大的营地中人头攒动、剑拔弩张,气氛紧张极了!御马监的番子们,在年前还是些地痞流氓、市井无赖、无业游民之类……就是传说中的‘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的那种,欺负老实巴交的老百姓、手无寸铁的文官们很在行,可哪见过这种十多万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对峙的场面?
小菜就是小菜,永远上不得台面……
番子们顿时手足无措,不知是该让出去路,还是继续阻拦。
而被层层围在中央的五殿下,却面色平静的就像郊游踏青一般,看一眼天边飘过的白云,还有几只鸿雁在飞。秦雷轻声道:“拦路者死。”
那群番子条件反射似得便要散开,楼万里见这情形,知道五殿下的积威太深,自己这些虾兵蟹将,根本没胆量与他放对。但他更知道,昭武帝向来说到做到,说诛九族就不会给他留下一个远房亲戚。一想到全家被杀的惨状,楼万里的胖腮帮子便不由自主哆嗦,满头大汗的嘶喊道:“谁敢让开,我就杀他全家!!!”秦雷身边不过五个卫士而已,而他这边却有百多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压住了气势……虽然他的双腿在不停的颤抖。
秦雷缓缓回头,朝楼万里呲牙笑笑,牙齿白的让人炫目。秦雷黝黑的瞳仁紧紧盯住楼万里,瘆得他直打哆嗦,便听秦雷沉声道:“孤说过,你死定了……”那气势,仿佛面对着一只蝼蚁,又仿佛他身边有千军万马一般。
楼万里张张嘴,也不知是要讨饶还是放狠话……谁也不会知道了,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脑袋便飞离了躯体,犹自大睁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结束了。
看一眼那犹在喷血的无头尸体,秦雷轻声道:“原来这么坏的人,血也是红色的呀……”
众番子惊呆了,他们也同样不敢相信,深得圣眷,权势熏天的副总管大人就这样死了!
秦雷收回目光,冰冷的视线扫过身周的御马监番子,不带一丝感情道:“你们都得死。”
众番子齐齐打个寒噤,屁滚尿流的让开去路,还有人惶恐道:“殿下饶命,给次机会吧……”他们已经毫不怀疑,王爷要干掉自己,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却见秦雷的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当天水府的牧民,哀求你们不要抢走所有的牛羊时,你们给机会了吗?当他们哀求不要强暴自己的妻女时,你们给机会了吗?”
众番子顿时傻了眼,他们万万没想到,王爷会提起这茬,不由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秦雷也不需要他们回答,他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审判:“你们没有……所以……都!得!死!”
话音一落,无数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闪现,几乎在同一时间,从这些番子的颈上划过、心窝穿过、膀子头劈过……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皆是一招毙命!
尘土飞扬间,血光飞溅,如匹练一般,上百条人命同时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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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尘埃落定,百多个身着御林金甲的剑手取代了那些倒毙的番子,出现在秦雷身侧,将其紧紧的护在中间。
领头的赫然是公孙剑、夏遂阳和冯不破,三位王府‘千牛护卫’的头领。
秦雷的视线却没有停在这些人身上,显然早知道他们就在身侧。
他环视四周,就在方才一片混乱的时候,两千名御林弩弓手已经将自己这些人团团包围,望着那闪着幽兰光泽的锋利弩箭,秦雷知道,这是上了毒的……用来对付自己这一二百人,显然有些多余,射就能射成马蜂窝。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长笑道:“小畜生,朕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还治不了个你?”便见着一脸快意的皇帝陛下,出现在远处的空地之上。
秦雷的表情仍然没有丝毫的松动,还是如郊游一般轻松……显得十分的欠揍。
这让皇帝陛下分外不爽,面色一沉道:“你跪下,膝行过来舔朕的鞋面,朕可以从轻发落你。”说着猛地一抬手道:“否则,就凭你这欺君罔上、意图行刺的忤逆大罪,朕就可以将你当场格杀……相信这天下,没有人会说朕什么的!”昭武帝知道,这是留住秦雷的最后机会了,如果放他出去,与那些京山军混在一起,便如恶蛟如海,想要再整治就难于上青天了。
秦雷依旧表情欠揍的笑道:“陛下,其实您不了解我,而我却很了解您。”
皇帝稍微一愣,眼下占着绝对优势,外面的京山军也不大可能攻的进来,所以他愿意猫戏老鼠一般,给足秦雷表现的机会。用最尊贵的矜持笑容,最威严的磁性声音,皇帝陛下淡淡道:“此话怎讲?”
“我了解您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政客,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下三滥手段都会用的……当然这也不能怪您,毕竟您不会上三滥的招式。”秦雷气死人不偿命的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十分惫懒的笑道:“而您不了解的是,我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不做好万全准备,向来不会冒险。”
昭武帝气极反笑,仰天大笑道:“你难道真以为能靠嘴皮子,把朕跟活活气死吗?”说着死死的盯着秦雷道:“朕就站在这儿,给你十息的时间,倒要看看你怎么破这个局!”
秦雷突然面露难色道:“还是不要了吧,多伤自尊啊?”
昭武帝充耳不闻,沉声报数道:“一、二、三、四……”
“五六七八九十!”见秦雷毫无动静,皇帝不由加快了速度。
但秦雷还是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昭武帝被他这种彻头彻尾的轻蔑彻底激怒了,双眼一片血红,嘶声咆哮道:“给我射死这个逆子!”语言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愤怒,双手还高高的举起,仿佛要投降一般。
这一刻,皇帝陛下创造了奇迹,一眼望不到边的连营之上,只能听到他一人没人声的嘶吼……便再无一点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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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没有弓弦声、没有惨叫声、更没有哀嚎声。
一阵小北风吹过,带起几片枯草,正好拍在还举着双手的昭武帝的脸上。
‘难道时间静止了?’皇帝陛下不由喃喃道:“怎么没人动弹啊?”他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御林弩弓队,直以为自己在欣赏一副静态人物画。
“陛下,您还是放下手吧,不酸吗?”秦雷那可恶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还真有点酸……’经他一提醒,皇帝赶紧放下双手,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为什么没倒呢?莫非是幻觉?”
秦雷耸耸肩膀,轻声道:“我说过,不要闹到这一步,多伤自尊啊。”
经历了短暂的思维短路后,昭武帝的神智恢复了正常。看到全体垂下弩弓的御林弓营,他自然明白了……自己向来倚为柱石的御林军,居然叛变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朕还有谁能信任?还有谁不会背叛朕?
他想斥责质问,但无边的愤怒与恐惧,已经淹没了他的心胸,让他‘嗬嗬’的发不出声来,只能颤抖着伸手,朝秦雷指指点点。
“不要把最后一丝颜面也扯破,”秦雷脸上却没有一点得意之情,沉声道:“陛下,公道自在人心,请您好自为之吧。”
他没有让刚倒戈的御林弓营向皇帝瞄准,一来御林军一直算是皇帝的铁杆,定然有些心理障碍;二来昭武帝再混蛋也毕竟是他老子,无论他有多大的委屈,多充分的理由,用箭指着自己的老子,总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后人会骂的。
第三便是秦雷所说的,都闹到这一步了,如何收场成了大问题。难道真要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相信很怕死、极度爱惜生命的皇帝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还是双方各退一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吧……
要不说政治家的胸怀不仅可以藏污纳垢,还可以海纳百川呢……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基本上就是一个意思,两种说法罢了。
“滚……”昭武帝终于发出一丝不似人声的声音,剧烈的喘息道:“朕不想再见到你!”皇帝陛下毕竟以隐忍冠绝三国,当缩头乌龟最习惯……要不怎么办?难道真让人用箭逼着下令吗?
秦雷闻言笑道:“皇上圣明。”便沉声对堵住辕门口的御林军道:“让开一条道!”
御林军已经听到皇帝陛下的话,闻言悄无声息的闪出一条道路来。
全副武装的京山军冲进来,组成了两道密实的人墙。
看一眼面色凝重的御林弓营领军校尉,秦雷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大个子,我们走吧。”
那身材魁梧的校尉,回头看一眼皇帝,沉声道:“遵命。”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一边往外走,秦雷一边笑问道:“时间太久了,都不记得了。”
那虎背熊腰的校尉苦笑一声,瓮声道:“卑职铁鹰,钢铁的铁,雄鹰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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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山军的接应之下,秦雷回到了己方的大营之中。
一干手下看王爷面色不豫,赶紧围上来问道:“王爷,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为什么这种表情?”
秦雷轻叹一声道:“我冲动了,冲动是魔鬼啊。”说完使劲挠挠头道:“最操蛋的是,根本于事无补,白冲动了一把。”
皇甫战文他们听的一头雾水,石敢便轻声解释几句,顿时惹得众将义愤填膺,七嘴八舌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儿也不可忍!”“王爷,我们在精神上支持你!”“就是就是,我们声援你!!”
秦雷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去去去,别在这耍宝,老子烦着呢。”众将赶紧闭嘴,看着王爷负手往大帐里行去,末了还轻飘飘的撂下句话道:“收拾收拾准备走人了,咱爷们回京山城去。”
没有京山城,秦雷凭什么这么狂?
有了京山城,他就可以这么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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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四章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昭武十九年的大军演虽然不欢而散,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转眼到了五月里,天气开始炎热起来。正午烈日当空,树阴匝地,大黄狗在树下呼哧呼哧吐着舌头,知了在树上一个劲的聒噪。
京山城王府的后园中,却是清凉宜人、别有洞天。连荫的绿树遮挡住了夏日的骄阳,院子正中有一池塘,池水晶莹透彻、池上莲叶田田,偶有斑驳的倒影,那是映在塘中的楼台水榭。
一阵微风吹过,整个池塘犹如一挂绣着莲叶荷花的水晶帘,被风儿轻轻的拂起。楼台倒影也随之晃动,令人目眩神迷,沉醉不已。
池塘边暗香浮动。蔷薇花架之下,摆着两把躺椅一张小机,机上是龟苓膏、酸梅汤和西瓜片,尽是些消暑止渴、生津润燥的好吃食。
秦雷穿一身白绸宽衣,仰面躺在椅子上,用本线装书盖住脸,一双精赤的脚丫子直挺挺的搁在若兰的膝上。
若兰内着淡紫轻纱单裙,外罩浅红对襟比甲,一手轻轻的按压在王爷的小腿,一手为他打着扇子驱赶飞虫。袖子滑落至臂弯,露出粉白丰腴的胳膊,与手腕上那湖绿色玉镯相映成趣,煞是可爱。
一从陇西回来,秦雷便把若兰从京里接到这儿,一来京山城的城墙已经竣工,城内的市坊也初具规模,完全具备居住条件了。二来么,自从他与昭武帝彻底闹翻、斩了楼万里和他的番子们、收了铁鹰和他的御林弓营之后。深感威胁的皇帝陛下,便将谪居东都的河阳公主调了回来,并命其兼管皇家暗谍。
两大皇家特务机构合流之后,爆发出的力量是相当可怕的。一时间,中都城中其它方面的暗探细作被抓的抓、杀的杀,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低调低调再低调。
秉承着皇帝陛下的旨意,新成立的皇家密谍将打击重点放在了隆威郡王府上,虽然侯辛和他的谍报部门全力应付,却仍然遭到了相当的损失。就连庄蝶儿的酒楼楚馆大连锁,也不堪其扰,不得不关门歇业,暂且避避风头。
在这种情况下,秦雷命令王府各机构不得与对手全面交锋,只将力量收缩于南城,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对南城和南门的控制权,其余的方面皆可放弃。
王府在京城的活动转入了地下,而那些不得不暴露于地上的部分,比如说王府本身、以及政务寺,都搬迁到这京郊八十里的京山城中。
若来自然也跟着过来了。她原本以为来了京山城之后,至少每日早晚都能见到王爷,陪他说说话,给他捏捏脚,想想就兴奋的不得了。但到了之后才发现,王爷实在太忙了,他要忙着训练自己的军队、召见倾向自己的士绅、巡视自己控制的领域,剩下点功夫,还要琢磨着怎么对付赵无咎。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月能见他三五面,便是烧高香了。若兰起初不免有些失落,但想到困居京里的李家小姐,远在南方的云裳妹妹,她便知足起来……毕竟自己还能天天听到王爷的消息,隔些日子还能见他一面呢。
‘王爷就是翱翔于九天的神龙,不能指望他盘桓于温柔乡中,只要能在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时候,能偶尔记起还有一个小女子,在痴心的为他守候就行了……当然,若是能偶尔投下温柔的一瞥,那就更完美了。’若兰姑娘如是想道。
王爷是如此之忙,以至于从来没在府中逗留超过八个时辰。但这次有些奇怪,自从两天前回府后,他便没有再出去过。
他终于能休息会了,按说是件好事儿,若兰起初也这样认为。可不到半天,她便发现王爷相当不对劲……用两个字来形容秦雷,就是‘蔫了’。如果说原来他像天上高挂的骄阳,总是散发着无尽的热情,那现在就是柳树梢上月亮,且还是初二、初三的细细月牙儿,清清淡淡、悄无声息,浑身透着一股子忧伤气息。
若兰姑娘十分的心疼,她知道,王爷一定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大麻烦,才会陷入这么长时间的苦恼之中。若兰问了几遍,王爷都含糊过去,她便不再询问,转而一心一意的服侍起来,希望能用加倍的温柔,让他快些度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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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噩梦中惊醒,秦雷猛地坐起身子,盖在面上的书本自然滑落在地。倒把正在出神的若兰吓了小小的一跳,手中的罗扇也掉落在地上。
若兰心疼道:“爷,您做噩梦了吗?”
秦雷使劲挠了挠头发,睡眼惺忪的点点头,满面纠结的叫道:“睡不着烦,睡着了做恶梦也烦,烦呀!”
