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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二七卷 红颜未老恩先逝,最是无情帝王家

    昭武帝十八年,七月初三,天气晴好,江上有薄雾。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这是极其普通的一天,既没有天灾、也没有人祸。倘若几百年后翻开史书,关于这一天的记载,也许只有一条‘五殿下出使’,还值得人们去细细品读一番。将精炼无比却稍欠丰润的史官文字扩写一下,便得到下面的一段:

    拜祭过天地,遥拜过京城的皇帝,一身黑色描金王礼服的秦雨田,率领贤政殿大学士王安亭、鸿胪寺卿周葆钧等组成的使节队伍,在镇南元帅伯赏别离的亲自陪同下,登上了大秦最大最气派的江上战舰……楼船‘元帅号’。

    这‘元帅号’乃是五层战舰,船高十丈、长三十丈、宽五丈,船首望不到船尾,可搭载兵士三千余人,外观巍峨威武。船上列矛戈,树旗帜,戒备森严,威力无穷。官员们惊奇的发现,船面上居然有骑兵来回巡视,宛如水上堡垒一般。这令头一次见到这种的景象的官员们震撼无比。

    在城门两侧军士的合力拉动下,水门缓缓向左右张开。一艘悬挂着大秦使节旌、大秦郡王旗的大船,在十几艘军舰的护卫下,依次驶离了江北水城。

    今天天气真不错,阳光明媚、无风无浪,站在庞大楼船的甲板上,看着江上的万顷碧波,官员们不禁心旷神怡,那因为未知却注定艰难的旅程,而在心底滋生的忐忑之情,居然也淡了许多。

    然而这世上,注定还是不如意的事情居多,就在使团官员们刚刚觉着晴空万里的时候,一片乌云从大江上游飘来。伯赏元帅的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当秦雷探寻的目光望过来时,他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四个字:“南楚水军……”

    那是一支船队……哦不,应该是舰队!它们耀武扬威的顺流而下,不一会便冲出薄雾,清晰的显出了身形。只见一百多艘庞大无比的战舰,很快便呈扇面将秦国的十几艘船包围了起来。

    南楚战舰以楼船为主,体型异常庞大,几乎每一艘的个头,都与‘元帅号’相仿,甚至还有几艘七层楼船,比秦雷他们的座驾整整高出一头。

    事实证明,老元帅用自己的旗舰搭载秦雷过江,实在是正确无比的主意。如果换成普通的三层官船,恐怕两方靠近后,秦雷他们就是仰着脖子,也看不到对方的船顶。南楚的军人要是晕船呕吐啥的,直接就能淋他们一头……估计在那种情况下,就算秦雷气冲霄汉,也没法在南楚人面前抬起头来。

    弱国无外交。虽然大秦号称军力天下第一,那也只是在陆地上,更准确的说,是在平原上。而这大江之上,秦国的水师从来就没有彻底战胜过楚国,反倒曾全军覆没过三次。

    所以此时此刻在此地,大秦就是弱国。虽然秦雷绝不承认,但并不妨碍南楚人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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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对面最大的一艘楼船上,有水手手持一面醒目的红旗,正在朝自己这艘船比划着某种旗语,秦雷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停止前进,”老元帅面无表情道:“否则后果自负!”这话引得官员们一片愤慨,更有年轻气盛的咬牙切齿道:“咱们就照直开过去,看他们能把咱怎么样?”

    老元帅还没开口,边上随行的秦有德却忍不住了,翻个白眼,粗声对那说话的年青官员道:“小子,有实力自然可以嚣张,可没实力还硬要嚣张的话,只能是嫌自己命长了……人家可不在意你穿的这身官服!”

    那官员被他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嘟囔道:“咱秦国人哪受过这般窝囊气,你们镇南军到底干什么吃的……”说完便自觉食失言,还没来得及改口,就被暴跳如雷的秦有德一把揪住衣领,硬生生提了起来。只听那卷曲胡子秦有德恶狠狠道:“小子,没有我们镇南军遮风挡雨,你老娘早被南楚抓去当营妓了!”

    秦雷本不像做声,但见秦有德与随行官员发生冲突,只好出声道:“秦将军息怒,楚人正瞧着咱们呢,切莫被他们看了笑话。”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这位老太后钦定继承人的话,秦有德却不敢不听,恶狠狠的将那官员掼在地上,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对面又重复一遍旗语,现在停船已是必然。

    看一眼面色凝重却迟迟不肯下令的伯赏元帅,秦雷知道他不能下这个命令的……老元帅是镇南军的统帅、军魂,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镇南军,怎能在生死大敌威胁下裹足不前呢?

    朝老元帅微微一笑,秦雷缓缓道:“停船!”伯赏别离的面色一松,转而又羞愧的叹口气。他知道,秦雷这是在替他承担耻辱。

    楚千钧他爹是这支船队的统领,闻言望向老元帅,带伯赏别离沉重的点下头,楚破这才咬牙切齿道:“停船!”

    在南楚军队得意洋洋的注视下,巨大的楼船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见秦国军舰照做,南楚人更加猖獗,不一会儿,那执旗的兵丁又比划起来,这次的意思是:‘乘小舟上前。’看来他们对秦人乘楼船过来很不满意,一定要让使其体味一把仰视的感觉才行。

    这边的秦国人鼻子都气歪了,王安亭跺足连连道:“这……这存心是要羞辱我们!”更有年轻的官兵大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啊!”再看秦雷,额头的青筋也是突突直跳。

    秦雷确实是气坏了,他早已在国内树立了惹不起碰不得的恶霸形象,就算李老恶霸,也要对他客客气气。他已经记不起上次有谁敢如此羞辱自己了,

    但鸿胪寺卿周葆钧,却满面担忧的向秦雷拱手道:“王爷细目!这不是中都城,切不可感情用事啊……”这老兄不愧是外交战线一把手,说话就是有水平,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语,便提醒了秦雷,对面可不是朝中的百官,不大可能买您的账。

    秦雷闻言沉默一会儿,他也知道看南楚这架势,分明是寻衅而来,若是自己贸然发作,怕是要自取其辱的。这么长时间的朝堂斗争,已经教他学会了‘权衡’二字。这才强抑住火气,瞪着周葆钧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周葆钧不慌不忙道:“据理力争,”说着轻声道:“南楚人一向认为咱们秦国乃是蛮荒之地,而他们楚国才是文明之地。尤其是在面对咱们的时候,最喜欢显示这种优越感。您看能不能利用他们这点?”

    秦雷顺着这思路寻思片刻,终于点头声道:“告诉对面,天下哪有让客人自带碗筷的道理。说既然贵军前来迎接,难道忘了备小船么?贵国向来热情好客,怎能出现此等疏忽呢?”

    果然,消息穿过去没多久,几艘小艇从楚国楼船后驶出,排成一排停在‘元帅号’前面。

    见对方把碗筷摆出来,也到了秦雷这伙外地客入席的时候。秦雷挥挥手,使团的官员和护卫们便井然有序的下楼,从底层甲板处登上南楚的小艇。他们是使团,光护卫就有两千之众,且还有许多行李,这几艘小艇可不够用的。

    一番协调之后,对面又派来一队小船,帮着一起运输。这一来二去可就费时间了,秦雷指了指后面,便与老元帅一起,缓缓走到船尾,显然要说些体己话。

    见手下都离着远远的,老元帅终是满面歉疚道:“还是我们镇南军不行啊,若是能在声势上压倒他们,兄弟你也不会遭受此等折辱。”

    秦雷淡淡笑道:“自从准备南下,我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伯赏赛阳这才注意到,从见面那一刻开始,这位向来阳光灿烂的兄弟,眉宇间总是隐藏着淡淡的忧虑。

    伯赏别离面色一阵阴晴变换,突然一把扯住秦雷,将他拉到临近的一个舱室中,关门道:“让他们几个大臣去就行了,为什么你要去呢?万一兄弟你要是也被扣下了怎么办?”

    对于老元帅这种情感流露,秦雷报以真诚的微笑,轻声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放心,我不会有事儿的。”

    狐疑的盯着秦雷半晌,老元帅终是一字一句的问道:“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道道不成?”见秦雷又要笑笑避过去,脾气火爆的老元帅再也忍不住了,近乎无力的双手按住他,低声咆哮道:“昨天晚上我一宿没睡着,翻来覆去在想:‘为何要让我替你练兵呢?而且还是三十万!’虽然没想明白,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的!告诉我!如果你还拿我当哥哥的话!”

    听了这话,秦雷早已坚如铁石的心房,一下子柔软起来,终于沉重的点点头,轻声道:“放开我先,胳膊都快让你抓折了!”

    老元帅哼一声道:“折了正好,可以不让你南下。”但还是松开了手。

    秦雷揉揉被他抓酸了的胳膊,面色越来越阴沉道:“你久在南方,不知道京里的风云变幻,台上诸方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但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已经从天而降。适当时候便会把生旦净末丑一网打尽,只留下他一人矗立在舞台上。”

    伯赏别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闻言失声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陛下,也就是我的父皇。”秦雷的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仿佛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从他登基那天起……也许是更早一些,陛下便开始如蜘蛛一般,呕心沥血的编织着这张大网。他有世间独步的隐忍,为了唯我独尊的那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放弃了太多,所以一切妨碍他收网的人,都会被无情的扫除。”

    伯赏别离很少回京,与昭武帝不过见了寥寥数面,但他对那位皇帝的评价却很一般,有些不信的摇头道:“我看着不像……陛下的性格有些柔弱,能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吗?”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秦雷轻声道:“你毕竟没怎么与陛下接触过,不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说着双手拢入袖中,云淡风轻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再加上性情坚忍,深谋远虑。皇甫旦和文彦博俱是一时英豪,看似庞然大物,却都被他不声不响的推倒……也许还要算上他的五个哥哥。”事到如今,秦雷必须与老元帅坦诚相待。

    秦雷从来不认为,自己能独立斗倒文彦博,就像他不相信李浑能一对一干掉皇甫家一般。在大秦近二十年间发生的大事背后,都隐隐约约能找到那位九五之尊的影子。

    伯赏别离酱紫色的面孔有些发白,艰难道:“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阴谋!从太子出使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秦雷斩钉截铁道:“这两年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陛下那颗坚忍的心,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他要展开最后一战了,战场就是这次的大军演!而……所有无关人员都得离场!”说着自嘲笑笑道:“很不幸,太子和我都是无关人员。”显然在皇帝心里,楚国的大米更能养活自己的两个儿子。

    伯赏别离失声叫道:‘不会吧?虎毒尚不食子呢……’说着又使劲摇头道:“再说你与太子,乃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哪能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自废武功呢?兄弟是不是过虑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显然陛下认为胜券在握,不再需要走狗与良弓了呗。”秦雷的神色变得忧伤起来,轻声道:“二哥从来不是陛下心中理想的继承人,他之所以被立为太子,只是被当作一样打击政敌的武器而已。而我是因为锋芒太盛,陛下不想按下葫芦浮起瓢啊……”

    “那他还大肆任用你的人?”伯赏别离瞪大眼睛道:“麴延武、卓文正、胥耽城这些人,可都是你的门下啊!”说着又想起一事道:“而且,还让你当了这一科的主考!”

    这位老兄在政治上实在是太天真了,秦雷微微笑道:“别忘了,他们都是朝廷的官员,若是他们的座师一去不返,你说他们该听谁的?又该效忠谁呢?”

    伯赏别离终于颓然道:“看来你已经笃定了。”

    感觉两人都有些低落,秦雷赶紧收拾下情怀,强笑道:“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到了楚国好吃好喝好伺候,再差也不会差过当年的。”他说的是在东齐那段幽闭的岁月。

    老元帅听的五内欲焚,咬牙切齿道:“不行,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说着拉住他的手道:“不如咱们反了吧,以现在南方的实力,以兄弟你的号召力,再加上我的镇南军!皇帝老儿不一定能耐我们如何?”

    秦雷定定的望着老元帅,沉声道:“那大秦怎么办?要让十八年前的惨剧重演吗?”伯赏别离面色一滞,便见秦雷坚定的摇头:“假使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兄弟我会束手就擒的!”

    老元帅双目通红,蕴满了浑浊的眼泪。却听秦雷话锋一转,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当年那弱小的质子都能从虎狼之都安然返回,更何况强大了无数倍的秦雷呢!”

    说着狡黠的笑笑道:“别忘了,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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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二八章 诸烈

    “我能为你做什么?兄弟尽管吩咐!”伯赏元帅沉声道。

    秦雷摇头道:“此事大哥还是不掺和的好,一个弄不好,你就再没机会实现毕生的心愿了。”

    伯赏别离闻言目眦欲裂,低声吼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乃是歃血为盟的结义弟兄,自当同生共死、荣辱与共!”说着抽刀在自己手腕上一划,温热的鲜血便涌了出来,只听老元帅咬牙切齿道:“只要我伯赏别离的血还是红的,就永远不会背叛当日的誓言!”

    所谓‘板荡识众臣、患难见真情’,此言果然不虚!秦雷紧紧攥着老元帅的胳膊,动情道:“知道了!”说着一把夺过宝剑,也割开自己的手腕,沉声道:“只要我秦雷的血还是热的,就永远不会背弃当日的誓言!”说完兄弟两个抱头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从此同心戮力,再也不分彼此。

    笑过哭过之后,两人这才稳定下情绪,说起了未来的谋划。老元帅压低声音道:“兄弟,老哥哥我不止是感情用事,而是对你有信心啊!”说完拉着秦雷蹲下,就蘸着地上的鲜血划拉起来,场面颇为血腥。但当事人十分兴奋。

    只听伯赏别离微微激动道:“你看,这个点是中都,”说着在那个血点的下面画一条线,沉声道:“而你的京山城、江北山南二省、以及我的镇南军,由南向北一字排开。这三个点又经由你将要疏浚的大运河连成一线,既有锋锐又有厚度,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对着中都的心脏,且背对着大江天堑,只要秦楚不联手,便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成为王霸之资。”

    很显然,老元帅对昭武帝这个‘攘外必先安内’的皇帝很没好感,秦雷还没说要怎么着呢,他就先张罗着造反了。

    秦雷坚定的摇头道:“老哥哥说的虽然不错,但这永远只是个战略威慑,孤王不会将其变为现实的。还是那句话,一切以大秦为重,公道自在人心!”

    见他说的斩钉截铁,伯赏别离便暂且收起那套造反理论,转而问道:“那就说说你怎么才能回来吧?你要是回不来,一切都是白搭。”秦雷不答应造反,他也不觉得太可惜,毕竟造反不是请客吃饭,那是要掉脑袋、且牵连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亲戚朋友一块掉脑袋的。

    “这个不用太担心,陛下八成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其实在楚国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从没上过战场、也没有执掌过国政、只是有点小聪明的皇子而已。”秦雷微微笑道:“我已经在南楚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想要抽身逃跑,并不算太困难,关键是要先救出太子。”自从知道太子要南下出使那天,秦雷便开始往南楚布置人手,虽然当时没意识到此举的重要性,但小心无大过,不是吗?

    “救他干什么?”伯赏别离捋着胡子道:“我看不出他回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秦雷苦笑着点头道:“但他不会来的话,我的麻烦可就大了。皇帝陛下完全可以此为借口,把我禁闭起来。”

    伯赏别离这才闷闷道:“要我干点什么?”说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秦雷轻声道:“到时说不得要镇南军接应我一下,我会提前报信的,老哥做好准备就是。”

    伯赏别离毅然决然的点头道:“兄弟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弄回来。”

    门外传来石敢的声音:“王爷,该咱们上船了。”秦雷沉声应下,便结束了这次意义深远的谈话,与老元帅挥手作别,登上了楚国前来接应的小船。

    伯赏别离站在船舷便,定定望着远去的船队,许久都没有说话。等秦有德和楚破过来请他上楼时,他才从沉思中摆脱出来,坚定的望着两个忠心的属下,沙哑着喉咙道:“命令襄阳湖舰队,提前列装!”

    “啊!大帅,你不是说不能提前暴露吗?”两位将军失声道。

    老元帅坚定的摆摆手,沉声道:“比起我那兄弟来,一支舰队算不得什么!”不想过于暴露自己的感情,伯赏别离又笑着解释道:“他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只要他安然回来,多少支舰队都能造出来。”

    两人不相信大帅蹩脚的解释,但自然也不会揭破,拱手齐声道:“得令!”便催促着船队返航江北水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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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小船,秦雷与他的随从们登上了楚国舰队的旗舰‘怒蛟龙’,这艘楼船也是舰队中最大的一艘,足足有七层十五丈高,可以搭载足足四千兵士,乃是当今世上最大的战舰。

    在楚国水兵不怀好意的目光中,秦雷笑眯眯的领着一干手下拾级而上,一直到了第六层,引路的楚军校尉才生硬道:“在这里候着吧。”说完便进了走廊最尽头的一间舱室。

    秦雷看这一层装饰豪华,戒备森严,且空间也比下面五层都轩敞的多。这时‘紫云剑客’夏遂阳凑上来,轻声道:“王爷,这一层有不少高手,看起来里面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秦雷点点头,轻笑道:“就是景泰帝在里面待着,我也不稀罕。”

    夏遂阳久历江湖,一对招子毒辣的很,用更低的声音道:“走廊近处还有不少太监,还有女护卫!”

    秦雷这下来了兴趣,嘿嘿笑道:“来头确实不小啊。”这时那传话的校尉从舱室中出来,冷冰冰道:“进去吧!”说完便潇洒的转身,当先带路。

    走了一段却听着背后没动静,那校尉一回头,果然见秦国的使节没有一个动弹的。校尉大人不由恼火道:“怎么回事儿,还要爷找人抬你们进去吗?乡巴佬就是没规矩!”

    秦雷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听他身后右手边的周葆钧开口道:“没规矩的是贵方,按照礼制,贵方发出邀请,我方持旌节出使,便代表整个大秦的友好善意,难道贵方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边上一个官员适时插一句道:“还是说你们请来客人就是为了轻慢的?这就是号称正直好客的楚国吗?”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其实当兵的遇见秀才,又何尝不是大感挠头呢?

    那傲慢的校尉果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你们等着。”便又灰溜溜的进屋禀报去了。

    秦雷赞许的看了那年轻官员一眼,小声道:“说的不错,你叫什么?”那官员见王爷点名,不由欢喜道:“回禀王爷,卑职公输营,乃是鸿胪寺员外郎。”

    秦雷点头轻声道:“公输大人是你什么人?”他说的是工部尚书公输连。

    “正是家父。”公输营恭谨道。

    “你比你老子能说,”秦雷呵呵笑道:“好好干,将来超过你老子。”

    “那正是卑职的梦想。”公输营毫不谦虚道。

    这两人的谈话轻松惬意,就像在家中闲聊一般,引得廊柱两侧的楚国侍卫纷纷侧目,在鄙视秦人话多气长之余,说不得也要佩服一下他们的胆色。

    过一会儿,走廊尽头的大门打开,还没看见人影,便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出来。秦雷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短小精悍的老将军从房间里走出来,那笑声正是从他口中发出:“是谁这么大面子,居然要老夫出来亲迎啊?”

    秦雷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将军请了,孤乃大秦使团正使、隆威郡王秦雷秦雨田是也。”说着拱手问道:“敢问老将军高姓大名啊?”

    听到秦雷的名字,老者双眼精光一闪即逝,淡淡笑道:“老夫诸烈。”

    “哦……”虽然已经猜到七分,但经他本人证实之后,秦雷他们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狂叫道:‘原来他就是诸烈啊!’不由一齐盯着这貌不惊人的小老头。

    在秦雷的谍报司档案库中,有关于秦齐楚三国重要人物的详尽档案。这些档案按照对象的重要程度,从高到低编号。换言之,号码越靠前,重要程度也就越高。

    而这位诸烈诸洪钧,便排在第五位,也是楚国人物中的第一位。他前面四位分别是:昭武帝、李浑、赵无咎和文庄皇太后。值得注意的是,这个顺序不会因当事人的生死而改变。也就是说,从建立档案库的那一刻起,秦雷就认为这个,在当时与他不太相干的小老头,比文彦博还要重要。

    而这位的档案,秦雷也不知翻过多少遍了,是以一听到‘诸烈‘两个字,他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处这样的一段话:

    诸烈字洪钧,现年六十三岁,南楚上柱国大将军,南楚第一门阀诸家之现任阀主,世袭卫国公。其早年投身军旅,历经大小数百战,爱兵如子、指挥得当,战功卓著、罕少败绩,尤其是十八年前的‘破秦之战’,虽然功亏一篑,却完成了南楚史上第一次打过长江,攻陷大秦内陆的壮举。

    是役也使其在楚国获得了崇高的声誉,成为楚国军队之精神支柱兼实际领袖。尤其是在近些年,其国内诸子夺嫡愈演愈烈,皇室形象大受影响,更是使其成为了楚国军队的唯一精神寄托,地位愈加牢固。在楚国,甚至一直流传道:‘得诸烈者得天下’之说,其炙手可热可见一斑。

    另外,在对于诸王子的态度上,其不偏不向、不党不群,似乎铁了心要置身事外一般。

    这就是秦雷从情报中了解到的诸烈,秦雷对他的评价是:‘伯赏元帅一生的敌人’,这里面除了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外,也含着对诸烈的定性……一个类似伯赏元帅的将军,在军事上可以称得上是卓越的统帅,但在政治上却颇为幼稚。

    据秦雷所知,楚国的夺嫡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经过七年的你死我活,现在站在台上的,仅剩下最后两位,齐王楚妫邑和周王楚妫娚。即是说,这场漫长而惨烈的储位争夺战,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景泰帝的继承人将齐王和周王中产生!

    很显然,在皇帝对局势失控,大臣纷纷站队的情况下,诸老头一味的恪守武将不干政的原则,只会使其成为彻头彻尾的少数派……将来无论谁当上皇帝,都会想起这家伙明明可以帮朕快速解决对手,却在那里喝茶嗑瓜子、全程看大戏,到底是何居心?

    就算这老家伙现在权势滔天,动他不得。但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悄悄地生根发芽,早晚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的。

    所以说,这位老家伙的结局已经注定,虽然他现在如此欢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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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秦雷在见到未来那个落魄的上柱国之前,还是要先与这位精神头十足的小老头打一阵子交道。想到这,他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用最白痴的笑容道:“原来是诸大将军啊,久仰久仰!”