若兰柔声笑道:“许是前些日子太累了,身子歇乏也有可能。”
秦雷伸手在眼眶揉了揉,低声嘟囔道:“最近火气很大呀,眼屎明显增多。”
若兰掩嘴轻笑,弯腰拾起扇子,小声道:“要不奴婢陪爷出去走走,在家里待久了难免会烦的。”
“出去?不!”秦雷稍一犹豫便拒绝道:“我就是为了躲外面的事儿,这才猫在家里的。”
“您到底有什么事儿啊?”若兰鼓足勇气道:“奴婢还没记得王爷您怕过什么呢。”
“你真不知道?”秦雷收回双脚,盘腿坐在躺椅上,大惊小怪道:“都满城风雨了,你竟然不知道。”
“奴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不打听、也没人告诉,确实什么也不知道。”看着王爷似乎不大相信,若兰小声委屈道。
“好吧好吧,我跟你说。”秦雷咬牙道:“三天之后,我就…要…结婚了……”
“哦,”若兰却没有他料想中的意外,只是有些担心道:“诗韵姐姐和云裳妹妹知道了吗?”
“你不意外?”秦雷奇怪道。
“您与映玉公主的婚事早已公开,”若兰轻声道:“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再告诉你个消息,”秦雷沉声道:“三天后,沈家表弟要迎娶李家小姐。”
若兰的面色一变,终于惊讶道:“怎么这么巧?”
“巧什么巧?”秦雷眯眼道:“分明就是皇帝故意安排的,想给我添堵罢了。”
若兰寻思一会儿,突然抓住秦雷的胳膊,急声道:“王爷,您可得救救诗韵姐啊……奴婢知道她的性格,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骨子里却刚烈的紧。既然认定了王爷,就定然不会再委身于他人了……”
秦雷拍拍她的手,苦笑一声道:“我何尝不知,可那劳什子公主怎么办呀?”
“您总有解决办法的。”若兰颇有些不讲理道:“反正诗韵姐姐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您……”说着便感觉自己有些放肆,但她还是坚持着蚊鸣道:“会后悔终生的……”
秦雷却没有丝毫怪罪她的意思,叹口气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可是……”说着伸脚下地,若兰赶紧给他穿上轻便的布鞋。
负手在地上踱两步,秦雷定定的望着一池碧波,仿佛自言自语道:“但是皇帝把一顶‘事关两国盟约’的大帽子扣在了我的婚事上,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那劳什子公主踢回楚国去,可就是只为私利,罔顾国家大义了。就算不理天下的悠悠众口,我也没法说服自己的良心啊。”说着狠狠一拳捶在花架上,红色的蔷薇花瓣便如细雨一般纷纷落下,煞是好看。
“他这是把我挂在架子上烤呀!”秦雷紧紧皱着眉头道:“到底该怎么办?”
一听王爷说到什么‘国家大义’上去,若兰便不敢再言语,虽然在她眼里,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远远不能与身边活生生的人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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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秦雷平生第一次长考,即使面临皇帝的步步逼迫,他也没有过太多的犹豫。但是这回,他真的举棋不定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表面上看起来,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之间的选择题。但实质上,是秦雷前生与今世之间的矛盾。毋庸置疑,在这个世界生活数年之后,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进去,思想和意识形态上,都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他可以为了权力,为了名声,去牺牲很多东西、去放弃很多东西。
但他毕竟是不同的,他无法像昭武帝、李太尉,甚至是文丞相那样,把权势地位看成个人存在的证据和依托。
其实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因为亲情、爱情、友情之类属于人的感情,在他们身上已经很少体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皆被权力所左右……他们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权力动物’。
而秦雷虽然同样热衷于权力角逐,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人,至于‘王爷’、‘统帅’、‘政客’之类的头衔,不过是他的职业罢了。虽然这份终身制职业光鲜无比,会给他带来无上的权势与荣耀,但那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正所谓‘家有广厦千万间、睡觉只需三尺宽;权倾天下无上光,到头一样土里躺’,过分的追求身外之物,却疏忽甚至放弃了自己家人、爱人、朋友,纵使站在了世俗的巅峰,却发现已成孤家寡人,连成功的快乐都无人诉说,这有什么意义呢?
秦雷不得不承认,虽然写出了《岳阳楼记》,但他绝对做不到文正公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的信条其实是‘如果我不快乐,即使全天下都快乐也白搭。但如果全天下都乐不起来,他也没法快乐。’
所以他不会为了讨好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快乐,但同样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快乐,而牺牲天下人的快乐。
这就是他的矛盾所在……他不愿意放弃诗韵,除了与昭武帝斗气、珍惜人家姑娘之外,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的幸福便是娶到这位姑娘。
你可以说他自私,但无法否认他的真实。他就像是‘你我他’一样,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却无法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所以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去牺牲太多的人……如果真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楚国背盟,站到了齐国一边,最终导致秦国两线作战的话,就算是娶到了诗韵,又让他情何以堪呢?
在我们看来,他的想法十分的普通,但在这千年之前的神州大地上,他是那样的不同,也是那样的孤独……
属下几乎一边倒的劝谏他,放弃与李家小姐的感情,老老实实的去尚公主,只要他成了楚国的女婿,那两国的关系必然大为缓和,毕竟楚国的进取心……哦,对不起,楚国没有进取心。
因此带来的好处太多了,随便举出两条来:譬如说,昭武帝将不得不打消除掉秦雷的念头,转而与他缓和关系;再譬如说,随着两国关系的改善,南方与南楚之间的贸易必然繁荣。对于生产能力日益旺盛的南方来说,富得流油的楚国,无疑是最好的销售市场。
这样的好处还有很多,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支持他与楚国公主的婚事。就连‘绝世痴情男’乐布衣先生,也不支持他乱来。
这就是秦雷为什么会躲起来,一个人都不见的原因。烦啊!太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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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他又没睡着觉,只好半夜爬起来看星星。
若兰被惊醒,却被他按住,轻声道:“我想自己走走。”若兰只好乖乖的躺着,满目担忧的望着王爷披衣而出。
月牙儿洒下一层薄霜,将白日里的暑气一扫而光。树上的知了不叫了,池塘中的青蛙接上了班。荷塘中莲叶在摇曳,花架下暗香浮动。
秦雷缓缓走到池塘边,在一块石条上坐下。经过这两天的纠结,他已经想明白了,事情无法两全齐美,只能做出取舍了!
在石条上仰面躺下,望着满天的繁星,这时代没有任何的污染,天上的星星就像烧饼上的芝麻那么密集。
秦雷突然意识到,他竟然从未仔细观察过这璀璨的星空,尽管那是他前世的一桩心愿。
身为一个优秀的特种兵,他可以轻易的分辨出天上的大多数星座,比如说北斗北极之类的。
不知不觉中,他便沉浸在了美丽星空之中,自言自语道:“那是天鹰座吧,那天琴座就是这个。”
说着,突然喃喃道:“这是老外的叫法,咱们华夏叫什么来着?”
好半天才恍然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就在那一霎那,秦雷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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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他刚要起身回屋,却听见墙角处有个幽幽的女声道:“是坐看,不是卧看,你说错了……”
秦雷不禁汗毛直竖,低喝一声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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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五章 金玉奴到底淹死了没?
就在秦雷拿脑袋撞墙的时候,中都城中也是流言满天。
中都城的百姓虽然不如神京城那般八卦,但也具有首都人民的良好传统,从不缺少话题,尤其喜欢议论八卦和高层。若是恰巧赶上高层的八卦,那简直就是太完美了。
所以中都百姓对将在五月初七举行的两场婚礼,表现出了极大地热情。这里面的噱头太多了,比如说皇室父子反目成仇之后,这次婚礼相见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比如说五殿下和李家小姐这对生死恋人同日结婚,但新郎新娘却不是对方,两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比如说楚国的映玉公主会不会吃醋?还比如说……毁了容的沈家大少会不会戴绿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真是想不红都难。
自从楼万里被隆威郡王殿下枭首之后,京都第一高楼万里楼便已不再对外营业,但依旧热闹非凡,终日里都有人进进出出。只不过原先的高朋满座、生意兴隆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身着锦衣的番子密探、五花大绑的各色囚犯,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园中鬼哭狼嚎、令人不敢靠近。
这种另类的热闹副作用十分强大,足以使中都城最繁华的大街变得车马零落,使中都城最红火的酒楼饭庄变得门可罗雀。
但没有一个东家敢吱一声。这些手眼通天的大老板们,没了一点平日里那种嚣张的劲头,都乖乖的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虽然他们很牛,但这院子里的人实在惹不起。不说别的,单说上个月,被逮进去的各色人等,总数达到了四五百。而用板车拉出来的死尸,少说也有三百多。
就是升斗小民,也知道这处魔窟的可怕了,更何况这帮‘手眼通天’?得了,洗洗睡吧。
万里楼的臭名一时无两,风头完全压倒了紫禁城里的‘天牢’、刑部的‘狱神庙’、御马监的‘昭狱’,成为了吓唬小孩睡觉的不二法宝。
就像外人猜测的那样,这万里楼内确实鬼蜮森森,光是厨房挂着的刑具便有几百种之多,而在楼里享受这些刑法的‘客人’也不在少数……像其他地方一样,这里也是有等级之分的,一般的犯人在大厅受刑、重要的则可以享受单间之内的特殊待遇,保准宾至如归,有来无回。
这种炼狱盛宴在一到五层进行,一上了六楼,便立刻安静下来,这里除了来回巡视的带刀卫士,并不开展任何的互动行为。
若是再往上走,你甚至可以听到优美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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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听错,是琴声,而且还有檀香呢。
只见七楼的摆设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之能。雕梁画栋之上挂着一圈样式繁复的宫灯,此时是黑夜,上百盏柔和的宫灯同时点着,将偌大厅堂照的通亮,却一点不耀眼,还散发着淡淡的馨香,让人心平气和,怡然忘忧。
地下面西一溜黄花梨透雕玫瑰椅上,都搭着鹅黄撒花的丝绒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正对着桌椅家具的,是一套墨绿色的玉石四扇屏,屏上天然生成的深色纹理,构成了一副奇妙的海外仙山图。
在屏风之前,繁锦云纹的羊绒地毯之上,是一个黄梨木的方榻,榻有一尺高,上面设着明黄凤纹靠背,杏黄龙纹引枕,鹅黄色龙凤呈祥大坐褥。
塔前摆着个大紫檀矮脚雕螭案,案上摆着具精美的古琴,案子左面有个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麒麟白龟等十八样瑞兽,那袅袅的檀香味道,便是从这古鼎中飘逸出来。
抚琴的是一位花信少妇,她慵懒的靠在榻上,轻抚着案上的古琴,看似漫不经心,弹出的琴声却缠绵悱恻,没有一个错音。
这女子身着淡粉色的薄纱,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金玉饰物,就连如瀑的秀发,也仅用粉色的丝带随意束着,从脑后一直流淌到腰间。在纱裙之下一双白藕一般细嫩的小脚,十个豆蔻小趾上还吐着凤仙花汁,令人血脉贲张……
她的高贵气质、忧郁深情,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诱人艳光,令屋里的所有奢华摆设黯然失色,仿佛只是用来陪衬她的妖娆。
这是一个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的女人。不错,她正是那位守活寡的特务头子,大秦的河阳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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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缠绵的琴声在高潮处戛然而止,河阳将双手按在了琴弦之上,双目迷离的望着远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幽幽道:“这‘松纹’虽然也是一具好琴,但想要将‘凤求凰’的缠绵悱恻完美演绎,非司马相如的‘绿绮’不可啊。”
坐在下首的英俊男子,闻言收回偷瞄公主玉足的目光,咽口吐沫嘶声道:“据说那琴现在东城李家大小姐那里,若是公主想要,属下一个月内给您讨来。”
“东城……李家?”河阳公主呢喃道:“不就是小五喜欢的那个姑娘吗?”
那身材魁梧的男子笑道:“是呀,这琴原本在南方某个豪族家里藏着,弥勒教造反的时候,被公良羽得到了。后来秦雨田又灭掉了弥勒教,在襄阳城中,弥勒教的密库中,得到了两柄古琴,其中就有那‘绿绮’。”能随侍在面首无数的公主殿下左右,当然不只是‘其器甚伟’那么简单……虽然那是先决条件,但还是要有两把刷子的。
“你用心了,不错。”河阳公主微微一笑,就如芍药盛开一般撩人:“今夜不找别人儿了,就由你侍寝了。”
得到公主殿下的赞许和奖励,男子顿时浑身激情四射,斗志昂扬啊昂扬。更加卖力道:“等秦小五回京后,就把另一柄‘焦尾’送给了永福公主,而那柄‘绿绮’便给了李家小姐,可见他俩就是那时好上的。”说着咯咯笑道:“也不知沈家大少在洞房时,发现已经被人啖了头汤,会是怎么个表情!”在他龌龊的心里,男女交往除了上床之外,再没有其它的用处。
哪知这下马屁似乎没拍好,河阳公主那一直淡如远山的面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只见她峨眉一竖,眸子中目光森然,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花厅之中。
那男子虽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但知道一定是犯了错,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撅着屁股、深深俯首不敢说一句话。
“掌嘴……”河阳公主面上的阴霾越来越重,高耸白嫩的胸脯微微起复,胸腔中显然升腾着怒火,但声音如万载不化的寒冰一般瘆人。
她话音一落,两个膀大腰圆露胸毛的力士便从阴影中走出来,一个反剪住那男子的双手,将他魁梧的身形小鸡一样拎起来,另一个则拿着块笏板似得檀木板,高高扬起了手。
“饶命啊,殿下……”男子不要命的尖叫起来,却被‘啪’地一声闷响,将声音硬生生憋了回去……那是力士手中的板子,不偏不倚、不轻不重的落在了他的嘴上。
痛的那男子浑身打颤,刚要哀嚎起来,却被那力士反手一下,又用板子的背面,不偏不倚、不轻不重拍在他嘴巴上,将他的声音又一次敲了回去。
力士就这样正一下、反一下的拍了起来,竟让那男子自始至终没发出一声哀嚎……却一直‘呜呜’的闷哼个不停。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能在河阳公主身边的力士,虽然不会绣花,但在力道的拿捏上却已臻化境。他每一下发力的力度和方位都是有讲究的,既不会将其打昏,又会让他感到无法忍受的疼痛。
河阳公主玉面阴沉的望着受刑的男子,只见他已经面目全非,口中的鲜血顺着下巴流淌,将精美的白色地毯染红了触目惊心的一摊。
平心而论,其实她蛮喜欢这个既能干又能干的男宠的,但此人犯了她今生最大的忌讳,所以非要狠狠教训一顿才能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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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的皱皱眉,她便将视线投注于案台上的书简,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说起这书来,倒还有一段趣闻要讲:
先说这书的来历,乃是查抄小五门下的茶楼时,从说书唱曲的优伶那里得来的。手下人见上面尽是些传奇故事、且曲折动人、闻所未闻,便进献给公主殿下解闷。
原先河阳也没有在意,只是偶然有一次翻起,便一发不可收拾,如饥似渴的阅读起来,那再多的男人也填补不了的心灵空虚,居然被这本普普通通的手抄书给大大的缓解了……唯一的遗憾是,这本似乎只是上册,书中最后一个‘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故事,正好讲到金玉奴被那忘恩负义丧天良,衣冠禽兽没人性的莫稽推到河里,就没了下文。
河阳公主知道故事肯定有下文,却不知道下文是什么,把她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心痒难受,连声叫道:“怎么就没了呢,下面是什么呀,快告诉我啊!”
卫士们见公主殿下饥渴难耐,赶紧去楼下把还没被彻底弄死的说书先生拖上来,让他交代下文。
“快说,下面是什么情节!”公主殿下破天荒的亲自问询。
“我也不知道啊……”早被玩草鸡的说书先生,噤若寒蝉的叩首道。
公主殿下以为他在待价而沽,便利诱道:“如果你说了,不仅立刻赦你无罪,还封你为‘白金写书先生’,专门为本宫写书,到时候宝钞、金票、月票跟雪片一样,让你数到手抽筋。”
利诱完了便是威逼,只见公主殿下摊平玉手,虚斩一下,恶狠狠道:“若是你不说,就把你阉了送进宫里当太监去!”为了能看到后续章节,公主殿下完全失态了,就连当年被徐载文撞见红杏出墙时,也没这么失态过。
但结果令她无限失望,任其百般威逼利诱,那说书先生都一口咬定,这是从王府中流出来的手抄本,自己并非原创,自然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节。
直到公主殿下将其玩的就剩一口气,说书先生似乎才要说点什么一般。河阳公主大喜,也不在乎那说书先生血肉模糊的模样,将脑袋凑过去道:“快说,到底下面什么情节?”说完便把耳朵靠在了说书先生的嘴边。
“我……我能求您件事儿吗?”说书先生一边吐血一边道。
“能,你说吧!”河阳公主点头道:“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本宫也给你摘下来!”
说书先生欣慰的点头,用尽最后的力气道:“我这辈子是见不找结局了,但殿下年轻,说不定能等到……要是您知道结局了,能烧纸给我传个话不?”说完气绝身亡。
看在同是书友的份上,河阳公主厚葬了他,又命手下不遗余力的去查找……当然不能说自己看书上瘾了,便扯谎说那书中藏着某个惊天的秘密。
其实公主殿下也不算撒谎,因为对于想知道结果的书迷来说,真想用全天下的钱财,换来后面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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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很不顺利,虽然书上有个‘泥人’的署名,却始终无法查找到作者的真实身份。是以时至今日,河阳公主都不知道,金玉奴到底淹死了没?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本书的喜爱,以及对泥人巨巨的崇拜,她已经反复读了此书不下十遍,书中的内容也滚瓜烂熟,却已经可以看的孜孜不倦,实在是令人感叹。
这次,公主殿下又看到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一段,每次看每次都生气,狠狠的一拍几案道:“男人都是负心薄情狼。”
那力士正打的专注,被河阳一惊,顿时停下了手,瓮声问道:“殿下,还打吗?”
“打”河阳看一眼不成人形的男宠,心道:‘还要这玩意儿干啥,吓鬼吗?’便沉声道:“打死为止!”
那力士却不动弹,河阳公主蹙眉道:“连你也要不听话了嘛?”这些力士自小被她培养,又用药物洗脑,按说应该忠诚不二才是。
力士赶紧跪下道:“已经打死了……”
“那还不拖出去?”河阳公主优雅的一挥手,正好扫到了琴弦,发出一连串带着杀伐之意的颤音。
待力士将那死尸台下,房间中又恢复了安静。
定定的望着地毯上的血迹,河阳公主沉默半晌,突然自言自语道:“本宫要帮帮她,让她知道男人是多丑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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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其实河阳公主追书的桥段并不完全算是恶搞,因为和尚看清人笔记时,便见过两三处描写《水浒传》《红楼梦》流行时的胜景,据说有位大商人出三万两银子的高价,求《水浒传》的结局;更有满清的小姐公子们,为了大观园里的公子小姐们的最终命运,而茶不思饭不想,以至于不少身子弱的,真成了林黛玉,咯血而亡……盖因当时精神食量极度匮乏,所以出一本神书造成的效果,绝对是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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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和尚推测,《红楼梦》太监,造成的效果,大概是泥大太监造成效果的八十倍左右。而曹巨巨太监的主要原因,便是穷困潦倒……
另外,泥人巨巨,淫民群众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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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六章 最后的时光
月色昏黄,树影摇曳,东城李府的后院之中。
望一眼树下枯坐的单薄背影,李光远轻叹一声,与夫人缓缓走了过去。
细碎的脚步声惊醒了出神的姑娘,诗韵回头便看见爹娘踏月而至,赶紧起身相迎,轻声道:“爹爹,娘亲。”
看着身形明显瘦削了许多的女儿,李夫人鼻子一酸,紧紧的攥住她的手,低唤道:“苦了你了,我的儿啊……”诗韵看着憔悴忧虑的爹娘,不由眼圈通红道:“都是女儿不好……”母女两个便抱头哽咽起来。
李光远心里也不好受,在石墩上坐下后,柔声道:“夫人啊,不要这样,我们三个好好说话。”李夫人这才和闺女分开,两人也各自在一个石墩上坐下,双手却紧紧的攥在一起。
深深的望了女儿一眼,李光远朝李夫人点点头。这种事情,还是应该当妈的来问,他这个爹做后盾就好了。
李夫人会意,寻思一会儿便字斟句酌的问道:“闺女呀,这事到临头了,你心里到底是个啥想法,能给爹妈说说吗?”
诗韵垂首道:“爹爹妈妈不要担心,女儿很好,也没什么想法……”
李夫人叹口气道:“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高兴不高兴,娘还是看的出来的。”轻抚着诗韵冰凉的脸蛋,幽幽道:“小时候多好啊,什么都跟娘说。哪象现在,心里有多少官司,都不肯透露个一星半点儿。”
李光远两夫妇对视一眼,李光远便会意的轻声道:“你们慢慢聊,我去那边走走。”
诗韵要起身相送,却被娘亲一把拉住,柔声道:“咱们母女俩说几句知心话。”诗韵便重新坐下,垂首不语。
李夫人看着女儿黯然神伤的样子,直感觉心如刀绞,坐过去揽住诗韵的肩膀,轻声道:“娘是过来人,知道嫁给另外一个人,心里是有多难受的……”
诗韵愕然的抬头,小嘴微张道:“您……不喜欢我爹?”虽然心有千千结,但母亲的亲自爆料仍然诱人。
“瞎说什么呢,”李夫人看看远处,见老头子已经消失在月门洞中,这才小声解释道:“原先你外公与文彦博交好,有意将我许配给他弟弟……文彦韬,若不是赶上打仗,双方可能就定亲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时中都保卫战,太后娘娘带着我们这些小姐夫人为城头送水送饭,救护伤员,是以恰好也认识他……年轻女孩,情窦初开,又以为对方是未来夫君,自然要另眼相看了。”虽然已经过去二十年了,但李夫人仍然有些害羞道。
诗韵瞪大眼睛,听着母亲讲述非常故事:“当时他很喜欢我,又会哄人,还不像后来那样……坏,所以我们很谈得来,也曾经偷偷幽会过。”
想不到自己老娘年轻时如此……奔放,诗韵小嘴微张,惊讶不已。话说出口,李夫人也觉着有歧义,赶紧伸手在嘴边扇扇道:“就是一起走走说说话,发乎情止于礼的……”
诗韵乖巧的点点头,没有八卦。李夫人怕越描越黑,便跳过这一轱辘道:“当时是初恋,也不去考虑别的什么,就以为会跟那人一辈子走到黑了。”说着满含深意的望了诗韵一眼,接着道:“但是战后,文丞相大肆党同伐异,排挤旧势力。你外公身为蒋丞相的同年,竟然也受到了贬谪。他一气之下,便将我许配给了李家,把我嫁给了你父亲。”
说完,满面感慨的拉起女儿的手道:“可以说,你现在所遭遇的一切,都是为娘曾经经历过的。”诗韵心思通明,自然知道娘亲不惜自爆八卦,为的就是建立同理之心,好让自己能听进她的劝说。
果然,便听娘亲语重心长道:“所以你应该听听为娘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应该对你有帮助的。”诗韵点点头道:“娘亲请讲,孩儿仔细听着呢。”
“当初一听到这个消息,为娘也是手足无措、伤心难过,甚至以泪洗面。”李夫人声音低沉道:“但结婚这种事儿,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意见并不能起任何作用。”
“然后您就嫁了?”诗韵轻声问道。
“不然还能怎地?”李夫人叹息一声道:“当时你外公心情郁结、外婆又缠绵病榻,为娘又怎能给他们添堵呢?”说着强笑一声道:“虽然我一直不松口,但双方采吉纳名、订婚下聘,还是一点不耽误的进行着。到了结婚那天,我虽然不愿意,却也只能换上嫁衣,哭哭啼啼上了轿……好在大姑娘出嫁都是要哭的。”据说是因为‘不哭不孝顺’的缘故。
“然后流着泪拜了堂,入了洞房,便稀里糊涂的和你爹成了两口子。起初还是有些想不通,但木已成舟、覆水难收,也试着去接受。”说到这,李夫人长舒口气道:“结果发现你爹是个好人,温文尔雅、忠厚老实,还能让着我宠着我,娘的心思也就渐渐转到你爹身上来了,后来又有了你和弟弟,自然也就把原来那段感情看淡了。”
“您怎能忘记呢……”诗韵幽幽道。
李夫人先是默然,然后满脸超脱的望着女儿道:“女人这辈子图个啥,不就是有个温暖和睦的家、一个知冷知热的丈夫,几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么?”幸福的一笑,轻声道:“这些娘都有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可是您的感情……”虽然第三者是自己的父亲,但诗韵现在喜欢听坚守爱情的故事。
“跟你说这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李夫人缓缓道:“十五六、十七八的少女,是可以活在梦幻中的,看什么都是那么的美好。”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道:“但是人总要面对现实,戳破幻想之后,你会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比如说我对文彦韬的看法,”说着喟叹一声道:“他嘴巴甜、会哄人开心,又会送我很多小礼物,当初我便把他当成世上最好的人儿。但是后来几年里,我才知道了他当初的劣迹,再看看他这些年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简直是坏事做绝,最后终于丢了性命。”李夫人不无庆幸道:“若是当初你外公真的把我许配给他,哪会有今天的幸福时光呢?”
诗韵点点头,反握着母亲的手道:“我真为你高兴,娘。”
李夫人觉着火候到了,将女儿揽在怀里,笑呵呵道:“不说娘了,娘那点秘密都被你知道了,这不公平啊。”
舒服的靠在母亲怀里,诗韵轻笑道:“那您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李夫人点点头,轻声轻声问道:“你怎么看沈家?”
“沈家嘛,”诗韵淡淡道:“富甲天下的豪门望族,执掌兵权的军方新贵。”一句话便把沈家的轮廓清晰勾勒出来。
李夫人颔首笑道:“不错,与咱们家可谓门当户对。”说着又问道:“你再说说沈子岚,对他是个什么印象?”
诗韵不着痕迹的坐起身子,轻声道:“没什么印象。”
李夫人微笑道:“子岚这孩子我是见过的,人长得精神帅气没的说,还是新科榜眼,学问自然是好的。他又是沈家长孙,家教也差不了。”为了能让女儿对他有点好感,李夫人已经到了信口雌黄的地步。
诗韵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她不像与母亲争辩,便含糊道:“当初的四大公子之一嘛。”李夫人假装没听出女儿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笑着总结道:“所以我家诗韵配着孩子一点都不屈。”
诗韵一点儿都不愿听,人家将自己与别的男人联系在一起,哪怕说这话的是自己的母亲,直感觉一阵阵的烦闷,忍不住小声道:“是女儿高攀不起。”
李夫人一听,心道:‘我说这么些,感情都是废话啊!’正搜肠刮肚的想词儿,却见着自己丈夫在月门洞外探头,她招招手,李光远便走过来道:“谈的怎么样了?”
李夫人给他一个‘我是没辙了’的眼神,苦笑一声道:“你也说两句吧。”
李光远坐下,清清嗓子道:“闺女呀,爹爹也不愿意你伤心难过,可陛下金口玉言亲自指婚,我们也无可奈何,违背不得啊。”
诗韵缓缓点头道:“孩儿明白,也没想让爹娘违背。”
李光远诧异的看一眼诗韵她娘,意思是:‘这不挺好沟通的吗?’李夫人给他个‘你接着说’的眼神。李光远只好接着道:“既然违背不得,那就只有照做了,既然高兴不高兴都得照做,那何不高兴照着做呢?”
借着月光,诗韵看到了父母担忧的目光,心中更是愁肠百结,沉默一会儿,才轻声道:“您放心,女儿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你不闹别扭了?”李夫人轻声问道。
“女儿没闹过别扭。”诗韵小声道。
夫妻两人都松了口气,李夫人如释重负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李光远也捻须笑道:“闺女真懂事儿……”
“夜了,爹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诗韵起身道。
“也好也好。”能劝得女儿回心转意,两口子就知足了,便一齐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李夫人还回头嘱咐道:“你也早些睡吧,明天一早试试嫁衣,不合身也好再改过。”
诗韵点点头,送爹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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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女儿的园子,李光远两夫妻相视而笑,轻声说起了话……
“还是老爷厉害,几句话就把女儿给说服了。”李夫人挽着丈夫的臂弯,赞叹道。
“哪里哪里,”李光远谦逊道:“主要是夫人前期铺垫的好,我才能一蹴而就的。”
李夫人轻笑一声,给了丈夫一个‘算你识相’的媚眼,把个李尚书乐的酥掉了半边身子。
又走一段,李光远有些不踏实的问道:“诗韵是不是有些太好说话了。”
李夫人嗔怪的看他一眼道:“老爷多事了,女儿是不愿看到咱们伤神,这才宁可委屈了自个的。”听夫人这样说,李光远便把心中的疑窦压下,点头道:“还是你懂女儿的心思啊。”说着叹口气道:“可委屈咱们女儿了。”
李夫人柳眉一挑道:“妾身觉着总比嫁给五殿下好。”说着便想起那家伙钻自己裙子底旧帐,不由面色微红道:“不过是个纨绔登徒子罢了。”
李光远微微摇头道:“你不了解五殿下,他能从一个无助的质子走到今天这一步,乃是一刀一枪拼来的,绝不是沾了谁的光。”回想起这些年的见闻,他无限遗憾的叹口气道:“五殿下龙骧虎步、天日之表;胸怀大志、吞吐乾坤,沈子岚与他相比,可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那又怎样?真让我们闺女给他做了侧室,去伺候那楚国的什么玉公主?”李夫人声调渐渐提高道:“宁为鸡首,不为凤尾!”