    诸烈略显矜持的微笑道:“王爷的大名,烈也是早有耳闻啊,同样久仰的很。”说完便热情挽起秦雷的手臂,与他说笑着房间里往走去。石敢和王安亭等人刚要跟上,却见诸烈缓缓回过头来,平淡吩咐道:“老夫要与你家王爷说话,你们就不要跟过了。”那淡淡的威严带着同样淡淡的血腥味,果然唬住了王安亭等一干文弱书生。

    但石敢却不吃他这套,闻言硬梆梆道:“卑职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说着便要跟上来,诸烈见状微微不悦道:“不用担心,到了老夫的地盘,谁还敢放肆!”这话一语双关,即是让石敢放心,这儿没不开眼的敢惹事儿,也是警告石敢不要放肆。

    石敢见王爷隐蔽的递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只好住了口,满怀忧虑的目送着王爷进门,直到那华丽而沉重的大门关上,才收回视线、

    那引路的校尉这次没有跟上,他转身对石敢王安亭这些侍臣道:“船上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住处吃食了,请各位跟我来。”

    却没有一个动弹的,那校尉又说了一遍,仍是没有动静,不由无奈道:“这又是怎么了?”他是彻底被这群爷们搞败了,实在太难伺候了。

    只听王安亭微笑道:“我家王爷并没有下令让我们离去,所以我等只能在这儿站着,倒是浪费将军好意了。”

    “爱来不来……”那校尉嘟囔一声,便独自走下楼去,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心中对秦国人那种没来由的轻蔑,似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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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秦雷与诸烈走到那房间门口,几个太监微微侧身,似乎要挡住二人去路一般。却见诸烈摇摇头,那些太监便不情不愿的退下了。

    老头子轻敲几下门,里面便有两个嬷嬷打开门,诸烈伸手做个延请的姿势,呵呵笑道:“王爷,请了。”

    秦雷点点头,当仁不让的昂首大步进去,把一脸意外的上柱国甩在了后面。老头子满以为这位年轻的王爷会让开,谁成想,却被他抢了先。他只好苦笑一声,跟了进去。

    秦雷一进房去,饶是他心里素质十分过硬,也不由微微一呆。不是因为这房间装饰精美,用料奢华,而是因为……这仿佛是一间闺房吧:看那随处可见的淡粉色纱帷,被璎珞流苏、盆景插花、仕女挂轴点缀的如梦似幻、曼妙柔美。秦雷回头狐疑的看一眼诸烈,心道:‘东方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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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二九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公主同样狠

    不理秦雷那怪异的眼神,上柱国朝粉纱帘内深施一礼,沉声道:“长公主殿下,秦国使节、隆威郡王殿下带到。”秦雷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里面的帘子稍稍掀动,只听一个中年妇女威严的嗓音响起:“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这败坏胃口的声音,打破了秦雷对‘美人卷珠帘’的幻想,翻个白眼到道:“你是千岁殿下,我是殿下千岁,真要跪的话,也该是咱俩对拜才是。”只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虽然轻微却很清晰。

    秦雷心中狂叫道:‘老妖精啊,怎么笑得这么好听?’却听那低沉的声音道:“放肆,莫非以为你还在秦国吗?”他这才听明白,原来里面是两个人。

    秦雷撇嘴笑笑道:“不是,所以孤更不能给大秦丢脸。”

    帘子又微微动了几下,那中年殿下的声音继续响起:“若是本宫非要给你大秦丢丢脸呢?”

    秦雷轻蔑笑道:“自打离了大秦,孤王便已以身许国,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便负手站在堂中,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见他出奇的硬气,帘子里的长公主似乎也有些意外,沉默片刻,才轻声道:“若是你就此伤了甚至死了,岂不是陷你父皇于不义的不孝之举吗?”

    秦雷心道:‘我管他去死……’但面上还要微微一笑道:“这话我家父皇也是说过的。”

    那帘子后的长公主颇感兴趣道:“哦,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秦雷大义凛然道:“小王说:‘太子既是国之储君,又是吾之兄长,若是在其身陷囹圄时不闻不问,那才是陷父皇于不义。有道是‘君父有事,臣子服其劳’,若是不能为父皇分忧,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吾命也贱,愿替君父分忧,为太子解难,哪还计较什么个人荣辱?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先竖起一副铮铮铁骨再说,免得让楚人白白轻慢凌辱了。

    长公主听了秦雷的话,又是半天没说话,良久才缓缓道:“下去吧。”

    秦雷心中骂道:‘老虔婆,拿爷爷当猴耍呢!’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却也只能腹诽一下,拱手淡淡道:“告辞!”说完便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去。

    诸烈朝帘子里面无奈笑笑,颇有些讨好意味道:“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说完却不见回应,只听那小女孩吃吃直笑。上柱国大将军也不禁微微尴尬,只好躬身施礼道:“微臣也告退了,二位殿下安心休息吧。”。

    房门刚一掩上,一个清脆的声音便响起来:“姑姑,那倔小子挺好玩的,云萝也想有一个……”只见那纱帘一挑,便跳出一个身材窈窕,巧笑嫣然的女子。这女子望之不过二八年华,生的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间,不单娇美无限似晓露中的鲜花,还自有一番说不尽的狡黠灵动、恰如九天上的流云一般。

    再看这女子足下鹅绒蹑丝履,头上七彩玳瑁光,腰着洒花流纨素,耳垂怜星明月当。亭亭玉立时,皇家之高贵尽显无疑,环佩叮咚间,少女之娇俏自然流露。

    两个宫女上前,将那纱帘轻轻扯开,一个端坐在软榻上的中年贵妇便显出身形,只见她肌肤白皙、容貌高贵美丽,气质端庄高雅。看来岁月之神对她还算恩赐,除了笑起来时会浮现的浅浅鱼尾,其余一如花信少妇一般,从骨子里妩媚动人。也许在许多人眼里,她的魅力并不比身边那小女孩差……或者说更有吸引力。

    只见那长公主宠溺看着少女,满是笑意道:“你若是喜欢,等事情结束后,留下玩好了。”感情人家姑侄俩,根本没把秦雷当人,不知听到这话,他会不会当场疯掉。

    谁知那少女更绝,拊掌欢笑道:“太好了!我早就想要个不那么女气的总管了……你说是不是啊,福全?”听到女孩这话,一直伫立在门边的一个太监苦笑道:“公主,俺们都不是男人了,可不女气吗。”

    原来这位也是位公主……不过也是,长公主的侄女,最差也是个郡主,是公主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这公主见那太监福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赶忙笑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让你作副总管,不会不要你的。”说着很认真道:“你们可要和平相处啊,不要学我那些哥哥们!”

    福全这才松口气,轻声陪笑道:“只要公主要还要奴婢,俺就不跟争他争……俺让着他。”感情这两位已经真把堂堂大秦郡王,当成未来内侍队伍中的一员了。若是被秦雷听到,十成十会直接拿刀来拼命。

    见内部协调好了,那女孩伸出纤细的手臂,揽上长公主的胳膊,娇憨的摇晃道:“我可以现在就要他吗?”

    长公主扑哧笑道:“现在嘛,还不行……”那女孩闻言小嘴微撅道:“为什么呀,我真的很想要呢……”

    长公主搂住她盈盈一握的小腰,耐心解释道:“他还要去见你父皇,若是现在就净身的话,会耽误事儿的。”

    那女孩似懂非懂道:“那就先等等吧。”

    长公主摸一下她吹弹得破的小脸,爱怜笑道:“云萝真乖!”显然还把她当作小孩般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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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那奇怪的房间,秦雷回到长廊上,见一干随员护卫都在那傻站着,不由会心一笑,挥手道:“找地方歇息去,得坐好些天的船呢。”方才诸烈已经告诉他,船队将顺流而下,直达位于东方的神京城。

    一个楚国小校过来,将秦雷一行人带到了下面一层。秦雷他们这才发现,这艘巨无霸一样的大楼船,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水上行宫。放眼望去,满目的雕梁画栋、云纹流苏,虽比不得上一层的奢华贵气,却也十分的考究,别有一番典雅韵味。

    秦雷被分到最大最豪华的一间当中,待石敢把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他便将周葆钧叫进来,劈头问道:“楚国还有个长公主?”按照当时的制度,皇帝的姑姑封为大长公主,皇帝的姊妹封为长公主,皇帝的女儿封为公主。因而这位长公主应该是景泰帝的姊妹,都不知出嫁多少年了,是以秦雷的谍报人员并没有提到过她。

    周葆钧也是寻思了半晌,才不确定道:“应该是有吧,楚国景泰帝有七个姐妹成年,不至于都薨了吧。”受了楚人一路子的气,温文尔雅的寺卿大人也毒舌了许多。

    秦雷轻声道:“诸烈家里的黄脸婆似乎不是长公主吧?”

    这下周葆钧没犹豫,很肯定的点头道:“是的,他没有尚公主。”

    “上公主?”秦雷闻言嘿嘿笑道:“老周啊,我原以为你是个道学先生呢,原来是同好啊!”

    这话说的周大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苦笑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下官听着糊涂。”

    秦雷给他一个‘别装了’的眼神,把话题扯回去道:“既然那老小子没有上过公主,怎么会从她屋里出来呢?”要知道这时候,即使一般千金小姐的闺房也是不能随便进的,更何况一国长公主的凤阁了。

    周葆钧心道:‘这话糙了点。’但他是下级,也管不着人家王爷怎么说,只好一本正经道:“属下不知道。”

    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值钱的东西,秦雷的八卦之火却越烧越旺,反正江上行船左右无事,便命人将那带路的校尉请来,说要答谢他不辞劳苦的……引路。

    天可怜见,那校尉一共带他们走了六层楼,不到一百丈的距离……所以校尉大人一眼就看穿:对方只是要借个幌子请客吃饭、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地。但他更相信自己坚定的意志品质,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果真独自一人来赴秦人的鸿门宴。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秦雷真的只是请客喝酒而已,推杯换盏之间,两人便化干戈为玉帛,立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直到席终人散,秦雷也没有提任何非分的要求。

    浑身酒气的校尉大人一离开五层,立刻去诸烈的房间报道。却见上柱国大将军坐在大案前,正咬着笔杆子便秘一般的直哼哼。

    一见派出去的间谍回来,诸烈赶紧把桌面上的一张白纸收到案下,换个一本正经的模样,干咳几声道:“怎么样?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呀?”

    校尉恭谨的摇摇头,不可思议道:“真的只是喝酒闲聊而已,一句正经的话都没说。”说着轻蔑的撇撇嘴道:“这位净说些花街柳巷,奇闻异事,还问神京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依末将看来,他就是个纨绔子弟,七殿下有些言过其实了。”他却不知道,就在那些家长里短、风花雪月之中,秦雷便已将感兴趣的东西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诸烈摸着短而坚硬的下颌胡须,摇头道:“生活态度不能代表个人能力,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话虽这样说,却也没再往深处想,便挥手斥退了那校尉。

    见房间里左右没人,上柱国大将军又从案台下拿出那张白纸,继续低头凝思起来,一边写一边还小声嘟囔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还没写完便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个前天就已经用过了。”

    说完便顺手一揉,将那带着芙蕖香味的白纸团成一团,又扯过一张白纸,重新冥思苦想起来,好半天才落笔写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啊,我美丽的长公主呵,在梦里总将你拥抱……’写着写着,一张老脸便眉飞色舞起来,样子极是猥亵。完美的证明了‘生活态度不能代表个人能力’这句话的正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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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那位抄古人情书的上柱国,单说这边的秦雨田也是心满意足,舒服的斜倚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道:“闹了半天这东华长公主是个寡妇,而诸烈则是个鳏夫,两人之间很有些绯闻嘛。”不由感慨叹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石敢没想到王爷费这么大劲,竟是为了打听这种事情,暗暗鄙视之余,不忘沉声问道:“王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秦雷翻翻白眼道:“咱们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连中午吃几碗饭人家都一清二楚,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

    他果然没有食言,自此以后,日日欢饮、夜夜笙歌,起初几日好不痛快。但两三天过后,就深感无聊起来,想要四处逛逛,却被楚军拦住,并被告知:他们只能在这一层上活动。

    ‘原来老子被限制自由了!’秦雷心里那个火呀,顿时就像抄家伙干架。但他的大队护卫都被分散在另外几艘船上,这船上主要是随行的文官和黑衣卫,加一起也不过四百多人,要人人以一当十才能与楚军打个平手。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正确的衡量了形势,秦雷便恨恨的退了回来,双手撑在栏杆上,使劲探出上半边身子,大口呼吸着江风,想要一吐胸中闷气。

    却听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道:“你要投江自尽吗?”

    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秦雷猛地仰头望去,却只见着一对穿着鹅黄缎鞋的小脚丫,在自己脑袋顶上轻快的晃悠着。

    暗叫一声‘晦气’,秦雷便缩回身子,粗声道:“哪来的野丫头,也不怕掉下去!”不知怎地,他的身子虽然收回来了,可那双贼眼却不老实的直瞄着那双小脚……尽管隔着层薄薄的绣鞋,他仍能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一双脚掌纤美、踝骨浑圆的……小脚。

    果然是饱暖思淫欲啊……暗骂自己一声‘变态’,秦雷强迫自个收回视线,只听那悦耳动听的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雷被那双小脚晃悠地心猿意马,哦不,应该是心烦意乱。遂不耐烦道:“我没有仰视别人的习惯,所以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哼!”只听楼上的姑娘一声娇嗔道:“你敢不听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秦雷翻翻白眼,嘟囔道:“我管你是谁!”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

    楼上姑娘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楼下人回答,又娇声叫了几句,还是没人理睬,她这才知道,原来楼下那家伙早走了。不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紧咬着银牙道:“气死我了!等你落在本公主手里以后,天天让你端马桶、倒马桶、洗马桶!”边上伺候的福全紧闭上眼睛,也不知是默默祷告、还是……幸灾乐祸。

    秦雷回到屋里,却突然打个寒噤,然后连打两个山摇地动的喷嚏,使劲揉着鼻子嘟囔道:“以后没事儿可不能去船边上了,江风又冷,还有野丫头。”

    他向来说到做到,自此以后果然没有再去船边,却不知害苦了那公主身边的小太监福全。这厮奉命每日端一盆公主的洗脚水,在船边等着楼下那胆敢忤逆公主的小子露面,谁成想连着七八天都没见人……自己却被江风吹成了重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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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去南楚这段绝不是支线情节,而是很重要的主线,无论从哪方面说,都必须有这段,不然……楚国就不是配角而是龙套了。求月票!

第七卷 【红色浪漫】第四三零章 比想象的还要糟

    老李曾经说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所以在大江之上顺流而下,应该算是这个时代最快的交通方式了。

    所以就算大江中下游水流平缓,做不到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程度,但秦雷琢磨着,两千五百多里水路,最多五天就该走完了吧。

    但事实证明他太想当然了,等舰队行到第五天时,他让人一打听……呵,才走到鄂州府,还有整整一半的路程呢。

    “我说这船怎么开得这么稳,”秦雷不禁大为鄙夷道:“原来是龟速前进啊!”很显然,他又想当然了……其实乌龟在水里速度很快的……至少比他五殿下游得快。

    好在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终于再第二个五天以后,那酒友校尉又一次出现了:“诸位,还有两个时辰就到岸了,请准备一下吧。”看来这校尉是个实在人,没有酒桌上称兄道弟,喝完酒爱咋咋地。

    众人齐齐送了一口气……虽然这船平稳的如旱地行走一般,但被憋在一层十几天,谁也受不了。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东西,便在王爷的率领下,甲板上列队,准备下船。

    眼见着岸边的人烟越来越密集,河道上也穿梭着各式各样的船只。船上和岸上的楚国百姓,见了这遮天蔽日的巨大楼船,纷纷使劲挥手大叫道:“无敌!无敌!”

    在船上的秦国人听来,这声音十分的刺耳……因为楚国水师的赫赫威名,正是建立在无数次击败秦国舰队的基础上……

    见一干手下的面色都不大好看,秦雷撇撇嘴道:“他们这是咒自己呢,你们看着吧,这些船早晚得全沉喽!”王安亭几个瞠目结舌道:“为何?”

    “没听他们喊吗?无底!无底!这船要是没有底,不沉才怪呢!”秦雷一脸古怪笑意道。

    众人闻言嘿嘿直笑,就连一向古板的王大学士也不理外……看来精神胜利法,确实涌动在每个炎黄子孙的血液里。

    又行了一段时间,此行的目的地……金碧辉煌、犹如天宫一般的楚都神京城终于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可秦雷他们愣是被城墙反射的金光,晃得眼睛都睁不开,自然啥也看不清。

    包括秦雷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到神京城,还以为那金光是楚国的秘密武器呢。却听来过几次的周葆钧解释道:“楚人在城墙上贴满了琉璃砖,每到日头好的时候,便被照的金光闪闪,让人无法逼视。”

    “这是为何?他们有钱没处花了吗?”王安亭不愧是老牌御史出身,一见有铺张浪费的行径就忍不住,也不管到底该不该他事儿。

    周葆钧轻声道:“都城是一国的体面所在,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楚国见神京城高度只有咱们中都城的一半,而论起设计的精妙程度,更无法与神机子亲自改进的齐国上京城相比。所以他们只能从外观上下功夫。”说着忍不住笑道:“既然不如别人高也不如别人实用,那就比别人好看吧!”

    秦雷撇撇嘴道:“好看个求,黄了吧唧跟一团大便似得。”周葆钧无奈笑笑道:“楚人喜欢华服之美、以繁复奢华为荣,所以在他们看来,这样就是最美的。”

    说话间,船队终于靠近了神京城,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城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只见那城果然不算太高,也就是八九丈的样子,但样式极为精致,下部是青白玉的基座,中间是光滑平整的琉璃墙面。而高墙之上,竟是完全建成了宫顶状结构,有雕梁画栋,有斗拱梁枋,甚至还有屋顶角兽。

    可以说,皇宫里该有什么,这城墙上就有什么。但惟独没有寻常所见的箭垛、女墙、瞭望哨之类的防卫设施。秦雷不禁瞠目结舌道:“那么他们怎么防御?”

    “只要有我们大楚水师在,神京城就不用防御!”酒友校尉正从楼上下来,闻言骄傲无比道:“而我们大楚水师……”说着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道:“是无敌的!”

    秦国人翻翻白眼。懒得与他聒噪。那校尉讨了个没趣,却越发觉着对方是怕了楚国的无敌舰队,越发的趾高气昂起来,再不估计那点酒桌上的感情。

    好一会儿,那校尉才想起自己的使命,仰着下巴对秦雷道:“待会靠岸,请贵使先回避一下,等楼上长公主凤驾过后再走。”

    众人又是气得够呛,周葆钧上前交涉,却被那校尉冷冷的回绝道:“这船本来就是送长公主殿下回京的,只不过是顺带捎着你们罢了,不要不知好歹!”说完便拂袖离去。留下被气得面红耳赤的周葆钧在那直跺脚。

    说是待一会儿,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船才靠岸。秦雷他们只见一队队军容整齐的护卫从船上开下。那些楚国护卫下船后,便将码头团团包围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楼上才开始嘈杂起来。便见一队身着麒麟锦衣,腰挎千牛宝刀的楚国侍卫从楼上下来,秦雷知道,这些人便是楚国最精锐的大内侍卫,也叫‘麒麟锦衣’。这些人直属于皇帝,同时也奉命保护皇室直系亲属。甚至可以说,有楚国皇室出没的地方,就一定有麒麟锦衣的踪影,其地位可见一斑。

    在大队麒麟锦衣的护卫下,一排排宫女手持着宫灯、璎珞、莲花、果篮之类的走下楼梯,紧接着是一队打着罗伞华盖的太监……两位楚国公主便在其间。

    当队伍下到五楼时,其中一位公主突然转过脸来,竟是一张娇艳无比,却又傲气十足的小脸,那双狡黠的大眼睛在秦国这伙人中一巡梭,便看到了秦雷。那公主深深望他一眼,便嘴角微微上翘着回过头去,跟着队伍下了楼。

    秦雷无缘无故的被人看一眼,莫名其妙的撇撇嘴,他对那张牛皮哄哄的俏脸十分的不感冒。从审美观上讲,他喜欢诗韵、若兰那种温柔似水的女孩,即使云裳也只是爱耍些小性子,却不像这小娘皮那般的……傲气。

    ‘也许小胖子那样的会喜欢……’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涌上心头,秦雷暗暗发笑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这些乱七八糟。’收摄下心神,他开始观察岸上的情形。很快便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轻‘咦’一声道:“怎么没有一个迎接的?”

    这是很不正常的一件事情,就算秦楚两国的关系恶劣,楚人要给秦雷他们个下船威,不来迎接倒也说的过去。但这船上还有两位公主啊,他们怎能也一概无视呢?

    等着那两位楚国的公主乘车离去,码头上顿时空了许多,秦雷他们终于可以下船。待站到码头上,这才发现,原来还是有几个迎接的,其中一个他还认识,正是陪同太子出使的副使顾濬。

    顾濬几个见了秦雷纳头便拜,神色激动凄惶,仿若受欺负的孩子见了娘一般,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秦雷温言劝慰几句,便转头对唯一一个前来迎接的楚国官员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官员并不怕秦雷,反而一脸愤慨道:“本官陈相延,乃是大楚鸿胪寺左寺丞!”

    秦雷见这家伙仿佛吃了炸药一般,再回想下一路上受到的待遇,不禁上火道:“你是几品啊?”

    “本官从六品!”那官员生硬答道。

    秦雷脑子嗡的一声,不由勃然作色道:“孤乃王爵,你们楚国却只派一个六品官前来迎接,欺人太甚了吧!”说着猛地一挥袖子,阴沉着脸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出个对等的跟孤谈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他随行的官员们也气呼呼的分别上车,把个张嘴结舌的陈相延晾在那里不再理睬。

    顾濬刚要上自己的车,却被石敢叫住,将他带到了王爷的座驾上。

    顾濬忐忑的上了车,果然见到那位素以脾气火爆著称的王爷,俊脸已经变得铁青一片,显然在全力压抑着怒火。

    顾濬畏缩着叩首行礼,斗败公鸡一般,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秦雷却没有因此而给他一点好脸色,冷笑一声道:“你们干的好事!怎能能让人家把太子都给扣下呢?”说着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何况是死要面子的楚国人!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对于昭武帝的自私自利,秦雷已经几近绝望,估计历史上还没有哪个皇帝,敢让自己的太子出使敌国,除非他嫌太子活得太长太滋润了。

    所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当敌国的皇帝把自己的太子放在自己面前时,估计绝大多数皇帝都会毫不犹豫的先扣下再说……

    但经过一路上的试探,秦雷已经基本了解了楚人的性格,他们自视甚高,以文明之邦自居,尤其是在‘粗鲁不文’的秦国人面前,更是刻意的讲究风度礼节。按说是不大可能扣押敌国使节的……即使那人是秦太子。

    所以秦雷才有此一问。

    那跪在地上的顾濬叫起了撞天屈,叩首连连道:“起初太子爷与楚国皇帝谈的好好的,但后来齐国来了使节,便把局势扳了回去。等他们重新签订了盟约之后,楚国就有人叫嚣着要扣押太子爷……”

    “然后呢?”秦雷阴着脸道:“然后他们就扣下太子了吗?”

    顾濬摇头呜咽道:“没有,虽然以南楚齐王为首的一群文武极力要扣留五殿下太子殿下,但南楚周王一派却坚决要放太子爷回国,双方就像在以往一样争执不下,最后还是景泰皇帝下旨,放太子爷回国……”

    秦雷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沉声道:“那为何……又被扣下了呢?”

    顾濬愤恨道:“还不是小人作祟!得了景泰帝的圣旨,太子爷也不敢逗留了,次日就乘船离开神京,谁成想……”他的面色变得惨白一片,声音也变得发起颤来,显然触动了不愿意提起的记忆:“结果我们走出不到百里,便遇到楚国军队的阻拦,他们借口例行检查,便登上了咱们的船,我们心想,他们皇帝都下圣旨了,谅他们也不敢胡来!”

    “荒唐!”秦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道:“继续说!”

    “结果他们趁我们不注意,便挟持了太子爷,并命令所有护卫放下武器,自缚双手……”说到这,神情萎顿的顾副使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结果他们将所有侍卫都赶到一艘船上去,又用水鬼凿沉了那艘大船,呜呜……我大秦一千三百名大好男儿,就这样屈辱的葬身鱼腹了……”

    “啊!”秦雷咬牙切齿的怒吼一声,一把揪起地上的顾濬,撕心裂肺的咆哮道:“说!谁干的!我要让他血债血偿!”原先的情报只是说,楚国扣下太子,放其他人回国,结果那船遇到了龙卷,沉没江心。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耸人听闻的故事!