李光远苦笑道:“王府内院岂是寻常人家,侧王妃也是贵人,凭什么伺候正妃啊?”
“这么说,诗韵没捞着给人作妾,老爷还很遗憾呢?”李夫人冷笑道:“今晚书房睡去吧。”
李光远赶紧补救道:“不做妾,不做妾,咱们闺女只当正室夫人……”
李夫人却没有展颜而笑,只听她幽幽一叹道:“但愿沈子岚那小子,能珍惜咱们的宝贝女儿。”
“但愿吧……”李光远也跟着叹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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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韵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禁不住锦纹的几番催促,与她携手往绣楼走去。
“小姐,你真要嫁那沈子岚呀?”锦纹满面愁容道。她心里不比诗韵好过多少,身为贴身丫鬟,陪嫁是她的宿命。为了增进与未来夫君的友谊,并巩固正室地位,这种陪嫁丫头会作为添头嫁给老爷作妾的。
当然,如果小姐能嫁给王爷就另当别论了,相信王爷会给石敢个面子的……她的婚姻依附于小姐的婚姻而存在,若是小姐嫁给了沈子岚,那她与石敢也不大可能有戏了。
诗韵明白她心中的担忧,轻声道:“不要担心,我俩虽然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手足,我总要为你做好最后一件事的。”
锦纹瞪大眼睛道:“什么事?”
诗韵将一个锦囊塞到她袖中,附耳道:“赶明儿我跟胡旺叔说一声,把你的卖身契除了,你便赶紧离去。这囊中是一份殿下钱庄中的存单以及相关印章,落款便是你的名字,可以凭此去取出一份东西,”说着看一眼目瞪口呆的锦纹小丫头,搂她一下道:“那是我给你制备的嫁妆,”又不无遗憾道“可惜看不到你和石敢的婚礼了,可要好好过日子呀……”
锦纹已经泪流满面了,摇头哽咽道:“小姐,我不离开你……”
诗韵轻拍着她的背,微笑道:“你总要嫁人的,还能一辈子给人家当丫鬟吗?”
“我就要一辈子给你当丫鬟……”锦纹紧紧的揪着诗韵的衣角,生怕她抛弃自己一般。
诗韵轻叹一声,刚要说话,却听着檐下黑暗处有人轻轻道:“好一个主仆情深啊,看的本宫都鼻头酸酸的。”
“你是谁?”诗韵一下把锦纹扯到背后,怒目而视道:“别过来,不然我要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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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抱歉,最后的冲刺日竟然只能发一章,实在对不住各位的厚爱……确实是厚爱,不瞒各位说,这一个月以来,和尚一直被你们的热情和爱护所感动着,心一直被填的满满的,为了你们,我也要精益求精的将这本书写完,虽然给不了你们一个精彩的开头,却保证给你们一个精彩的结尾……不敢保证完美,但一定会在质量上精益求精。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关怀,以及这一个月来的特别关怀,和尚给你们鞠躬了。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谢谢大家,给了我一个难忘的三月。
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八章 我秦雨田又回来了!!!
翌日清晨,天还蒙蒙黑,秦雷便点齐兵马,离开了京山城,向中都方向行去,他在去年就重铺了通往京都的大道,修的甚至比官道还要平坦宽敞,自然大大提升了进京的速度。若是紧着点,还能赶上中午饭呢。
走这么早是为了贪图凉快,当巳时左右,太阳开始毒辣时,他便已经到了京郊的十八里铺,再行最多一个时辰,便可进京了。
“下马歇歇。”准新郎的脸上不见什么喜悦,说完便翻身下马,径直走到道边草亭子下面歇着。
石敢安排好护卫,便磨磨蹭蹭的凑过来,站在秦雷身边也不说话。
秦雷说:“我要喝水。”石敢便解下腰间的水壶递给他,
秦雷接过来,咕嘟咕嘟喝几口,便皱眉道:“水没味,我要吃西瓜!”石敢招招手,侍卫便从马背上捧个西瓜下来。石敢接过来,又递给秦雷。
“我不吃皮。”秦雷翻白眼道。
石敢终于‘哦’了一声,便把那西瓜一掌击裂,掰下一大块,递到秦雷的面前。
秦雷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吭哧吭哧啃了起来……吃相前所未有的难看,不仅汁水四溅,而且腮帮子都粘上了西瓜籽。
一口气啃完半个西瓜,他这才舒服的叹口气。勾勾手,让石敢靠的再近点,秦雷便一把将他的战袍下襟揪过来,使劲擦擦手道:“我要尿尿……”
石敢便又将那个水壶递到秦雷面前……一众侍卫早夺得远远的,不敢掺和到两个肝火凶猛的男人之间。
秦雷被石敢的举动震住了,从腮帮子上揭下个西籽,小声道:“这个……我似乎刚用这壶喝过水……”
“因此壶里有空。”石敢十分认真道:“等到了地头,用水涮涮还能用。”
秦雷抓狂了,两眼一瞪道:“我是老板唉,你有义务哄我开心,而不是给我添堵。”
石敢把那水壶一扔,突然给秦雷跪下磕头道:“属下就想知道一件事儿,您到底要去娶哪一个?您只要给我个准信儿,玩死我都成。”
秦雷瞪了他半晌,终于忍俊不禁,虚踹他一脚捧腹笑道:“我叫你闷骚,竟能硬生生憋了三天才问,你扭扭捏捏了一上午,就是想问这事儿吧?”
石敢满脸通红的点点头,小声道:“四天前您不是没答案吗?”
“但现在有了,”秦雷收起笑容道:“我已经想好了……”石敢满脸期盼,大气都不敢喘,便王爷突然恶趣味的笑道:“但是不打算跟你说。”
石敢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秦雷把他戏耍够了,正准备告诉他答案,却见着远处驶来的一辆马车上,有个小妞在大喊石敢的名字。
石敢顿时对秦雷失去了兴致,条件反射一般的回过头去,速度之快,差点闪到脖子,便见着那叫自己名字的,果然就是朝思暮想、望穿秋水的锦纹小丫头!
他回过头来,朝着王爷讪讪笑道:“俺请个假行不?”
“请个球,跟我一道过去!”秦雷双腿一撑,从地上弹起来,也不拍拍屁股上的灰,便大步往那马车边上走去。
石敢赶紧屁颠屁颠的撵上去,不一会儿便追上了秦雷,两人一齐到了马车边。
无视赶车的老大爷,秦雷直接朝锦纹努努嘴,意思是:‘你家小姐在车厢里?’
哪知锦纹一听这话,眼圈便红了,摇头哽咽道:“小姐……小姐她还在中都……”
秦雷失望的挠挠头,干笑道:“那她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吗?”
同情的看了王爷一眼,小丫头摇头道:“没有,小姐……什么也没说。”
“那你还来干什么?”秦雷瞪眼道:“就为了找小情人儿吗?”石敢听着这个心疼啊,却爱莫能助,只好不停的在王爷背后给锦纹作揖,让她多担待着点。
锦纹怯生生的点点头,蚊鸣道:“不是……”便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小姐虽然没有话要对您说,可是奴婢有!”
秦雷叹口气,点点头道:“起来说话吧。”
锦纹却不听他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的脸,略带怒气道:“奴婢觉着王爷很不好。”
秦雷愕然,失笑道:“原来是专程骂我了。”
“奴婢不敢。”锦纹不理会狂递颜色的石敢,一脸倔强道:“我家小姐对王爷您一往情深、忠贞不二,即使承受多大的压力,都没想过对不起您。可您呢?却远远躲到荒郊野外不敢回京,把所有的压力都搁到她一人身上,您您,您还算不算个……”虽然气急了,她也不敢说出后面两个字。
但说不说也没啥区别,秦雷被说的面色阴沉下来,低声道:“诗韵她……受苦了。”
“您跟奴婢说没有用啊!”锦纹本来就是那种‘愣不怕’,说起话来得理不饶人,哪怕那人是个王爷,只听她小嘴叭叭道:“您应该跟我们小姐说,哪怕只是安慰安慰她!结果呢?整整两个月,您都没只言片语给她,您知道她有多迷茫、多无助吗?您对得起我家小姐吗?”小丫头的声调越来越高,气性还真不小。
石敢看着王爷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赶紧跪在一边道:“王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她一般见识啊,”说着又去拉锦纹,小声道:“快道歉,王爷真生气了……”
“石敢你别紧张,我没生气,”秦雷收起面上的阴霾,看一眼小丫头锦纹道:“你说的很好,我虽然有不得已的理由,但确实是疏忽了诗韵的感受。”
“就是嘛!”锦纹撅嘴道:“王爷应该赶紧去跟我们家小姐道歉,然后把她救出来。”
“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秦雷淡淡道:“但下次再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老公就要倒霉了。”说完带着笑意的看石敢一眼,便转身离去,将空间留给了一对小男女。
锦纹浑身开始发抖,石敢苦笑着扶她起来,小丫头却站不住,只能依靠在他身上,牙齿打颤的问道:“王爷不是很好说话吗?怎么突然这么凶了?”
石敢微微皱眉道:“王爷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从一开始就用那种不恭的语气和他说话,他能强忍着听下来,就是看在你还有理的份儿上,不然就连我也保不住你。”看着锦纹的小脸煞白,咽口吐沫道:“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这次不会,”他这才语重心长道:“但以后要有分寸,注意身份,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锦纹乖巧的不得了:“会收敛脾气的。”
石敢满意的点点头,便问起她别后的详情,心中却对秦雷暗暗感谢道:“多谢王爷了,您帮我这一把,比我自己训的效果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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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小插曲之后,队伍继续向前,午时左右便到了中都城。
这次仍然有传旨太监在城门候着……当然不是阻止进城,而是告知秦雷,在大婚之前,您有三件事儿要做,先去礼部受封亲王,再去宗族堂行冠礼,最后去内府领取王妃的金册玉宝……所谓金册便是两人的结婚证书,而所谓玉宝,则是代表王妃正妻身份与权利的印鉴。最后再去内宫老太后处,履行婚礼的程序。
那老太监宣完旨,便腆着脸笑道:“王爷这是三喜临门啊,老奴要讨个红包沾沾喜气了。”
秦雷没好气的笑道:“少不了你个老东西的。”说着便打个响指,石敢赶紧将红包递上。老太监顿时笑成了菊花,将那沉甸甸的红包揣到怀里,口中谢恩不迭。
秦雷摆摆手,小声问道:“礼部都有谁在?”
老太监小声道:“都在……”
“包括他们老大?”秦雷苦笑道。
“老大?”老太监对新名词接受能力差,半晌才恍然道:“李尚书啊,他当然在,按照大秦律,王爵以上的册封仪式,必须由鸿胪寺卿亲自主持、礼部尚书亲自宣读,不然不作数的。”
秦雷翻翻白眼道:“事儿真多,告辞了。”便要打马入城。
老太监赶紧拉住他的马缰道:“陛下有口谕,王爷只许带三百亲兵入城,其余人等一律在城外守候。”
“去你娘的。”秦雷一脚虚踹,把那老太监吓得赶紧跳开,只听他笑骂道:“老子带了几千箱彩礼,三百人怎么抬?”说完一挥手道:“进城。”
勾忌便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往城里开进,那老太监一打眼,根本看不见队伍的尾巴,艰难的笑道:“王爷,你就是有多少彩礼,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秦雷却装聋作哑起来,根部不再理他。老太监急的抓耳挠腮,赶紧去找城门官,但整个南门都是秦雷的人,又有谁会听他的呢?
眼睁睁看着大部队入了城,老太监只好一跺脚,进宫朝陛下汇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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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勾忌他们将部队带回清河园候命,秦雷便在黑衣卫的保护下,先去先去内府领取印信。
到了地头,秦雷才发现,这里的人对自己并不友好,不过好在他是奉旨娶妻,内府也不敢无故刁难。
但有故一定刁难……
官员本来已经把装着印信的盒子拿出来了,但看看秦雷的黑色王服,却又奇怪道:“殿下怎么还穿着双郡王的服色?您不是已经晋位为亲王了吗?”
秦雷无所谓的笑笑道:“哦,你这儿离得近,我先过来了,待会再去礼部不迟。”
官员却一脸为难道:“殿下,不是卑职不想给您,但金册玉印是发给亲王的,您现在是郡王,暂时没资格领取,”说着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还是请您先去礼部接受册封再来吧。”
秦雷干笑一声道:“不行,我现在就要拿,给我。”
命令的语气让那不知死的官员很不爽,他毫不畏惧道:“王爷恕罪,这是王八的屁股——规定,就是天王老子也违反不得!”
秦雷大奇,对着身边陪着忙活的秦泗水道:“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秦泗水现在掌管京山城研究院,手下技工上千,最主要的工作便是将秦雷的种种‘奇思妙想’变为现实,每年有上百样研究成果,贡献十分之大,乃是秦雷的宝贝疙瘩,一般不放他出来。
但这次老板大婚,乃是王府的头等大事,就连他这大院长也要重操旧业一把,重温当年金牌跟班的感觉。
金牌就是金牌,秦泗水的搭话能力至今无人能及,只见他大惊小怪道:“确实不可思议,难道这人的脑袋被驴踢了?”
那官员恼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官这样说话?”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跟本王这样说话?”秦雷的脸色一沉,便有两个黑衣卫上前,一个将那官员揣倒,一个三两下将其扒成光猪,两人各拎一条腿,将那鬼哭狼嚎的官员拖了出去,用蘸着盐水和蜜水的皮带抽打一顿,等皮开肉绽之后,扔到了大街上。
“王爷息怒,这些人应该是去年年底才换上的那批,他们对我们王府有很强的敌意,且不大清楚您的厉害。”
“这也怪我,前一阵子过于隐忍了,”秦雷微微一笑道:“是时候让中都城知道,我秦雨田又回来了!”
有一种兵法叫做‘隐忍’,隐忍是最后爆发前的退让,是拳手大反攻前的自我保护。
通常隐忍结束的时候,就是拳手大爆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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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四九九章 亲王婚礼进行曲之序曲
秦泗水将桌上那檀木盒子用红缎面裹了,捧在手上笑道:“爷,时间有点紧巴,咱赶紧去下一处吧。”
秦雷看看外面大高的日头,奇怪道:“不就是去戴个帽子受个印吗?还用多久了?”
“结婚很麻烦的!当年俺结婚的时候,都被折腾的疲于奔命,更何况王爷您呢。”秦泗水挤眉弄眼的说不清楚,对边上的秦奇笑道:“大人,您给咱们王爷说说,省得他老人家还不紧不慢的。”
秦奇笑道:“其实亲王大婚与民间的程序也没有什么两样,也要遵守《礼记.士昏礼》中约定的‘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说着给秦雷挑起门帘,轻声道:“不过您是亲王,又与南楚公主联姻,自然更隆重,更讲究排场……规矩也更多些。”
秦雷似笑非笑道:“还更花钱。”说着一脸肉痛道:“昨儿看了看前面的进程,礼部拨下的一百万两婚银用完了吧?”
秦奇干笑道:“王爷大婚么,一辈子就一回,当然要排长点了,咱们不差钱。”他不敢说,婚礼还没进行,就已经花掉了王府一百五十万两之巨。请注意,这还不包括内孥下拨的一百万两白银。根据王府会计部门预算,等全部仪式进行完毕,总花费应该在三百五十万两上下,基本上就是半个京山城的造价了。
基本上皇帝结婚也就是这个价码了。倒不是秦雷那帮手下想跟昭武帝较劲迎……主要是整个王府系统对这次大婚的期望太高了,尤其是复兴衙门那帮财主们,为了能震一震南楚,极力主张显扬下秦雷的实力,一方面报答王爷的再造之恩,另一方面也可以为未来的秦楚贸易造势。
“狗屁不差钱!”秦雷皱眉道:“到底多少钱?”
“王爷您就放心吧,用南方士绅进献的礼金支付就绰绰有余了。”秦奇见王爷面色不豫,声音越来越低道:“今儿大喜的日子,咱能不讨论这个吗?”
说话间,出了内府上了车,秦雷坐下道:“这些天我不愿意问,你们也不告诉我,莫非准备糊弄我?”
王府系统账目健全、监管严格,有些事情瞒是瞒不住的,秦奇只好吞吞吐吐道:“各地进贡的礼金基本上都花完了。”
“二百万两都花完了?”秦雷从座位上蹦起来,眼睛瞪得老大道:“花这么多钱干什么?”
秦奇赶紧解释道:“您尚公主的意义重大,朝廷、南方和咱们王府,都认为该搞得隆重一些,每个环节都力求做到最好。花费主要在三个方面:一个是在‘六礼’过程中,每一个环节都要送女方彩礼,且一次比一次贵重,六次下来最少要一百万两。”
“抢劫呢?”秦雷的情绪稍稍缓和,没好气道:“又不是我想娶的。”
秦奇苦笑一声道:“第二个方面是备办用品、礼品,一应用具都是只求最好最贵,根本不问价格。”说着面色有些怪异道:“这事儿由司礼监和内府操办,我们根本插不上手,只能照着账单付款,光织造费用就花了八万两白银,其余的可想而知……极有可能当了回冤大头。”
秦雷这阵子本就肝火旺盛,闻言忍不住发火道:“不知道养肥了多少贪官污吏!”
“唉,反正就这一回,忍了吧。”秦奇轻声道:“第三方面是咱们京山城操办的一场,这个虽然耗资颇巨,但一切都经得起审计,请王爷放心。”
“但愿如此吧。”深吸口气,秦雷也知道这不是个发作的时候。
看一眼颇为不快的王爷,秦奇小声道:“我们和南方的士绅都认为,,您说的‘高筑墙’咱们也筑了,‘广积粮’,咱们也积了,是时候向天下展示一下咱们王府的实力了。
“那也不能如此铺张啊,”秦雷面色稍微缓和道:“大战在即,浪费就是犯罪啊!”
秦奇拱手道:“王爷容秉,在您这个位置上,婚姻就不是个人的事情了,而是关系到方方面面的体面、利益……王爷还是将就过去吧。”
秦雷叹口气道:“也罢……”便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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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是礼部,让那狗日的内府官员一闹腾,秦雷已经没了跟老丈人躲猫猫的兴致。
事实证明,在害怕李光远这件事上,秦雷患了‘受强迫臆想症’,人家李光远将册封议事整的一丝不苟、十分的到位,一句废话都没说,十分的客气。
等把一系列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之类的繁文缛节进行完毕,李光远便在香案前宣读金册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茅土分颁,作藩屏于帝室;桐圭宠锡,宏带砺于王家。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盛典酬庸,新纶命爵,咨尔秦雷,乃朕之第五子也,醇谨夙称,恪勤益懋,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清操矢于生平,躬行不怠;念枢机之缜密,睹仪度之从容。爰据考章,式崇宠秩,授以册宝,封尔为大秦成亲王,永袭勿替。”
“於戏!戴恩纶于奕世,尚克歆家;固磐石于千秋,尤期永誉。保清修而罔斁,敦素履以无渝。著勉嘉猷,对扬休命,钦哉!”
对于秦雷来说,听懂这些东西,就像原先看报纸一样轻松。虽然这么多废话,但只有一个意思……朕封你为成亲王,别的一概没有。
其实圣旨中暗含着几多讽刺,比如皇帝说他‘孝行成于天性,子道无亏’之类的,根本就是在骂人;甚至就那干巴巴的亲王封号,也含着几多猫腻……成亲王,成亲王?分明就是在说,为了让你成亲,才封的王。言外之意,小子,你还不配当亲王呢。
但秦雷根本不往心里去,就算昭武帝剥夺他一切封号又怎样?一个真正的强者不会依赖别人的赐予,因为他的名字,就比一切光环更耀眼、更有力。
不过暗骂几句小肚鸡肠的皇帝老儿,还是免不了的。面色怪异的接过金册金印,秦雷起身道:“没什么事儿了吧?那我就走了。”
“恭喜殿下。”李光远和鸿胪寺齐齐施礼道:“恭送殿下。”
“留步留步。”走到门口时,秦雷深深看一眼李尚书,李光远也神色复杂的回望一眼,两人便挥手作别。
总之整个过程轻松愉快,没有出现内府那种添堵的事件……其实越是正经部门的官吏,对秦雷的敬畏就越深重,反倒是内府之类的杂牌部门,坐井观天,以为有某人撑腰,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
若不是大喜的日子忌讳太多,秦雷一准一的烧掉老三的老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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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站是宗正府,秦雷并没有卸任大宗正一职,当然还是这里的长官,受到的热烈欢迎自然不是别处可比。
将近九十高龄的嘉亲王都不辞劳苦的赶到京里来,与其他几支的宗室王爷一齐,在大门口恭候,准备为他主持加冠之礼。
一看见老态龙钟的皇叔祖,秦雷赶紧跳下马车,快走几步,大笑道:“怎能劳烦叔爷久等,侄孙惶恐啊。”
看着英气勃勃的年青亲王,嘉亲王欣慰笑道:“能为殿下‘上中礼’,乃是无上的荣耀,老朽就是爬也要爬来的。”秦雷朗声笑道:“那怎么就麻利点,累着皇叔祖,可是侄孙的罪过呀。”又与其他人见礼,几位亲王见秦雷态度和蔼,却无人敢拿把,虽然大家都是亲王,但地位可就判若云泥了。都诚惶诚恐的还礼,样子要多谦卑有多谦卑……
在一众亲王郡王、以及宗族子弟的簇拥下,秦雷扶着嘉亲王进了院,突然笑问道:“为何要赶在今天行冠礼呢?这不凑热闹吗?晚两天不行吗?”
嘉亲王拍拍秦雷的手,呵呵笑道:“王爷虽然天纵之才,但对这些繁文缛节还是有些不了解啊。《礼记》以‘冠、婚、丧、祭、乡、相见’为‘六礼’。还说‘二十曰弱,冠’。又说‘冠者,礼之始也’,就是说男子二十岁的时候行冠礼,才算正式成年了。”
说着满眼笑意的看秦雷一眼道:“没举行过这个礼节,您就还是未成年,是没有资格结婚的。所以要在结婚前进行这个‘礼之初始’。”不愧是几十年的老宗正,对宗正府的制定教科书《礼记》钻研的头头是道,业务水平确实不是秦雷这种半吊子可比。
“原来我还是个未成年人,”秦雷笑道:“若是硬要结婚呢?”
“若是硬要结婚,那就是‘非礼’了。”老亲王显然心情极好,大声开玩笑道。
等进了宗祠堂,一众宗亲却不就坐,秦雷轻声问道:“是不是还要等谁?”
嘉亲王点点头,笑道:“太后、陛下、皇后、还有您母妃,以及族中众位兄弟都要到场的。”
看看最内圈的椅子上,一个人都没有,秦雷翻翻白眼道:“那得等多久啊。”
嘉亲王笑道:“您正好趁这空去后面沐浴更衣……”
秦雷咂咂嘴道:“我已经在礼部洗过澡了……”
嘉亲王呵呵笑道:“这一路上尘土飞扬,总免不了沾点土……”
秦雷一扯领子,低声道:“你看多白,我还用皂角了呢。”
“就那么个仪式罢了,殿下还是将就一下吧。”
秦雷只好在如花似玉的侍女服侍下,重新洗了白白。之后再穿上饰以朱红色锦边的缁布衣,踏上浅灰色的采履。
看着宫女用褐色的布带将自己头发束起,秦雷苦笑道:“几位姐妹怎么把孤王打扮的如童子一般。”宫女们正为英俊潇洒,白脖子净脸的五殿下而目眩神迷呢,闻言赶紧回过神来,掩口轻笑道:“殿下,这就是童子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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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秦雷出来,偌大的皇室宗祠堂内依旧座无虚席,大皇子、太子、瑾妃等一干兄弟、嫔妃皆已到场,纷纷朝秦雷投来友善的目光,就连河阳公主也不例外。不管平时关系多龌龊,这种时候装也要装出个和睦样来。
见正主到了,担任司仪的太子爷高声道:“吉时已到,恭请陛下、圣皇太后、皇后娘娘就坐。”众人赶紧行礼。
在‘圣寿安康’的山呼声中,皇帝皇后搀着老太后从左侧入内,在堂前站定。
由太后亲自带领祭祀天地、祖先之后,众人按身份就坐,加冠典礼便算进入正题了……
秦雷先向列祖列宗磕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站在香案边的昭武帝叩首。
昭武帝身着帝王冠冕礼服,看上去精神尚好,虽然面色不算多高兴,却也没有不豫的感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秦雷,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涌上心头:‘小畜生这几天要给朕七八次磕头吧……’
自嘲的笑笑,便一本正经的沉声道:“秦雷,在这美好吉祥的日子,朕要在列祖列宗面前,给你加上成年人的服饰,为你完成成人之礼。”
“儿臣谢恩。”秦雷庄重道。
“低下头去。”昭武帝面上平淡,心里暗爽道。
秦雷却扬起了脸,正好与皇帝面对面。一看到最不想见的脸,两人同时双眼喷火,目光交汇之处,似乎有‘刺啦刺啦’的火花声。
昭武帝面带得色的望着秦雷,双目无声挑衅道:‘小子,怎么地都是朕给你加冠礼,你得跪着。’
秦雷毫不示弱的回望着,无声还击道:‘跪吧跪吧,反正跪一次少一次了。’
这两位大眼瞪小眼,王八瞪绿豆,一时间忘了所处的环境……
上百皇室宗看得亲瞠目结舌,他们隐约听说,陛下与五殿下势成水火,却不想两人居然到了不分场合的地步……‘五殿下可真牛啊!’这是大多数人的心声。
好在还有能震住他们的,老太后不悦的咳嗽一声,终于让两人收回了愤愤的目光,继续未完成的仪式。
“低下头去。”昭武帝又说一遍,顿一顿补充道:“朕好给你解开束发。”
秦雷这才低下头,让昭武帝解开了束发的丝带,头发顿时披散起来。
昭武帝将那丝带收起,退后一步,便听太子唱到:“请为冠者结发。”
身为‘赞者’的大皇子便带秦雷下去,在后堂将披散开的头发盘成发髻,用幅巾束首、再帮他换上深衣,系上大带、穿上纳履,最后把他领回堂中。
“加初冠。”太子唱道。
站在第一阶的七皇子便端着一顶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上前,担任大宾的嘉亲王双手捧起那帽子,给秦雷戴上,口中祝福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意思是今儿给你换上大人的衣冠了,以后行事就得像个大人了,可别再跟小孩似得不懂事了。表示他从此有了参政的资格,能担负起国家赋予的责任。
然后大皇子又带秦雷下去,再换上襕衫、革带、系鞋,等出来之后,六皇子便端着一顶用白鹿皮做的皮弁上前……就是军帽,表示他从此要保卫社稷疆土。
嘉亲王再将那顶军帽给秦雷戴上,高声赞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秦雷再跟着大皇子下去,换上幞头、王服、革带、纳靴……这身衣裳也是他最常穿的王常服。
三皇子将最后一顶红中带黑的素冠端上来……这是礼帽,表示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
嘉亲王再给秦雷戴上,口中唱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这才算是完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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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零零章 迎亲迎亲!