    顾濬被秦雷晃得头昏脑胀,不由剧烈的咳嗽起来,秦雷这才放开双手,他坐在地上大喘几口气,抹掉脸上的泪道:“除了太子,我们几个也侥幸活了下来,但一上岸就被分开,太子爷被一群身穿白衣的楚军带走,而我们则被带回了驿馆中,今天才得以重获自由……”

    秦雷虽然见他絮絮叨叨说不到正题,却也知道他惊魂未定,若是一味呵斥,只会使其更加语无伦次,便按下性子,听他继续道:“这期间,周王的人来探视过一次,据他们所说,这事情是一个去年才成立的机构、叫什么‘白衣卫’干的。”说着便情不自禁的看秦雷一眼,那意思是,一看就是跟您对着干的。

    秦雷剑眉一挑,冷声道:“那个狗屁‘白衣卫’的头头是谁?”他脑海中划过的第一人便是公良羽,那混蛋是南楚密谍、喜欢穿白衣服,又吃过黑衣卫的大亏,在所有嫌疑人中最有作案动机。

    但有一点让秦雷紧接着将那家伙排除在外:不要忘了,公良老兄在秦国造反那阵儿,可是做过皇帝的,虽然是扯虎皮做大旗,但黄袍加身、称孤道寡可是真的。

    要知道,皇帝这个职业可是有排他性的,一个国家就一个名额。他不信楚国的皇帝和想当皇帝的皇子们,能宽容这样一个家伙继续掌权。

    再问顾濬时,那家伙便是一问三不知了,秦雷无奈的停下问话,看来事情的真想只能自己去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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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回到驿馆,虽然两千护卫都被留在了城外,跟着他进城的只有一干官员和三百黑衣卫,但仍把这个小小的驿馆挤得满满当当,十分的局促。

    但秦雷已经顾不得这个,他急切要弄明白现在的情况,为何楚人变得如此仇视秦人,尤其是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稍事休息,他便把一群手下撵出去,让他们递交国书的递国书,打探消息的探消息,串通门路的串门路。

    他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眼皮底下,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并不是真要查到什么,而是要告诉所有明里暗里注视自己的眼睛……我秦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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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数够了,说些题外话)

    话说大家稍安勿躁,这一卷早在很久以前便定下了,经过和尚很长时间的斟酌,觉着基本上可以自圆其说,才将其写给大家看的。

    至于有人说:对方不可能扣押使者……虽然我知道几位开国皇帝都有扣留对方使者收为己用的爱好。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我相信如果这个使者是一国储君,那完全可以抵消掉所谓体面的。

    再就是的昭武帝居然派太子和秦雷去楚国的问题,这牵扯到中都城里的政治斗争,甚至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也是反复斟酌过的。

    和尚读史书,见过许多匪夷所思的现象,但这些事情背后,都有着合理的解释。和尚的解释虽然不敢说一定合理,但自圆其说还是没问题的,所以请继续看。

    最后是楚国公主的问题,这更是在起初就设计好的,说了没意思了,但请大家别忘了秦雷是什么样的人,他第一次去万里楼时又干了什么……

    只是想给大家一个精彩而又合理的故事,晚安……

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三一章 昭武帝

    秦雷并不知道,在他启程出使以前,在中都城的慈宁宫中,大秦最尊贵的两个人,曾经爆发过一次激烈的争执……

    还是在那间简朴的禅室中,大秦文庄太后和大秦昭武帝皇帝相对而坐,两人正神情严肃的交谈着,谈话的内容却是已经被楚国扣押的太子。而此时,老太后并不知道秦雷也要南下。

    但仅仅太子被南楚扣押这件事,就足以让老太后怒火中烧了,只见她眼睑低垂,声音低沉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昭武帝一贯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几丝红晕,双手在膝头几次握紧松开,显然是在压抑心中的兴奋之情,听了文庄太后的问话,他竟反问道:“朕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文庄太后看一眼陌生的儿子,缓缓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太子并没有过错。”声音中的疏远谁都能听得出。

    昭武帝面色一紧,良久才平淡道:“母后叱咤一生,自然应该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很难用对错来分说。”说着眯起狭长的双目,一字一句道:“朕既然生他养他,又给他半世荣华,现在……是他报效的时候了。”

    老太后沉默良久,才恍然道:“是为了秦雳吧……”说着拨一下手中的佛珠,自言自语道:“年纪大了,心思也迟缓了。”

    昭武帝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终是缓缓点头道:“这是必须的,”说着轻叹一声道:“这也是别无选择的,谁让太子位只有一个呢……”

    老太后神色难明的看他一眼,轻声道:“所以你就要秦霆让开位子?”

    “朕与老大之间有个约定,现在朕要履行它了。”昭武帝颔首道:“决战的时刻就要到了,朕需要龙骧军,不然无法形成绝对的优势。”他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其实我还需要京山军……’

    “太子是储君,动之不详。”太后仍没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岂能轻易更迭。”

    昭武帝微微得意道:“短时间内,朕并不会另立太子,相信做到这一步,老大就应该已经满意了。”先将老二立为太子,借以向百官展示与李家的势不两立,有效的遏制了骑墙派向李家靠拢……事实证明,所有的骑墙派最终都归到了文彦博的旗下……

    与此同时,他又秘令大皇子与家族决裂,使其委屈无限的投入到李太尉怀中。大皇子果真取得了李浑的信任,前年便通过秘密渠道禀告昭武帝,自己已经彻底掌握了龙骧军。

    就连即将举行的大军演,也是他在几年前便设计好的,试想如果在军演过程中,对方阵中有一支军队突然倒戈,会是什么结果?除了必败无疑,便是无疑必败。

    再借大胜之势逼迫李浑下野,便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掉最后一个心头大患。若是李浑老东西负隅顽抗,那就直接把他消灭掉就是!

    到时候自己这一方有五支禁军,再加上一支京山军,而李浑只有三支军队,双方二比一的兵力比,这么大优势还转化不成胜势吗?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这位不爱骑马不会打仗的皇帝陛下,显然把战争想的太简单了。但至少现在,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发展,这让他如何不得意?

    “你不该这样做,”文庄太后显然不赞同自己儿子的主意,微微皱眉道:“他们的矛盾便是被你一手挑起,现在你又要把其中一个送入虎口……作为一个父亲,你不能这般……冷血。”犹豫了一下,老太后还是把最后两个字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昭武帝却突然怒气勃发,双目罕见的瞪了起来,连眼屎都清晰可见:“朕为何这般冷血?那是因为朕有一个更加冷血的母后!”说着双拳紧紧攥起,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当初我与五哥都是你的骨肉,为何你却一味的偏袒于他?甚至是他的儿子!”

    以往每提起这个问题,文庄太后都不愿多说。但这次,她也勃然变色,低喝道:“那孩子也是你的儿子!别忘了你在祖宗灵前发过的毒誓!”

    昭武帝的嘴角抽动一下,凄厉笑道:“若不是你拿皇位逼我,我又怎会认下他的儿子?”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一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枯瘦的双手便忍不住颤抖起来,只好将拢其入袖中,深吸口气道:“母后……你还记得那窝画眉鸟吗?”

    文庄太后突然意识到,有些危险已经降临到秦雷头上,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晦暗不明,但口中仍淡淡道:“什么画眉鸟?”

    见老太后显然没心情,与自己一道追忆似水的年华。昭武帝微微失望道:“是呀,您当时忙于争风吃醋,定然是不记得了,但我记的很清楚,”说着双目望向窗外,似乎在寻找记忆中的画眉鸟:“那年我六岁,咱们还在长信宫中居住,当时我的卧室外有一棵大柳树,树上有一对画眉鸟,春天他们就在树杈上作窝产卵,每天唧唧喳喳,出双入对,十分的快活。当时我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这一家子幸福的过日子,期盼着小画眉赶紧诞生。”

    文庄太后没有做声,只是听儿子继续道:“后来有一天,来了一只个头大一些的鸟,这只鸟‘布谷布谷’的叫着,我以为它是要偷吃鸟蛋,想出去赶跑那坏鸟,却被你阻止了。”

    在昭武帝絮絮叨叨的讲述下,文庄也终于想起被遗忘在犄角旮旯的陈年往事,点头道:“那是一只杜鹃鸟,它只是要产一只卵而已。”

    昭武帝神经质的笑道:“是呀,它确实只要下一个蛋,虽然为了不被发现,它还叼走了画眉的一个蛋。但我相信了,我以为自己的母后总不会骗我的,所以我没有插手。”

    “后来那对画眉回来,果然没有发现异常,依旧快乐的出双入对,等待着孩子的降世。我当时竟天真的以为,反正还是那么多的蛋,并不会影响它们的幸福生活……”说这话时,他双目幽幽的盯着老太后,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但结果呢?那只蛋却成了这一家子悲惨命运的源泉……它先于别的小鸟出生,按说该是它们的义兄了吧,可你知道这位义兄一出生,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为了减少竞争对手,他竟然把把其它的鸟蛋推出鸟巢,并发出凄厉难听的叫声要食吃。”昭武帝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表情仿佛那只要食吃的小杜鹃一般:“那对画眉也许是第一次当爹娘,根本不知道这丑八怪是别人家的孩子,听到叫声便欢天喜地的出去捉虫来喂它,这东西食量惊人,一只便顶四五只小鸟的食量,吃得多自然长得快,有了劲就更卖力的将那些弟弟妹妹推出窝去。”

    “结果一窝鸟蛋就剩下它一个,没多长时间,个头便与养父母一般大了。而那对可怜的养父母虽然觉着不对劲,却无法狠心离开从小养到大的义子,仍然辛勤的捉虫来喂它。直到整个春天过去,那家伙已经是养父母的好几倍大,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而那对可怜的画眉,呕心沥血的忙碌一场,却落得子女全失,一无所获的下场!”说完长长的一段,昭武帝的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母后,朕就是这样一只画眉!但不想再被你骗一次了……”

    “所以你要……”文庄太后闭上眼睛,声音疲惫而忧伤。

    似乎很愿意看到这一幕,昭武帝双手一摊道:“朕要在那只杜鹃超过我之前,把他先推下去!”

    文庄太后浑身一颤,白发从额前无力的垂下,脊背也微微的弯曲,仿佛耗干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她的声音如从九幽黄泉中传来的一般:“是谁对着上苍起誓,今生今世都对他‘视如己出、永不加害’的?言而无信者还配当一个帝王吗?你不怕遭到天谴吗?!”

    “朕没有背弃誓言!朕怎敢对天父食言?”昭武帝神经质的放声大笑道:“朕加害他了吗?没有!朕先派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朝太子到楚国去,然后在把他派过去,难道这不算‘视如己出’吗?让他前去迎回太子,为君父分忧,为兄长解难,不是他应该做的吗?即使南楚真的把他扣下,却又有谁能说是朕加害于他呢?!所以朕没有违背誓言!谁也说不出朕的不是来。”面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对这一箭双雕的主意满意极了。

    “无耻!”听到秦雷也要去楚国,老太后终于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用一种厌恶的眼神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向他表达着自己的好恶。她虽然一直知道他是自私的,却从没想过,他居然自私到了以为全世界都欠他的一般。

    毫无疑问,她对这个儿子是有愧的,所以她一直默默容忍着他的冒犯。但这次,文庄太后不再隐忍了,她的白发微张,浑浊的眸子突然变得清亮起来,仿若两道利箭一般,直刺昭武帝的心坎,用一种雌狮发威般的声音怒吼道:“就算哀家当年对不住你,可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昭武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微微恼火道:“现在说的是秦雨田,而不是我和五哥的事情!”所谓‘道理’,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如夜壶一般,用得着就拉过来,用不着就远远丢开,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要脸。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老太后低吼道:“那就说说秦雨田!当初你瞒着哀家将他换走,代替你的儿子出质齐国,可以说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开始为你卖命!等他回来后,更是凭着大智大勇、不辞劳苦的为你立下汗马功劳……无论是平定南方、震慑朝堂,还是独斗文李、修筑坚城,哪一样不是为了捍卫你的皇权!”

    老太后越说越生气,终于狠狠啐一口在昭武帝面前,撩一下额前散乱的银发,冷冷笑道:“若没有雨田,你以为你能斗倒文党,独揽朝纲?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没有他的话,你还是那个被两大权臣压得喘不动气的窝囊皇帝!”将念珠猛地往地上一掼,老太后厉喝:“你怎能如此对他呢?”

    一番义正言辞说的昭武帝无言以对,好半天才轻声道:“他不是我的儿子……”

    “一派胡言!”老太后声色俱厉道:“既然宗谱上改过来了,那他就是你的儿子!”在这个年代,儿子是不是自己的,是要看宗谱上怎么写的。如果哥哥把儿子过继给弟弟,便会在宗谱上加以改动。在改动之后,这孩子就是弟弟的,与哥哥便理论上断绝了关系。

    昭武帝所有的借口都被老太后无情的戳穿,终于扯下道貌岸然的面纱,恼羞成怒道:“好吧朕承认他是我的儿子!但就算他是亲生的,我也要依然如此对他!”

    感觉老脸一阵阵的发烫,昭武帝烦躁的起身,负手在堂中踱来踱去道:“你光说他的功绩了,却为何不说说他的罪责呢?”

    “雨田何罪之有?”老太后硬邦邦道:“我没有看到!”

    “你没有看到,我来告诉你!”积郁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昭武帝张牙舞爪道:“他蔑视一切、狂妄不悖!根本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竟然当街格杀数百禁军、当朝追杀朝廷命官,等到了南方以后,又肆意妄为、广收党羽,培植势力、排挤异己!之后更是公然撺掇南方违抗朝廷命令,不交税、不纳粮、不应征、不听调。已经让南方两省事实上独立于朝廷之外,隐隐有自立之心!”

    见文庄太后面色严峻,昭武帝唾沫横飞道:“再然后,他竟然私通外国,偷逃关税,大行走私之路!您知不知道,现在中都城七成以上的外国货,都是通过他的商行车铺运进中都来的!这狂徒疯狂敛财所为何事?所图匪浅啊!”

    谈话竟然变成了批判大会,只听昭武帝疾言厉色道:“朕知道对他有所亏欠,所以能容就容、能忍则忍,谁想他却得寸进尺,竟然发展到纵火焚城,围府行凶的地步,”说着满含深意的看文庄太后一眼,冷笑道:“他竟然敢把当朝丞相的脑袋砍下来,扔到护城河里去……这种狂徒若不及早铲除,以后定会一把火烧了这皇宫,把朕的脑袋也砍下来的!”

    末了还微微得意道:“这样多好,把他送到楚国去,既不会伤了性命,也没有坏了父子情分,还可以和他二哥作伴……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被囚了。”

    文庄太后一直微低着头,待昭武帝住嘴歇息后,这才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跟哀家说这些事情你以前不知道!”

    反正已经说到这一步了,昭武帝也没了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雅兴,干脆直截了当道:“对!原来朕不动他,是因为他还有用,现在朕要动他,是因为他眼看就要尾大不掉!所以朕不能让他再立功了,若是真让他把军演赢下来,把李浑斗倒了,得到那禁军元帅的位子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一个更年轻、更强大的李浑站起来罢了!”

    文庄太后突然咯咯笑道:“你怕了!你已经感觉对付不了雨田了,所以你又耍阴谋了。一个只会用阴谋诡计的皇帝,最害怕的果然还是真正的力量!”

    “朕怕又怎么样?”昭武帝毫不羞耻道:“难道他还能逃出生天吗?只要他一去不归,他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还不统统都是朕的?”

    “做梦!”文庄太后忍不住怒斥一声,却被昭武帝以为只是单纯在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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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快被大家玩死了,按照原定计划,从第七卷开始,剧情变得激烈,各种矛盾开始此起彼伏,再没有原先的四平八稳,这种情况将一直持续到第十卷,也就是最终卷,也确实是和尚用心构思、反复斟酌的,基本符合每个人的性格……为什么历史书上那么多不可思议都没人怀疑,而和尚这里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成先行反革命呢?……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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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三二章 文庄太后

    还是在中都、还是在慈宁宫、还是在那间禅室之中,谈话仍在继续……

    “你要怎样才能改变主意?”作为一位母亲、作为一位祖母、作为一位太后,文庄在这一刻的选择极为艰难。

    “改不了了!谁都改不了了!”昭武帝尖声笑道:“就在朕来这儿之前,朕已经昭告天下,由隆威郡王秦雷代天出使,去楚国迎回太子。”

    “你这样做考虑过社稷吗?”沉默片刻,文庄太后仿佛默认秦雷的命运一般,转而与他讨论起大秦江山来:“两位皇子被扣,你不需要给国民一个交代吗?”

    “要,当然要!”昭武帝嘴角上翘道:“圣旨都已经写好了……只要南楚那边的消息一传回来,朕就要昭告大秦子民,是齐国挑唆楚人妄为,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朕要让大秦子民再一次的愤怒,就像十八年前齐楚入侵一样,激发出我大秦子民全部的能量……”

    仿佛陷入某种臆想状态,昭武帝表情癫狂道:“到那时,朕已经通过大军演,将大秦的禁军牢牢掌握在手中,”说着猛地一挥手,两眼放光道:“然后朕将率领禁军亲征,与齐国展开倾国决战,到时候朕的兵锋所指,问天下谁是敌手?!”看他的丑态,就差说‘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了。

    很显然隔行如隔山,这位天字一号阴谋家,把战争看的太简单了……

    但昭武帝显然自我感觉良好,他狂热的挥舞着手臂,目光炯炯的望着太后,哑着嗓子道:“我一定会让你以我为荣的!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才是最棒的一个!”

    文庄太后从心中叹一声,没有再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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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从东方渐渐偏到西边,谈话的主角之一已经离去,仅留下文庄太后一人枯坐在蒲团上。但见她眼睑低垂,呼吸低缓,仿佛睡着了一般。

    但门口的仇太监知道,老太后心里定如翻江倒海一般,所以他将一盘檀安神香端了进来。

    闻到淡淡的香气,老太后轻声道:“你知道哀家从不用这个的……”

    仇太监微微笑道:“往日里您心如止水,自然用不到,但今天……还是点上吧。”关切的语气,就像多年老友一般,而不单单是主仆。

    老太后没有再反对,缓缓点头道:“坐下咱们聊聊。”

    仇太监恭声应下,坐在老太后对面的蒲团上……虽然半个时辰前,大秦皇帝陛下也在这里坐过,但老太监坐的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丝毫的诚惶诚恐。

    文庄太后也没有觉着怎么样,轻声问道:“老仇,你是哪一年跟着我的?得有一个甲子了吧……”

    仇太监感慨笑道:“难得您记得清楚。老奴是先帝初年进的宫,当时……”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大家熟归熟,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但文庄太后却不以为意道:“当时哀家也是刚进宫,虽然被选为秀女,但在如云的美女中,相貌并不出众,也没有引起陛下的注意,不久便被派到浣衣局中浆洗衣服……”说着抿嘴一笑道:“你是半年之后去的浣衣局,说起来哀家还是你的前辈呢。”

    仇太监也沉浸在回忆中,轻声笑道:“是呀,奴婢那时候才八岁,什么都不懂,净被人欺负,还要代替那些年纪大的挨罚,被关黑屋子。若不是太后您给老奴送饭,怕早就饿死不知多少回了。”

    老太后叹一声道:“真快呀,转眼都六十年了,先帝爷、元康、老秦、老薛……哀家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就只剩下你一路陪着的,一个还在身边了。”

    仇太监细声道:“那是因为老奴向老天爷诚心许过愿,要伺候您到最后一刻,”说着掩嘴轻笑道:“您可是千岁娘娘啊,说起来还是老奴跟着您沾光了呢。”

    文庄太后微微笑道:“万岁爷都早早崩了,可见寿元这东西,对谁都是公平的,不会因为贫贱富贵而增减几许。”说着轻叹一声道:“活那么长干嘛?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还净操心。”

    见老太后刚刚提起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仇太监轻轻给自己一巴掌,陪笑道:“您看我这一张嘴,都快七十了还不会说话。”

    文庄太后摇头笑笑道:“不怪你,主要是最近哀家心里太难了。”文家的灭亡、昭武帝的疯狂,两个孙子的凶险命运,以及因此引起的一系列不良反应,仿佛一座座大山压在胸口,让老太后喘不过气来。

    仇太监笑着安慰道:“瞧您说的,您这辈子什么样的风浪没经过?老奴觉着这回比十八年前那次强多了,您绝对可以轻松应付的。”

    文庄太后又叹口气,短短时间她已经叹了三口气,甚至比过去十年叹的气都多:“看来我真是老了,硬不下心来了,若是有原先一半的狠心,断不会如此左右为难。”

    一面是自己当朝在位的儿子、一面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孙子……选择了前者,大秦就很有可能输掉未来;而选择了后者,大秦可能现在就要崩坍,她曾经幻想着平稳的权利交接,让大秦明天安然到来。

    但老太后一辈子不惮以最大的恶意猜度别人,却还是把自己的儿孙想的太好了……她低估了自己儿子对权利的贪婪,昭武帝那种独占的欲望足以使其六亲不认;她甚至也低估了自己孙子的安分守己,秦雷那种大刀阔斧、唯我独尊的性格确实冒犯到了皇帝的威严……尤其是当这个皇帝不准备再容忍的时候。

    “不知道现在和未来那个更重要……”老太后心中念叨道。她突然觉着自己很悲哀,遇到了事情,需要找人商量一下时,居然只能与面前这个老太监说说。一时不由有些心灰意懒,不想再说一句话。

    仇太监毕竟服侍太后一个甲子了,他能感觉出太后情绪上的变化,便起身道:“太后,您也坐了半晌了,老奴扶您去歇歇吧。”

    文庄点点头,让仇太监揉揉酸麻的小腿,便在他的搀扶下起身,缓缓的往暖阁走去。

    如果她就这样走回房中,躺下睡一觉,不去想什么儿子孙子。那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而不是令无数人敬畏的大秦文庄太后了。

    她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是因为她有一颗无比坚强的心脏,几十年过去了,那颗心脏虽然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有力,却更加的坚定……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文庄太后。

    走到一半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手稳稳握着凤头拐杖,便那样稳稳的站在堂中,仇太监知道,老太后已经摆脱了暂时的迷茫,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只见文庄太后微微闭目道:“你派人告诉雨田:‘奶奶只要你平安回来’。”

    老太监神色一凛,沉声道:“遵旨。”

    望着仇太监消失的身影,老太后缓缓望向南边,轻声道:“但在南楚那边,只能靠你自己了,奶奶相信你一定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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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秦雷几乎没见过皇祖母发威,更多的只是从传说中了解她昔日的风采,但秦雷却无比的放心……他那位老太太之所以不发威,是因为她不想打乱昭武帝的计划、影响到他的权威。

    但这并不代表老太后已经无能为力的。正相反,秦雷相信老太后积蓄了十八年的力量,绝对是无比巨大的,一旦释放出来,便足以力挽狂澜。

    所以秦雷十分在意这位祖母的态度……若是她仍像往常许多次那样,无声的站在昭武帝那边,甚至连自己的娘家被剪除,都没有反应……因为秦雷虽然知道祖母对自己的栽培,但仍然无法确定,这种爱和栽培,能不能与其对昭武帝的支持相抗衡。

    而以秦雷现在的能力,还没发做到两头兼顾,当他将全部的心神能量都用在与楚人周旋,甚至策划逃命计划时,根本无法顾及到国内的一切……

    是以当秦雷见到太后传给他的那九个字时,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所谓聪明人之间不用废话,只要这一句,秦雷便能明白,老太后决定站在自己这一边了,自然也就无需再担心京里的情况……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当秦雷从小憩中醒来,他轻声为自己打气道。

    说完便胡乱抹把脸,神采奕奕的出了门。一干手下看见王爷出来,赶紧起身相迎,待见到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众人心中的阴霾,也跟着淡了许多。

    “这是一场战争,现在咱们都是战友,所以不要拘礼!”他一边爽朗笑着,一边招呼众人围着方桌坐下。这驿馆的条件很差,整个厅里就这么一张半旧的八仙桌,再就是一溜更旧的椅子。

    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一肚子,秦雷抹抹嘴道:“舒服啊……”说着抬眼对王安亭道:“大学士不要见怪,孤王在自己人面前都是这个样子。”

    王安亭虽然是太子一系,但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也不觉着秦雷的动作有何不妥,便摇头笑道:“王爷尽管随意,这样还看着亲切。”

    秦雷朝他呲牙笑笑,又对已经回来的周葆钧道:“你那国书递出去了,什么时候能觐见楚帝?”