三次加冠完成后,昭武帝设酒宴招待宾赞等人,这叫‘礼宾’。秦雷则入内拜见皇祖母和母亲。
等再出来时,已经换下最后一次加冠时所着的衣服,穿上了黑色描金十纹章的亲王礼服,出来向诸位宾赞宗亲敬酒。按照惯例,应该由主宾,也就是嘉亲王为他取表字……话说昭武帝起的那个‘雨田’,只能算是小名。
嘉亲王捻须寻思片刻,字斟句酌道:“尔名为雷,《易经》有云:‘云雷屯,君子以经纶。’意思是风云变幻之际,君子当以身许国,施展平生才华。吾便赠汝表字‘经纶’,愿汝经世治国,报效吾皇。”
秦雷恭声应下道:“多谢皇叔祖,侄孙谨记教诲。”心中却道:‘不过我还是喜欢雨田。’一圈敬下来,又有宗族兄弟一齐上前祝贺,不过他只是略饮了几杯便打住……待会还有节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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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日薄西山,皇帝太后移驾银安殿,重开宴席。您八成要问,一顿饭还要分两次吃,这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当然不是,在宗正府开得那席叫‘礼宾筵’,是为了答谢大宾、赞者、司仪、观礼之类所设。
而在银安大殿所设筵席名为‘好日筵’,就是把皇亲国戚,高官显贵都请来,然后准新郎拿着红纸‘知单’,挨个请他们吃喜酒,长辈要在自己姓名下写上个‘知’字,意思是:‘意思是我知道了,明儿一定会去的……礼金也不会少。’
从中午忙活到现在,秦雷终于知道秦泗水所说‘被折腾的几近崩溃’是什么意思了,他原先还以为结婚都是别人忙,自己就当一摆设呢。
神色木然的捧着知单一个个敬酒,王公大臣们见成亲王老人家颇为不耐,便只是略略恭维几句,就喝酒签字,没人敢啰唣什么。
等到了女宾席上时,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那些命妇贵女大多是三十岁以上的,知道秦雷不可能朝她们发作,便一个劲的调笑,虽然不能灌酒,但吃吃豆腐总是可以的,弄得秦雷面红耳赤,却只能强忍住。
不知不觉便到了沈夫人面前,秦雷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双眼定定的望着她,神色颇为复杂。
沈夫人也呆呆的望着秦雷,越看他越像那人,颤抖的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终是落在了他的手上,紧紧的攥住,嘴唇微微的哆嗦着,已经泪流满面了。
秦雷的眼圈霎那通红,喉咙中一阵阵胀痛,嘶声道:“我要娶媳妇了……”
感受到秦雷那孺子之情,沈夫人却突然惊醒,深吸口气,强笑道:“你看舅母是怎么了,娶媳妇是好事啊……”说着用罗帕去擦拭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只好笑着哭道:“可能是你表弟也要娶媳妇,舅母高兴糊涂了。”
边上的几位夫人笑道:“就是,表兄弟两个同日成亲,那是美谈啊。”
秦雷的双目顿时杀气四射,骇得那几个女人汗毛直立,纷纷畏惧的低下了头。
沈夫人却不怕他,看不够似得望着他,小声解释道:“个中情由你也知道,舅妈是不赞成这桩婚事的……”
秦雷摇头笑笑,轻声道:“您对我总是真心的……”
一股暖流淌过心田,沈夫人使劲握一下他的手,强笑道:“快去下边敬酒吧,在这儿呆久了不好……”
秦雷点点头,轻声道:“等着我带新媳妇给您磕头去。”
沈夫人无限欣慰的点点头,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去。
等秦雷走远了,那几个被他吓住的贵妇才拍拍胸脯道:“这五殿下,看着挺和气的,怎么一瞪眼跟老虎似的。”也有人道:“不过他还是蛮尊敬长辈的,最起码就不敢对沈家弟妹使厉害……”
沈夫人听了,心里跟喝了蜜似得,望着秦雷远去的背影,心中喃喃道:“孩子……娘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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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敬一圈下来,秦雷感觉跟散了架似得,一屁股坐在老大身边,锤锤肩膀道:“回来了?”老大身为长兄,自然也有不少差事,方才大伙吃酒的时候,他便带着一干披红挂绿的宫人侍卫,吹吹打打,将丰厚的‘轿前担’送到了楚国公主暂住的东林苑外。
所谓‘轿前担’却不是给新娘子的,而是给帮忙的新娘娘家人儿,有贿赂一下,让他们明日不要刁难的意思。这任务一般都是由父母健在、子女俱全的族中兄长担纲,大皇子自然当仁不让……他甚至还贡献出了自己的儿子,陪秦雷睡觉,当然这是后话。
秦雳点点头,使劲拍拍秦雷的肩膀,满面欣慰道:“兄弟也要成家了!”说着给秦雷倒杯酒,一碰杯道:“祝贺你啊!”
秦雷点点头,真诚笑道:“谢谢大哥。”
那边的太子过来,也端着酒道:“五弟,二哥敬你一杯,百年好合啊。”
秦雷又跟他喝了。别的宾客看他开了戒,也纷纷凑上前敬酒,却被大皇子伸手挡住道:“我们明天要陪客,没时间跟成亲王喝酒,所以提前祝福了。你们跟着添什么乱呀!”便把众人骂了回去。
秦雷朝他呲牙笑笑,刚要说话,太后却重新入席了……老太太精力不济,只开头略坐一会儿,秦雷给她敬酒之后便去后堂稍歇,此刻出来便是有节目要进行。
老太后朝秦雷慈祥笑道:“小新郎过来奶奶这儿。”
秦雷赶紧凑过去,腆着脸笑道:“奶奶要打赏?”
“小猢狲……”文庄笑眯眯拉过秦雷的手,让他紧挨着自己坐下道:“明儿就要了了奶奶最大的一桩心愿了,来,让奶奶喂喂你。”
秦雷忸怩笑道:“这不好吧……”
身后伺候的仇老太监轻笑道“王爷,这是规矩……”
“就你多嘴,”老太后笑骂道:“不知道什么是含饴弄孙吗?”
秦雷这个汗呀,干笑道:“那您弄吧。”
便有宫女端上了笋子、栗子、核桃、梅子四样吃食,老太后每样夹了两筷子,喂给秦雷,祈求明日婚礼能够顺顺利利、和和美美。
喂他吃完了,老太后便一拍他的后背道:“跟着女官走吧,别害羞啊。”秦雷这才看见,在角门口有八个身材妖娆、姿色妍丽的宫女候着。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辞别了太后、皇帝,秦雷便跟着那些女官到了偏殿之中,一个半时辰后出来,红光满面,精神百倍……这就是传说中最‘实习’课了。
虽然很想留宿,但他被告知今夜要回昭武帝新赐的王府中去睡。
跟着引路的女官回到新房之中,一个三十多岁的贵妇早在房中等着。
一见那人,秦雷不由面色尴尬道:“嫂子,您在这儿干啥?”虽说‘好吃不如饺子、好玩不如……’但是与大哥的情谊良好,秦雷也就敬谢不敏了。
大王妃哪知道他这么多花花肠子,笑着对秦雷福一福道:“叔叔回来了,嫂子给你安床来了。”说着便从身后拖出一个三五岁的小孩道:“还把小伴郎送来。”
秦雷也不知识放心还是失望,松口气道:“那您请。”
大王妃便取二十四双筷子系扎红线,安放在他的席子下,这便算‘安好了床’。又接过宫女的托盘送到秦雷面前,笑道:“叔叔请吧。”秦雷便接过筷子夹个包子送到嘴里。
却引得嫂子咯咯笑道:“是喂给小儇的……”
秦雷讪讪笑道:“这不头一回没经验嘛。”便将那盘中的包子、花生、银耳、鸡蛋喂给小侄子,寓意‘包生儿子’……那孩子似乎一直被饿着,足足吃了七八个小包子,还有三个鸡蛋。
秦雷苦笑道:“不会被撑到吧?”
大王妃将那托盘递给宫女,呵呵笑道:“多生儿子……”秦雷才知道,原来这也有讲究。
等孩子吃饱了,大王妃便把儿子扒光了,塞到被子里,拍拍小脸道:“乖,睡哈。”……孩儿乖乖的点点头,也不怕消化不良。
等大王妃走了,秦雷也钻到被窝里,搂着小家伙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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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便是好日子,秦雷醒的很早,甚至比规定的还要早……倒不是今儿娶媳妇激动的,而是被趴在身上的孩子水淹七军,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被人尿了一身,偏偏还不能生气,而且还得给孩子红包,俗称‘挈出尿瓶’,传说也是吉兆。
没心情睡回笼觉,把哇哇大哭的小孩丢给宫女,便去洗个澡,冲掉身上的尿味。然后便在四个宫女的服侍下,开始穿着大婚的亲王冕服……
先着上素纱的中单,也就是内衣裤。再穿上九章衮服……其中上着五章玄衣,盘龙在肩,山在背,火、华虫、宗彝在袖;下着四章纁裳,织藻、祥云、如意、仙鹤各二。前三幅,后四幅,皆用金线在纯黑底料上绣成。
穿好衣裳后,再系上紫玉宽幅腰带。在下襟处围上与裳同色的四章蔽膝,其上还有一对玉钩。之后再挂上玉佩,大绶,戴上九旒冕冠,捧上玉圭,便算是穿戴整齐了。
到五更时辰,府中便以全副猪羊、五牲福礼及果品,在厅堂供祭‘天地君亲师’,俗称‘享先’。等供养过了,早餐便吃这些祭品,也就是所谓的‘享先汤果’。
等一众人吃饱喝足,便簇拥着新郎倌出了王府,吹吹打打的绕城一周,之后才能往东城迎新娘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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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新郎倌打扮的简便相比,东林苑中的公主新娘子梳妆的复杂程度,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先由女家喜娘用五色棉纱线为新娘家绞去脸上汗毛,再沐啊浴呀,恨不得把公主娘娘搓掉一层皮!
沐浴之后,先反复地用珍稀护肤品、西域香水,揉面擦身,弄得玉体香喷喷;又用蜂蜜、玫瑰花瓣等原料制成的洗面奶涂面。借着用宫里都难得一见的高级纸膜,轻轻地擦拭;然后用羊脂、白色素馨香等原料制成的护肤霜,反复涂抹。最后再在脸上扑香粉,画眼线,涂眼影,描青眉,抹红唇;还在两个脸蛋子上,鼓捣出两块’颊红‘来。
至于发式,那就更麻烦了,既要考虑符合身份档次,又要配着脸型还得考虑到要戴凤冠方便。至于两绺鬓发,无论如何也要‘自然下垂’,有如飘逸的蝉翼,争取让未来夫婿一见,就两眼发光。
等把样式繁复百倍的大衫霞帔穿上,颇有些沉重的凤冠戴上,都已经日上三竿了,迎亲的新郎倌也该来了。
楚国送亲的娘家人乃是秦雷的老相识,周王殿下楚妫娚,他招呼着侍卫们将嫁妆一样样摆在院中,好展示给迎亲的秦国人看,我们楚国不占你们便宜!在这种只求花钱,不图省钱的指导思想下,把个偌大的前院、厅堂都摆满了,也没有完全展示出来。
见没地儿插脚了,周王便在等着门口,他是女方的家长,自然要表示一下诚意了……而且对他秦雷的印象极好,虽然不太地道,但总归是个牛人,妹妹跟着他是不会吃亏的。
等着等着,太阳就老高了,外面开始热起来。周王在门口等了一阵子,便浑身汗津津的。但他却丝毫没有进去凉快凉快的意思,仍然在那翘首以盼……当然,心情绝对称不上好。他用手帕擦擦汗,声音烦躁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都已经过了吉时,为何还不见迎亲队伍前来?”
边上陪同的鸿胪寺卿也是一脑门汗珠子,撇一把汗,尽力安抚道:“殿下稍安勿躁,在我们秦国,整个巳时都叫吉时。”欺负周王是外国人,寺卿大人可着劲儿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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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会儿,街口终于响起了马蹄声,周王顿时如释重负然后板起脸来,打定主意要给秦雷个好看。
但大失所望的是,来得是秦国太子,他也满头大汗的问道:“怎么还没来?”
周王顿时火冒三丈道:“有你们这么办事的吗,这是对我楚国的侮辱!”
“那个……也许堵车吧。”寺卿大人望一眼空荡荡的街口,绝望的胡咧咧道:“这个点比较拥挤……”他都想抽自己嘴巴子,为了这场大婚,今儿一整天,中都城禁止任何车马上街。
周王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出了问题,,面色十分难看道:“你们不迎,孤就去送!”这也是没办法的,自从定亲之后,映玉公主便已经算是秦家的媳妇了,就算秦雷死了也是,绝对没法退货……是以虽然怒火中烧,但为了妹妹的终身计,周王也要忍住怒火,把这一关走过了,其余的事情等秋后算账!
他倒是有担当的,下了决定便命人收拾起彩礼来,对那鸿胪寺卿和太子道:“你们就算是迎亲的了。”
拉着两人草草走完仪式,他便命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向伏羲大街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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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零一章 向左向右
五月十七,黄道吉日。
中都城的老百姓早早的爬起来,草草的吃点东西,便携家带口的向伏羲大街、朱雀大街这些干道上去,想方设法占一个地方……准备参观五殿下的婚礼。
许多自以为来得早的,都要大失所望了……因为不少人为了抢个好位置,昨晚上就带着铺盖卷,在大街上睡了。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女方送亲的必经之路上,就已经挥汗如雨、人山人海了。
虽然被汗臭味笼罩着,但人们的兴致丝毫不减,因为今天有太多的事情值得关注;太多的话题值得去讨论了。比如说,大道中央两丈宽的红地毯到底有多长?是一千丈还是两千丈?比如说待会两家送亲的队伍会不会碰上?又比如说,五殿下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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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有不必起大早,就可以全景观看且不用挨挤出汗的。比如说,河阳公主殿下,她命人将万里楼七层朝西一面的窗户全部卸下,就可以俯瞰整条伏羲大街。
斜倚在软榻之上,凉风习习吹来,睥睨着脚下芸芸众生,河阳公主却丝毫没有心旷神怡的感觉。她神色凝重向北望去,凤仪街和尚书街由那里汇入伏羲大街,而两支送亲的队伍也将会从那里出现。
“老五终究还是去了东林苑?”河阳公主微微皱眉道。
“是的殿下,”厉先生沉声道:“巳时四刻左右,成亲王的迎亲队伍,还是出现在了东林苑外,正好赶在送亲队伍出发之前……”
对于这个结果,河阳公主并不意外……对于薄情寡义的男人来说,能拖到现在才去,就已经表现出他心中的挣扎,算是对可怜的诗韵姑娘仁至义尽了吧。接下来就该心安理得的尚公主了吧?