    周葆钧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摇头涩声道:“回禀王爷,递是递出去了,但楚国礼部根本不给准信,被微臣逼急了,这才说他们皇帝病了,已经卧床不起、不能视事了,要等病情好转、龙体安康之后才能禀报。”

    “推托之词!”秦雷撇嘴道:“这老头都缠绵病榻三五年了,要想好利索了,估计得等下半辈子了。”把那病老头搁一边,他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太子?至少要先确定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到底有没有受虐待吧?”

    周葆钧更是无奈道:“他们的答复就更离谱了,说:‘他们也不知道太子的下落。’”

    秦雷一拍额头,苦笑道:“这下更绝,连个想念都没有了。”

    坐在他下首的王安亭有些焦急道:“王爷,咱们得赶紧找着太子爷啊,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们可吃罪不起!”激动万分的样子,就像他亲爹走丢了一般。

    可当秦雷询问他该怎么办时,这位大学士却又张目结舌,一问三不知。看来御史就是御史,除了挑毛病、喊口号之外,基本上是啥也不会。

    秦雷只好把目光投向随同前来的朱贵道:“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早预料到这次是凶多吉少,秦雷便把能调动的力量全都带到了南方,至于怎么过来,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关键时刻就得派上用场才行。

    至少……乐布衣就一定隐藏在某处吧,深入虎穴当然要带上这位超级保镖了。

    而经验丰富的朱贵,便是此行的联络官,经过两年时间的磨练,他早已成为忠诚的王爷拥趸,并光荣的加入了黑衣卫这个神圣的组织……换言之,这哥们已经由扛活吃饭的短工,转变为包吃包住的长工了。

    朱贵给秦雷递个眼色,恭声道:“属下出去转了一圈,屁股后面就跟了七八条尾巴,并没有接触到什么有价值的人物。”

    “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王安亭职业病发作道:“你可有用心去打探哇?”

    朱贵自然不敢跟中唐大人一般见识,连忙陪笑道:“倒也不是白跑一趟,”说着朝秦雷拱拱手道:“王爷,卑职发现楚国百姓谣传,是太子爷送给楚帝的千年人参出了问题,这才让老皇帝又一次病倒的。他们都说,这是秦国不甘心谈判失败,想给楚国制造内乱来着。”

    秦雷翻翻白眼,苦笑道:“这种驴脑子里想出来的谣言都有人信?”

    王安亭也大摇其头道:“如此低级的谎言,怎么可能传播开来呢?”

    一边敬陪末席的公输营插嘴道:“楚人生活悠闲,没事儿最喜欢传些谣言,有道是‘三人成虎’,再假的谣言也越传越真,到最后就连造谣的也信以为真了……”虽然心事重重,众人还是被他逗笑了一阵。

    正笑着,却听那一直默不作声的顾濬道:“当时太子爷想脱困,确实送了一棵千年人参给楚帝,结果不久便传出楚帝病重的消息,我们也以为这是楚国突然翻脸的原因。”

    “千年人参是从哪弄的?”公输营突然问道:“太子爷当初的礼单便是下官誊写的,却没见过什么千年人参?”

    秦雷呵呵笑道:“好几百样礼品呢,你都能记全了?”

    “王爷要是不信就问我们大人啊,下官的过目不忘可是出了名的。”颇具才干与过于张扬,公输营身上集中了世家子弟的优点与缺点。

    周葆钧还未点头,那顾濬却先道:“公输兄弟没记错,礼单上确实没有千年人参,那人参却是来这里以后,太子的一位故友送给他的……”要知道这时并没有作虚假广告的习惯,说一千年就是一千年,九百九十九年都不行。

    这东西自然稀罕无比了,也不知是哪位故友,居然能把这玩意随便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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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三三章 花美男

    这世上确实存在天赋一说,有人对作诗特别在行,比如说骆宾王;有人对当木匠特别在行,比如说公输班;还有人对打仗特别在行,比如说陈庆之。这些人在各自的领域里创造了各自的奇迹,有的穿着开裆裤就能吟出千古名诗,有的一千多年前就能造可续航几千里的空中交通工具,有的手无缚鸡之力……但一上战场就立刻成为战神级的人物,用七八千人就可以干挺百万之众,一辈子以寡敌众,却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纵观这些个牛人,咱们不得不承认,天分这东西,不是勤奋肯学就能达成的,所以搞清楚自己的天赋在哪里,并选对行实在是太重要了……

    当然也有入了行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有天赋的。比如秦雷,按说以他大刀阔斧的性格,应该很难适应云诡波谲的政治斗争,但他偏偏就对此无师自通、驾轻就熟,让人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天生就该是个搞政治的。

    他从顾濬的描述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这是一种直觉,曾经许多次挽救过他的直觉。现在,在凶险无比的南楚,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调动起来,直觉也变得敏锐无比。

    “太子被利用了!”紧紧凭着直觉,他便斩钉截铁道:“他陷入了一个陷阱之中,在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先摸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陷阱,都有哪些人参与,以及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其实秦雷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还需要事实来验证自己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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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没有让他等太久,仅仅到了当夜子时,朱贵便从外面带进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秦雷并没有睡,他一直在等这人的到来。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这人刀疤纵横的脸上,长着刺猬似的须发。在那蓬乱的头发下,是一双坚定沉着的眼睛。

    这人就是太子府的护卫统领,秦雷的老相识钟离坎、一个只有九根手指头的男人。两人于此情此地相见,自然不胜唏嘘,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简单的寒暄之后,秦雷便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钟离坎便这些日子来的事情,简单讲与秦雷知道。原来他在船沉前侥幸逃脱,又仗着家传的闭气功夫,在水下潜行二三里,这才躲过了南楚密探的视线,狼狈上岸脱险。

    要是一般人险死还生之后,定会如丧家之犬一般,有多远逃多远。但一个可以面不改色砍掉自己手指头的男人,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先在渔村中潜伏,待恢复元气后,便开始寻找太子的下落。倒不是他对太子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他认准一个死理——人是从我手中丢的,我就得一定把他找回来。

    凭着这股子倔劲,终于在半个月之后,被他撞见了几个当日行凶的南楚密探。这也不是他记性好,而是那些人的装束太特别了……从头到脚一身白,哪还有个认不出来?

    悄无声息的尾随之下,竟然又回到了神京城中。最后跟着那些人到了城东的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院外,因为怕被发现,他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扮成乞丐模样,在附近暗中监视。当然也没忘了每天去驿馆转转,看看有没有国内来使。

    好在楚国的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所有人的注意力里都集中在两位皇子互搏的擂台上,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活动很有规律的乞丐。

    听完他的讲述,秦雷沉声道:“顾濬说,此次祸端皆因太子送给楚帝的那棵千年人参所致,你知不知道那是谁给太子的?”

    “卑职也没见过那人,”钟离坎回忆道:“太子那日收到一封书信,见信后便带着卑职急匆匆出去,后来到了西城一处府邸,属下便去叫门。但那府中门人只让太子爷进去。卑职原先不肯答应,但太子爷执意进去,我们这些护卫只好在门口候着。等到了次日太子爷才出来,只见他神清气爽,脸上多日来的忧愁也一扫而空,手里还多了那根千年人参。”

    “这个蠢货!他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如此轻信别人?”秦雷轻声骂道:“他怎么与那狗屁七皇子成了故人的?”

    钟离坎嘴角抽动一下,摇头道:“太子回来后,在我们的追问之下,便说那人是他往日的朋友,因不忍看他龙困浅滩,这才现身为他指点迷津。”说着一脸愤恨道:“据太子爷的那位旧友说,当今楚帝得到一个药方,据说可以使其龙体痊愈,但上面缺少一味名贵药材……就是这千年人参。而那人百般寻觅,终于斥巨资从北疆觅得一支,本想以为晋身之资,但见殿下困顿,便将其献出,以为脱困之用。”

    秦雷摇头苦笑道:“我这二哥还真是天真,这下狠狠被人当枪使了一把。”很显然有人想让景泰帝早点驾崩,而莫名其妙成了谋杀楚帝兄手的太子爷,不过是被这一箭射中的另一支雕罢了。

    “现在楚国谁最想让景泰帝死呢?”秦雷自问自答道:“应该是齐王楚妫邑,因为这家伙在侍疾期间,与他爹的小老婆发生了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您都知道?”钟离坎瞪大眼睛道。

    秦雷笑眯眯道:“这不足为奇,要知道南楚人热爱传递小道消息,尤其是桃色新闻。””

    钟离坎苦笑道:“谣言而已,怎能当真?”

    秦雷摇头道:“错,要知道三人成虎,只要传到景泰帝耳朵里,只要他还是个男人,就一定会抓狂的。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他心中的天平也会向周王一边倾斜。”说着轻轻弹一个响指道:“而这事儿是解释不清的,所以齐王那边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不露马脚的放倒景泰老爷子。”

    只听秦雷便如亲眼所见一般娓娓道来:“为什么说一定是他呢?因为那老头虽然病怏怏的,可毕竟是一国皇帝,通常来讲弑君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成功、一个是失败……”众人瞠目结舌,心中苦笑道:‘这不废话吗……’

    “成功了不一定可以接班,但失败了一定可以歇菜,所以这是个高风险、低回报的活计,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采用。”秦雷伸手轻轻一磕桌面,接着道:“所以只有见势不妙的齐王会干,而占着优势的周王不会干,且还会防着齐王的人下毒手。这就给齐王动手增添了难度,毕竟双方斗了那么多年,早把对方姨太太的胸围都摸清了!”屋里的几个心腹不禁满头大汗,心道:‘王爷还真不文雅呢……’

    见属下投来怪异的眼神,秦雷干笑一声道:“就是说双方各自有什么虾兵蟹将,大家都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所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就得找个看起来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外来户……”

    这时钟离坎摇头道:“我们虽然无能,却也不会如此没有提放,随行的太医检验过,那人参货真价实,并没有任何问题。”

    秦雷摇头轻笑道:“楚国的太医也不是傻子,那人参若是有问题,怎么可能拿给他们皇帝服用?”说着一拍桌面道:“很有可能问题出在那药方上!对景泰帝来说,那也许就是一剂毒药!”

    朱贵忍不住插嘴道:“就像王爷您说的,楚国的太医应该会检查,如果药剂本身有毒,又怎会给他们皇帝吃呢?”

    “世上有一些东西,对正常人来说是补品,但对某些病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这并不稀奇。”秦雷轻声解释道:“所以谋害景泰帝的凶手另有其人,而咱们可怜的太子爷便成了可怜的替罪羊。”

    众人无不以钦佩的目光望着秦雷。可以说,他们来到一个充满敌意、又暗流涌动的国家,便如置身于一团迷雾之中,找不到东西南北。纵有浑身的力气,也不知该如何用劲。

    但经过王爷一番抽丝剥茧之后,事情便豁然开朗……虽然只是借助少而模糊的情报而得出的推论,但好歹有个努力的方向了不是?

    “我命令!”只听王爷淡淡道,声音柔和却充满威严。

    屋里的几个心腹同时起立,拱手肃声道:“听王爷吩咐!”

    秦雷沉声道:“朱贵传令谍报局、全天候监视钟离坎所说的两处宅院,务必弄清楚幕后的黑手是谁。”

    “石敢通知乐先生速速前来汇合,我要三天之内见到他。”

    “钟离坎,”看一眼面前这位东宫侍卫长,秦雷微笑道:“去洗个澡吃个饭,就不要再出去了。”

    钟离坎错愕道:“这是为何?卑职还想将功赎罪呢。”

    朱贵微笑道:“钟离大人莫急,王爷这是保护你呢。他们肯定已经看见你进来了,只要您再一出去,保准会被逮捕,所以您还是安生待着吧。”钟离坎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去,洗脸吃饭自是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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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皇宫左近一座恢弘的府邸中,居住景泰帝的皇三子、齐王楚妫邑,这家伙已经三十多岁,原先生得面大魁伟、相貌堂堂,浑不似他其他的兄弟那般文弱,他的外公是楚国的前任上柱国大将军,在军界德高望重、人脉广阔,母亲也因此被封为皇贵妃,在皇后薨逝之后,便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了。

    这位出身高贵的皇子自幼跟随舅舅在军中磨练,谙熟兵法、武艺高强,练就了与其他兄弟迥异的体魄。且性格豪爽、志向远大,在武将中深孚众望。也正是有了这些人旗帜鲜明的支持,他才在几个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将储位的悬念保持到了现在。

    但他却一向是景泰帝心中的第二选择,因为他不是嫡皇子,而他的五弟、周王楚妫娚是。

    这让自负有雄主之姿的楚妫邑十分不爽,他本以为把太子熬死了、二哥斗倒了,那储位轮也该轮到他了,却不想父皇竟然属意于病歪歪的老五……不就是出身好一点吗,皇后的儿子就了不起了?再说那老娘们都死了好几年了,凭什么还要看她的面子?

    不满多了牢骚也就多,而他身边的小人又多了点,这些人最爱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不知说了多少景泰帝的坏话,日子久了,他便真觉着自己老爷子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心中再没有一点父子情分。

    正如秦雷所料,这位孔武有力的齐王殿下,果然睡了他老子的妃子,也果真怕事情败露,想一不做二不休,将老头子弄崩了之后,凭着羽林军的拥戴,直接登基得了。

    但‘做贼心虚’这句古话显然很有道理,自从做了坏事之后,齐王殿下便每天心神不宁、饮食不周,觉都睡不踏实,老是担心事情败露,被老爹抓去蹂躏。短短两个月不到,居然瘦了二十多斤,整个人都脱了形,虽然外人以为这是齐王殿下衣不解带的伺候老爷子所致,对其大为赞赏,但长期寝食不安带来的苦楚,却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并不算坚强的内心。

    所以他时常以砸东西发泄,每天都要把屋里的摆设乒乒乓乓砸个遍,心里才能稍微舒坦一些。

    今日也不例外,只见齐王殿下将一个大瓷瓶高高举起,又猛地摔倒地上,啪啦一声,那样式普通、价格低廉的大瓶子便被砸了个粉碎……这也是没办法的,话说王府就是再有钱,也禁不住他每天砸一遍啊,管家只好从集市上大量批发一些平民用的瓷器,专供王爷解闷……好在齐王不挑。

    屋里还有一人,看着齐王殿下满面抽筋的搞破坏,那人不由微头微蹙,却说这人长的……真好啊。但见他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秦雷若是见了这人,定然惊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上,这人竟然与他的老相识、太子的老相好,搅得南方一片糨糊的花美男公良羽长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公良羽虽然长得俊俏,但好歹还能分出性别,而眼前这位穿红戴绿的仁兄或者仁姐,却生的扑朔迷离,难辨雌雄,让人好生费解。

    我们姑且称其为‘仁兄’吧……

    只见这位仁兄伸出大手一撩额前的长发,微微翘起兰花指道:“三哥,今天砸得够数了吧,您还是歇歇吧,”说着掩嘴轻笑道:“要不您的管家会心疼的。”

    楚妫邑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丢出手中最后一个笔筒,面目狰狞道:“老七,你说老爷子什么时候归西?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呢?”

    原来这位就是楚国的七皇子,龙阳王楚妫媄,虽然名字女气了点,但确实货真价实的皇子,只是不知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并蒂莲花的粉帕,上前轻轻擦拭齐王额头的汗水,细声笑道:“三哥别急嘛,好饭不怕晚嘛。毕竟老爷子这病拖得越久,咱们的嫌疑就越小呀。”

    齐王伸手轻轻划过他粉嫩的面庞,叹口气道:“小羽说的是,但孤就怕老爷子突然醒过来怎么办?”

    楚妫媄摇头自信道:“三哥放心好啦,这方子是我从家师那里偷来的,就算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我师父吗?”

    楚妫邑这才神色缓和道:“鬼谷仙师的本事,孤王还是信得过的,那就等着吧。”说着使劲一紧那楚妫媄的腰,咬牙切齿道:“这段时间不准出任何纰漏!”

    楚妫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轻声细语道:“但现在就有一个不安定因素,三哥应该重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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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三四章 菜贩子

    “什么不安定因素?”楚妫邑沉声问道。

    “秦雷……”楚妫媄的双眼中放射着毒蛇般的光芒,咬牙道:“三哥有所不知,此人乃是秦帝的五子,虽然才干平平、性情粗鲁、贪婪狡诈、卑鄙无耻、下流龌龊……但有一样专长,他就是一根搅屎棍,搅和的本事天下一流!”

    楚妫邑眯眼笑道:“你对他成见很深嘛,”说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说说吧,他是怎么得罪你的?”虽然被亏心事折磨的神经衰弱,但他仍然是楚国皇室中的佼佼者,精明的齐王殿下,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打动。

    楚妫媄面色一滞道:“就是这人,将我在秦国的计划搅成了一锅粥,把我”一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俊俏的面庞便扭曲的可怕:“不将其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楚妫邑放开他的腰肢,不在意的笑笑,回到宽大的交椅上坐下,淡淡道:“现在老五盯的我很紧,看起来一心想要在老头子崩掉以前与我见个分晓,”说着双目虎视着楚妫媄,略带警告道:“我们的方针你是知道的,所以不要没事找事儿,比起你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来,孤的大位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通信很不发达,楚人虽然热爱八卦,但也仅限于自己国内的事情,对于大江以北的事情可谓充耳不闻。尤其是那些乡巴佬般的秦人,就是他们捅破了天,楚人也不会抬头看看的。

    这是楚人的通病,他们因为富裕而骄傲、因为安全而懒惰,因为骄傲和懒惰而封闭自大。即使是以精通军政而闻名的齐王殿下,也仅是知道秦国有昭武帝、李太尉和文丞相,余者一概不知,也不关心……‘老子又没有打过长江去,解放全秦国的理想,管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全神贯注的夺我的帝位吧。’这是他的内心独白。

    若不是对面的这个楚妫媄极力主张,要将秦国太子拖下了水,他甚至不想将其扣押。要个敌国太子干什么?身为皇家子弟,他最了解太子这玩意的貌似值钱、实则廉价的本质……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皇子到处爬,人家秦国说不定早就换了新太子了,留着这位前任太子,既不能下地干活、又不能唱曲解闷,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作用呢?

    勉勉强强吃下一个敌国太子,虽然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好歹还可以将其当作替罪羊不是?但秦国竟又派了个皇子王爷过来,大有前赴后继之势,这说明什么?秦国的皇帝太能生了呗!想要给真正的继承人清理道路了呗。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这种送上门来的太子王爷,能值钱就怪了。

    “说起来那也是两个可怜人啊……”这位满脑子夺嫡的齐王殿下,很自然的便与两位秦国皇子建立起了同理心,一时竟心有戚戚起来。

    见他竟然毫不把秦雷放到眼里去,楚妫媄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细声尖叫道:“三哥,秦雨田不像你想的那般平庸,他是一个大威胁、大麻烦,要不秦帝怎会将其发配到我们楚国来呢?”

    楚妫邑哈哈笑道:“小羽你执拗了,既然他对秦国来说,是个大威胁、大麻烦,我们更应该将其原物奉还,怎能遂了秦帝的意呢?”说着扭一扭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哂笑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他稍有点头脑,就不会在神京城撒野!”

    楚妫媄知道这家伙主意正得很,只好暂且面上应下,但心中那复仇的怒火却越烧越旺,简直要把他的灵魂融化了一般。

    从齐王府中出来,在一个褐衣老仆的搀扶下上了车,卫队便簇拥着这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向西城放下行去。

    马车中,这位七殿下和褐衣老者相对而坐。

    “柴叔,他来了。”楚妫媄轻声道:“秦雷来神京了。”

    褐衣老者浑身一颤,将一根铜管按在自己喉咙上,声音嘶哑难听道:“杀!”

    “可老三那个蠢货不让我动他。”楚妫媄面容忧伤道:“你知道,白衣卫虽然强大,但里面有很多老三的人,我若是私自行动,他定然会知道的。”那褐衣老者正是公良羽在秦国时的贴身保镖,所以这面容与公良羽完全一样的楚妫媄,九成九就是那个目空一切的公良羽,只是不知这家伙怎么成了这副德行……秋水为神玉为骨不说,也没了原先的狂妄自信,就像被打断了脊梁的小巴狗一般。

    但这并不妨碍褐衣柴叔对他的忠诚,老头想了想,嘶声道:“我可以去刺杀他!”

    楚妫媄……哦,还是叫公良羽吧,公良羽摇摇头,轻声道:“这人十分怕死,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刺杀,都没有要他的狗命,可见此人保命的功夫还是一流的。这次他来了神京城,定会更加小心的,柴叔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褐衣老者显然对秦雷也是恨之入骨,嘶声低吼道:“给我一道缝隙,我就可以将其射倒于箭下!”

    见老者执意要去,公良羽也没有再阻拦,若是能将秦雷永远的留在神京城的话,拼着被老三那变态虐待一顿又怎样呢?

    但是他也知道,让褐衣老者去刺杀秦雨田,就好比守株待兔一般,根本指望不得。他很清楚,要想达到自己的目标,最好的办法便是动用国家的力量,无论是军队还是密探,都不是秦雨田可以抗衡的,所以还是要想法让老三对秦雨田感到厌恶。

    ‘只要得到老三的调兵箭符,诛杀此獠易如反掌尔。’公良羽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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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褐衣老者是一个身残志坚的老头,从第二天开始他便换一身粗布衣服,推一辆装满蔬菜的大车,到驿馆门前摆摊监视、伺机刺杀秦雨田。

    不得不说老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打扮成买菜老头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掩藏身份,二来可以在在闲暇之余挣几个大钱,改善一下中午的伙食。

    可让老柴想不到的是,接连蹲点十几天,竟压根没见秦雨田出来驿馆一步。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已经卖出整整十车蔬菜,除了吃喝之外。都快挣下一两银子了呢……

    他还发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就是登门拜访的人竟然越来越多!士农工商、僧道娼妓,其中也不乏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之类,可谓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这些人前赴后继、川流不息,仿佛要将这小驿馆的门槛踏破一般。

    老柴嗓子有毛病,不用那铜管发不出声来,是以有些自卑,不大好意思向访客询问,好在他听觉敏锐得很,便竖起耳朵来听……

    只听一位老婆婆,对搀扶自己的小辈道:“真是神医啊,看来我这多年的肺病有治了……”哦,看来里面该诊所了,还个看内科的。

    还有一个中年汉子,进去的时候拄着拐,出来时便可以凭着两条腿走到了。看来骨伤科可能应付。

    又见一个青年,抱着怀里的小娃娃,对身边的媳妇道:“我还以为咱狗娃要挺不过去了呢……”边上的媳妇也是泪花盈盈道:“是呀,多亏了秦国的神医啊,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呦,还有小儿科啊……

    再看一对门中出来的小夫妻,男的欲语还休、女的羞羞答答,男的嘿嘿直笑,上下打量着自家媳妇,女的霞飞双颊、低下头娇嗔道:“死样……”乖乖的,这是男科还是妇科啊……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听的老头子目瞪口呆,心中狂叫道:‘这都怎么回事啊?不是出使吗?你不带尚书侍郎,带一群医生大夫算怎么回事儿?’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结果当天晚上一算账,愣是比平时少赚了九文钱,把个老柴头心疼的半宿没睡好。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发誓要把昨天少赚的再挣回来。披星戴月的去菜农那收了菜,兴冲冲的推着大车赶到驿馆门前的大街时,发现自己果然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为啥来这么早呢?因为他发现一个规律……越是卖的早,菜越新鲜,也越能卖上好价钱、买菜的大姐大嫂大婶大妈们就越是上杆子哄抢,自然能多挣些……虽然大嫂们买回家放在那也一样会蔫,但这不要紧,只要买的时候新鲜就行。

    所以说干什么都要用心,只有用心才会成功。老柴大爷刚买了不到一个月的菜,便已经悟出了别人好几年都想不明白的道理,可见他是个用心的人,这样的人也一定会成为很有前途的……菜贩子。

    但这世上存在太多意外,并不是你想干就能干好的。就在菜贩子柴大爷为今天的收入笑眯了眼的时候,一个意外打断了他成为神京城第一蔬菜商的梦想,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走进了那已成神京城第一话题的院落之中。

    那人就是大楚的弄玉公主,陛下最钟爱的小女儿,也是……周王楚妫娚的同母妹妹。

    前两个身份虽然了不得,但并不会引起老柴的注意,他在意的是她最后的一个身份,周王的亲生妹妹。这个发现让老柴终于从菜农梦中惊醒过来,他急急忙忙抛下摊子,甚至连藏在大车下的短弓也忘了拿,便一溜烟消失在小巷尽头,去向自家殿下报告这个发现。

    当公良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非常震惊,他想当然的以为,弄玉公主是周王派去的先遣官。在他看来,这代表着秦雨田和楚妫娚……这两个生死大敌,要同流合污了!

    他是真的慌了,冷汗冲毁了脸上的脂粉都不自知。原先他虽然从未轻视过这两人,却没有感到如何的棘手,因为他自信可以胜过这两人:虽然楚妫娚身份尊贵、在朝臣中一呼百应,但这位娇生惯养的五殿下,并不会利用这一优势,也就是说他权谋不足。

    而另一位五殿下、秦雷秦雨田,虽然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但劣势也很明显……他是客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用孙子的话说就是‘未战先败’,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这两位一旦联起手来,那可就真是麻烦大了……只要秦雨田稍加点拨,楚妫娚就可以学会使用那可怕的力量,最终彻底改变当前的均势。

    是的,他就是对秦雷这样有信心,这信心来自于那次刻骨铭心的失败。公良羽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苦心筹划数载、声势波及几省的弥勒教大起事,正是被这个孤身南下的西秦五皇子,在反手间灰飞烟灭的。那次失败让公良羽彻底领略了什么叫‘不等不靠’,什么叫‘自力更生’,什么叫‘翻云覆雨’。

    因而,虽然嘴上从来不肯承认,但公良羽心中早已对秦雷服气了。

    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与楚妫娚接触上,万一两人狼狈为奸起来,怕是要大事去矣……想到这,公良羽赶紧一面命手下集结,一面乘车赶往齐王府,向他汇报这一危险变化,好讨要调兵箭符。在楚国,没有这两样东西,是无法调动一兵一卒的,这也是公良羽一直忍气吞声的根本原因。

    楚妫邑听了汇报,果然十分的重视,在接连砸了十几个瓷瓶子之后,便将贴身收着的黑棋令箭、青龙兵符掏了出来,一并交给公良羽……身边的王府校尉,沉声吩咐道:“不管什么情况,先把人给我抓起来再说!”

    公良羽看着那调兵箭符在自个眼前一闪而过,还是交给了老三的自己人,心中不禁大为失望:‘我都这德行了,这家伙还是提防着我……’但一想到马上就将秦雨田逮来好生蹂躏一番,他便重新高兴起来。

    如果他能知道事情的真像,以及后续的发展,估计他会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因为到目前为止,那位周王殿下,甚至都没听说过秦雨田这三个字,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老三和小七身上,正所谓心无旁骛是也,若不是这二位的大动干戈,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对那个名字感兴趣,也就没了后来一出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为了把事情说的更清楚一些,让我们回到十几天前的驿馆之中。

    话说那夜密谋之后,手下们便各司其职,纷纷忙碌起来。这些人的任务五花八门,有跟踪的、有偷窥的、还有偷鸡摸狗的。这其中数王安亭和公输营两位分到的任务最为高雅——秦雷让他们买书!数目多多益善,但有一个要求,不能买经史子集!

    两人心道:‘八成是王爷闷得无聊,想找些闲书看了。’两位大人也都是爱书之人,对这任务自然求之不得,便屁颠颠的上了街。要说楚国就是比秦国有文化,至少书铺不难找。一间间书店转下来,看到了不少心仪已久的书籍,两位爱学习的好大人竟然爱不释手、流连忘返,直到店伙计忍无可忍道:“对不起,本店只卖不看!”两人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面色通红的合计起来。

    公输营小声道:“中堂大人,卑职看着哪本都好,咱们到底怎么买?”

    关键时刻还得领导拍板,只听王大学士低声道:“既然王爷讲了多多益善,咱们就包圆吧……”他心道:‘反正不是我的钱,不花就是王八蛋!’

    公输营也有此意,闻言对那一脸不屑的店伙计道:“这位小哥,我们买书。”

    那店伙计翻翻白眼道:“赶紧捡一本走人吧。”他见两人磨磨蹭蹭的样子,便断定他们是看白书的,自然也不相信两人能买起几本……话说此时书籍这东西,至少要比猪肉值钱多了。

    公输营也不着急,淡淡道:“麻烦你给找几辆大车……”

    店伙计瞠目结舌道:“大车……你们要干嘛?”

    “你店里的书,我们全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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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天了,求月票啊……

四三五章 速成神医

    最后足足拉回了五大车。

    石敢看着这两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大人,一脸错愕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多少钱?”要知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尤其是秦雷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小地主,就连修个花园子都不舍得。想不到这两位却拿自己不当外人、拿王府的钱不当银子。

    说句题外话,昭武帝这次做得有点绝了,这么大个使团人吃马嚼、还得送礼进贡,他却仅拨给了五千两银子……连往返路费都不够。但没办法,不想背上抗命不尊的罪名就上路吧,‘大不了自掏腰包!’官员们如是想道。好在五殿下是个慷慨的人,不仅揽下了一路上的差旅费,就连送给楚国的礼品也是他出钱买的。

    唯一让官员们费解的是,既然要花几万两银子买礼物,为什么不在国内买呢?也好给国民创点收入不是。干嘛要跑到神京城来,把银子给楚国人挣去呢?

    “纹银一千两……”想到王爷的大出血,两位大人也觉着自己做的有点过,小声回答道。

    石敢松口气苦笑道:“二位大人是给多少花多少啊……”

    “一千两的定金。”公输营低头道:“还短着九千两,得让王爷出上呢。”

    石敢两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两只眼睛却瞪得溜圆,咬牙切齿的问道:“到底多少钱?”

    “不多……也就是一万两……”当朝大学士居然被一个四品王府侍卫瞪得抬不起头,可见‘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古人诚不欺我。

    石敢哆嗦着伸出手指,指点着二位大人,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你们等着……”说完便转身往内院走去。

    王安亭和公输营相视苦笑,他们知道,这回是自作聪明了。

    石敢进到院子里,看到王爷正在全神贯注的给一个木箱子上漆,好半天才见他直起身子松口气。石敢这才赶紧把外面的事情讲给他听。

    哪知秦雷听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轻声道:“无妨,把钱给他们送出去吧。”石敢心疼的嘟囔道:“这回肯定被人当冤大头了。”

    秦雷摇头道:“做人要大气,这个钱花的值。”石敢只好不情不愿的从箱底寻摸出几张楚国的‘金票’,给外面人送出去。

    看那侍卫进去时的架势,书店老板以为八成拿不到钱,谁成想那人出来的时候,居然拿回了九张面值一百两黄金的‘大楚户部兑金票’,再一检查,骑缝章、天头地尾、户部尚书签章、户部库银司提举司的主事背书一应俱全,忙欢天喜地的收下,又将怀里揣着的一千两兑银票掏出来,递给石敢道:“这位兄弟喝茶。”倒不是这老板钱多了烧心,而是他意识到,能轻轻松松拿出这么多钱的人,想要整死自己,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就算他们不是本国人。所以这位老兄主动减价了,所谓喝茶不过是一种不伤体面的说法罢了。

    只听石敢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也知道心虚,”见那老板脸色变得煞白,他这才淡淡道:“拿去吧,咱家王爷不差钱。”那老板这才千恩万谢,小跑着离去。

    等那些齐国人走了,石敢的脸转眼就拉了下来,恼火的看二人一眼道:“进来吧。”

    王安亭和公输营两个忐忑不安的进了内院,本以为会被王爷一阵迎头痛批,却不想这位爷压根没提这茬,反而笑眯眯道:“我看过吏部档案,二位都是饱学之士,现在再请你们帮个忙可好啊?”

    两人赶紧连声道:“敢不效死力?”

    秦雷指了指院子里的大车道:“公输兄弟从这些书中,把医书类的全部挑出来。”公输营虽然不知道干什么,但还是恭声应下,说完便到院子中清点书籍去了。

    秦雷又看了看王大学士,微笑道:“中堂大人乃是饱学之士,不知对岐黄之术有没有涉猎啊?”其实秦雷说两人饱学,不过是怕公输营面上挂不住罢了,一个公子哥读过几本书,能算什么饱学?真正有文化的是先帝朝的进士王安亭。

    王安亭拱手道:“略懂,但仅皮毛尔。”

    秦雷闻言欢喜道:“皮毛就可以,帮孤抱抱佛脚也就足够了。”

    王安亭狐疑道:“王爷,您这是要做甚?看起来怎么像改行似的?”

    哪知秦雷很认真道:“是的,孤王准备当神医。”

    王安亭哭笑不得道:“王爷真爱开玩笑。”

    秦雷又重复一遍道:“孤不是要开玩笑,真的要当神医。”

    王安亭瞪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没发烧,这才耐心解释道:“王爷啊,这神医可不是三年五载能修成的,要知道古往今来能称得上神医的,不过扁鹊、华佗、孙思邈、张仲景等三五人而已,光有良好的意愿是不行的。”后半句不说秦雷也知道:‘还得看是不是那块料。’

    秦雷也不着急,狡黠一笑道:“事在人为嘛,”说着面色正经道:“咱们能否摆脱这危局,就看孤王能不能练成神医了”

    虽然原先对这位王爷很不感冒,但一段时间以来,王安亭这些官员们也被他的平易近人、真诚热情所折服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命运未卜的环境中,秦雷那强大的自信、宽阔的胸襟,更是给了所有人极大的鼓舞和依靠。所以王安亭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拿过一本内经,认认真真为王爷讲解起来……全当是给王爷解解闷吧,王学士当时这样想道。

    他本以为王爷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过去那会子便淡了,却不想秦雷竟然如老黄牛一般勤勤恳恳的学习,一连数日皆是如此。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王爷似乎对岐黄之术本身就颇有研究,虽然都是些野路子,但一经过王学士的理论讲解,竟能与实际相联系,不出三天,讲起来便能头头是道,十分的唬人。

    但也仅是如此,王安亭好歹六十上下的人了,还没有天真的以为,有人可以看看书就能给人治病……更何况,他老人家的理想可是要做神医啊。

    就这样一个孜孜不倦,一个七上八下的过了几天。忽一日,沈冰进来通报:“乐先生来了。”秦雷先是从书中抬起发直的两眼,好一会才欢呼一声,将那《千金方》扔到天上,笑逐颜开道:“神医成矣!”

    王安亭这才知道,原来王爷这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神医另有其人。

    第二日,秦雷便让人放出话去,说秦国来的殿下精通岐黄之道、最爱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因为救得人太多了,所以得了个外号叫‘阎王愁’。现在无法觐见楚帝,闲来无事、一时技痒,准备在楚国行医,无论贵贱、一视同仁。

    这消息顿时传遍了全城、引发了大街小巷的热议……之所以传的那么迅速,并不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要说秦国皇子是哪根葱,还真没人在意。但就在这几天,京里盛传这位爷一掷万金,买了整整五大车书回去……据说仅仅是为了解闷。这可是真正的挥金如土啊,楚国虽然富户众多,但估计没有哪一家能干出这种事来。

    干了别人都赶不出来的事儿,所以他就出了名……虽然这种类似‘败家子’名声并不好听,但只要能让全城侧目就行。因而当秦雷宣称自己‘包治百病’的时候,着实不乏捧场者。闲汉懒汉、大妈大婶们聚集在驿馆门外的大街上,想看看这阔王爷如何收场、该赔多少钱……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一定会治死人。

    这种热闹场面直接拉动了这条街上的消费,也给了柴老一个‘买菜也不错’的错觉……事实上平时是不赚钱的。

    可有一点不好,虽然看热闹的人不少,虽然是免费义诊,但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给人解闷,所以好半天都没人上门,可把临时充任招待的石敢给急坏了,一会跑出去一趟,看看没人来,一会儿又跑出去一趟,看看还是没人来。待垂头丧气的回去,却见王爷和一身青衣的乐先生,仍在那不急不忙的下着围棋,石敢不由焦急道:“这都快俩时辰了,怎么还是没人来啊?”

    秦雷头也不抬道:“不急,会好起来的。”

    乐布衣也笑道:“我敢打包票,明天一早,这门前头就得车水马龙了。”

    石敢见自己最佩服的两人都这样说了,顿时放下了心。在他心中,王爷和乐先生就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两个了,他们说行就一定行。

    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石敢失望,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嘈杂声,只听有人高声叫道:“让让让让,神医在哪里?”石敢不禁喜形于色,对秦雷笑道:“终于有人上门了!”哪知王爷却和乐先生齐声哀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把石敢说的一愣一愣,小声嘟囔道:“我怎么了?”

    秦雷朝他挤挤眼,笑道:“不是说的你,接客去吧……”石敢这才满腹狐疑的出去,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他能感觉到,绝对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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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外众闲人本来快等的不耐烦了,有些性急的纷纷叫道:“到底有没有不怕死的啊?我还要回家吃饭呢。”好在上天注定要他们见证奇迹,就在人群开始有散去的倾向时,一声急惶惶的叫声在街口响起:“快让让,我家大哥不行了,神医在哪里?”

    众人仿佛齐齐打了鸡血一般,忽的一下重新围拢上来,却不敢靠那些人太紧……倒不是神京人民素质有多高,而是过来求医的是一群道上的兄弟,也就是传说中的青皮、流氓、小混混。只见当先一个在前面开路,中间四个抬着一副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虬髯大汉,后面还跟着个小弟,那小弟手里还捧着一条胳膊。

    目送着这群抬着担架的道上兄弟进去了,才有人敢咋舌道:“还真有不怕死的……”“我看是死马当活马医吧……”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开出了赌局,让人猜那群兄弟会不会砸了秦国殿下的场子。

    这老兄刚要为自己的创意喝彩,却不料边上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只听有人冷笑道:“没看见里面多少虎背熊腰的卫兵?你说会不会有人砸场子?不要说自己是神京人,我们丢不起这人。”

    这次没有让众人久等,不到一个时辰,里面那群兄弟便欢天喜地的抬着他们老大出来,再看进去时掉了的那支左臂,竟然真的重新接上。而那位老大脸上的表情也安详了许多,似乎还红润了许多呢!

    人们一下子震惊了,心道:‘这也太神了吧?’便七嘴八舌的询问开了:“这胳膊不是掉了吗?怎么又接上了呢?”

    那群弟兄显然兴奋极了,大声叫嚷道:“神医啊,真是神了!那神医用一碗汤药把我们老大灌晕过去,然后又用金针丝线,将我们老大的胳膊重新缝上,还给我们开了方子,说照方抓药,按时服用后,一个月就能恢复呢!”“神医真是好人啊,俺们给他钱都不要,非让俺们留着给老大买药,这样的好人哪里找啊……”有位兄弟感情极为真挚,泪流满面道:“俺们要回去把他的长生牌位供在关老爷身边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人们这下子服气了,不一会儿又见着有瞎了眼的、缺了腿的、丢了魂的、伤了头的,愁云惨淡的进去,开开心心出来,一直到天快黑时,陆陆续续进去十来个病患,全都满意而归,无一例外。

    这下子人们是真服了!心道:‘我要是能进去体验一把多好?’不过他们虽然没病没灾,但家里总有些头疼脑热、上吐下泻、神经错乱、疑难不孕的,心中变打定主意,明天要带病人来看看,反正又不花钱,全当出来透透气了。

    这时石敢出来,站在门口道:“我家王爷要休息了,请患者明日再来吧。”说完便转身进院关门,拴上门闩,轻声嘟囔道:“明天可就不光是托了。”他一直在里面伺候,所以心里清楚:别看进进出出那么多病人,可王爷和乐先生整整一下午都在那下起,屁股也没抬一下,那些所谓的病人在隔壁的屋子里坐一会儿,吃点点心喝点茶,甚至还有人小憩一会,便仿佛吃了灵丹一般,痊愈了。

    院子里一直看光景的王安亭几个也苦笑不已,医生病患都是假的,这样折腾有啥意思啊?

    却听王爷笑道:“这样很有意思,”说着伸手搅乱棋盘道:“今天不过是广而告之,明天才是开工的日子。”对于秦雷和乐布衣而言,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好的结果。

    看着王爷耍赖,乐布衣也不急,笑眯眯道:“如果您不承认这局是在下赢了,我明天就罢工。”

    谁知秦雷根本不怕威胁,翻翻白眼道:“男人要有责任心,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不要让人瞧不起啊。”

    “那王爷也该认输,不要让大伙儿笑话。”两个人又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起来。

    “老乐啊,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好胜呢?”

    “我还很年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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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三六章 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秦雷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皇帝的手段,被一年多来的节节胜利冲昏了头脑。他的手脚放的太开,言行太过嚣张,根本无视原有的规则……他也知道,自己的许多行为挑战了这位皇帝的权威,自己已经拥有的实力,时刻刺激着这位皇帝的神经……

    但他有些天真的以为,只要李浑不倒,那位皇帝便会一直容忍下去。他曾经自信的以为,当李浑也被自己打倒时,整个大秦便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了,即使是昭武皇帝陛下。

    他却忘了昭武帝是一头蛰伏在泥潭下的巨鳄,头脑冷静、凶残狡诈、无情无义,该出手时就出手,又怎能给他丰满羽翼的机会呢?事实证明,昭武帝之所以敢放纵秦雷,是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随时将其打入地狱、永不超生。

    秦雷这才知道,自己就像政治暴发户一样,大起之后必有大落,他甚至也想明白,在中都时,那些文官为什么对自己敬畏有加却敬而远之……不是因为他们不畏强权,而是他们预见到了他一定会有这一天,是以不愿被他牵连罢了。

    他终于明白,若想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除了够狠之外、还要够稳。刚柔并济、阴阳相辅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解决了思想问题后,他便要回到现实中,找到自己的出路……

    兵法上说:‘去国越境而战者,绝地也。’所以当秦雷抵达神京城时,他便明白自己踏入了‘绝地’之中。所谓绝地,就是说在这不占天时地利人和,基本上未战先败,百战全殆,除非有孙猴子的本事,不然休想大闹天宫。

    怎么办?孙子教导我们‘绝地无留’,打不过就跑呗。作为孙子他老人家的忠实信徒,秦雷便打定主意,要不怕艰辛、排除万难,尽早逃出升天。可以说,还没来到这破地儿时,他就开始琢磨着怎么逃跑了……压根就没动过什么‘破坏齐楚联盟’、‘离间楚国高层’之类念头,话说建功立业虽好,但终究不如小命吸引人不是?

    秦雷坚信……一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

    但是,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狗见了都会咬的地方,想要逃出升天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孤立无援不说,人家根本都不搭理自己这伙人,想行贿都没地儿送钱。

    而且他必须把太子带回去,否则正好坠入昭武帝的圈套中,问罪削职之后,便是无尽的幽禁岁月在等着自己。还会让老贼得了便宜又卖乖,连点恶名都留不下。

    这就给他的回国计划增添了巨大的麻烦……在没把老二捞出来之前,他必须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哪也别想去。

    不过秦雷就是秦雷,在了解了身处的环境之后。他很快想出了一计曰:‘无中生有’,要让楚国的大人物主动找上门来。

    他利用楚人喜欢猎奇造谣的爱好,先让人去千金买书,在神京城中引起了一时轰动,然后顺势宣布无偿治病,引来无数闲人围观。预料打不开局面,还事先找好了托儿……当然,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也不是完全忽悠,因为乐布衣本身就是医道高手,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一般的疑难杂症还是不在话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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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许多昨日的观众带来了家中的病患,也许是昨天宣传效果过于理想、也许是前院的空间太小,秦雷还没开始坐堂,被划为候诊区的小院便已经爆满。

    好在秦雷早有准备,他让门口的黑衣卫发放号码牌,谁的号码靠前,谁就先就诊,后来的只能在院子里等候,若是号码太大的,还可以先回家等着,这才没引起骚乱来。

    等到卯时三刻,一声梆子响,后院的小门便缓缓打开,只见一身短衣襟小打扮的石敢从中出来,清清嗓子叫道:“一号……”

    “来了来了,在这儿呢。”便有一对中年夫妇起身,是妻子开的口,看来病患是那个男的。

    查验了他们的号牌后,石敢微笑道:“对不起二位,我家殿下身份尊贵,为了安全起见,要对二位检查检查。”两人心道:‘规矩真多。’便有一男一女上前对他俩进行搜身,待检查完毕后,起身拱手道:“失礼了”,这才放二人进去。

    这对夫妇被门口的阵势弄得紧张兮兮,挪着步子走过天井,一进厅堂便扑通跪下,叩首连连。

    只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二位不要多礼,快起来吧。”两人忙不迭起身谢恩,又听那声音道:“坐下吧。”这才沾着椅边坐下,偷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方巾面容英俊的年轻人,正一脸温和的望着自己。在那个俊后生的下首,还做着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人,长的也很好看。

    见对方打量自己,秦雷轻咳一声道:“这位大哥,可是你要求医啊?”

    那男子赶紧恭声道:“是俺是俺,”说着对秦雷道:“麻烦这位小哥,跟你师傅说说,俺病了……”

    乐布衣低声闷笑起来,但见秦雷老脸通红,只好收起笑容,板着脸道:“老弟你把关系说倒了,在下正在殿下门下带艺修行呢。”

    那两口子不信道:“啥,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看了秦雷一眼,没敢说出口。

    乐布衣心中呻吟道:‘怎么老有人说我年纪大啊……’面上还要一本正经道:“两位此言差矣,岂不闻:‘闻道有先后、拜师无长幼’,殿下在秦国乃是鼎鼎大名的杏林圣手,若不是来了咱们楚国,在下就是想见一面都难啊。”

    两人虽听不懂这半老头子在嘟囔些什么,但他们也朴实的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既然这么大年纪的人都服他,看来这后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再加上那男子着实被病痛折磨的不轻,便咬牙点头道:“中,就让……王爷给俺看吧。”

    秦雷翻翻白眼,心中郁闷道:‘跟求着你似得。’但也知道自己距离‘山羊胡子瘦老头’的医生形象差得远,便不再强求,使劲微笑道:“这位大哥什么病症?”