河阳公主连连冷笑,心底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微微失望,烦躁的将小机上的水晶盘推在地上,咬牙道:“命令便衣队,等李家的送亲队伍一出们,就立马抢人!”又补充一句道:“要尊重李家小姐。”
“是。”厉先生干脆的应下道。
“果然没有例外,全是一丘之貉……”河阳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窗外的景象,她感到自己置身于无尽的污浊之中,快要窒息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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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河阳生的有点早,所以并不知道几十年后有个姓苏的胖子会说:‘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显然是不可以的。
“来了来了!”正当满面阴霾的周王殿下准备出发那一刻,一阵喧天的锣鼓唢呐声,从街口传来,便有七八个侍卫连滚带爬的进来,大喊大叫道:“终于来了!”周王闷哼一声,长舒一口浊气。
太子和鸿胪寺卿对视一眼,两人赶紧快步走到门口,往长街上看去,胸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但见长街之上冠盖如云、旌旗招展、罗伞蔽日,仪仗队、鼓乐队在前,迎亲的贵人居中,后面跟着迎亲官员、太监、侍卫,沿途观者如潮,队伍延绵十数里。
吹吹打打的到了东林苑门口,仪仗队和鼓乐队两边列队。又有身披大红袍的黑甲骑兵在外围警戒,密密匝匝的,让围观百姓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迎亲队伍没有按惯例在门口停留,而是径直进了苑中。太子和鸿胪寺卿赶紧追进去……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不礼仪了,能把窟窿添上就烧高香了。
周王站在庭前石阶之上,面如寒霜的望着迎亲队伍,双眼在人群中巡梭,想要找出那个混账的位置所在。
但令他失望的是,锣鼓声停下来以后,他也没找见新郎倌的身影。
倒是昨日来送礼的大伯哥从队伍中出来了,朝周王递个眼色,便命一众侍卫将彩礼抬进屋去。
“奏乐!别停下!”秦雳沉声道,自己则快步进去了偏厅之中。
周王刚刚松开的心弦,又咯噔一声,紧紧崩了起来。两腿软绵绵的,踩着云彩似的,跟着进了偏厅。
看着七窍生烟的周王殿下,大皇子抱歉道:“我五弟临时病了,爬不起来了,不能亲迎……”
周王早有心理准备,虽然怒火中烧,却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怎么把这一关过去,而不是弄性尚气!想通这个关节,周王强压火气道:“那这事儿怎么办?你们秦国太欺负人了吧?”
秦雳在路上早想好了对策,不慌不忙道:“本来新郎就不该来女方娘家亲迎……”
“但他要尚公主啊,按礼制应该亲迎!”周王没好气道。
“亲王比公主如何?殿下搞清楚啊,大家地位相若,不算尚!”秦雳先将他诈唬住,又低声商量道:“两个大伯哥迎亲,也不算辱没你们楚国。”
“唉……”周王使劲挠了挠头,烦躁道:“只能如此了……”说着又觉着自己有些软弱,放句狠话道:“你们秦国别想赖账!别说秦雨田病了,就是死了!我妹妹也要和牌位成亲!”说完便狠狠的一甩袖子,愤愤走了出去,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打个趔趄,周王咬牙切齿道:“给我把这门槛去了!”说着推开搀扶的宫人,径直往后院去了。
他前脚出去,太子后脚进来了,看一眼愁眉苦脸的老大,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此时也只能携手共艰危了。
大皇子拍拍脑壳,苦笑道:“他跑了,他竟然跑了。”
“跑哪了?”太子难以置信道:“逃婚?!”
大皇子低声讲述道:“绕城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说要屙屎,便带着侍卫进了条小胡同。我也没在意……”
“笨蛋!”太子可逮着机会骂道:“你应该跟着他!”
“球,跟着闻味啊?”大皇子也是理亏,没有发作起来。使劲挠挠头,苦笑道:“谁能想着还有逃跑的新郎呢?”
太子还想骂,却被大皇子打断道:“快想想怎么办吧?”
“唉,我能有什么办法!”太子双手拢在袖中,使劲搓手道:“五弟向来以大局为重,怎么这次如此草率呢?”
“那倒不至于,”大皇子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片,递给太子道:“这是他的侍卫给我的。”
看一眼那纸片,太子轻咦一声道:“原来如此,我说这小子怎么这般大胆?”说着搓搓手道:“你告诉周王了?”
“本来准备当个撒手锏的,结果还没来得及用,便把他说服了。”大皇子不无得色道:“他去后院扶新娘子上轿去了。”
太子叹口气道:“皇家的体面不能不顾,该咋办咋办,出发吧。”
大皇子突然咧嘴笑一声道:“就怕沈家那边也结不成咯。”
太子冷笑道:“活该,谁让那沈子岚狗仗人势,耀武扬威的?”
两人相视一笑,又快速别过头去,太子还自辩似的说道:“今儿不跟你一般见识。”
大皇子哈哈一笑,当先出了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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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着脸走到后院,周王对搂在绣楼下的喜娘道:“吉时到了,可以出发了。”喜娘便欢快的上楼,通知公主去了。周王封锁了消息,后院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换上副笑脸,周王也迈步上了楼。按规矩,他这个娘家哥哥,要背着妹妹上轿的。
楼上莺莺燕燕、众星捧月般的围着公主殿下,只见那公主身着大红喜服、凤冠霞帔,头上也已经盖上了红盖头。听着有男人的脚步,那公主掀起盖头的一角,调皮笑道:“哥……你可算来了,人家坐的腰都酸了。”
周王勉强一笑,轻声道:“这就出发了,赶紧把盖头放下去。”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涩声道:“过了今天就是大人了,别跟个小孩子似得了……”
“哥,你怎么哭了?”小公主赶紧听话的放下红盖头,轻声道:“人家不说话就是了。”
周王深深吸口气,强颜欢笑道:“哥是高兴,高兴地……母后……”刚想说‘母后的在天之灵也一定会高兴的’云云,却又想到外面的情形,周王心中哀叹道:‘母后一定会骂死我的。’便不再说话,背着妹妹下了楼。
将公主放在二十四抬大花轿之中,周王又把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递到她手中,望着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妹妹,他轻声道:“平平安安,妹妹。”又压低声音道:“若是将来不快乐,就给哥写信,我把你接回大楚去。”
公主双手轻轻颠着大苹果,笑道:“哥,你就放心吧,他是个好人……”
“好个屁!”周王额头青筋跳动道:“你为他抛家去国,他竟然……”
“怎么了?”公主略微紧张的问道。
“没怎么,”周王擦擦额头的汗水,难看的笑道:“走吧,我送你。”他不能说出真相,作为秦楚联盟的始作俑者,如果这桩婚事破裂,他必将受到齐王一派的猛烈攻击,也会被八大世家质疑自己的眼光,他必须要让这门亲事继续下去,继续这场同盟,哪怕牺牲的是自己的妹妹……
公主只当哥哥舍不得自己,甜甜的笑道:“哥,你放心吧,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写信的。”
周王点点头,满怀羞愧的下了轿,沉声道:“起轿!”爆竹声便铺天盖地的响起。
送亲的队伍出了园子与迎亲的汇成一道,吹吹打打、浩浩荡荡的向伏羲大街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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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边东城李家也锣鼓喧天,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扬扬。
按照习俗,沈家大少并没有上老丈人家接新娘,而是派出了六位喜娘作为迎亲使者,吹吹打打的抬着轿子到了李家。
诗韵朝爹娘磕了三个头,垂泪不已。
她原本是抱着侥幸的,希望秦雷能踏月而来,偷偷带她走,就算从此隐姓埋名、没有名分,也是可以的。
并不是姑娘觉着名分、花轿之类无所谓,而是她太爱秦雷了……她反复想过,事情已经到了那般田地,他与楚国公主的大婚已是箭在弦上,绝对的利大于弊。既然对他有莫大的好处,那她就会无条件支持,哪怕再大的牺牲也无所谓。
‘爱是付出、甚至牺牲。’这是诗韵的信仰,她愿意用生命、荣誉以及一切去捍卫自己的信仰。
所以她从没奢望过秦雷放弃公主,她只想他能给自己一个小小的空间,让自己能靠在他的怀里。
但她已经绝望了,想必他与公主的婚礼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始了吧……今生无缘,却不后悔。
与母亲抱头痛哭一场,她便上了花轿。
轿帘一放下,诗韵便从摸了摸怀里,那里是一把锋利的妆刀,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绝不让秦雷蒙羞。但现在还不行,爹娘养育她那么多年,弃他们而去已经是大不孝了,还是去了沈家再说吧……
迎亲的队伍在沈家停了不消半个时辰,花轿便顺利的载着新娘子出来,欢天喜地的向伏羲大街开去。
而传说中的皇家密谍便衣队,却一个个都被绑成了粽子,整齐的码放在绿柳小巷之中,显然是遇到了比他们强大得多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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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万里楼上,已经可以看到那一长一短,两条花花绿绿的队伍,各自从凤仪街和尚书街行来,眼看就要汇聚在一起了。
河阳公主已经知道便衣队行动失败,却毫不在意的笑笑道:“看来这小子始终是不安生啊。”说完飘然起身,款款向楼下走去,轻笑道:“先生陪本宫看热闹去。”
大街上的百姓也听到了北面的锣鼓声,纷纷欢叫道:“来了来了!”便纷纷向北边翘首以待,看看是哪家的花轿先来。
很给面子的是,两家一块到了……但大街上的红毯仅能容纳一家通行,而红毯以外的地方都挤满了人,再也没法并行。一时间谁也过不去。那些敲锣打鼓的都是些不识字的乐工,哪知道什么国事外事?他们就知道不蒸馒头争口气,两家算是对上了,使劲吹着喇叭敲着锣,想把对方的声势压下去……
也让等了一上午,中暑不在少数的百姓大呼过瘾。
看着边上不知哪家的送亲队伍,周王沉声道:“让他们让开,孤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大皇子和太子却心里明白,都不想去做那个坏人,便吞吞吐吐道:“大喜的日子,和为贵嘛,还是让他们自动退去吧。”
没等这边分出胜负来,街尾处的人群却骚动起来,人们不由齐齐转头,向南面望去……
便见着一队头插七彩璎珞,身披大红斗篷,手持长戟、旌旗的盛装骑士,从街尾整齐的驶来。
等那队伍靠的进了,百姓们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的威武高贵的骑士,只见他们身着镶着金边的纯黑色盔甲,;间的马刀线条优美,刀鞘乃是纯银打造,足下的马靴崭新锃亮,就连马镫也是纯银质地的。
骑士们胯下的战马清一色的纯黑,没有一根杂毛。战马也披着大红色的礼袍,跑动起来后,首尾相连成一片红色的海洋,喜庆而又庄重。
踏上玄武大街,队伍便一分为二,每隔九尺便会有两骑停下,在红毯两侧列队。后面的骑士则继续挺进,一直站满了整条伏羲大街,将那两丈红毯护在了中间。
原本嘈杂的大街上鸦雀无声,连震天的锣鼓声都停了下来,人们呆呆的望着这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兵,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
正当人们纷纷猜测的时候,大街上空响起了二十一响礼炮。在隆隆的礼炮声中,一个身穿金色盔甲,挂猩红披风,骑雪白战马的年轻将军出现在了远处,在一片黑色的甲胄之中,显得分外夺目。
那金甲白马的骑士,在身后一十八名将领的追随下,策马踏上了红地毯。东风吹过,披风微微浮动,简直是帅呆了。
旁观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大娘激动了……她们把篮子里的玫瑰花瓣使劲的往那白马骑士身周撒去……而那本来是京都府发下来,让他们撒给花轿的。
五彩缤纷的鲜花如细雨般的落下,伴着白马骑士向那两顶花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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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两支迎亲队伍的面前,白色的战马自动停下了脚步,骑士摘下了华贵的头盔,露出一张面容英俊、表情坚毅的面孔。
人们齐声惊呼道:“王爷?”“殿下?”“五皇子?”“白马王子?”
太子朝秦雷友善的笑笑,大皇子低声笑骂道:“臭小子,出场都这么拉风。”两人便让开了去路。
周王还想说什么,却被大皇子纵臂拉开。
秦雷与那两顶花轿之前再无任何障碍。
真是安静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深吸口气,望一眼高高在上的青天,他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一左一右的两顶花轿。
是左还是右?终于到了抉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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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零二章 成亲王的抉择
伏羲大街上乌压压的人群比肩接踵,却静悄悄的一片,千万双眼睛望向一个方向……望着那位传说中的白马王子。
秦雷翻身下马,缓慢而坚定的朝那两顶轿子走去。
众人屏住呼吸,想知道到底是向左还是向右。
走到两顶轿子前两丈的地方,秦雷收住脚步,修长的手指一下下扣着金色的头盔,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深吸口气,他挺拔的身躯转向了左侧,向前两步,便到了那顶二十四人抬得大轿前,这轿子除了特别大之外,还有着无比奢华的装饰。更重要的是,红色虽然占了大部分,但显眼的地方皆着亮黑色,清晰的告诉人们,此乃成亲王妃殿下的喜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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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硕大的轿子,一个荒谬的想法涌上秦雷心头:‘一个人坐有点空唉……’
看一眼围观的人群,摇头甩掉胡思乱想,秦雷欠欠身子,终于开口道:“公主殿下,在下秦雷。”声音洪亮而清晰,足以让大部分人听见。
里面的小公主一下子抓紧了手里的苹果,一颗芳心小鹿乱撞,要强忍着才能不出声。
“今天的事情很荒唐,我本应该去东林苑亲迎殿下玉趾,但是我没有……”秦雷摘下雪白的手套,抚摸着光滑的轿杆,沉声道:“我要先向您道歉,虽然没有任何作用,但至少要让您知道,我心中有无限愧疚,并没有引以为荣,。”
一个悦耳的声音从轿中传出:“我并不怪你……”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但吴侬软语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吧。
“公主雅量。”秦雷有些艰难道:“但我觉着,应该给您一个解释。”
轿中陷入了沉默,只有风儿在呜咽。良久,里面才传出一个幽幽的声音道:“妾身以为,也许此时此地并不合适。”
秦雷微微摇头道:“不,必须在这里说清楚,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只有这样,才能万般罪责皆加于孤一人之身,保全公主殿下的名节。”
轿子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秦雷便认为她是默许,清清嗓子道:“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经历过爱情。”
众人一片哗然,我们五爷太彪悍了吧,问自个素未谋面的媳妇有没有过爱情?这个可以有吗?要是有的话,那不戴绿帽子了吗?