    那男子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显然是有难言之隐,秦雷温和笑道:“你要知道‘医者父母心’,就当我是你爹就行,父子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这家伙好胜心太强了,一点亏都不能吃。

    但那夫妻显然是憨直脾气,除了听着有点别扭之外,倒没往别处想。还是那妇人替她男人说道:“俺孩他爸爸都已经五六天没尿了,憋得肚子跟冬瓜一样,整天也提不起劲来,王爷,您看能治吗?”你不能治我赶紧找别人去。

    秦雷颔首笑道:“这世上我有三不治,其余全治。”

    “哪三不治?”两人配合问道。

    秦雷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道:“非诚心诚意不治;非善良正直不治;非疑难杂症不治。”

    他虽然说的云山雾罩,但那妇人并不关心,只是一个劲问道:“俺家孩他爸能治不……”

    其实秦雷也不想说这个,但他得等着乐布衣诊断出病情,再写给自己看。谁知碰上个不听忽悠的妇女,只好闷闷的点头道:“能。”斜眼看看乐布衣面前的纸笺,见上面已经写出了一段话,不由心中大定,眯着眼睛拖长腔道:“你这是……哦不,你家那口子是尿路堵塞,可能是前一阵饮食不周、肝火过旺所致,算不得大问题。”

    夫妻俩对视一眼,那女人不由面露喜色道:“您真是神了,前些日子俺们家和邻居闹了好一阵子别扭,俺当家的脾气大,一发起火来就吃不下饭,没几天就尿不出来了。”那男人也满脸希夷道:“咋治啊?”

    秦雷缓缓点头道:“是呀,咋治啊……”两夫妻顿时傻眼,心道:‘俺们要是知道,干嘛还来找你呀……’却听那年轻的神医惊呼一声道:“太扯了吧……”把两人吓得一哆嗦,险些就要落荒而逃。

    好在乐布衣把两人叫住道:“二位不要害怕,殿下肯定是有什么奇思妙想,这才情不自禁的。”说着一脸崇敬道:“有本事的人都这样有个性。”说着朝秦雷点头道:“殿下,您就把那法子说出来吧,保准没错。”

    两夫妻以为乐布衣是在说他们,只好乖乖坐下,殊不知那话是说给秦雷听的。见乐布衣十分肯定,秦雷这才笑眯眯道:“这法子十分简单、但有些怪异,还请二位不要过于……拘谨。”

    两夫妻对视一眼,齐声道:“只要能治好病,俺们什么都肯干!”

    “这可是你们说的啊……”秦雷招手唤过一个黑衣卫,轻声吩咐一番,那黑衣卫便小跑出去,旋即拿回了一样碧油油的东西。秦雷接过那东西,眨眼笑道:“就用这东西。”

    “葱管?”两夫妻惊讶道:“俺家地里种了老些了,没听说还能治病。”

    秦雷故作玄虚的笑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说了你们也不懂。”说着拿起一把小剪子,将那葱尖剪去,将其递到那男子的手里,微笑道:“拿到角房去,将尖头插到尿尿的眼上,用力一吹,尿就能顺着葱管流出来了。”

    男子‘哎’一声,接过那细长的葱管,便起身往角房走去,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秦雷和乐布衣心道:‘真淳朴啊……’便等着那人去而复返。

    谁知竟用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那男子才满面通红的出来,小声嘟囔道:“俺够不着……”

    秦雷无力道:“这么点小事,值得你验证这么长时间吗?”

    汉子羞愧道:“俺起初低下头,发现差了三尺。想着许是有些高了,便坐在地上,发现还差了三尺。”

    乐布衣笑喷道:“那许是矮了呢,你没再试试?”可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处男内心是多么的阴暗。

    哪知汉子真点头道:“俺也这么想,便站到椅子上,发现还是差了三尺……”说着看了看屋里的桌子,小声道:“要不俺上桌去试试,说不定就能行。”

    秦雷没有乐布衣那么恶趣味,摇头笑道:“你就是站到屋顶上,该差三尺还是三尺,没有变化的。”

    汉子沮丧道:“看来这法子是用不上了。”

    秦雷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一根筋的人物,终于忍不住呻吟道:“你可以找人帮忙啊……”

    汉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呀,俺咋没想到呢。”说着对满脸通红的妇人道:“孩他妈妈,进来帮我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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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的人们等了半天,终于见到那对夫妻出来了,便一窝蜂围上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那妇人活像个煮熟的虾子一般,低垂着脑袋,羞红着脸,一声都不吭。但她男人就不一样了,神清气爽不说,还满脸的兴奋之情,逢人便说:“神医啊神医!”说完便拉着他媳妇往家跑,至于去干什么就不知道了。

    见那男子进去时还是病怏怏的,出来后却健步如飞,病患和家属们顿时放了心,兴高采烈的等着里面叫号。

    一上午时间,进去了十几个病患,都满意而归,交口称赞。等到下午,来拿号的人就更多了,石敢手中的号牌都发放到了三百多号。虽然知道今天就诊无望,但病患们仍然不愿离去,他们就喜欢看到一个个被抬着进去,又活蹦乱跳的出来的样子。这种神奇的景象,给了他们无穷的力量,据说很多已经吃不下饭的,当天晚上就吃了三大碗……为什么?有希望了呗。

    更神奇的是,有好几个病人在秦雷院子里待了一天,也没轮着看病,竟然不药而愈了。这种事情一经酷爱八卦的神京市民谣传,顿时给秦雷增添了许多神化的光环,人们传说他是华佗再世、医仙下凡,就是在他身边站站都能治病。

    其实秦雷和乐布衣哪有那么神。他们虽然真的可以治疗疑难杂症,但也不可能让人横着进来竖着出去,大部分患者还是要回去静养,慢慢康复的。至于那些治疗效果夸张的病患是怎么回事呢?好吧,是托儿。生性卑鄙的秦雨田唯恐造成的效果不够轰动,不能将消息传到那人耳朵里,便采用了这样真真假假的法子,让真的患者传递口碑、让假的病人制造震撼。

    不管怎样,他成功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的大名便传遍了整个神京城,甚至周边地区也有前来寻医问药的。人们争相传颂着秦国医圣的神奇、善良与慷慨,一时间楚人对秦国竟然恶感大减,这也是秦雷没有想到的。

    终于,逐渐有达官贵人也前来问诊,但他们自然不会抽号,想要让石敢通融一下,偏偏他又特坚持原则。不过他们还很快便想出了变通的法子……拿钱买号。对于穷人们来说,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还能挣到一笔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牌子的价格居然芝麻开花节节高。据说当天问诊的牌号,已经涨到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一个,即使三天后的牌子,也能卖一百两纹银。

    这倒不是楚国的有钱人烧包,实在是里面看病的那位仁兄动作太慢,且作息极有规律,每日卯时三刻开门,午休一个时辰,下午申时三刻关门,一天最多看三十个病人。

    而号牌却已经发到了四千多号……所以说,秦雷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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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三七章 声名远扬

    秦雷曾经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男人,他对欺压百姓的富豪深恶痛绝,他也曾经幻想过人人平等。但一次次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让他终于明白了刚则易折、曲高和寡的道理。

    所以他学会了变通。变通不是妥协,妥协是一种无奈的退让,变通则是灵活的处理。妥协放弃了原则,变通则在达成目地的同时,仍没放弃自己的坚持。

    只有更坚定的内心、更灵活的手腕才能在这个乱世上活下来,秦雷这样告诉自己。

    因而当他遇到看似左右为难的棘手问题时,总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决。比如说这次,他知道达官贵人陆续到来之后,贫民百姓就不大可能再有机会就诊,所以他采用放号的法子,让先到的穷人们免费拿到靠前的号,至于他们会将其转卖还是留下看病,那就是他们的自由了。事实上。大多数号码靠前的穷人都选择将号牌换成了真金白银。

    就这样,达官贵人们拿到了靠前的号牌,满意了。而穷老百姓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也很开心。如此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再加上秦雷和乐布衣天衣无缝的配合,他的名声终于越传越大,以至于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深宫大院里,都有人在谈论那位从秦国来的神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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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树大招风,虽然秦雷原本就想招风,但他不能控制先刮过来的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话说这一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小小驿馆内,后院的神医在细心诊治,前院的病患在耐心等待……门外的老柴在专心卖菜,树上的知了也在声声叫着夏天,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就像往常的每一天那样。

    但当一个娇俏的身影踏入这个驿馆后,平静便被打破了。那是一个身穿月白书生长衫的女子,看上去正是豆蔻年华,鲜花欲放。只见她轻摇折扇,那折扇白玉为柄,握着扇柄的手,白得和扇柄竟无分别。头巾上还扎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莹然生光,掩不住的雍容华贵之气。虽着男装,却更显得俊眉修眼,顾盼神飞,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南国绝代小佳人。

    显然人们对这‘小公子’并不陌生,一见也进来,便不论贵贱、无分老幼,纷纷起身向她行礼。那小公子也笑嘻嘻的朝众人抱拳道:“都别拘礼了,我就是来玩玩的。”只听她声如黄莺出谷、娇脆婉转,十分的好听。

    四下看看,小公子惊讶道:“哦,这么多人啊。”说着指了指坐在前边的几个皇亲国戚,美目流转道:“你们也在这乖乖的排队,真是难得啊。”那些妇人不是一品诰命、就是国公夫人,皆是贵不可言,这也充分证明了富人贵人也是人、也一样会长病。

    听了她这话,一个前排的贵妇笑道:“殿下啊,这也是没法子的,谁让里面也是位殿下呢。”她边上一个胖乎乎的妇人也附和道:“就是,这秦国的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公主,您去教训教训他。”想不到这女扮男装的‘小公子’竟然是一位公主。

    却见那公主摇头道:“这话说的不对,其实干啥都得讲究先来后到,来晚了排队就是应该的。”

    那胖妇人被她教训,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呵呵笑道:“公主就是善良可人儿,也不知将来谁能有那天大的福气……”边上几个人妇人也跟着轻笑起来。

    那公主显然还情窦未开,一双如梦似幻的大眼睛忽闪道:“要天大的福气干什么?”

    大家熟归熟,可谁也不敢真跟楚国皇冠上的明珠说那些混账话,那胖妇人赶紧转移话题,对看门的石敢道:“我大楚的弄玉公主殿下驾到,还不让你家殿下出来接驾。”

    石敢看着众人的反应,知道这应该是位货真价实的公主,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道:“请等一下,我家殿下正在为病人针灸。”

    那些贵妇的随从许是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闻言顿时吵吵起来,‘大胆、胆大、胆大包天’的骂声不绝于耳。哪知石敢并不买她们的账,黑着脸道:“请安静,或者请离开!”

    那个起先说话的胖妇人,显然属于母狮子类型的,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本县主吵吵?”按照楚国的规矩,皇帝的女儿封公主、亲王的女儿封郡主、郡王的女儿封县主。所以县主这称号虽然听着不咋地,却也依旧是皇亲国戚,贵气逼人。

    眼看着双方就要吵吵起来,却听一个娇脆的声音道:“都住嘴!”双方一下没了声音,齐刷刷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弄玉公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显然是生气了。

    那胖县主得意道:“看看吧,我们公主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你住嘴!”哪知弄玉公主并不领情,反而板着小脸呵斥起那郡主来:“要是里面看病的人是你,要是外面也这么吵吵,你会有什么反应?”这公主小嘴叭叭的,说话极快、吐字还十分清晰。

    那县主显然不敢在弄玉公主面前放刁,只好低头老实答道:“会很不高兴……”

    弄玉公主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就是嘛,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别人看病的时候,你也老实点!”这小姑娘火气来得快,去的更快。

    那县主赶紧点头乖乖坐下,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弄玉公主换一副可亲的笑脸,走到石敢面前,和蔼可亲道:“这位老兄,我想进去看看行吗?”

    石敢见她身为公主却仗义执言,心中早存了三分好感,但王爷不允许放人进去,他也不敢违反,不由为难道:“这个吗……”说着习惯性的伸手挠了挠头,这是他拿不定注意时的表现。

    却不想那公主见他抬手,便一猫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动作快如灵猫。石敢哪敢阻拦,只好高举着手放她进去。

    见自己诡计得逞,弄玉公主回头朝石敢扮个鬼脸,便潇洒转身,蹑手蹑脚的向屋门口走去。

    石敢苦笑着摇摇头,全当没看见的。当然对于弄玉公主进去,谁也也没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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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弄玉公主顺着墙根,轻手轻脚的摸到窗边,刚要往前走,却眼珠一转,停下了脚步,从敞开的窗户里往里面瞧去,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弄玉公主奇怪的直起身子,这才发现桌边的长凳上躺着一个青衫男子,只见他脸上还盖着本书,正在呼呼大睡。

    弄玉公主踮着脚尖,慢慢走进去,缓缓伸出手,刚要碰到那书本,那书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露出一张神采奕奕的脸,吓得小公主心尖乱颤,险些就要叫出声来。

    秦雷也不起身,上下打量着这不速之客,但见是个俊俏的有些过分的年青后生。耸耸鼻子,闻见一阵淡淡的少女清香,这才恍然道:“哦,花木兰啊。”

    弄玉公主也回过神来,见这人果然是那船上见过的男子,不由欢喜道:“见到我高兴吗?”

    秦雷还从没听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失笑道:“为什么见到你要高兴?”

    “因为我见到你很高兴!”弄玉公主眉开眼笑道:“所以你也要高兴。”

    秦雷翻翻白眼,转个身道:“凭什么?”

    对他的无理,弄玉公主表现出十分的大度,颠颠的转到另一侧,十分认真道:“因为我开心的时候福全就高兴,我不开心的时候,福全就不高兴,所以你要高兴才是。”

    秦雷被她独特的逻辑弄得头晕脑胀,只好坐起身子道:“小姐,你是来看病吗?我看你神经有些问题,放心吧,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要积极治疗,少吃多餐,不然将来可能会转为神经病的。”

    那小妞被他说的一愣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合手中的扇子,便要去敲秦雷的脑袋。结果那扇子刚落下,便稀里糊涂到了秦雷手中。哗得一声打开扇子,秦雷低头品咋道:“原来是小鸡吃米图。”

    弄玉公主哭笑不得道:“什么小鸡吃米,难听死了,那是‘山桃锦鸡图’。”

    秦雷无所谓的撇撇嘴,把扇子往桌上一扔,倒杯茶水往她面前一递。弄玉公主伸手刚要去接,秦雷却一缩手,将杯子收回到嘴边,仰头灌下去道:“舒服……”

    弄玉公主一下板下脸来,紧攥粉拳道:“你敢欺负我?”

    秦雷耸耸肩膀,又倒杯水,嘿嘿笑道:“欺负人是在下的爱好,越是看着顺眼,欺负的就越狠。”

    弄玉公主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转怒为乐道:“那么说你看我很顺眼了?一定是这样的。”

    “你倒是自我感觉良好。”秦雷笑眯眯道,说着又伸出手,把那茶杯递到她面前。

    弄玉公主狐疑的看着他,犹犹豫豫的不肯伸手,却见他脸上尽是真诚的笑容,心道:‘这回是真的了。’终于伸出小手,要去接那杯子。

    这次秦雷真的没有缩手,可他松手了。弄玉公主只捉到秦雷的手,却眼睁睁的看着那杯子落在他另一只手里。

    秦雷这才将那白瓷杯塞到弄玉公主手中,哈哈笑着起身道:“美美的睡一觉,再欺负一下小姑娘,这就是生活啊……”

    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白瓷杯,弄玉公主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两个大,她是景泰帝与皇后所生的幼女,也是景泰帝最宠爱的小女儿,可谓千般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从小到大十几年,还没见过一个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呢。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早就泫然欲泣了,可她显然有些不同……‘既然被欺负了,就一定要找回场子来才行。’弄玉公主如是想道。只见她将那杯子搁在桌上,柳眉一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秦雷面色如常的转过头来,一脸悲天悯人的望着她,上下打量了半天,才正色道:“看姑娘你天生丽质,应该是嫦娥下凡吧。”

    弄玉公主不禁喜上眉梢,稍显忸怩道:“人家哪有那么好……”

    “地面上不适合你,还是快回月亮上去吧。”却听那可恶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弄玉公主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忍了又忍,终于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道:“哼,我看你这所谓的神医……就是个江湖骗子!”

    秦雷心道:‘猜的还真准。’却不以为意的笑笑道:“骗子不骗子、还得看疗效,只要我治得好病人,那就不是骗子。”这时内间里一阵响动,秦雷便往里面走去,弄玉公主自然也紧紧跟在后面。

    “我去嘘嘘……”秦雷头也不回道。

    弄玉公主伸手在他背后使劲比划几下,这才愤愤的停下了脚步。

    不一会儿,便见秦雷扶着一个兴高采烈的老者出来,那老头正朝他不住道谢道:“殿下啊,太谢谢您了,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东西了呢。”

    秦雷温和笑道:“其实你只是有些白内障,不算大碍的。”

    那老者摇头欢喜道:“在您看来这是小意思,可在别的大夫那,就成了大难题,根本治不好。”说着心悦诚服道:“说到底,还是您的医术高超,神医啊神医!”

    见那老者只顾着拍那‘小痞子’的马屁,弄玉公主心中十分的不爽,干咳一声道:“老蔡……”

    一听这天籁般的声音,老头却不由自主的打个激灵,这才看见板着小脸的弄玉公主,赶紧鞠躬作揖道:“公公……公主,您也在这?”

    弄玉公主得意的瞄秦雷一眼,对那老蔡笑道:“老丞相的眼睛真的好了么?”

    那老蔡忙不迭点头道:“托公主的福,竟然被神医殿下给治好了。”说着呵呵笑道:“看东西清亮多了,不再雾蒙蒙的了。”

    弄玉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秦雷一眼,没有再说话。

    秦雷打量着那老头,轻声问道:“你是丞相?”

    “前任的。”老蔡赶紧解释道,显然是生怕被这神医缠上:“现在在家种菜。”

    “外面还有很多病人呢……”只见小公主一手支颐,一手轻敲着桌面道:“磨磨叽叽……”

    见自家公主发了话,老蔡连忙拱手朝秦雷道:“殿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改日定有重谢,告辞告辞。”说完便朝自家公主施一礼,小跑着离去了,也不知是躲避秦雷、还是躲避公主。

    待那老蔡走远,弄玉公主笑盈盈的打量着秦雷道:“知道本姑娘是谁了吧?”

    “不太确定,”秦雷一本正经道:“那老头说话结结巴巴,也没听清是公公还是公主。”

    “你!”弄玉公主鼓着腮帮子道:“公公都是男的,你看我像吗?”

    秦雷拖过一条长凳,笑道:“此言差矣,公公可不是男的。”

    “哦,”弄玉公主不信道:“你骗人,福全他们横竖不像女的。”

    “也不是女的。”秦雷笑道:“是不男不女的。”

    弄玉公主这下糊涂了:“除了男的女的,怎么还有不男不女的呢?”

    秦雷刚要给弄玉公主进行一堂生理卫生教育,下一个病号便进来了,正是那个胖县主,一见公主双手托着粉腮,一副谈性正浓的样子,便裹足不前道:“我先出去等着……”

    却被弄玉公主叫住道:“你过来吧,那么多人等着呢。”说着朝秦雷眯眼道:“我给你当助手,不许说不可以。”

    秦雷刚要反对,却听那弄玉公主笑道:“我后半句是说给她听的,跟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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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三八章 冲突

    边上有个虎视眈眈的弄玉公主,无疑给秦雷的表演带了相当大的难度,好在他和乐布衣乃是一等一的骗子,勉强也能应付过去。

    又诊治三五个病患,小公主还是没有看出破绽,这才相信秦雷就是传说中的神医,也更坚定了她将其留下的决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音,仿佛有大队人马开过来一般。

    弄玉公主皱皱眉头,气愤道:“可真吵啊,”说着自告奋勇道:“我去给你把他们撵走。”

    秦雷与乐布衣对视一眼,摇头笑道:“那个……公主殿下,咱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弄玉公主怎么也想不出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友谊,只好狐疑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秦雷呲牙笑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道:“没啥,就是请公主帮个忙。”

    弄玉公主不信任道:“我怎么觉着你要坑我呢?”

    秦雷翻翻白眼道:“外面应该是齐王的军队……”

    弄玉公主闻言呆住了,这时她的跟班福全也在外面细声叫道:“公主,城卫军把这里包围了,您快出来呀。”齐王楚妫邑乃是神京城的卫戍将军,掌管京城防务,城卫军便是他的手下。

    弄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小脸一本正经对秦雷道:“看来我给你带来祸患了。”

    秦雷笑道:“这是从何说起?”

    “我三哥和五哥争位,而我是五哥的同母妹妹,一向被三哥视为五哥一党。”说起正事来,小公主一脸的严肃,再没有方才的娇憨:“这次八成是见我在你这待久了,以为与你有什么密谋,所以才找上门来的。”说着晃一晃白玉似的小拳头,对秦雷道:“不过你放心,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秦雷微微意外的看这小姑娘一眼,轻笑道:“那在下要谢谢公主了,但是你只能保证我不被带走,却不能为我解围,我说的对吗?”

    看他从容淡定的样子,弄玉公主竟有些心慌意乱,压下那怪怪的情绪,无奈的点头道:“他们虽然都不敢惹我,可也没人听我的。”

    秦雷轻声安慰道:“不要紧,你还小嘛。”

    “人家哪里小了?”不服气的挺挺胸脯,弄玉公主抗声道:“人家都十五……哦不,十六了!”秦雷这下可犯了忌讳,殊不知她这样的半大孩子,最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秦雷也没工夫跟她争辩,点头道:“好吧,你是大人了。那能帮我做件事吗?”

    听他承认了,弄玉公主欢喜的点头道:“你说吧。”说完屏住呼吸,很认真的听秦雷说话,生怕漏掉一个字儿。

    秦雷微笑道:“赶紧去找你五哥,告诉他:‘齐王知道一个能救你们父皇的神医,现在正派兵去逮他呢。’”

    弄玉公主把秦雷的话重复一遍,不大相信道:“这真能给你解围吗?”

    秦雷一撩额前的碎发,微微仰头道:“相信我、没错的。”

    弄玉公主‘噗嗤’一笑,轻嗔道:“没正行……”说着起身要离去,刚走几步却又停下,轻声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秦雷秦雨田,你也可以叫我秦哥哥……”秦雷微笑道。

    “秦雷,亲哥哥……”弄玉公主这才知道秦雷在耍自己,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坏死了!”说完便一溜烟跑掉了,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声音道:“我叫云萝、楚云萝……”

    秦雷笑眯眯的点点头,却听乐布衣严肃道:“殿下,注意形象,这表情太色了。”

    秦雷撇撇嘴道:“我这是慈祥的表情,怎能算色呢?”

    哪知乐布衣略有些担忧道:“殿下就算血气方刚,有很强的生理需要,也不能招惹楚国的公主啊,这会给咱们的计划增添不必要的变数的。”说着提出可行性建议道:“话说秦楼楚馆,楚国的姐儿也是别有风味的。”

    秦雷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摇头道:“你放心吧,那只是个小丫头,对我没有吸引力。”说着转换话题道:“待会儿你露面吗,万一有人认出你来,我可就死定了……”

    乐布衣笑笑道:“不妨事。”说着从药箱里掏出些瓶瓶罐罐,在脸上一阵涂抹挂擦,便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须发苍苍、满面沟壑的糟老头子。

    这时石敢进来道:“王爷,楚国官府说我们在这蛊惑民心、图谋不轨,要请您回去协助调查。”

    秦雷笑道:“告诉他们,我乃秦国使节,享有外交豁免权,不受楚国法律管辖,让他们鸿胪寺的人前来交涉。”

    正在化装的乐布衣插嘴道:“王爷,什么叫外交豁免权?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秦雷嘿嘿一笑道:“你都不知道,楚国那些大头兵自然也不知道了。”乐布衣摇头笑道:“王爷现在狡猾狡猾的。”秦雷不以为意道:“比你还差点。”

    石敢恍然道:“缓兵之计啊。”

    秦雷点头道:“不错,就这么出去说,记住,语气要坚定,态度要自信。”

    石敢点头应下,便昂首挺胸的出去,这时候来看病的、看热闹的全都跑光了,院子里、院墙上、大门前,布满了全副武装的黑衣卫,与外面的南楚城卫军紧张的对峙着。

    石敢深吸口气,分开众人,走到大门口,先是冷冷的扫视一圈对面的城卫军,这才声如洪钟的对那领军校尉道:“你们楚国不是一向自称文雅吗?怎能干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呢?”说着轻蔑一笑道:“我们是大秦使团,且已经向贵国礼部正式提交了国书,便已经享有在贵国的外交豁免权,”竟然还知道自由发挥,可见他也只是貌似憨厚罢了。

    楚军闻言窃窃私语起来,那领军校尉的双眼也有些发直,他们都是些扛枪吃饭的丘八而已,至少两成是半文盲,剩下的都是全文盲,哪听过什么‘豁免权’呀。

    怕把话说的太死,让对面人破罐子破摔,石敢稍微提示道:“让你们鸿胪寺的人前来说话,在鸿胪寺没取消我们‘豁免权’之前,你们是不能动我们的。”

    对面的校尉听明白了:‘哦,看来得先让鸿胪寺把那个什么‘豁免权’取消了,才好动手。’这校尉只以为自己文盲加法盲,却没想到对面的家伙在拿自己开涮。

    这校尉便是齐王指派的那个,偏偏他还知道当前形势为妙,生怕自个真的违了法,给御史台留下弹劾自家王爷的把柄,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反复斟酌之下,校尉决定稳妥行事,反正对方犹如瓮中之鳖,难道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想到这,他招手唤过自己的副手,低声吩咐几句,便打马离了驿馆,亲自向位于城东的鸿胪寺行去,希望可以合理合法的解决那子虚乌有的‘豁免权问题’。

    等他气喘吁吁赶到鸿胪寺衙门时,却见大门紧闭,叫门也无人回应,这才忽的想起,今天乃是百官‘休沐’的日子。

    所谓的‘休’就是休息,‘沐’就是洗澡,‘休沐’就是大家放假回家洗洗涮涮的日子。楚国的大小官吏每隔五天便会放假洗澡一次。而在齐国和秦国,这个周期是十天一次,所以说还是在楚国当官最舒服。

    但校尉大人今日显然要腹诽一下这个破制度,好不容易从里面唤出一个看门老头,问明了他们寺卿大人的居所,苦命的校尉大人赶紧打马过府,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找到在河边钓鱼的寺卿大人,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仰天大吼一声,火冒三丈的校尉大人,抽打着胯下骏马,发疯似的赶回驿馆门前,这时距他离开,已经整整过去一时辰了。

    ‘吁……’马还没站稳,校尉大人便迫不及待的跳下马来,想要找那个混蛋算账,可他的骑术不大过关,登时摔了个狗啃泥。

    手下赶紧过来将鼻青脸肿的大人扶起,便见校尉大人气急败坏道:“兔崽子敢耍人,给我拿下!”

    石敢已经看见远处扬起的烟尘,冷笑道:“谁敢?”

    校尉大人见他死到临头还这么拽,声嘶力竭道:“给我拿下!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可恶的西蛮摆成十八个花样,让他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城卫军仗着人多,便叫嚣着一拥而上,还颇有些一往无前的气势。倒不是他们要为大人报仇,而是据说里面的秦国王爷富得流油……

    黑衣卫自出道以来,惯是以多打少,哪里怕他们人多,纷纷举弩瞄准,只等石大人一声令下,便要射杀一片。

    石敢冷冷的盯着远处,见那支骑兵部队竟远远的停住了,电光火石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些人是要先看热闹的。’想到这,咬牙挥手道:“放!”

    ‘战则战,绝不存侥幸之心、恻隐之心、大意之心。’这是黑衣卫的铁则。

    沉闷的弓弦声响起,一片箭雨‘飕飕’的划过。那校尉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眼前便绽开了朵朵血花,冲在前面的几十个城卫军全部躺在了血泊之中。

    满眼的鲜血、扭动的躯体、痛苦的爱好、绝望的爱好……这一切震惊了校尉大人和他的城卫军,楚人文弱,且神京城从未遭过战火。这些地痞流氓出身的城卫军,欺负老百姓是好样的,但一到真刀真枪就抓瞎。

    他们这才知道,自己面对的不再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而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职业军人。将近一千号城卫军呆住了,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扔下刀枪,悄悄溜走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眼见着这种溃散愈演愈烈,校尉大人只好留下几句‘你等着’之类的场面话,灰溜溜的撤军离去了。

    墙头上的黑衣卫瞠目结舌的望着潮水般退去的楚军,他们本以为定有一番恶战呢。这些好勇斗狠的秦国男儿,无法理解对方在同袍死难后的反应,就像对方无法理解他们怎么如此杀人不眨眼一般。

    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地理决定性格而已。楚人身居鱼米之乡,明山秀水、条件优渥,混碗饭吃实在不难,不到万不得已,鬼才愿意拼命呢。而秦国缺粮、百姓生活艰辛,时常挣扎要在死亡线上,所以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稀奇。因而民风彪悍,信奉‘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相当的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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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敢门神一般站在门前,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即使那些城卫军走光了,他还是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街口的那队骑兵该过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队身着亮银连身铠,骑着肥壮战马的楚国骑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小步幅的开了过来,不像是冲锋、也不像是行军,倒像是等待检阅的队伍一般。

    石敢知道,这就是号称楚国陆军的王牌,南楚皇家龙骑军!这支军队据说共有两万人,但通过细作传来的情报,实际只有不到一万而已。更让人惊奇的是,这竟然是楚国二十万陆军中,唯一的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

    就在他微微出神之事,那支骑兵队也整齐的停在了弩箭的射程之外,一个军官磨磨蹭蹭的出列,扯着嗓子喊道:“院子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大楚龙骑军包围了,识相的赶紧放下武器!否则要你们的好看。”

    沉默,对面秦国军人回应他的是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更没人谩骂、嘲笑之类,黑衣卫们只是面无表情的握紧手中弩弓,随时准备射击。

    那军官顿时尴尬无比,其实他们并不是来打架的。恰恰相反,他们是奉命前来拉架的。只是怀着对秦国西蛮的普遍恶感,他们统领大人暂时收拢住了军队,想让城卫军先教训一下对方,却没想到只是眨眼之间,城卫军便全军溃逃,丢尽了脸楚国军人的脸。

    所以龙骑军统领要先给里面人一个下马威,出出这口恶气。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用沉默来回答自己。

    也许是觉着双方这样沉默对峙有些傻,龙骑军的统领先发话了:“我们是周王殿下派来的,请你们的王爷过府一叙吧。”

    石敢这才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点点头道:“等着。”说完便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出来对那统领道:“我家王爷说了,我们是秦国使节,不宜在面见贵国陛下前四处乱跑。以免坏了规矩,还请周王殿下见谅。”这话倒是实话,确实不应该先见其他人。

    可那统领也不是傻子,顿时听出对方的潜台词来了……那是要周王殿下亲自登门拜访呀。心里不禁十分不快,但对方的理由又合情合理,他只好愤愤的学一次石敢道:“等着!”说完便打马去王府禀报。

    等到那统领重新回来时,天边日已西斜。还有一个打着王府车队的车队与他通行。

    “我家王爷来了!”统领没好气的对石敢喊道。

    石敢点点头伸出手,缓缓道:“名帖。”

    “不要得寸进尺了!”统领愤愤道,但见车窗里递出一个绣着菊花的淡黄名帖,他只好怏怏的住了嘴,双手递给石敢。

    石敢接过那名帖,翻看一下道:“等着。”说完不理那几欲抓狂的统领,又转身进了院子。

    就在那统领快要气疯了的时候,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道:“周王殿下驾到,小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

    车厢门打开,一个身穿淡黄亲王服色的年轻人出现在秦雷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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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三九章 如玉君子

    在我们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独特的人,这些人让我们一见如故,感觉温暖,如沐春风,这种气质往往是天生的,我们都愿意和这样的人交往。

    而周王楚妫娚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

    当他站在秦雷面前,英俊的面庞自然温和,黝黑的瞳仁明净透彻,虽然身材不够魁梧,却更给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觉。

    所以即使骄傲如秦雷,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如玉君子!’

    君子如玉,细腻温和。

    人的感觉是相互的,在周王眼中,他看到一个英姿勃发、器宇轩昂的青年,心中也赞了一声:‘西秦好人物!’便朝秦雷拱手道:“早听闻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秦雷笑着还礼道:“彼此彼此,殿下叫我雨田即可。秦雷,草字雨田。”

    周王闻言称善道:“那雨田叫我天佑吧。楚妫邑,草字天佑。”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执手进屋。就这样,两个出类拔萃的年青人第一次见面,而且互相的印象还都不错。

    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两人的谈话也一直在一种友好的气氛下进行。

    秦雷将周王让进屋中,两人热情而无关痛痒的寒暄几句。待石敢奉茶躬身退出后,楚妫娚也摆手让随从退下,屋里只剩下两位殿下相对而坐。

    两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关系到一国甚至两国的国本。

    周王殿下伸出白而修长的手指,捏起一个小儿精致的紫砂茶杯,轻啜一口,略显意外道:“想不到雨田竟然是此道中人。”两人叙了长幼,周王比秦雷年长三岁,是以做了上首。

    秦雷微微笑道:“茶道可以使人平心静气,对于我这种爱发火的人来说,最是对症。”

    楚妫娚端详他片刻,才下结论道:“在我看来,你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火气了。”

    秦雷不置可否道:“当成个爱好总是好的。”

    周王殿下点点头,突然轻笑道:“有件事情想不明白,还请雨田解惑。”

    秦雷放下茶盏,微笑道:“天佑兄请讲。”

    周王看他一看,方才缓缓道:“像你这样卓越的人物,为何贵国陛下却要送到楚国来呢?”这话说的文明,但意思谁都懂:‘兄弟,你看起来挺不错的,怎么就不受你爹待见呢?’

    昭武帝自以为精妙的借刀杀人之计,竟然被楚国两位殿下各自识破。所以说,能混到顶峰的人,没一个是傻子。

    秦雷并不回答他这问题,而是轻声道:“平心而论,贵国齐王殿下也很不错,为什么贵国陛下却属意与天佑兄呢?”言外之意是:‘老头子非要喜欢谁的话,那是没有办法的。’

    楚妫娚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语带同情道:“既然如此,那兄弟就在楚国住下吧。”说着十分诚恳道:“兄弟放心,只要有我楚天佑在,就不会有人敢来滋事的。”

    秦雷心中苦笑道:‘我又没打算政治避难,待你这干嘛?’但面上还要欢喜莫名道:“那小弟就先谢过天佑兄了。”

    楚妫娚含笑道:“你我一见如故,实在是三生有幸,就不要分什么彼此了。”

    秦雷知道,礼贤下士必定有求于人,所以他也不说话,只是给楚妫娚斟上茶,便笑等对方开口。

    果然,楚妫娚状似不经意道:“听小妹说,兄弟你还是个神医?”这一会儿功夫,便换了四个称呼,从‘殿下’到‘雨田’再到‘雨田兄弟’最后到‘兄弟’,由远而近、由疏及亲,却还显得那么自然,可见这位殿下也明白并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亲和力。

    秦雷颇有些自得的笑道:“兄弟我自幼酷爱岐黄之术,除此别无兴致,到现在也算小有所成了。”

    楚妫娚闻言似笑非笑道:“那为何兄弟还做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显然这位殿下是做过功课的,并不轻信秦雷的话。

    秦雷知道,这才是双方真正交手的开始,要想取得对方的信任,就必须让他相信自己是坦诚的。遂面不改色道:“我并不觉着自己做过什么,因为除了治病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好。”

    楚妫娚不置可否的笑道:“据说兄弟曾经在贵国南方力挽狂澜?”

    秦雷早有准备,丝毫不见慌乱,苦笑一声道:“唉,当时我才十七岁,且刚从齐国回来,”说着满面忧伤道:“天佑兄知道我去齐国干啥了吧?”

    楚妫娚同情的看他一眼,给秦雷斟杯茶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秦雷沉重的摇头道:“又怎能不提呢?在我十六岁以前,都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钻研医术,什么都不能干,”说着叹一声道:“也不会干。”

    楚妫娚看秦雷脸上的哀伤不似作伪,不由轻声道:“看来贵国南方的事情别有隐情啊……”

    秦雷苦涩的点头道:“不错,我虽然有千岁之尊,其实就是一个大夫,看病我会,治国可一点都不行。”

    楚妫娚虽然心思通透、阅历颇丰,但与饱经风雨的秦雷相比,还是稚嫩的多。经过秦雷这一番唱念做打,也就真的信了他的话。楚王殿下认为,一个人要想学好医术就得十来年的时间,还要有丰富的实践……你得什么病都见过,才敢说包治百病不是?如果不是心无旁骛的日夜钻研,就算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成为所谓神医的。这排除法看起来也没什么谬误。

    与秦雷相比,周王殿下的心眼确实有些实诚了,他按照自己的思维,替秦雷给出了答案:‘看来那些事情都是别人做的,他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有了这种想法,周王殿下就越发亲热起来:“不提那些了,现在兄弟你成为杏林圣手,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吧。”

    秦雷知道这就算是政审结束了,笑笑没有说话。

    周王也知道,自己该进入正题了,喝口茶水,将杯子搁下道:“兄弟对治疗中风有没有心得?”

    秦雷点点头,语气慎重道:“天佑兄可能有所不知,人的身体极是玄妙,不同的病症可能会引起相同的症状,相同的病症也可能引起不痛的症状,不能一概而论,所以要望闻问切之后,再对症下药,方能说有没有把握治愈。”

    他深得诈唬人的精要所在,故意把话说得车轱辘一般,让周王听得云山雾罩,心里却佩服不已。不做声的寻思片刻,楚妫娚终于沉声道:“我家有个病人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可是听说兄弟你从不出诊……”

    秦雷正色道:“天佑兄也说了,我们一见如故,你可以算是我在神京城的第一个朋友。”说着一拍胸脯道:“既然朋友有事,兄弟我帮忙也是应该的,管那么多规矩做甚?”

    楚妫娚闻言欢喜道:“好!就凭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语毕,两人约定了三天后派车来接秦雷,又亲热的聊了一会儿,直到王府的太监进来催促道:“殿下,您还要进宫侍疾呢。”楚妫娚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拉着秦雷的手道:“想不到我俩相处如此愉快,等到事毕,一定要多亲近亲近啊。”

    秦雷笑着点头,送周王殿下出门,等车队走远以后,才转身回去。

    乐布衣正在那等他,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道:“看来这位殿下是病急乱投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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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之后,周王殿下果然如约而至,亲自接秦雷出发,见他只带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仆,不由关切问道:“怎么不多带些人,也好有人伺候。”秦雷摇头笑道:“在齐国时习惯了,人多反而不自在。”

    周王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探讨的意思,两人上了马车,便一路向北行去。

    在装饰豪华的马车里,只见秦雷表情真挚道:“还要谢谢天佑兄为雨田善后。”

    周王知道他说的是城卫军的事情,摇头笑道:“昨天的事情是我三哥做的,你也知道……”说着面色悲哀道:““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也许你不信,我所求不过自保,并不想去争什么。”

    秦雷没想到他会如此实诚,不由轻笑道:“我能理解你,因为我们大秦也一样,”又叹口气道:“好比我那可怜的太子哥,一味的宽容忍让,竟然落到了下落不明的地步,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说着真诚道:“殿下切勿重蹈我太子哥的覆辙。”

    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听了秦雷这话,周王的泪珠子都快下来了,赶紧干咳一声,掩饰道:“因为我父皇正是吃了贵国太子进贡的人参后,才突然昏迷不醒的,所以我三哥便派七弟将其暂留,现在压在白衣卫衙门,应该暂时没有大碍。”

    秦雷面色急切道:“我二哥罪名洗脱之前,雨田不敢妄言搭救,但天佑兄可否帮我见太子哥一面?”

    周王十分抱歉道:“白衣卫是我七弟的衙门,隶属于我三哥,这两人与我势成水火……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这样啊……”秦雷无限失望的低下头,双眼通红道:“当年我从齐国返京,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二哥护着我、帮着我,若是没有他,我早就灰都不剩了,他对我是有大恩的呀……”说着伸手遮住脸,嘶声道:“可我……可我眼看着他遭灾,竟什么也干不了!”

    楚妫娚显然是个感情丰富的人,被秦雷一阵真情流露弄得鼻头发酸,轻轻拍着他的胳膊道:“兄弟你不要太过担心,只要治好了我父皇的病,再证明你兄长的清白,陛下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秦雷感激的看他一眼,点点头不再作声。

    队伍行到楚国龙安门外,秦雷注意到马车没有丝毫停顿,便径直进了皇城。‘看来皇城的禁卫部队是在周王手中。’他心中默默道。

    进了皇城之后,速度显然慢了许多,又行了一刻钟,便在一座恢弘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秦雷与周王下车,见到这金碧辉煌的匾额上写着‘金龙殿’三个大字,楚妫娚轻声解释道:“这是我父皇的寝宫。”秦雷点点头,跟着他刚要往里走,却见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男子,在前呼后拥之下,从寝宫中出来。

    一看见那男子,周王的面色便变得很不好看,显然那就是传说中的齐王楚妫邑。只见那楚妫邑剑眉朗目,方面阔口,但生着一个鹰钩鼻子,就有点破相了,总显得有些阴沉险恶。

    齐王盯着秦雷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挡住他俩的去路道:“老五,这是何人?”

    周王向他行个礼,淡淡道:“回五哥的话,这是秦国的隆威郡王殿下,医术享誉海内,小弟特请来为父皇诊治。”

    “老五,你也太不懂事了吧,父皇万乘之躯,岂能让些江湖游医随便亵渎呢?”这家伙显然是专程前来阻挠的,哪会让秦雷进去,说着狼眉竖眼的对秦雷吼道:“小子,你在你们秦国如何行骗我不管,但在齐国不行!识相的快快回转,否则让你去与你那二哥团聚。”

    秦雷平静道:“孤就是为了二哥前来,若是能因此与他见面,倒要谢谢殿下了。”

    楚妫邑这才发现这小子颇有胆色,冷笑一声道:“你那二哥犯的是死罪,这辈子休想活着出来了!”

    秦雷微微一笑道:“有罪无罪还要等着有司审判,三殿下不要太早下定论。”

    楚妫邑见他淡然的样子就不爽,咬牙道:“小子,赶紧给我滚蛋,不然现在就让你好看!”

    “悉听尊便。”秦雷无所谓的掸掸衣襟,他知道自己越是立场坚定,在周王眼里就越重要,他也就越会护着自己。

    果然,周王先前一步,将秦雷护在身后,笑吟吟道:“三哥,父皇在里面养病,你却在门口大声喧哗,似乎有些欠妥吧。”

    齐王面色一滞,压低声音道:“老五,今天任你说破了天,我也不能让他进这个门!”说着大义凛然道:“父皇是我们的父皇,不是你一个人的,只要我不答应就不行!”、

    见这家伙如此无赖,秦雷嘿嘿一笑道:“原来三殿下之所以不让孤进去,就是担孤的艺术不过关啊,”嘴角微微上翘道:“这好办,你可以随便找太医来,我们比试比试,看看孤到底是不是江湖骗子。”

    齐王刚要说:‘比什么比!’却被秦雷用话堵住道:“三皇子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是执意阻拦了!”周王也添把火道:“不得不让人怀疑三哥的用心了……”

    齐王被他两个连消带打,顿时被逼到了墙角,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愤愤道:“比就比!”说着要吃人一般盯着秦雷,咬牙切齿道:“你要是输了,可别怪老子发飙!”

    秦雷浑不在意的笑笑道:“你不会有机会的!”

    皇帝卧病,南楚太医院的名医全部都在宫里伺候,一经两位殿下召唤,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将踢馆的西蛮打个落花流水。

    双方约定三局两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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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张月票了,这章算是加更的……我现在去码下一章。

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四零章 双簧

    一大帮子人转到边上的偏殿之中,秦雷和乐布衣两个,与一群花白胡子太医泾渭分明的对立着,周王和齐王作壁上观。

    一个干瘦的太医出列,朝秦雷拱手道:“殿下有理了,在下张仲,忝为太医院院正,不知您是想文比还是武试呢?”

    秦雷负手而立,耸耸肩膀道:“文比怎样?武试又怎样?”

    “文比么,乃是双方互问互答,直到有一方答不出来为止,考较的双方在医术方面的知识。”张仲不紧不慢道:“而武试呢,则是找个病人过来,双方进行诊治,看谁的诊断最准确,且疗效最好!”说完略带挑衅的看着秦雷道:“不知殿下选择哪一种?”

    秦雷微微一笑道:“悉听尊便。”

    对面太医哪个不是高傲之辈,见他如此托大,顿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纷纷踊跃请战。张仲捻须笑道:“那第一局就先文比吧,”说着点出一个年轻些的医官,微笑道:“吉囿,你来与王爷较量较量。”这吉囿四十多的年纪,虽然不是医术最好的,但看书最多、记性也好,打嘴仗有天然的优势。

    当然,在这个年代,医生还没有分科,讲究的是全面发展,不关事内科外科小儿科,什么病都能应付过来才行,所以博闻强记也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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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院正大人派出了文斗最强的一个,众太医顿时安静下来,等着双方的争斗。

    秦雷看一眼身后的乐布衣,便听耳边蚊鸣道:“站在那不要动,不然声音传不过去。”他知道,这是乐布衣用出了鬼谷绝学‘传音入密’,让声音只传到一个方向,在别处是听不到的。

    他赶紧站定身形,一动也不动的望着那吉囿道:“请出招吧。”

    吉囿也不客气,超秦雷拱手道:“请问这位殿下,我医家四书是哪四本?”

    按照惯例,一开始都是开胃小菜,好歹秦雷也废寝忘食的看了半个月医书,不用乐布衣提醒,便朗声答道:“四书乃是《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百草经》,”说完也微笑问道:“《诸病源候论》是哪位前辈所书?”

    “先隋太医博士晁元方!”吉囿接着问道:“此书分多少卷?多少门?列载症候多少论?”简单的热场之后,吉太医便出招了。很多太医顿时傻眼,书他们都看过,可谁去无聊的统计那个呀。

    一边的齐王咧嘴笑道:“小子,一下就被将死了吧?”