“有。”花轿里的回答更彪悍,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秦雷嘴角抽搐一下,他本来引出下面要说的话,却没想自找难看。男人都是贱人,在自己红杏出墙的同时,却还妄想着女方为自己守住一切,最后连意淫的机会都不要给别人。
霎那间,秦雷想好了对策,沉声问道:“这么说您有爱人?”
“我有。”里面的公主声音柔美中还带着丝丝的幽怨:“我可以为他抛弃一切。”
秦雷感到了解脱,心里却又忍不住泛酸,强笑一声道:“那么他也爱你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不过身为大秦嘴皮子排前三的政客,总是可以圆回来的。
虽然有些跑题,但对千岁级别的八卦,所有人都兴致盎然,真想齐声问道:‘爱吗?’
公主这次的回答不那么笃定了,期期艾艾道:“他应该是喜欢我的。”
“喜欢?”秦雷恢复常态道:“喜欢与爱是不同的。”
“有什么区别吗?”公主轻声问道。这也是观众们的心声。
“你可能喜欢很多人和物,”秦雷的目光落在右面的轿子上,缓缓道:“但爱只能爱一个人。”秦雷正在自我陶醉中,突然听到轿中有‘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禁毛骨悚然,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生怕被愤怒的公主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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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秦雷直咽吐沫的空当,另一个轿子中传来一个清雅的声音道:“王爷,没有人这样要求你……”
秦雷没想到诗韵会说话,苦笑一声道:“你难道真的不在意吗?”
“她是谁?”公主的轿帘微动,显然被那突兀出现的女声给骇到了。
终于到了这一刻,秦雷深吸口气,尽力平静道:“您右侧面轿子里,坐着我的爱人。”声音虽不大,却好似一声炸雷响起,震得所有人一齐惊叫起来:‘哇……’
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宣言啊……当着自己的新娘,指着别人家的新娘道:“对不起,我爱的是她!”用一句比较俗的形容就是‘绝对空前,一定不绝后!’其震撼效果不亚于三国一统。
但秦雷分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他低下头,沉声道:“对不起,对于给殿下造成的伤害,秦雷愿用一生去补偿,”说完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但我要捍卫自己的爱情!”
轿子里沉默下来,她应该在无声饮泣吧……不止是秦雷,所有人都这样想。
“秦雨田!你欺人太甚了!”见自己妹妹遭受这么大的委屈,周王终于爆发了,翻身下马,大步向秦雷走来。侍卫想要阻拦,却被秦雷摇头制止,他需要被人责难,才能麻痹良心的谴责。
几步走到秦雷面前,周王揪住他的衣领,双目通红的仰头盯着他,愤怒的咆哮道:“不要说什么狗屁爱情,我问你,你还是不是秦国王爷,你又把自己的国家放在哪里?在你的儿女私情之上吗?你还管不管楚秦两国的盟约了?”前面义正言辞的斥责,只不过为了铺垫最后一句的质问。
但不得不承认,周王的水平还是相当之高的、他的指责立刻引起了秦人的骚动,众人齐齐望向五殿下,希望他能给一个不太自私的答案。
秦雷任由周王揪着自己,垂下眼皮淡淡道:“此事无关国事,仅儿女私情尔。”
“你胡说!”周王咬牙切齿道:“两国的盟约墨迹未干,我们楚国的大印还没盖上呢!”
大皇子突然跳下马,伸手揽住周王的脖颈,附耳说了几句话,周王的面色顿时惨白一片,若不是秦雳扶着,战都站不住了。秦雳又说了几句,周王面色数变,死死的盯着秦雷,终是狠狠的点了头。
见他点头,太子松口气,朝着大街两侧的观众道:“各位父老,本宫与大殿下,以及楚国的周王殿下联合保证,此事绝对不会影响两国的友好关系,对盟约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秦雳颔首沉声道:“不错。”
周王看一眼妹妹坐的轿子,深深的叹口气,竟然也点了头。
众人这才放了心,看来五殿下没有不顾大秦,至于楚国能容忍的原因,想必是国家机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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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按下葫芦浮起瓢。秦雷对楚国公主说:‘对不起,我爱的那位在边上那顶花轿里。’完全没有把迎亲的队伍放在眼里,这可惹恼了闻讯赶来的沈家大少爷。
对于能娶到秦雨田的小情人儿,沈家大少简直是太兴奋了!因着这几个月的沸沸扬扬,李家小姐被评为了中都第一美女,且还是秦雷想娶娶不到的,这象征意义就可以带来无穷快感啊!
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穿上最合身的礼服,还让人用肉色软膏,把脸上的几道伤疤涂上。人模狗样,精神焕发的便在家等着,后来左右等不来,实在耐不住,便顺着送亲的路线迎了上来。
结果就听到了秦雷的爱情宣言,沈子岚顿时感觉自己脑袋上长的不是头发了,而是一片绿油油的麦田。
他出离愤怒了,疯狂的扒拉开人群,朝着秦雷冲过来,侍卫们光顾着看听王爷惊世骇俗去了,却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发疯,一时不留神竟让他冲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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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我恨全勤奖制度。明天放假多写点哈,至少把这轱辘彻底写完,嗯,彻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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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醉卧沙场】 第五零四章 去京山城喝喜酒
诗韵却不曾想过这小丫头如此厉害,便让秦雷扶她下马,与公主对拜,算是认了姐妹,却不分大小。
百姓们最爱大团圆的场面,抛出了漫天飘洒的花瓣彩纸……撤吧,再不走就被埋了。
却不好再把诗韵搁到马上,秦雷只好将两位披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统统塞进轿子里,不由感叹道:‘果然宽敞啊……’
待那王妃大轿起轿之后,一直在边上看戏的大皇子使劲拍拍秦雷的背,哈哈大笑道:“行啊兄弟,大哥支持你!”
太子也过来,先朝秦雷笑笑,然后轻声道:“这俩女人都不是简单,你以后有的苦了……”
大殿下冷笑道:“地是犁出来的,媳妇是打出来的!不服就打,打服为止!”
秦雷翻翻白眼,还没说话,周王凑过来道:“不许欺负我妹妹,殴打大楚公主,可是外交事件!”
秦雷咂咂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冷笑道:“还没找你算账,不是什么映玉公主吗?怎么冯京马凉的出来个弄玉呢?”其实他完全可以好好说话的,但这家伙报复心极重,方才被周王揪了,这会儿就一定的揪回来。
周王苦笑一声道:“给你个映玉你要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秦雷板着脸道:“就算弄玉我也不一定要。”他决定多揪一会儿。
周王只好揭秘道:“双方签订协议时,云萝就毛遂自荐来着,但父皇舍不得她,最后还是让我三妹,也就是映玉公主北上。可除了我那傻妹妹,谁还愿意去国离乡啊?映玉公主老大不愿意,整日里哭哭啼啼,最后也不知怎么地,就在路上与云萝调了包,想来是我那长公主姑姑帮着小丫头捣的鬼吧。”
秦雷讪讪道:“想不到我魅力这么大。”
“是我妹妹傻。”周王微微摇头道:“你若是辜负了她,可就太没良心了。”
秦雷这才松开手,点头道:“放心吧,就让她先在我这待着,过两年再说。”云萝在他眼里还是个孩子,他对她几乎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周王整一整被弄皱的衣襟,小声道:“她来你这也好,如果我输了,她一定会受牵连的。”虽然没有明说,但秦雷兄弟三个都知道,这句话的起源来自一条情报:‘景泰帝驾崩,汉王秘不发丧。’这短短十一个字足以改变当今的天下大势,意义之深远无可估量。
最直接的影响便是,汉王已经掌控了神京城,周王的局势危在旦夕。这也是秦雷敢于发飙的必要条件……虽然他此次以痴情男子示人,但他还做不到为了儿女私情,罔顾大秦的利益。
是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答案是两个都爱。但若是非要选一个的话,秦雷还是会选美人的……在他看来皇图霸业也是一种事业,永远比不上家庭更重要。没有什么道理,个人选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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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情的看一眼大舅哥,秦雷轻声道:“跟我一道去京山城吧,明天我们单独聊聊,然后我再送你回去。”
周王点点头,打量着秦雷兄弟三个,小声感慨道:“真羡慕你们兄弟的感情啊,一想着回去后要和亲哥哥你死我活,我就难受的要死。”
秦氏兄弟这个汗啊,秦雷伸手揽住老大和太子的脖颈,厚着脸皮笑道:“我们一向感情很好。”秦雳和秦霆也干笑着点头,总不能否认是吧……
“是啊,”周王赞同道:“当初太子殿下在神京遭人构陷,你能孤身南下,千里营救。再看这几天,大殿下为你忙这忙那,进进出出的,就像普通人家的大哥一样,实在是难能可贵啊。”说着朝三人真诚道:“珍惜吧,三位殿下,若是有矛盾就想想我们楚家的兄弟……这个反例。”
秦雷和秦雳点头受教,太子也面色有些生硬的点了点头。
说完话,四人便各自归位。秦雷一撩披风,翻身上马,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倒拎着马鞭,朝仍不散去的百姓团团拱手,长笑一声道:“诸位都去孤王府上领喜糖去!”说完便策马前行,领着那二十四人抬得大轿向南行去。
行出没多远,谍报司头头侯辛从斜刺里杀出来,伏在秦雷耳边道:“正如王爷所料,陛下震怒,准备出动御林军封锁街口,但是河阳公主殿下突然出现,对陛下说:‘我要提出那个要求了。’皇帝的面色十分的怪异,似乎解脱了一般,而后公主殿下便要求陛下册封诗韵为成亲王正妃……陛下竟然答应了。”
秦雷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你梦见的情形?”
侯辛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无力的呻吟道:“不是,这番对话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许多人都听到见到了。”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秦雷望一眼花轿,估计诗韵能解答这个问题,便压下疑惑道:“河阳主动示好,与我们大军进城也分不开。但无论如何,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给她捎个话,就说:‘眼下大战迫在眉睫,孤无意与她对抗,一切等战后再说。’”又觉着这说法太软弱,他沉声道:“把‘无意’换成‘没耐性’。”
既然皇帝不阻拦,秦雷便识趣的离去了,至于册封诏书,早一天晚一天的都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回京山城举行婚礼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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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做事还算滴水不漏,在成亲王抢亲的消息传遍中都以前,他便以各种方式通知了相关人等……
新近落成的成亲王府中,张灯结彩,人流如梭,王公贵戚、文武百官齐聚一堂,准备恭贺亲王殿下的新婚之喜,等了半晌却只见麴延武晃晃悠悠的起身,不紧不慢道:“诸位,王爷让我给大伙捎个话,他抢了李尚书的千金当压寨夫人,不好意思在京里待,已经往京山城去了。婚礼将在后日举行,有赏光的朋友请明日一早出发,有专车接送,保证宾至如归!”
这匪气十足的话语,一听就是王爷的原话,众人齐声大笑起来。这些达官贵人们对这位爷的了解,要远远超过一般百姓,是以虽然意外,但并不惊骇……说实在的,与他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情相比,其惊世骇俗的程度,只能算是中等偏上,还算不得太离谱。
既然王爷不来了,大伙也就不等了,吆喝问道:“麴中堂,王爷不来了,这戏言怎么办啊?总不能浪费了吧?”身为众所周知的成亲王第一心腹,麴延武也算这王府的半个主人,不问他问谁?
“吃你娘的!”麴延武笑骂道,然后便吩咐厨房开席,招待已经饥肠辘辘的大人们胡吃海塞起来。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这几天就是吃王爷了!许多人美滋滋的想道。
很少有人想过不去,成亲王得罪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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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远心不甘情不愿的把姑娘发送出去,便招呼前来道喜的亲朋喝酒。因为是嫁姑娘的一方,酒席的规模不大,十几桌而已。
众人也看出他闷闷不乐来了,都很体谅他……谁不知道李家的大姑娘不仅长得美,且温良贤淑、知书达理,却要嫁给一个毁了容的败家不孝子,搁谁家里谁不闹心?亲朋们都没什么兴致喝酒,结果把个酒席弄得冷冷凄凄……
李夫人递了好几次眼色李光远才强打起精神,刚要起来敬个酒、活跃下气氛,管家却带着皇甫战文走了进来。
皇甫战文把外面发生的事情一说,也特意提到了河阳公主掉包文书的事情。
众人自然愕然,但李光远却哈哈笑道:“当浮一大白!”亲朋们也转过弯来,纷纷敬酒说笑,气氛居然热烈起来。
李夫人虽然气愤不已,但木已成舟,也只能努力接受那色狼女婿……话说秦雷横竖都比沈子岚强许多,但李夫人就是看不惯,不得不说第一印象太重要了,诸位啊,真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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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沈老太爷和沈潍这头,则由一干沈家出去的将领登门道歉,沈老爷子和沈家众人虽然面上气愤不已,但私底下沈潍还是写信给秦雷,让他不要多心,并没有人怪他。沈家早已经绑在成亲王的巨大战车上,只有沈子岚自己不清楚罢了。
而沈夫人已经吩咐下人备车,准备立刻就去京山城,参加……儿子的婚礼。其实秦雷不在京里举行,也有很大原因,是想让她能自在一些。
老太后也得到了消息,看透世情的老人不禁笑了,摇摇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啊……”
李浑也知道了,除了痛骂秦雷玷污自家闺女名声,倒也没什么,老太尉向来把这些东西看的很淡,浮云而已。
永福在知情后,则幽幽道:“我要去京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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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了,必须发了,其实还想多写点的……有人说小雷雷无耻的问题,嗯,就当他无耻吧,但这个阶段,他确实只爱诗韵一个人……但最终,大家会一致认为,他最爱的是另一个人,和尚会用心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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