    秦雷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乐布衣借这机会,将答案传到他的耳中,秦雷顿时心下大定,朗声道:“全书五十卷,分六十七门,载列证候一千七百九十三论!小王说的可对呀?”

    吉囿点点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劲敌,便听秦雷笑眯眯问道:“封逆病因何而来,症状如何,又该如何医治呢?”这便进入了病症环节。

    吉囿寻思片刻,缓缓答道:“据《开河记》记载,风逆病,常见于河边风吹日晒之人,因而得名。症状是全身关节疼痛,起坐即头晕作呕,一般医治无效。其实是风入腠理,病在胸臆。须用肥嫩的羊,蒸熟掺药食下,就可治愈。只要依方配药,蒸而食之,药未尽病就可治愈。再用杏酪五味并佐以羊肉,一天吃几枚,可使疾病不复发。”说完自信道:“在下所言可有谬误?”

    秦雷只好点头道:“不错。”

    顿时引来众太医的一阵欢呼,吉囿乘胜追击问道:“风眩病因何而起,症状如何?又如何诊治?”既然对方问一个病症,那他自然也要还一个。

    “风眩病乃是风毒上攻引起的,”秦雷不紧不慢道:“患者头晕胸闷,目不能视。应用长针刺病患脑后之百会穴和脑户穴,出血放毒就好了。”

    齐王又大笑道:“脑袋乃人体之首,最是娇贵重要,又有谁会让你在头上放血呢?所以这法子等于白说!”

    秦雷耸耸肩膀道:“这法子载于《谭宾录》,是故唐侍医秦鸣鹤为高宗皇帝诊治时所用,”便轻笑一道:“敢问殿下,皇帝的脑袋金贵不?若是有危险高宗皇帝会用吗?”

    齐王被说的哑口无言,气呼呼的望着吉囿道:“他是不是胡扯?”

    吉囿虽然怕齐王,但那确实是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只好小声道:“确有记载……”把个五殿下的鼻子差点气歪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问了十几个病症,却都能引经据典的答上来,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听的一群太医如痴如醉,他们才知道自己与这二位的差距有多大……望向两人的目光也变得崇敬起来,搞技术的就是佩服技术好的。

    这圈业内人士玩的热火朝天,却把两个旁观的王爷听的张嘴瞪眼,点头连连,就差找床被子呼呼大睡了……这倒可以理解,毕竟对于外行来说,这些东西太枯燥了。

    齐王终于忍受不住了,大喝一声道:“停!不能再这样没完没了了。孤还要吃饭呢。”

    周王见了秦雷沉稳博学的表现,自然信心大增,闻言点头道:“三哥说的不错,不如两位各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都答上来了就算打平,咱们赶紧进行下一局。”

    话说老皇帝躺在里面奄奄一息,外面的一群医生却在那热火朝天的比赛医术,颇有些荒诞不经的感觉。

    场上的两人也说的口干舌燥,闻言一齐点头道:“就依殿下所言。”

    现在正好轮到吉囿发问,他胸有成竹的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医道的最高境界是什么?”这问题看似可以任意发挥,实际难度最大,因为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无论秦雷如何回答,想要赢得一群立场鲜明的太医的认同,都是异常困难的。

    但他只是长舒口气,便坚定道:“医道的最高境界就是‘致中和’……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致中和。”说着朗声解释道:“人乃孕生于天地之间,内里便是一个小天地。天地有乾坤,人体有阴阳。乾坤颠倒则天地不存,阴阳失调便病症横生……”

    要知道在场的太医无一不是经验丰富、医术高超之辈,本来就对病症的起因有着模糊的认识,只是没那个悟性去破开迷雾罢了。此时一听秦雷这话,竟如醍醐灌顶一般,或多或少都有了所悟。尤其是那张仲,他本来就知识渊博,长于思考,距离病因的本源就只差一层窗户纸而已,所以听闻秦雷如是说后,他竟然不由自主的拱手恭声道:“还请先生赐教。”一边的齐王气的脸都白了。

    秦雷微笑道:“所以说如何不生病?如何去治病呢?阴阳调和而已。具体说来,寒就要让它热,热就要它寒,结就要散,逸就要劳,劳就要逸。微者逆之,小的你就可以逆它。甚者从之,你不能逆它,你逆它你就崩溃了就没有了。上之下之,摩之浴之,薄之劫之,适事为故,恰到好处就好了。以平为期,以和为重,这就是医道的一种最高境界。”

    殿内一片寂静,过了良久,所有的医官齐齐朝秦雷躬身施礼道:“谢先生赐教、我等茅塞顿开!”

    毫无疑问这一局是秦雷赢了,众医官都心服口服,甘愿行师徒之礼了,谁要还说他是江湖骗子,这群太医就会将那人撕掉……奶奶的,如此牛人要是骗子的话,那我们这些太医成什么了?傻子吗?

    但齐王显然不愿看到秦雷获胜,他的目的是阻止秦雷给景泰帝看病,自然要耍赖到底,只见他叉腰喝道:“吉囿,你还没回答呢,怎能着急认输呢?”

    吉囿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秦先生医道超凡、高屋建瓴,好比我医者中的圣贤,囿自愧不如、甘为门下走狗。”

    齐王气顿时歪了鼻子,周王却笑眯眯道:“既然吉囿认输了,这一局就算秦先生赢了。不过难得有次请教医圣的机会,你们还是再问一个吧,总是不无裨益的嘛。”

    一众太医高兴道:“殿下英明!”可见周王比齐王会说话多了,也更得人心。

    那太医院正张仲出列,朝秦雷拱手道:“先生方才讲了医道,让我等受益匪浅,但毕竟医生行医还得靠医术的,所以您能具体讲讲医术吗?”说着恭声问道:“你是靠什么法子诊断病症的呢?’

    秦雷清清嗓子,沉声道:“既然了解了医道,便应知道‘天地有乾坤,人体有阴阳’,所以天有春、夏、秋、冬和金、木、水、火、土。黑天、白日轮流更替,寒冬暑夏交换更迭,这是天地在运动。自然界中的气,合起来就成为雨,流动的时候就成为风,散发开去的时候就成为露,紊乱无序时就成为雾,凝聚时就成为霜雪,伸展扩大成为虹霓,这是天地的正常规律。”

    这一刻,所有的太医在他面前,就像刚入私塾的小童一般,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落下一个字,只听秦先生接着道:“人体有四肢和五脏,醒着、睡时,呼出吸进,吐故纳新,精脉和气血循环。流动就是血气循环,显现出来就是人的气色,放出来的就成为声音,这是人体的正常运动。阳用它的精华,阴用它的形体,这是天与人相同的,及至它违背了这正常规律就要生病了。蒸就发热,不然就生寒,淤结就成为瘤赘,阻隔就成为痈疽,奔走过疾,就气喘嘘嘘用尽了精力,就会焦枯,根据表面的诊断,可以检查出身体内部的变化。这就是我检查病症时的依据。”

    众皆叹服不已,吉囿更是五体投地。

    就连秦雷心里对乐布衣的佩服也到了极致,通过这段话,秦雷隐约明白……此人便是掌握了道,所以才能尽知天下万物万事,胸怀宽广,宠辱不惊,无惧无畏,可修身,可齐家,可治国,可平天下!

    说句题外话,那吉囿受了秦雷这番教诲,自此日夜琢磨,反复实践,终于在二十年后,被尊为‘神医’,当有人称他是天下第一时,他坚决摇头道:“我能有今日全靠恩师当年醍醐灌顶,即使现在也不能达到他的一成水平。”众人惊奇问道:“那是何人?”他说出那人的名字,却被当作奉承之语无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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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之中,按照众太医的意思,他们不想与秦先生这种高人比了,那不是自取其辱吗?但齐王显然非常执拗,坚持要进行第二局比试,太医们一合计,都道:“就像周王殿下所说,全当学习了。”

    张仲对秦雷恭敬行礼道:“宫里有一个病人,每天这时候就又笑又唱又啼号,好象中邪得了狂病,并且还脚不能着地。我们太医院都看过,却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请先生一观。”说完便命人将那宫人带来,此时正赶上宫人发病,果然如张仲所言一般癫狂。

    秦雷看后道:“这人一定是因为吃得太饱,紧接着又干了重活,不一会又跌倒在地而引起的。”说着对张仲道:“麻烦张院正准备云母汤,安神茶给他服下。”张仲赶紧命人去备,好在药具齐全,不一会儿便端了上来。

    秦雷先让人给他服下云母汤,不久这宫人就停止癫狂。再给他服下安神茶使其熟睡。秦雷拊掌笑道:“半个时辰后此人醒来,你们可以问问,验证一下我所说的?”

    此时已经折腾到中午,周王起身笑道:“先去用午膳吧,吃完饭再来看。”齐王也点头称是,对于他俩来说,这种医术表演要比听天书好玩多了。

    尚膳监的太监领众人到前殿用饭,果然在半个时辰后,有太监过来禀报道:“那宫人醒了……”众人一听,饭也不吃了,便推下碗筷去偏殿看那宫人。

    那宫人睡醒后,面色安详了很多,显然没有了以前的痛苦。齐王好奇问道:“你之前做了什么?怎么会长这种怪病呢?”

    宫人寻思半天,回忆道:“几个月前陛下为小公主大摆三天生日宴,要扎高台、表现歌舞助兴。我被选为主唱,但声音不够响亮,有人便说多吃猪蹄羹可以补气,气足了声音自然响亮。我便吃了一肚子猪蹄羹,才去宴席上唱歌,接连唱了三天,唱完后就觉得咽中特别热……”众人闻言惊诧道:“果然是吃的太饱,又干了重活!”

    齐王连声追问道:“后来呢?”

    “等唱完歌以后,我们几个人就去高台上玩耍,从上面往下跳。我还未跳到一半,后面有一个人又跑了下来。撞着了我,我便跌倒在地,很长时间才醒过来。就得了这狂病,脚也不能着地。”宫人轻声答道。

    果然是‘不一会儿又跌倒在地’!确实神乎其神,众人无不叹服。

    周王拊掌笑道:“既然诸位太医诊治不出,这局又算秦先生赢了,”说着略有些得意的笑道:“三哥,你可承认秦先生是神医?”

    齐王不由面红耳赤,刚要点头认输,他的手下突然递进一张纸条来。齐王一看,不由乐道:“既然说了三局,自然要进行第三局了,”说完狞笑道:“孤倒要看看你怎么破这一局!”

    他有充分的信心,因为那是一个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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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红色浪漫】 第四四一章 放放血

    秦雷早知道这家伙会出尔反尔,也不着急上火,还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道:“悉听尊便。”乐布衣的强大实力,给了他装高人的本钱。

    他没意见,一直躲在帷幔后面看热闹的某人却不依了:“羞羞羞,三哥真赖皮!”伴着银铃般的笑声,一身湖蓝宫装的弄玉公主从帷幔后蹦了出来。

    话说楚国皇宫里没有了太后,也没有了皇后,就连皇帝也躺那一动不动了。几位皇子公主是想干嘛干嘛,颇有些山中无老虎、猴子乱蹦跶的感觉。

    齐王一见是云萝,不由微微紧张道:“你不在金龙殿里侍疾,跑这里来干什么?”这小丫头牙尖嘴利、调皮捣蛋,偏偏打不得也骂不得,日子久了,饱受蹂躏的齐王殿下竟形成了心里阴影,一见她就心里发毛。

    楚云萝朝他扮个鬼脸道:“三哥可坏了,你们跑来玩也不叫着我。”又转身朝秦雷竖起大拇指道:“方才我看你治病来着,你可真厉害呀,”秦雷刚要微微得意,却听她下半句道:“不愧是我的人啊!”

    秦雷哭笑不得的朝周王道:“我可只见过令妹一面。”

    周王温和笑道:“无妨,这丫头向来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都习惯了。”惹得弄玉公主一阵不依。

    齐王见没人搭理自己,不由愤愤的咳嗽一声道:“秦……雨田,你不敢接招就滚蛋,别在这碍眼。”

    秦雷还没说话,弄玉公主先笑道:“三哥,你已经输了,不准欺负我家雨田。”

    听的秦雷一身鸡皮疙瘩,暗骂道:‘这家人怎么教育孩子的?太奔放了吧?’想到这偷眼打量下那楚云萝,不由暗赞道:“长相身材真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了,再过几年才值得老子幻想呢。”话说前世定下的审美观,他一向只幻想十八到三十八岁的女子,区间之外的一概没有感觉。

    正胡思乱想间,便听齐王沉声道:“小子,莫非是怕了不成?”看来楚妫邑也知道避其锋芒,专挑秦雷这软柿子捏。

    秦雷翻翻白眼道:“‘怕’字怎么写?”

    齐王闻言冷笑道:“小心把牛皮吹破了,还是看过再说吧。”说完双手一拍,便见两个太监扶进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来,这是他手下趁着吃饭功夫从宫外找进来的。

    齐王指着那孕妇的肚子道:“你说她肚子里是男是女?”

    秦雷观察一阵,缓缓道:“是一对龙凤胎。男孩在左边,比女孩小一些。”

    齐王哈哈笑道:“那好,等这妇人把孩子生出来以后,如果真如你所言,孤王便承认你是神医。”楚云萝气愤道:‘三哥,你怎能这么无耻呢?’众太医虽然不敢跟着掺和,却无不在心中大点其头。

    秦雷还没说话,周王那边先急了,他好不容易把人带进来了,哪能再等那妇人把孩子生下来呢?谁知道这中间会发生什么事情?打定主意,他便抗声道:“父皇危在旦夕,应该尽快请秦雷为父皇诊治!不能拖延了。”

    齐王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冷笑一声道:“孩子没生下来,我怎么知道他猜的对错呢?”

    周王面色变得有些难看,阴沉道:“三哥,你是不敢让秦先生为父皇诊治吧,到底做何居心?”

    齐王没想到老五这谦谦君子居然会如此坚持,但他早有准备,伸手抽出侍卫的腰刀,狞笑道:“你要想今天知道结果,可以啊!”将那刀掼到周王的面前,怪笑道:“那你就用它剖开那夫人的肚子,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那妇人听了顿时摇摇欲坠,云萝赶紧将其扶住,柔声安慰道:“不要害怕,我五哥最善良了,不会这么做的。”那妇人这才心下稍定。

    周王心中苦笑:‘她这么一说,我只有将好人进行到底了。’便面色肃然道:“孤怎能行殷纣之事,伤天害理呢?”

    齐王哈哈大笑道:“你既然要装好人,那就等到瓜熟蒂落之日吧。”他早料到老五一向以‘仁王’自居,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那等毁坏名声之事的。

    周王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看一眼秦雷道:“秦先生……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秦雷‘哦’一声,不疾不徐道:“法子吗,倒也不是没有……”

    周王还没来得及高兴,弄玉公主先急了,娇喝:“你要是敢伤害她,我就不要你了。”

    把秦雷听的那个汗啊,心道:‘我什么时候变更所有权了?’但此刻哪能与她调笑,一本正经的对周王道:“观这位夫人的身子,胎儿已经足月,早该瓜熟蒂落,只是一直生不下来而已,对吗?”最后一句是问向那妇人的。

    那妇人果然颤声道:“确实如此,找了许多大夫,都无能为力……”

    秦雷自信笑笑道:“请让我给你用针,胎儿就能呱呱坠地,且母子平安。”

    那夫人点头道:“只要能保住孩子就行。”

    于是秦雷招招手,把那张仲换过来,笑道:“教你一手,针那孕妇脚的太阴穴,并用手按摩她的阳明穴,胎儿就可坠下。”

    张仲不知道他就是嘴上厉害,还一脸感激道:“谢先生指点。”便屁颠屁颠的照做,待用针后,胎儿呱呱坠地,一男一女、男左女右,母子平安,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周王大喜过望道:“先生真乃医圣也!”

    弄玉公主也欢天喜地的拍手道:“你可真厉害呀!果真没给我丢脸!”

    秦雷谦虚道:“我还差的很远……”虽然脸皮够厚,但他也不能当着乐布衣的面不要脸啊。

    齐王要吃人一样看着秦雷,周王赶紧挡在他身前,笑吟吟道:“三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王面色数变,终于勉强挤出一副笑脸道:“五弟不要误会吗,我这不也是为父皇把关吗?现在既然秦先生已经证明自己,那当然可以去诊治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显然这位齐王并不像外表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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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到了金龙殿,几位殿下,以及张仲吉囿二位太医进到了内殿,其余太医只好在门外等候,虽然他们都极想进去观摩……

    穿过重重的紫金帷幔,秦雷终于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景泰帝,望着那形容枯槁的老者,秦雷心中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妈的,为了见这个干瘦老头子,费了老子多大功夫啊!’

    见他有些走神,周王赶紧提醒道:“请秦先生为父皇诊治。”

    秦雷回过神来,点头道:“好的。”便坐在床边,一番装模作样之后,便默不作声的带众人出到偏厅。

    待坐下后,才望一眼三位面色紧张的殿下,沉吟道:“陛下原先为本虚标实之症,在本为阴阳偏胜,气机逆乱;在标为风火相煽,痰浊壅塞,瘀血内阻。”

    “本虚标实之症?那是个什么病?”云萝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中风。”秦雷微笑道:“当时的症状为肌肤麻木,口眼斜,言语塞涩,对吗?”

    众人齐齐点头道:“不错。”

    张仲忍不住出声问道:“可为何现在却昏迷不醒、失去意识了呢?”

    秦雷眼皮都不抬道:“中毒!”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都失声叫道:“中毒?”

    边上伺候的大太监却跪在地上叫起了撞天屈:“可冤枉死人了,所有吃的喝的,哪一样都是宫人先尝过之后,才敢给陛下食用的,要是有毒,那尝食的宫人也该倒了才是!”

    听了那太监的话,众人定定的望着秦雷,看他能给出什么解释。

    只听秦雷淡淡道:“这道理很简单,人的身体便如天地,身体健康恰似风和日丽,疾病横生便如狂风骤雨,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情况下,便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在风和日丽出游便会心旷神怡,而在狂风暴雨中,怕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他的讲解浅显易懂,就连对医道一窍不通的几位殿下也恍然大悟。

    张仲也点头:“譬如说正常人吃了豆类无事,但胃病患者吃了便会加剧病症;比如正常人吃了鱼虾蟹类也无事,但肾病患者便会有大碍。”

    周王看那张院正一眼,心道:‘现在才明白,早干什么来着?’

    “我父皇中的什么毒?有解吗?”云萝焦急的问道。

    秦雷却朝张仲伸手道:“拿来吧。”

    张仲心领神会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片,正是放倒景泰帝的那个方子。这种关乎全体太医性命的东西,自然要贴身收着了。

    秦雷的眼睛似乎有些问题,要把那纸片搁得远远的,才能看清上面的东西,好半天才沉吟道:“问题确实出在这方子上了。当时我就奇怪,为什么会给中风病人使用人参呢?这东西为温补强壮之剂,有助热上火之弊。”说着接连点出七八样药材,叹道:“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便能造出纯阳毒物、与火同性,倒是一味不错的……”见楚云萝忽闪着眼睛望向自己,秦雷只好硬生生把话塞回肚子里。

    吉囿闻言面色惨白道:“中风不是阴邪入体、肝肾两虚、属大寒吗?按照先生的理论,不是阴阳调和,寒就让它热吗?用温热药物有何不对?”张仲也是一脸紧张,冷汗直流。

    秦雷怜悯的看他俩一眼,轻声为其开脱道:“这话按说不错,前人医术上都是这样写的。但经过多年的摸索,我才发现只有轻微的寒热,才可以逆着来。如果是大寒大热的话,就会导致病体崩溃,所以要以平为期,以和为重,恰到好处就好了。”

    吉囿恍然道:“就像先生说的:‘微者逆之,甚者从之,你不能逆它。”两人齐齐拜谢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他们都预料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

    秦雷摇头正色道:“朝闻道,以济世人。若是你们夕死了,那我一番传授岂不是白费了?”说着朝周王拱手道:“还请殿下为他们求情,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过错。”

    周王温和笑道:“只要你治好了父皇,孤自会替他们求情。”

    秦雷点头笑道:“既然摸清了症结所在,自然有医治的法子。”

    张仲吉囿两人转忧为喜,谢过两位殿下。

    秦雷摇头笑道:“不要急着谢我,你们要知道陛下身染沉疴,又被猛药所害,危在旦夕,非以毒攻毒不能痊愈,所以我用的法子有些凶险,”说着看三位殿下一眼,轻声道:“还请三位拿主意。”

    周王微微皱眉道:“怎么个凶险法?”

    秦雷淡然道:“看上去凶险,实际上没有半分危险。”

    “怎么个看上去凶险?”齐王也出声问道。

    “需要将陛下倒掉起来……放血。”秦雷缓缓道。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齐王更是火冒三丈道:“你是何居心?受谁指派来谋害陛下?”说着大声叫金甲侍卫上前将他逮捕。

    秦雷夷然不惧的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

    却见弄玉公主闪身站在秦雷与侍卫之间,柳眉一竖,板着小脸挥手道:“添什么乱,都下去!”

    凶神恶煞的侍卫们顿时变成小猫一般,乖乖的退了下去。看来比起齐王殿下,他们还是更畏惧公主一些。

    弄玉公主朝秦雷挤挤眼,转身对楚妫邑道:“你都承认我家小雷子是神医了,就得让他把话说完。”

    秦雷心道:‘我怎么又成‘小雷子’了?’但还是为自己的魅力而沾沾自喜。

    周王也站出来道:“是呀三哥,秦先生不会妄言的。”

    见两人都帮着那小子。齐王气哼哼的别过脸去,闷声道:“说吧!”

    只听秦雷淡淡道:“原因很简单,如果不用这个法子,陛下还有七天阳寿。”

    听了秦雷这话,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周王面色顿时煞白,齐王瞳孔一个劲的收缩,云萝瘪着小嘴泫然欲泣,而那两位太医干脆就吓的跪坐在地上。经过那番比试,他们对秦雷话都深信不疑。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闭眼神游太虚去了,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一般。

    齐王和周王对视良久,周王轻声道:“就让秦先生试试吧。”

    齐王坚决摇头道:“不行!怎能拿父皇的性命开玩笑?”

    两人正相持不下,秦雷突然冷冷插言道:“我家太子的性命也不是开玩笑的。”说完起身拂袖离去,留下一句话道:“你们可以尽情讨论,但要想让孤动手的话,我要先见到太子。”那老仆也快步跟了出去。

    没有齐王带着,秦雷却也去不了别处,只能漫无目的的在殿外的花园里徜徉,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笃定他们一定会答应吗?”

    秦雷头也不回的笑道:“确定看的以及一定。”

    “你这人真贫嘴,这一点比不上我家福全。”娇俏的身影快步赶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正是那弄玉公主楚云萝,她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秦雷的脸,很认真道:“但其余的都比他强多了。”

    秦雷实在没心情搭理这小丫头,虽然他很想知道‘福全’会不会是条狗的名字……

    见秦雷不说话,云萝也不以为意,小嘴继续叭叭道:“我看着三哥很不愿意你为父皇医治呢?”

    秦雷缓缓摇头道:“他别无选择,因为太医也知道你父皇命在旦夕。”说着嘴角微微上翘,淡淡道:“如果他拒绝的话,罪名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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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几许美人情重,完一段悱恻缠绵;
几分赤子之心,留一个怏怏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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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 皇子 架空 宫廷权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